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学庵笔记 - 第 6 页/共 7 页

政和神霄玉清万寿宫,初止改天宁万寿观为之,后别改宫观一所,不用天宁。若州城无宫观,即改僧寺。俄又不用宫观,止改僧寺。初通拨赐产千亩,已而豪夺无涯。西京以崇德院为宫,据其产一万二千亩,赁舍钱、园利钱又在其外。三泉县以不隶州,特置。已而凡县皆改一僧寺为神霄下院,日张,至宣和未方已。 天下神霄,皆赐威仪,设于殿帐座外,面南。东壁,从东第一架六物:曰锦伞、曰绛节、曰宝盖、曰珠幢、曰五明扇、曰旌;从东第二架六物:曰丝拂、曰幡、曰鹤扇二、曰金铖、曰如意;西壁,从东第一架六物:曰如意、曰玉斧、曰鹤扇二、曰幡、曰丝拂;西壁,从东第二架曰旌、曰五明扇、曰珠幢、曰宝盖、曰绛节、曰锦伞。东南经兵火,往往不复在。蜀中多徒于天庆观圣祖殿,今犹有存者。 神霄以长生大帝君、青华帝君为主,其次曰蓬莱灵海帝君、西元大帝君、东井大帝君、西华大帝君、清都大帝君、中黄大帝君。又有左右仙伯,东西台吏,二十有二人,绘于壁。又有韩君丈人,祀于侧殿,曰此神霄帝君之高宾也。其说皆出于林灵素、张虚白、刘炼。 天禧中,以王捷所作金宝牌赐天下。至宣和末,又以方士刘知常所炼金轮颁之天下神霄宫,名曰神霄宝轮。知常言其法以水炼之成金,可镇分野兵饥之灾。时宣和七年秋也,遣使押赐天下。太常方下奉安宝轮仪制,而虏寇已渡矣。 本朝康保裔,真庙时为高阳关都部署。契丹入寇,战死。祖志忠,后唐明宗时讨王都战死。父再遇,太祖时为将,讨李筠战死。三世皆死国事。 天圣初,宋元宪公在场屋日,梦魁天下。故事,四方举人集京师,当入见,而宋公姓名偶为众人之首,礼部奏举人宋郊等,公大恶之,以为梦徵止此矣,然其后卒为大魁。绍兴初,张子韶亦梦魁天下,比省试,类榜坐位图出,其第一人则张九成也。公殊怏怏。及廷试,唱名亦冠多士,与元宪事正同。 王冀公自金陵召还,不降诏,止于茶药合中赐御飞白“王钦若”三字,而中使口传密旨,冀公即上道。至国门,辅臣以下皆未知。政和中,蔡太师在钱塘,一日中使赐茶药,亦于合中得大玉,环径七寸,色如截肪。京拜赐,即治行。后二日,诏至,即日起发。二事略相似,然非二人者,必无此事也。 《孙策传》:张津常着绛帕头。帕头者,巾帻之类,犹今言幞头也。韩文公云“以红帕首”,已为失之。东坡云“绛帕蒙头读道书”。增一“蒙”字,其误尤甚。 贵臣有疾宣医及物故敕葬,本以为恩,然中使挟御医至,凡药必服,其家不敢问,盖有为医所误者。敕葬则丧家所费,至倾竭赀货,其地又未必善也。故都下谚曰:“宣医纳命,敕葬破家。”庆历中,始有诏:“已降指挥敕葬,而其家不愿者听之。”西人云:“姚麟敕葬乃绝地,故其家遂衰。” 范文正公喜弹琴,然平日止弹《履霜》一操,时人谓之范履霜。 韩子苍《和钱逊叔诗》云:“叩门忽送铜山句,知是赋诗人姓钱。”盖唐诗人钱起赋诗以姓为韵,有“铜山许铸钱”之句。 抚州紫府观真武殿像,设有六丁六甲神,而六丁皆为女子像。黄次山书殿榜曰:“感通之殿。”感通乃醴泉观旧名(至和二年十二月赐名),而像设亦醴泉旧制也。 东坡先生在中山作《戚氏乐府词》最得意,幕客李端叔三百四十余字,叙述甚备。