耶稣会文献汇编 - 第 252 页/共 368 页
天主至尊而曰降,至神而孕,无始而曰生。何谓也?第二位天主子者,取有始之人性,结合之于己无始之位,如有形之肉躯结合无形之灵魂焉。夫灵魂及肉躯相合,即所谓人者乃成矣。于是各体之称互为相通,而共归于斯人也。以其形身分而言之,则能饥能渴,能老能死。以其神灵分而言之,则不饥不渴,不老不死。以其形神合为一人而言之,则不饥不渴者,乃渴乃饥;不老不死者,乃老乃死。盖饥渴者斯人而已,老死者斯人而已矣。今论天主降生亦然,夫人之性灵魂及肉躯与第二位天主子者相合,即所谓人而天主者耶稣乃成矣。于是各性之称亦互相通,而共归于斯天主而人耶稣也。以其人性分而言之,则有始而孕,受伤而死,死而复活,复活而升天。以天主子者之性分而言之,则为无始而不能孕,为天主而不能死,无所不在而不能或降或升。以两性为一,耶稣合而言之,则无始者有始;常生常活者,乃死乃复活;无所不在者,乃降孕乃升天。盖降生受死者,斯耶稣而已;复活升天者,斯耶稣而已矣。略达乎此昭然之理,则超性之奥道,亦思过半矣。降生救世之事,大显天主仁爱之至。故《圣经》不曰因三位共降孕,而独曰因第三位天主圣神者降孕。如化成天地之事,大显天主全能之极,故《圣经》不曰,三位共化成天地,而独曰第一位天主父者化成天地焉。耶稣之宝躯,既为玛利亚之所生,则玛利亚不独为人之母也,且亦为天主之母无可疑矣。盖凡父母之于己子也,虽独生其形躯,而于生其灵魂不与焉。未尝曰,父母生斯形躯,乃直曰,父母生斯人也。圣母玛利亚亦然。虽独生耶稣之肉躯,而于生其灵魂及天主第二位并不与焉,亦不但曰圣母生斯肉躯,乃直曰圣母生斯人而天主耶稣也。天主耶稣,既因第三位天主圣神者降孕,与非由人道而生昭然矣。生之先,生之后,必不损圣母之童身。昔大贤曰,若天主取人之形,其母必为童身;若童身之女生子,其子必为天主。真哉言也!
李举人看完了三节,不觉惊讶道,这道理古怪。夫上帝主宰,惟一至尊,何以他神体内,却有三位,又同体同性,位虽列而体不分哩?且一体中之第二位,又降孕于童女,实本第三位圣神之功,故不由人道,而生一救世之天主,这又神奇了。细想了一会,将书携起出书房来,走到一竹林内,坐在一块太湖石上,将书摊开又看;只见上面写着:
第四节:我信其受难,于般雀比剌多居官时,被钉十字架(至辱之刑莫辱于此),死而乃瘗。
耶稣受难之故,其于圣教诸书详矣。般雀比剌多者,非儒德亚国人,乃罗玛外国官也。盖耶稣为赎天下万民而甘心受难,故本国及外方之人无不害之者也。被针十字架云者,耶稣不但为人,且亦为天主,故致其宝命之际,其圣躯被钉,其圣魂受难。而凡为苦难者,其于天主之性,万不可得而近也。然因人性结合于天主第二位者,则不独曰斯肉身受苦,斯灵魂受难。然直曰其人而天主者耶稣被钉十字架。死而乃瘗云者,耶稣之灵魂离肉身,故曰死。然肉身及灵魂仍旧于天主第二位者缔结,而未尝离之,故其人受死,可谓天主受死;其人之肉身葬,亦可谓天主葬。故《圣经》曰:“死而乃瘗。”
