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暑笔谈 - 第 5 页/共 5 页

宰相元氣也,台諫藥石也。調和燮理,輔元氣也。繩愆弼違,備藥石也。元氣之養貴平,藥石之用貴明,故人君者托心膂于宰相,而寄耳目於台諫,心膂欲其平,耳目欲其明也。   堯舜之與賢也,禹湯之傳子也,論者謂堯舜不私其子。然使啓非賢,而太甲不遷善,則禹湯有不得私其子者。故南巢之放,禹不得而有夏矣。牧夏之伐,湯不得而有商矣。以是知堯舜之善愛其子。   禪家曰絕學,玄門曰絕聖,此爲已學而絕學,既聖而絕聖.向建立處掃除,離絕名相能所皆空者言之,非未嘗學也,而可言絕學;未至聖也,而可言絕聖.儒者曰:“爲學日益,爲道日損.”使其未嘗學也,何所損哉!   釋氏之輪回,不特生死輪回,凡念頭起滅,即是輪回。如前念滅而引後知,後念生而續前滅,種種取捨,無非是相。故一念之起,生之類也;一念之滅,死之類也。於中解脫,是了日用中小生死。玄關牝戶,此言陰陽往來闔辟之機.交合綿續,根柢出入,是謂天地之根。或以口鼻心腎爲玄牝者,是涉形相,何以雲若存也?故董思靖曰:“神氣之要,會曹道沖,以爲玄者杳冥而藏神,牝者沖和而藏氣。”俞玉吾謂坎離兩穴,妙合二土,混融神氣,不落名相者,斯近是矣。   寺刹中地獄變相,具刀林沸鑊,極陰慘之狀,使觀者悔惡遠罪,然必在當人起念處懺除。而愚惑者謂生前一切罪業,沒則可假僧梵懺除,是使爲惡者得造業於生前,祈免於身後,藉以爲釋罪之因,而恃以無恐。昔方蛟峰有雲:“或問鑊湯地獄中何以無和尚?”曰:“若使閻羅有罪,亦要和尚懺除。”   無雲之月,有目者所快睹也。而盜賊所忌,花鳥之玩以娛人也。而感時惜別者因之墮淚驚心,故或見境以生情,或緣情而起境。   文章功業之士,於世願已足,則往往求服餌以希慕長生。   然於世法中取數已多,恐造物者所靳,惟以嗇處泰,廉取而薄享,以迓續其餘可也。昔白香山忠州別駕命下,明日而丹竈敗,蓋世間法與出世間法不兩立若此。   處治安之世,而戒以危亡;履盛滿之勢,而戒以知止;當嗜欲之熾,而戒以節忍,則諱惡其言而不之信。及其亂亡禍敗,追思其言,則無及矣。是故早見而戒未然者之謂豫。   人不能以勝天,力不可以制命。故壽天通塞豐約,自其墮地之初大分已定。如瓶罌釜盎各有分量,非人所能置力增損,君子惟慎德修業以聽其自至。若曰:“我命在天,措人事於不修。”則又非修身俟之之謂也。故曰:“君子不以在我者爲命,而以不在我者爲命。”   書畫自得法,後至造微入妙,超出筆墨形似之外,意與神遇不可致思,非心手所能形容處。此正化不可爲,如禪家向上轉身一路,故書稱墨禪,而畫列神品。   觀舞劍而得神,聞江聲而悟筆法。此出於積習之久,一觸則詣神境,如參禪已至境界,一喝得悟者。譬之人當關而立,一喝則掉臂而過矣。靈雲之于桃花,香岩之於擊竹,其得悟皆此類。若據以求悟,是守枯筌而索舟劍也。   近來一種講學者,高談玄論。究其歸宿,茫無據依,大都臆度之路熟,實地之理疏,只於知崇上尋求,而不知從禮卑處體究,徒令人淩躐高遠,長浮虛之習。是所謂履平地而說相輪,處井幹而譚海若者也。   陽明致良知之說,病世儒爲程朱之學者支離語言,故直截指出本體.而傳其說者往往詳于講良知,而於致處則略坐入虛談名理界中。如禪家以無言遣言,正欲掃除前人窠臼,而後來學人複向無言中作窠臼也。   孔子曰:“隱居求志。”孟子曰:“得志澤加於民。”所謂得志者,得行其所求之志也。苟道不行于時,澤不加於民,雖祿萬鍾位卿相,不可謂得志也。故昔人雲:“不論窮達利鈍,要知無愧中只是得志,仕而不得行志。”或諉之時不可爲者,往往依違衆中曰:“無奈時何?”然時亦人所爲也。如荊公新法,一時奉行者迎合詭隨,釀成已甚,間有不樂居職,欲投劾去者。堯夫曰:“此正今日仁人君子盡心之時.”晁美叔爲常平使者,東坡貽書曰:“此職計非所樂,然仕人於此時,假以寬大,少舒吏民於網羅中,亦所益不少。”二公之言若此,彼徒潔一去者,於己分得矣。如時弊之不可救何?   世軔中千岐萬徑,耳目聞見,遇事之不可人意者置之。或不能忘憂之而非己分所及,則以無可奈何付之而已。此古人所爲憂世而未嘗不樂天也。昌黎有雲:“樂哉何所憂?所憂非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