欲刻石传后,为定武盛事,会谪去,不果,今乃不载集中。至有立论排诋,以为非公作者,识真之难如此哉。 予在成都,偶以事至犀浦,过松林甚茂,问驭卒:“此何处?”答曰:“师塔也。”盖谓僧所葬之塔。于是乃悟杜诗“黄师塔前江水东”之句。 南朝词人谓文为笔,故《沈约传》云:“谢玄晖善为诗,任彦升工于笔,约兼而有之。”又《庾肩吾传》,梁简文《与湘东王书》,论文章之弊曰:“诗既若此,笔又如之。”又曰:“谢□、沈约之诗,任□、陆□之笔。”《任□传》又有“沈诗”、“任笔”之语。老杜《寄贾至严武》诗云:“贾笔论孤愤,严诗赋几篇。”杜牧之亦云:“杜诗韩笔愁来读,似倩麻姑庠处抓。”亦袭南朝语尔。往时诸晁谓诗为诗笔,亦非也。 东蒙盖终南山峰名。杜诗云:“故人昔隐东蒙峰,已佩含景苍精龙。故人今居子午谷,独在阴崖结茅屋。”皆长安也。种明《东蒙新居诗》亦云:“登遍终南峰,东蒙最孤秀。”南士不知,故注杜诗者妄引颛臾为东蒙主,以为鲁地。 绍兴初,程氏之学始盛,言者排之,至讥其幅巾大袖。胡康侯力辨其不然,曰:“伊川衣冠,未尝与人异也。”然张文潜元初《赠赵景平主簿诗》曰:“明道新坟草已春,遗风犹得见门人。定知鲁国衣冠异,尽戴林宗折角巾。”则是自元初,为程学者幅巾已与人异矣。衣冠近古,正儒者事,讥者固非,辨者亦未然也。 晁氏世居都下昭德坊,其家以元党人及元符上书籍记,不许入国门者数人,之道其一也。尝于郑、洛道中,遇降羌,作诗云:“沙场尺棰致羌浑,玉陛俱承雨露恩。自笑百年家凤阙,一生肠断国西门。”方是时,士大夫失职如此,安得不兆乱乎? 郑介夫喜作诗,多至数千篇。谪英州,遇赦得归,有句云:“未言路上舟车费,尚欠城中酒药钱。”绝似王元之也。 元初,苏子由为户部侍郎,建言:“都水监本三司之河渠案,将作监本三司之修造案,军器监本三司之甲胄案。三司,今户部也,而三监乃属工部。请三监皆兼隶户部。凡有所为,户部定其事之可否,裁其费之多寡,而工部任其工之良□,程其作之迟速。”朝廷从其言,为立法。及绍圣中,以为害元丰官制,罢之。建中靖国中,或欲复从元,已施行矣,时丰相之为工部尚书,独持不可,曰:“设如都水监塞河,军器监造军器,而户部以为不可则已矣,若以为可,则并任其事可也。今若户部吝其费裁损之,乃令工部任河之决塞。器之利钝,为工部者不亦难乎?”议遂寝。相之本主元政事者,然其言公正不阿如此,可谓贤矣。 徵宗尝乘轻舟泛曲江,有宫嫔持宝扇乞书者。上揽笔亟作草书一联云:“渚莲参法驾,沙鸟犯钩陈。”俄复取笔涂去“犯钩陈”三字,曰:“此非佳语。”此联实李商隐《陈宫诗》,亦不祥也。李耕道云。 东坡在黄州时,作《西捷诗》曰:“汉家将军一丈佛,诏赐天闲八尺龙。露布朝驰玉关塞,捷烽夜到甘泉宫。似闻指麾筑上郡,已觉谈笑无西戎。放臣不见天颜喜,但觉草木皆春容。”一丈佛者,王中正也。以此诗为非东坡作耶,气格如此,孰能办之?以为果东坡作耶,此老岂誉王中正者?盖刺之也。以《三百篇》言之,“君子偕老”是矣。 南朝谓北人曰伧父,或谓之虏父。南齐王洪轨,上谷人,事齐高帝,为青冀二州刺史,励清节,州人呼为虏父使君。今蜀人谓中原人为虏子,东坡诗“久客厌虏馔”是也,因目北人仕蜀者为虏官。晁子止为三荣守,民有讼资官县尉者,曰:“县尉虏官,不通民情。”子止为穷治之,果负冤。