第五节:我信其降地狱,第三日自死者中复活。
此经所谓地狱者,非永苦之处也,乃是古圣贤之灵所居之地也。耶稣之神魂欲降于厥所,以救夫圣贤之灵,解其桎梏,令之出幽冥。并合其原躯,而不救之者复生焉。地狱者,神灵魂而已;知瘗于墓者,形躯而已。今圣经指耶稣而曰其乃瘗,其降地狱者,此理于上第三第四节已详矣。曰其复活,曰其升天,曰其来审判者,亦皆此理而已矣。
第六节:我信其升天,坐于全能者天主罢德肋之右。
坐于天主父者之右云者,非谓天主有形可象也。盖曰耶稣升天而与天主父者为同等,尊荣安逸均平,而无上下是也。天主子者之人性,甘心自降而及十字架之刑。今天主父者达之在万神之上,坐至尊之位,而王于帝廷,乃永远无疆矣。故曰坐于全能者之右。
第七节:我信其日后,从彼而来,审判生死者。
天主耶稣之日有二:一为降生而来,救赎万民之罪;一为从天主而来,审判万民之功。降生之日,自原祖亚当方命而下,人类望之;审判之日,自再祖耶稣致命以来,人类俟之。无一人不为耶稣之所赎,无一人不为耶稣之所审也。万民之中,凡系耶稣为善人,凡离耶稣为恶人。善者耶稣来之,恶者耶稣去之。来之者,升天堂,合于天主,长生而永乐;去之者,下地狱,离于天主,长死而永苦,此之谓审判,来去二字而已。
李举人看到此节,不觉又惊又讶,高呼道:“这越发奇了!想天主生人,其思已大。乃因人罪滔天,便以身为民赎罪,而且于受难何也?既死又入地狱,携古往多少圣贤,同他复活而升天;过后又要来审判,这真正古怪。司马兄呀,我也不晓得你是怎么明白这些事。”
李举人正在狐疑,只见石边花竹影动,走出一个童儿,送茶来说道:“我家老爷拜客去了,太太叫我送茶与李老爷吃。”
李子将茶一饮而尽,便把这几段经,口中笑着乱念。这童儿听见经言,便双膝跪下拊心念耶稣玛利亚。李举人看见,即问他:“你为何这样又是古董了?”
童儿道:“天主耶稣为我们受难,我家老爷念这经,有几转哭起来,所以我们都是伤心。”
李举人道:“这样事难信。”
童儿道:“老爷你不信,就不要念他。”说毕就抓起来,拿着茶杯飞跑去了。正是一言逆耳,中心不平。奚屑辨之,门外之人。
李举人道:“真正古怪。”
且看后讲些何事,遂看上面写着:
第八节:我信斯彼利多三多。
天主第三位了。《圣经》记第一第二位毕,于此记第三位曰,我信圣神,乃信其为父者及子者互相爱彼此所发活活之情,与父者及子者同等,可敬可爱之天主是也。古先知圣人,所以录《圣经》,而预指救世者,其恩也;后世所以致命为耶稣者,其恩也;圣教所以行于万邦,人心所以再陶,异端所以尽灭者,皆其恩也;自今以后,我等所以弃邪归正,所以爱慕天主,所以谨守十诫者,又其恩也。盖圣神寓于人之灵魂,以为嘉宾,以为善师,以为良医;引之导之,谏之慰之,清涤其污,灌溉其枯,炙治其病,圣训可信,洪赐可望,至爱可爱。呜呼!在教外者,皆未得之,则其可人也;在教中而失之者,又何人也,犯大罪即失之,可不慎哉!