民既得直,拜谢而去。子止笑谕之曰:“我亦虏官也,汝勿谓虏官不通民情。”闻者皆笑。 绍兴末,予见陈鲁公。留饭,未食,而杨郡王存中来白事,鲁公留予便坐而见之。存中方不为朝论所与,予年少,意亦轻之,趋幕后听其言。会鲁公与之言及边事,存中曰:“士大夫多谓当列兵淮北,为守淮计,即可守,因图进取中原;万一不能支,即守大江未晚。此说非也。士惟气全乃能坚守,若俟其败北,则士气已丧,非特不可守淮,亦不能守江矣。今据大江之险,以老彼师,则有可胜之理。若我师克捷,士气已倍,彼奔溃不暇,然后徐进而北,则中原有可取之理。然曲折尚多,兵岂易言哉!”予不觉太息曰:“老将要有所长。”然退以语朝士,多不解也。 东坡在岭海间,最喜读陶渊明、柳子厚二集,谓之南迁二友。予读宋白尚书《玉津杂诗》,有云:“坐卧将何物?陶诗与柳文。”则前人盖有与公暗合者矣。 凌霄花未有不依木而能生者,惟西京富郑公园中一株,挺然独立,高四丈,围三尺余,花大如杯,旁无所附。宣和初,景华苑成,移植于芳林殿前,画图进御。 政和、宣和间,妖言至多。织文及缬帛,有遍地桃冠,有并桃香,有佩香曲,有赛儿,而道流为公卿受。议者谓:桃者,逃也;佩香者,背乡也;赛者,塞也;者,戮也。蔡京书神霄玉清万寿宫及玉皇殿之类,玉字旁一点,笔势险急。有道士观之曰:“此点乃金笔,而锋芒侵王,岂吾教之福哉?”侍晨李德柔胜之亲闻其言,尝以语先君。又林灵素诋释教,谓之“金狄乱华”。当时“金狄”之语,虽诏令及士大夫章奏碑版亦多用之,或以为灵素前知金贼之祸,故欲废释氏以厌之。其实亦妖言耳。 近世士大夫多不练故事,或为之语曰:“上若问学校法制,当对曰:“有刘士祥在。”问典礼因革,当对曰:“有齐闻韶在。”士祥、闻韶,盖国子监太常寺老吏也。史院有窃议史官者,曰:“史官笔削有定本,个个一样。”或问何也,曰:“将吏人编出《日历》中,‘臣僚上言’字涂去‘上’字,其后‘奉圣旨依’字亦涂去,而从旁注‘从之’二字,即一日笔削了矣。” 政和后,道士有赐玉方符者,其次则金方符,长七寸,阔四寸,面为符,背铸御书曰:“赐某人,奉以行教。有违天律,罪不汝贷。”结于当心,每斋醮则服之。会稽天宁万寿观有老道士卢浩真者,尝被金符之赐。予少时亲见之。 世传《唐吕府君敕葬碑》。吕名惠恭,僧大济之父。大济,代宗时内道场僧也,官至殿中监,故惠恭赠官为兖州刺史,而官为营葬。宣和中,会稽天宁观道士张若水官为蕊珠殿校籍,赠其父为朝奉大夫,母封宜人。尝见其母赠诰云:“嘉其教子之勤,宠以宜家之号。”诗人林子来亦有《赠道官万大夫焚黄诗》诗。然二人者,品秩犹未高,若林灵素以侍晨,恩数视执政,则赠官必及三代矣。大抵当时道流,滥恩不可胜载,中更丧乱,史皆不得书,此偶因事见之耳。LLRR 北都有魏博书度使田绪《遗爱碑》,张弘靖书;何进滔《德政碑》,柳公权书,皆石刻之杰也。政和中,梁左丞子美为尹,皆毁之,以其石刻新颁《五礼新仪》。 近世名士:李泰发(光),一字泰定;晁以道(说之),一字伯以;潘义荣(良贵),一字子贱;张全真(守),一字子固;周子充(必大),一字洪道;芮国器(烨),一字仲蒙;林黄中(栗),一字宽夫;朱元晦(熹),一字仲晦。人称之,多以旧字,其作文题名之类必从后字,后世殆以疑矣。 王荆公熙宁初召还翰苑。