第九节:我信有圣而公厄格勒西亚(译言圣教会也),诸圣相通功。
天主耶稣在世传教三年,选十二圣,谓之宗徒,择十二贤,谓之弟子,其外信耶稣者众人,谓之新民。此乃当时之圣教会,在儒德亚,而未溢于天下万方者也。天主耶稣,复活而将升天,命伯多禄代其位,命宗徒及弟子往训万民,自是至今不绝。圣教皇者,居伯多禄之位,而为宗牧;主教者,居宗徒之位,而为大牧;主祭者,居弟子之位,而为小牧;奉教者,居新民之位,而为耶稣之羊者也。圣教会有大疑,圣教皇及主教者同察其事而定之,得天主圣神庇佑,而不能断错。是故异端不能久害人,而真道不能失传焉。今欲知教会之圣,则观其首,观其师,观其道,观其诫。会首者非他,乃天主耶稣是也。而所谓教皇者,代耶稣之位而已。会师者又非他,乃天主圣神是也。而凡诲助我作善者,其循天主圣神之迪而已。会道者,至真而无伪,至广而无所遗也。会诫者,无善不示,无恶不禁也。谓之圣会者,不亦宜乎。凡在圣会者,皆为天主之义子,皆结合于耶稣,皆作圣神之徒,日悔其过,日积其善,全信天主之道,坚守天主之诫。望子世福,而望于长生;不爱下物,而爱天主在万物之上。此谓之贤,此谓之圣。天主教会,圣而公,无私无偏,惟一而已者也。至公故至一,其元首者,惟一耶稣,所钦崇者,惟一真主,所信之道理惟一,所传之圣洗惟一,所献之大祭惟一,所望之真福,惟一而已矣。在会之邦,千万而为一身;奉教之人,无数而为一心。国有大小文之等,人有贫富愚知之异,而公会并包之,不遗小以就大,不弃愚以近知。可比之于日,所照之方多矣,而其光一也。圣而公会之人,所在有上中下三处:上为天堂,中为世界,下为炼狱。在上者得胜而乐,在中者交攻而惧,在下者辛苦而忍,三所之众皆兄弟也,相亲相助相通。在天堂者得其暂功之永赏,在炼狱者,受其余罪之暂罚,惟在世界者又能立功,又能获罪。是故下者望于中,而中者仰于上。在天之圣,助佑世人,使之通战而不大败;在世之人,辅助下灵,使其苦尽而得升天。故《圣经》曰:“诸圣相通功。”
李举人看了这个几节,又猜疑道,若果有这圣神宠爱如此,教会之通功如此,圣洗涤罪又如此,这便是纯全美善之教也,但怕未必这等。于是将书一揭,见后面还有三端,便捏着书,起身漫腾腾的猜想。
不觉信步走到南边,见一所草堂,甚是幽雅,里面玫瑰花账,罩着天主圣像,摆列香花灯水,极其庄严。李子进去看来,只见台侧跪着一女孩儿,头挽双丫,在咿唔念经。见有人来,就起身去要走。
李举人即问道:“小姑你是那家,在此做什么?”
女孩道:“我是间壁陈家,我爹妈都是恭敬天主的。今日我妈叫我送花来供养圣母,故在此念经。”
李子道:“念的是什么经?”
女孩道:“是信经。”
李子道:“我与你果子吃,不要念他罢。”
女该道:“你的果子养不得我的灵魂,念经到是好的。”
李子道:“你念错了。”
女孩道:“我父亲是秀才,司马公老爷是进士,他们不会错,你倒错了。”一面说,一面走。正是先已达嗔,此复被叱,岂无故哉,还须自绎。
李举人大笑道:“真正奇事,难道说的圣神宠爱就是真的么。”
且看在未尾三节何如,遂倚着栏杆而看,只见上面写着:
第十节:我信罪之赦。
凡明道理而入圣教者,始有赦罪之门,始有行善之根,有长生之处,三者备而君子之心所愿满矣。人生皆染原罪之污,而圣教有圣洗之礼以涤之;人长或有本身之罪,而圣教亦有大礼以赦之,故曰我信罪之赦。
第十一节:我信肉身之复活。
功罪之故,由人而出,所以赏罚之实,人也必受之。或纯神或独形,非人也,神与形相结合,而人之性备矣。是故人思作善立功者,大约神倡而形随,所谓神其性是也;凡欲为恶犯罪者,大抵形感而神应,所谓形其性是也。若然者,则神与形必宜受赏,形与神必宜受罚,故曰我信肉身之复活。善人之肉身复活,以入于帝廷;恶人之肉身复活以沦于灭宅,而善恶之报不爽矣。
第十二节:我信长生。亚孟(译言真实无谬也,一曰是吾心所愿也)。
长生云者,非九丹仙药妄术之谓也,惟神与形复相合,而再不相离。或交上而长乐,或交下而长苦,此乃所当信之长生也。吾人之尸在墓,如五谷之种在坏焉,先朽而后达,先死而后活,先浊且毕后清且尊;先与禽兽小异,后与天神仿佛;先忍暂时之苦难,后满无疆之福乐,此为善人之长生也。恶人反之,鸣呼儆哉!