初侍经筵之日,讲《礼记》“曾参易箦”一节,曰:“圣人以义制礼,其详见于床第之间。君子以仁行礼,其勤至于垂死之际。姑息者,且止之辞也,天下之害,未有不由于且止者也。”此说不见于文字,予得之于从伯父彦远。 ●卷十 世多言白乐天用“相”字,多从俗语作思必切,如“为问长安月,如何不相离”是也。然北人大抵以“相”字作入声,至今犹然,不独乐天。老杜云:“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亦从入声读,乃不失律。俗谓南人入京师,效北语,过相蓝,辄读其榜曰大厮国寺,传以为笑。 中贵杨戬,于堂后作一大池,环以廊庑,扃周密。每浴时,设浴具及澡豆之属于池上,乃尽屏人,跃入池中游泳,卒移时而出,人莫得窥,然但谓其性喜浴于池耳。一日,戬独寝堂中,有盗入其室,忽见床上乃一蛤蟆,大可一床,两目如金,光彩射人。盗为之惊仆,而蛤蟆已复变为人,乃戬也。起坐握剑,问曰:“汝为何人?”盗以实对。戬掷一银香球与之曰:“念汝迫贫,以此赐汝,切勿为人言所见也。”盗不敢受,拜而出。后以他事系开封狱,自道如此。 庙讳同音。“署”字常恕反,“树”字如遇反,然皆讳避,则以为一字也。《北史杜弼传》:“齐神武相魏时,相府法曹辛子炎咨事云:‘取署字。’子炎读‘署’为‘树’,神武怒其犯讳,杖之。”则“署”与“树”音不同,当时虽武人亦知之,而今学士大夫乃不能辨。方嘉、治平之间,朝士如宋次道、苏子容辈,皆精于字学,亦不以为言,何也? 东坡素知李□方叔。方叔赴省试,东坡知举,得一卷子,大喜,手批数十字,且语黄鲁直曰:“是必吾李□也。”及拆号,则章持致平,而□乃见黜。故东坡、山谷皆有诗在集中。初,□试罢归,语人曰:“苏公知举,吾之文必不在三名后。”及后黜,□有乳母年七十,大哭曰:“吾儿遇苏内翰知举不及第,它日尚奚望?”遂闭门睡,至夕不出。发壁视之,自缢死矣。□果终身不第以死,亦可哀也。 杨文公云:“岂朝游岱之魂,遂协生桑之梦。”世以其年四十八,故称其用“生桑之梦”为切当,不知“游岱之魂”出《河东记》韦齐休事,亦全句也。 闽中有习左道者,谓之明教。亦有《明教经》,甚多刻版摹印,妄取道藏中校定官名衔赘其后。烧必乳香,食必红蕈,故二物皆翔贵。至有士人宗子辈,众中自言:“今日赴明教斋。”予尝诘之:“此魔也,奈何与之游?”则对曰:“不然,男女无别者为魔,男女不亲授者为明教。明教,妇人所作食则不食。”然尝得所谓《明教经》观之,诞谩无可取,真俚俗习妖妄之所为耳。又或指名族士大夫家曰:“此亦明教也。”不知信否。偶读徐常侍《稽神录》云:“有善魔法者,名曰明教。”则明教亦久矣。 芰,菱也。今人谓卷荷为罢荷。罢,立也。卷荷出水面,亭亭植立,故谓之罢荷。或作爸,非是。白乐天《池上早秋诗》云:“荷爸绿参差,新秋水满池。”乃是言荷及菱二物耳。 蔡太师作相时,衣青道衣,谓之太师青。出入乘棕顶轿子,谓之太师轿子。秦太师作相时,裹头巾,当面偶作一折,谓之“太师错”;折样第中窗上下及中一二眼作方眼,馀作疏棂,谓之太师窗。 张魏公有重望,建炎以来置左右相多矣,而天下独目魏公为张右相;丞相带都督亦数人,而天下独目魏公为张都督,虽夷狄亦然。然魏公隆兴中再入,亦止于右相领都督,乃知有定数也。 