信经直解终
李举人看完想道,天赏天罚及于形神,却水是永远的,必是如此才见主宰权衡公道,这不算古怪,但不知何所见得如此。遂半疑离了草堂,仍旧走入书房,将书放下道,待我候司马公进来,细细问他一番。正是:
浅浅深深参不透
还应斟酌叩高明
不知李举人问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究真诠古经多秘寓,述灵迹大道见躬行。于事定求真有据,固为明哲肝肠,须知大事不寻常。六经深隐处,玄论应我藏。灵迹般般皆目睹,及门始敢宣扬。圣恩如日志扶桑,光临西极后,今乃照吾邦。(右调临江仙)
话说司马公回家就到书房,李举人手中捻着《信经直解》说道:“这书果然妙,若实有这样事,人心的病便治了,人心的愿便满了。但我自己商量,这样事西圣既列之于经,一定是有的,却又疑虑,恐怕没有。若果有的,我实不得不从,若或没有,却又去信他,岂不是走错了路,到获罪于天么?”
司马公道:“李兄还是要知,还是要信?何谓之知,何谓之信?或是亲眼看见明白,或是心里穷究到底,然后你服,这个叫做知;或是亲耳听见什么话,是书上遇着什么事,然后你服,这叫做信。”
李子道:“然有可信的,也有不可信的。譬如风水、算命、择日、看地、相面、轮回等,无数的谬妄,是人常说的,若信他就是乱信。人说西洋离中国甚远,仲尼原生在山东,世上富贵不可求,信这些就是不错。盖先头的话没些把柄,故信他叫做乱信;后头的话大有凭据,故信他叫做实信。信是信,知是知,我不求明知一根草怎的发生,没人能穷其所以然,上帝的妙性深微玄奥,人怎么穷究得来。这本书是信经,不是知经,司马公的解也够了,只是我求实信,死也不肯乱信。”
司马公道:“莫非小弟就是乱信没把柄的话不成?”
李光谢罪道:“小弟岂敢说仁兄没凭据,只因思慕真道,谅仁兄不拒商榷,故如此说。惟求仁兄垂教。”
司马公道:“弟所谓实信,其有上下二等。信人的实话是下等,信天主的微言是上等。人皆有限,或自家认错,或故意哄我,故常有些可疑。天主全知,必不自错;天主至善,必不哄人,故没些子可疑了。且圣教的道理,非是人杜撰出的话头,都是天主耶稣亲口讲的明言。”
李子道:“如此可知是好,只是我寻实证使耶稣果是天主,怎么我中国古经,不先把个影儿,令我们较其实而不疑?”
司马公道:“天主耶稣的事,我中国古书载得其迹固好,不载亦无伤。倘中国无书,道天主耶稣的事就不能得其微?信经中的人事不是因偶或藏于中国古书内,就信他是极真要的道理,是因这个道理极是极真又是十分要紧的,就敢说书越古越奥,大事豫迹必定越多藏在里头。只是我们中国人,家想不得到那里去,经道失传,字学不行,寓言难达,又未闻天主降生妙道,就看这些古书,也遇他不着。若先晓得圣教中许多大事,后来虚心实意将中国古经古传细心合参,那时我不怕你说没有。譬如书之最古最奥者莫奥莫古于《易》,大《易》中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却象个什么。凡学易者,就满口说都是象圣人。前朝徐寒泉作《易》,或其中明云:‘易者,无形之圣人,圣人者,有形之易。’诸儒也无不说乾坤就是易,乾坤就是圣人。若这个圣人,还不是降生的天主,《易经》的妙文,总不可解矣;若这个圣人,又是人又是天主,圣三上帝所许将来的救世者,一定是他无疑了。故《中庸》曰:‘大哉人之道,待其人而后行。’”
李举人拍手大喜道:“仁兄这一番话,顿开弟之茅塞矣。适才所言,很有大证据。我想元祖犯罪后,天主既许了他一个救世者来,他夫妻二人自然望他。既望他,自然把这个事和子孙说了明白,这个子孙自然藏他于书契中,以防口传有失,所以书越古,这大事的迹,越藏得多在里头。仁兄这句话,小弟很服。”
司马公道:“李先生醇儒也,善人也,上士也,所以闻道就勤而信之。然如今下士甚多,群犬吠声,我懒和他淘气。是以但说救世者的事,若中国古典有便好,也是我们中国人的造化;若没便罢,天主圣教,也不必区区求徵于此。”
李光道:“这请暂放着,另有实据愿闻其详。”
司马公道:“儒教信孔子的言,怎么晓得是孔子说的。”
李子道:“昔孔子殁,未有多时,门人记孔子格言,笔之于书,谓之鲁论。”
司马公道:“耶稣弟子也然,记着耶稣大训,集为《圣经》(见《天主降生言行纪略》)。今按此《圣经》,耶稣常说我就是天主的子,与我天主父者同等。耶稣要医人的肉身,先医人的灵魂。明说某人,我赦你罪。那地方人多有怪他,说他是天主的大罪人。”
李子道:“也怪得不错。盖赦罪的大权,除非是天主,人实不能有的。”
司马公道:“耶稣若果是天主的罪人,则天主的全能,千万不得在耶稣手里。今耶稣要开胎瞽的眼,即刻便开。耶稣吩咐邪神避去,不许害人,邪神即时逃遁。有人名辣杂禄,死了四日,他的肉身埋在土里已经朽烂,耶稣命他出坟墓起来,辣杂禄听命,当众人面前就复活起来了。世间人的私衷秘念,兼自主的事,唯全知天主,为能先晓得,今耶稣也有这个大知。先和弟子们明说:‘你们中间有一人将要卖我,这夜里你们一个个都要弃我逃走了,伯多禄(人的名字就是耶稣弟子头一)鸡未鸣时,你再三说不认得我,连自己将来的事,耶稣也先都说过,说:‘我不久就落恶人的手,受百般凌辱,百般苦难,被钉十字架而死,第三日我自会复活,必来见你们众人。我升天后,必要使圣神降临于你们,加你们力量,以敷布我的名于天下万邦。’”
李子道:“后来究竟如何?”
司马公道:“后来这些事果然一一都验了。圣神降临后,耶稣弟子十二人分行东西南北传教去了。这十二人本来无钱财,无势力,无甚计较,无大口才,皆朴素老实。只把钉十字架的耶稣劝万方民钦崇他,认他是生天生地生万物真主。依他们说,今世的富贵逸乐人所欲的,都不要管;今世贫贱死苦人所怕的,且还要受。今日奉教,明日致命,也不顾惜。那时天下人有如狼虎,从耶稣的真若羔羊,你想羊在群虎中间,那有不被噬的道理。不知却因耶稣全能默为护庇,故不是羊被虎噬,到是虎化为羊了。”
李子道:“有这奇事,就是孟子所云:‘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若说四方的众人都被那几个人哄了,决无此理,又说不得这几个人自己错信了。盖这个道理或是他十二人一同先定了,或是没有定。说没有定,十二人就该有十二样说;若果然先定了,就全全必是真的。盖有一毫不真在其间,那十二人必定怀疑,心里若疑,道理就不能定,说是乱定的。则临万苦,近凶死的时节,必也吐出实情来。”
司马公道:“仁兄此论极是。耶稣在世每每说死后必会复活,今或是果然复活了,或是没有复活。若没有复活,这十二人明明晓得耶稣哄了他。于是莫说十二人不敢说耶稣复活,就有一个大胆说起,也是枉然,盖同辈中都道他是胡说。今十二人,一口一词,说耶稣复活了,说四十日内亲眼见了多回,亲手摸过他的伤痕几次,且说耶稣曾现见于五百多人之前,若这事非真实的,不徒不敢说,就想也不能想起来。又十二人所传的道理,归于两端:第一、天地万物真主,虽是至一非二,却包含三位;第二、钉十字架耶稣虽是个人,却是天主的子,与天主父者同等。使这两端不是真的,天主肯用自己的全能,以证此谬说乎?”