东坡《绝句》云:“梨花澹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阑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绍兴中,予在福州,见何晋之大著,自言尝从张文潜游,每见文潜哦此诗,以为不可及。余按杜牧之有句云:“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阑干。”东坡固非窃牧之诗者,然竟是前人已道之句,何文潜爱之深也,岂别有所谓乎?聊记之以俟识者。 今人谓后三日为“外后日”,意其俗语耳。偶读《唐逸史裴老传》,乃有此语。裴,大历中人也,则此语亦久矣。 严州建德县有崇胜院,藏天圣五年内降札子设道场云:“皇太后赐银三十两,皇太妃施钱二十贯,皇后施钱十贯,朱淑仪施钱五贯。”有仁庙飞白御书,今皆存。盖院有僧尝际遇真庙,召见赐衣及香烛故也。犹可想见祖宗恭俭之盛。予在郡初不闻,迫代归,始如之,不及刻石,至今为恨。 徐敦立侍郎颇好谑,绍兴末,尝为予言:“柳子厚《非国语》之作,正由平日法《国语》为文章,看得熟,故多见其疵病。此俗所谓没前程者也。”予曰:“东坡公在岭外特喜子厚文,朝夕不去手,与陶渊明并称二友。及北归,与钱济明书,乃痛诋子厚《时令》、《断刑》、《四维》、《贞符》诸篇,至以为小人无忌惮者。岂亦由朝夕白绎耶?恐是《非国语》之报。”敦立为之抵掌绝倒。 蔡攸初以淮康节领相印,徽宗赐曲宴,因语之曰:“相公公相子。”盖是时京为太师,号公相。攸即对曰“人主主人翁”。其善为谐给如此。 白乐天云:“微月初三夜,新蝉第一声。”晏元宪云:“绿树新蝉第一声。”王荆公云:“去年今日青松路,忆似闻蝉第一声。”三用而愈工,信诗之无穷也。 苏子容诗云:“起草才多封卷速,把麻人众引声长。”苏子由诗云:“明日白麻传好语,曼声微绕殿中央。”盖昔时宣制,皆曼延其声,如歌咏之状。张天觉自小凤拜右揆,有旨下阁门,令平读,遂为故事。 蔡元长当国时,士大夫问轨革,往往画一人戴草而祭,辄指之曰:“此蔡字也,必由其门而进。”及童贯用事,又有画地上奏乐者,曰:“土上有音,童字也。”其言亦往往有验。及二人者废,则亦无复占得此卦。绍兴中,秦会之专国柄,又多画三人,各持禾一束,则又指之曰:“秦字也。”其言亦颇验。及秦氏既废,亦无复占得此卦矣。若以为妄,则绍兴中如黑象辈畜书数百册,对人检之,予亲见其有三人持禾者在其间,亦未易测也。 祖宗时,有知枢密院及同知、签署之类。治平后,避讳改曰签书。政和以后,宦者用事,辄改内侍省都都知曰知内侍省事,都知曰同知内侍省事,押班曰签书内侍省事,盖僭视密院也。建炎中,始复旧。近有道士之行天心法者,自结衔曰知天枢院事,亦有称同知、签书者,又可一笑也。 《考工记》“弓人”注云:“,亦黏也;音职。”今妇人发有时为膏泽所黏,必沐乃解者,谓之,正当用此字。 司马侍郎朴陷虏后,妾生一子于燕,名之曰通国,实取苏武胡妇所生子之名名之,而国史不书,其家亦讳之。 太祖开国,虽追尊僖祖以下四庙,然惟宣祖、昭宪皇后为大忌,忌前一日不坐,则太祖初不以僖祖为始祖可知。真宗初,罢宣祖大忌。祥符中,下诏复之。然未尝议及僖祖,则真宗亦不以僖祖为始祖可知。今乃独尊僖祖,使宋有天下二百四十余年,太祖尚不正东向之位,恐礼官不当久置不议也。 兴国中,灵州贡马,足各有二距。其后灵州陷于西戎。宣和中,燕山府贡马亦然,而北虏之祸遂作。 周越《书苑》云:郭忠恕以为小篆散而八分生,八分破而隶书出,隶书悖而行书作,行书狂而草书圣。以此知隶书乃今真书。赵明诚谓误以八分为隶,自欧阳公始。 太宗时史官张洎等撰太祖史,凡太宗圣谕及史官采摭之事,分为朱墨书以别之,此国史有朱墨本之始也。元、绍圣皆尝修《神宗实录》。绍圣所修既成,焚元旧本,有敢私藏者皆立重法。久之,内侍梁师成家乃有朱墨本,以墨书元所修,朱书绍圣所修,稍稍传于士大夫家。绍兴初,赵相鼎提举再撰,又或以雌黄书之,目为黄本。然世罕传。 先太傅庆历中赐紫章服,赴阁门拜赐,乃涂金鱼袋也。岂官品有等差欤? 史丞相言高庙尝临《兰亭》,赐寿皇于建邸。后有批字云:“可依此临五百本来看。”盖两宫笃学如此。世传智永写《千文》八百本,于此可信矣。 晋人避其君名,犹不避嫌名。康帝名岳,邓岳改名□。 唐初不避二名。太宗时犹有民部,李世、虞世南皆不避也。至高宗即位,始改为户部。世南已卒,世去“世”字,惟名。或者尚如古卒哭乃讳欤? 唐王建《牡丹》诗云:“可怜零落蕊,收取作香烧。”虽工而格卑。东坡用其意云:“未忍污泥沙,牛酥煎落蕊。”超然不同矣。 张继《枫桥夜泊》诗云:“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欧阳公嘲之云:“句则佳矣,其如夜半不是打钟时。”后人又谓惟苏州有半夜钟,皆非也。按于邺《褒中即事》诗云:“远钟来半夜,明月入千家。”皇甫冉《秋夜宿会稽严维宅》诗云:“秋深临水月,夜半隔山钟。”此岂亦苏州诗耶?恐唐时僧寺,自有夜半钟也。京都街鼓今尚废,后生读唐诗文及街鼓者,往往茫然不能知,况僧寺夜半钟乎? 宋文安公《自禁庭谪□□》诗云:“九月一日奉急宣,连忙趋至阁门前。忽为典午知何罪,谪向□州更怃然。”盖当时谪黜者,召至阁门受命乃行也。 宋文安公集中有《省油灯盏》诗,今汉嘉有之,盖夹灯盏也。一端作小窍,注清冷水于其中,每夕一易之。寻常盏为火所灼而燥,故速干,此独不然,其省油几半。邵公济牧汉嘉时,数以遗中朝士大夫。按:文安亦尝为玉津令,则汉嘉出此物几三百年矣。 祥符中,有布衣林虎上书,真庙曰:“此人姓林名虎,必尚怪者也。”罢遣之。宣和中,有林虎者赐对,徽宗亦异之,赐名于“虎”上加“竹”。然字书初无此字,乃自称“埙□”之“□”。而书名不敢增,但作“□”云。 吴中卑薄,断地二三尺辄见水。予顷在南郑,见一军校,火山军人也。言火山之南,地尤枯瘠,锄所及,烈焰应手涌出,故以“火山”名军,尤为异也。 《楚语》曰:“若武丁之神明也,其圣之睿广也,其治之不疚也,犹自为未艾。”荆公尝摘取“睿广”二字入表语中。蔡京为翰林学士,议神宗谥,因力主“睿广”二字,而忘其出《楚语》也。范彝叟折之曰:“此《楚语》所载,先帝言必称尧、舜,今乃舍六经而以《楚语》为尊号,可乎?”京遂屈。韩丞相师朴亦云:“睿广但可作僧法名耳。”时亦以为名言。 今人谓贝州为甘陵,吉州为庐陵,常州为毗陵,峡州为夷陵,皆自其地名也。惟严州有严光钓濑,名严陵濑。