李子道:“理当然矣。”
司马公道:“今请老兄且听我说。耶稣复活升天后,第五十日圣神降临。那日伯多禄等得了天主大恩,理直气壮,挺身出来,在一万多人中间,高声说道:‘仁兄们,耶稣甘心受死,第三日复活,明现身于我等好几次。我等一百余人,又亲目看见他升天。仁兄们,大家必当认得耶稣是天主子,方可蒙赦罪之恩,才可有升天之望。’那一万多人,不是一个地方生的,是天下各国来的人,言语有几十样,大不相同。伯多禄但说本地的话,这许多人,又各各听得是自己的系谈,谈都懂得,面面相觑道:‘奇哉,奇哉!这几个讲话的皆是加理勒亚(地名)人,怎生你我听得却是本国的言语(明朝末耶稣会士沙勿略圣人在小西洋日本等处传教天主也把与他这大能)?’又一日伯多禄大街上走,各样的病人,置在两傍,待伯多禄的影子到了个病人身上,那一街的病人都全好了(这样全能的明迹,圣教内甚多,至今不绝,难以尽述)。伯多禄传的道理若非是真的,天主肯用全能如此以证之也哉?”
李举人道:“仁兄之论果妙。但这许多奇迹,都是西洋的古事,我不晓得西洋话,不能读西洋书,那些事的真假,我也难定。”
司马公道:“李兄有所未知,这十二位宗徒,原来不是于大西洋生的,皆是儒德亚国人。伯多禄等往西到欧罗巴(大西洋一大洲名),就如自今大西洋人往东到我中国一般。李兄的意思,必要先晓得大西洋话,读大西洋书,方才肯信。那时大西洋诸儒,也当如李兄,必要先晓得儒德亚话,读儒德亚书,方才肯信。却为什么缘故,大西洋儒者没有这样推法?是因明晓得,是推却不得的。盖伯多禄等所传的事,不是黑夜里造的,不是无人看见的,所以狐疑不得。譬如耶稣教导世人三年,屡显全能之迹无数。这都是儒德亚通国之人,亲眼看过的事,不然伯多禄安敢把之事与众人满街说起来?强如你我两个人商量了五十日,然后去南昌府,满街和众人说,那姓某的在这里教训你们,命瞽者见,聋者听,跛者行,死者活,你们杀死了他,却如今复生了,我两个人是见证。李兄你想一想,除非我们疯癞了,敢去这等说。若弃命去说,南昌一城的人,那一个不嗔是说梦话?且那时儒德亚京师,大过南昌,人山人海,圣神降临那一日,众人听伯多禄讲,不但没一个听说无此事,就是信从的得了三千人。过了几日,伯多禄再讲,奉教领洗的又得了五千人。这样事是真是假,大西洋人查一查容易不过。其余的事,都是一般。故大西洋人,不用读儒德恶国书,方信以为然也。如今大西洋先生在我中国,他说的事也都是这般,他哄不得我,我疑不得他。”
李子道:“怎么疑不得?”
司马公道:“辟如说大西洋列国,一千几百年前都是奉事各样的邪神。又说伯多禄、保禄两个圣人,自儒德亚来到罗玛(府名,那时西土宗王的京师,如今圣教皇居兹),传天主耶稣。又说从那时以来,三百余年间,各处为耶稣尽忠致命的,百万人还不止。又说你杀一个,我得一百;你杀十个,我得一千。为天主耶稣致命者,就是奉教的种子,一个落地而烂,有一百个生出来。又说孔士当定大主,奉了圣教拜了耶稣,诸邪神的淫祀,一概都灭了,魔庙变为圣堂。那些菩萨、金铸的为钱,木雕的作柴,泥捏的归土。”
李光道:“这也是西洋事。”
司马公道:“莫非要西洋人说东洋事不成?若这几件事是可疑,就有个大西洋,也不可不疑,连我这边的事,唐、宋、元、明四朝有无,我也不敢辨了。李兄,圣教的道理,便是如日头的光一般,生于彼而及于此,先照儒德亚,次照大西洋,当下照我中国。明目喜之,昧目畏之。”
李子道:“目若不明。何由明之?”