严陵乃其姓字,濑是钓处,若谓之严濑尚可,今俗乃谓之严陵,殊可笑也。 唐质肃公参禅,得法于浮山远神师。尝作《赠僧诗》云:“今日是重阳,劳师访野堂。相逢又无语,篱下菊花黄。” 今人谓娶妇为“索妇”,古语也。孙权欲为子索关羽女,袁术欲为子索吕布女,皆见《三国志》。 元丰间,有俞充者,谄事中官王中正,中正每极口称之。一日,充死,中正辄侍神庙言:“充非独吏事过人远甚,参禅亦超然悟解。今谈笑而终,略无疾恙。”上亦称叹,以语中官李舜举。舜举素敢言,对曰:“以臣观之,止是猝死耳。”人重其直。 古所谓路寝,犹今言正厅也。故诸侯将薨,必迁于路寝,不死于妇人之手,非惟不渎,亦以绝妇寺矫命之祸也。近世乃谓死于堂奥为终于正寝,误矣。前辈墓志之类数有之,皆非也。黄鲁直诗云:“公虚采□宫,行乐在小寝。”按:鲁僖公薨于小寝。杜预谓“小寝,夫人寝也”。鲁直亦习于近世,谓堂为正寝,故以小寝为妾媵所居耳。不然,既云“虚采□宫”,又云“在小寝”,何耶? 王黼作相,其子闳孚作待制,造朝才十四岁,都人目为“胡孙待制”。 晋人所谓见何次道,令人欲倾家酿,犹云欲倾竭家赀以酿酒饮之也。故鲁直云:“欲倾家以继酌。”韩文公借以作簟诗云:“有卖直欲倾家赀。”王平父《谢先大父赠簟诗》亦云:“倾家何计效。”韩公皆得晋人本意。至朱行中舍人有句云:“相逢尽欲倾家酿,久客谁能散橐金。”用家酿对橐金,非也。 钱勰字穆,范祖禹字淳,皆一字。交友以其难呼,故增“父”字,非其本也。 钱穆父风姿甚美,有九子。都下九子母祠作一巾贮美丈夫,坐于西偏,俗以为九子母之夫。故都下谓穆父为“九子母夫”。东坡赠诗云:“九子羡君门户壮。”盖戏之也。 保寿禅师作《临济塔铭》云:“师受黄蘖印可,寻抵河北镇州城东,临滹沱河侧小院住持,名临济。其后墨君和太尉于城中舍宅为寺,亦以临济为名。”(墨君和名见《唐书》及《五代史》)其事甚详。近见吕元直丞相《燕魏录》载:“真定安业坊临济院,乃昭宪杜太后故宅。”按:保寿与临济乃师弟子,不应有误。岂所谓临济院者,又尝迁徙耶? 谢任伯参政在西掖草蔡太师谪散官制,大为士大夫所称。其数京之罪曰:“列圣诒谋之宪度,扫荡无余;一时异议之忠贤,耕锄略尽。”其语出于张文潜论唐明皇曰“太宗之法度,废革略尽;贞观之风俗,变坏无余”也。 吕进伯作《考古图》云:“古弹棋局,状如香炉。”盖谓其中隆起也。李义山诗云:“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今人多不能解。以进伯之说观之,则粗可见,然恨其艺之不传也。魏文帝善弹棋,不复用指,第以手巾角拂之。有客自谓绝艺,及召见,但低首以葛巾角指之,文帝不能及也。此说今尤不可解矣。大名龙兴寺佛殿有魏宫玉石弹棋局,上有黄初中刻字,政和中取入禁中。 昭德诸晁谓“婿为借倩”之“倩”,云近世方讹为“倩盼”之“倩”。予幼小不能叩所出,至今悔之。 绍圣、元符之间,有马从一者,监南京排岸司。适漕使至,随众迎谒。漕一见怒甚,即叱之曰:“闻汝不职,本欲按汝,何以不亟去,尚敢来见我耶!”从一皇恐,自陈湖湘人,迎亲窃禄,求哀不已。漕察其语南音也,乃稍霁威云:“湖南亦有司马氏乎?”从一答曰:“某姓马,监排岸司耳。”漕乃微笑曰:“然则勉力职事可也。”初盖误认为温公族人,故欲害之。自是从一刺谒,但称监南京排岸而已。传者皆以为笑。 蔡太师父□,葬临平山,为驼形。术家谓驼负重则行,故作塔于驼峰。而其墓以钱塘江为水,越之秦望山为案,可谓雄矣。然富贵既极,一旦丧败,几于覆族,至今不能振。俗师之不可信如此。 《该闻录》言:“皮日休陷黄巢为翰林学士,巢败被诛。”今《唐书》取其事。按:尹师鱼作《大理寺丞皮子良墓志》,称:“曾祖日休,避广明之难,徙籍会稽,依钱氏,官太常博士,赠礼部尚书。祖光业,为吴越丞相。父璨,为元帅府判官。三世皆以文雄江东。”据此,则日休未尝陷贼为其翰林学士被诛也。光业见《吴越备史》颇详。孙仲容在仁庙时,仕亦通显,乃知小说谬妄,无所不有。师鲁文章传世,且刚直有守,非欺后世者,可信不疑也。故予表而出之,为袭美雪谤于泉下。 邹忠公梦徽庙赐以笔,作诗记之。未几,疾不起。说者谓“笔”与“毕”同音,盖杜牧梦改名毕之类。 唐小说载李纾侍郎骂负贩者云:“头钱价奴兵。”“头钱”,犹言“一钱”也。故都俗语云“千钱精神头钱卖”,亦此意云。 杨朴处士诗云:“数个胡皴彻骨干,一壶村酒胶(去声)牙酸。”《南楚新闻》亦云:“一□根数十皴,盘中犹自有红鳞。”不知皴何物,疑是饼饵之属。 白乐天《寄裴晋公诗》云:“闻说风情筋力在,只如初破蔡州时。”王禹玉《送文太师》诗云:“精神如破如州时。”用白语而加工,信乎善用事也。 老学庵续笔记 宋 陆游 吴会当为吴兴、会稽两郡邑,吾固言之。偶读《文选》魏文帝诗云:“惜哉时不遇,适与飘风会;吹我东南行,行行至吴会。”两用“会”字为韵,昔人所无。后一韵为会稽之“会”,何疑焉。然误为都会之“会”已久,虽名辈或承误用之。又《南史隐逸褚伯玉传》:“齐高帝手诏吴、会二郡,以礼迎遣。” 《隋书元胄传》:“文帝尝于正月十五日与近臣登高。时胄不在,上即令驰召之。及胄见,上谓曰:‘公与外人登高,未若就朕也。’赐宴极欢。”正月十五日登高,不见他书,尝考之韩退之有《人日登高诗》。 唐初,魏郑公等撰《隋书》,以隋文帝之父名忠,故凡“忠”字皆谓之“诚”,谓死事之臣为《诚节传》,书中凡忠臣皆曰“诚臣”。书作于唐,犹为隋避讳,骤读之,殆不可晓。太宗诗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亦是避隋讳耳。 海南儋、崖诸郡出勒竹杖,大于涩竹,肤有芒,可以М爪。东坡云“倦看涩勒暗蛮村”者是也。 嘉四友:王荆公、吕申公、司马温公、韩少师。 元四友:苏子瞻、钱穆公、王仲至、蒋颖叔。 梅宛陵诗好用“案酒”,俗言“下酒”也。出陆玑《草木疏》:“荇,ソ余也。白茎,叶紫赤色,正圆,径寸余,浮水上,根在水底,与之深浅。茎大如钗股,上青下白。煮其白茎,以苦酒浸之,脆美可案酒。”今北方多言“案酒”。 余在蜀,见东坡先生手书一轴曰:“黄幡绰告明皇,求作白打使,此官亦快人意哉!”味东坡语,似以“白打”为搏击之意。然王建《宫词》云:“寒食内人长白打,库中先散与金钱。”则白打似是博戏耳,不知公意果何如耳? 王羲之之先讳“正”,故《法帖》中谓“正月”为“一月”,或为“初月”,其他“正”字率以“政”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