司马公道:“一面要尽自己的力量,一面要求天主补助人力所不及。”
李子道:“仁兄,弟见识短浅,我却也是很愿天主教是真的,巴不得是,又恐怕不是,却是奈何?”
司马公道:“我看兄就像人要走路一般,目前有两条路,未知那一条是正,那一条是曲,只是要走得正路,看这一条好些,恐怕是他,又恐怕不是他,如之奈何?”
李子道:“如此就不走。”
司马公道:“你若不走,就是走错了。”
李子道:“怎么说。”
司马公道:“天主吩咐你走,你也不走,岂有更错走于此?若耶稣是救世主,天主必要你从耶稣;若耶稣不是救世主,天主必要你远耶稣。你如今只管说恐怕是,恐怕不是;又不远,又不从,此非背大主明命而何?故说你不走,就是大走错了也(此论甚明,不可不察)。”
李光道:“连儒德亚那里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不信的多。信的少,难怪我也未信。”
司马公道:“世人不去察这样事,又不求天主照其心,所以世人信的少,不信的多。凡迷于世俗者,他的心或图取功名,或贪积财物,或沉溺邪情。这等人,古今不计其数,要他反其旧习,绝其私爱,实心实意想圣教的关系,恳求天主的默佑,岂可得乎?这般醉生梦死的人,日后在天主台前,辞说小人没有奉圣教,因为昏迷于世俗,难道就罢了不成?”
李举人道:“就是小弟,若一心一意,恳求上帝解我的疑,开我的心,赐我信德,上帝也允不允?”
司马公道:“天主既是我们的大父母,耶稣反致其宝命为我们,有人诚主求他一件十分好的十分要紧的事,如信、望、爱诸德,断然没有个不听不允之理。小弟又知仁兄的好心肠,不要一个月,你的疑,包管全化了。自今小弟拿几部书与你带去,这两卷是《天主降生言行纪略》,原为耶稣圣弟子所录,艾先生翻译西文,使我中国能知其要。那一卷是《轻世金书》,圣经外就是他好,是阳先生所译。这两本《真道自证》,是沙先生所述,亦是发明天主耶稣的事。”
李光道:“温古兄,你以先是我好朋友,以后就是我的明师了。”
司马公道:“不敢。仁兄你这一个月的工夫,有三件事要你做:第一、诚心痛悔一生的罪过,定心不敢复犯;第二求天主保佑开你的心,加你圣宠,使知耶稣;第三、用心读这三部书。说毕家人请用午膳,食毕,李举人袖书辞回,正是:
生死关头棋一着
踌躇满志在今朝
毕竟不知如何天主启迪他,俾儒交信,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妹劝姐魔女回头向正,儒交信春光天悟皈心,误向旃檀求谛。兹幸同胞,破我三生昧,正路明明今果是。胸中恼恨当初气,只道儒宗为极至。细番天人,始晓多遗弃。儒信相交才大备,死生方了真关系。(右调蝶恋花)
话说李举人回家,一路想着昨夜梦中耶稣,不料就是天主降生的名号。又想司马进士许多妙论,一定要依他痛悔、祈求、看书三件事。傍晚到了家,踌躇了一夜,这也是天主恩典,开明他的心,拿定了主意。老早扒起来,将墨磨得浓的,提笔拂纸,写上“皇天上帝”四个大字,安在内庭正位。先人先师的牌位,另放别处。然后把土木的佛像,打得粉碎。正是慈眼弥陀,怒目金刚,同遭此劫,弄个精光。
原来李举人的妻子吴氏,即如司马夫人信佛还加一倍,却是百伶百俐,莫说女红针指,就是敲棋点陆,也都晓得,字也认得多,平话书也看得过,只是一桩,嘴头子最快,是个红粉中辩士。李举人没奈何得他,也凭他供佛念经。
这吴氏在镜台前梳洗既毕,出来正要烧香,总然看见这些菩萨,都丢在地下,有打掉了头的,有弄断了脚的,七零八落,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