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幢小品 - 第 37 页/共 56 页

真我 沈涵。扬州府兴化县人。家贫。尝言。吾有真我。而假我者从我以丐衣食。一徇其请。则真我者丧矣。故我于饥寒疾病乃至风火倏至。一以真我御之。时大栗烈。或挟之炙于日中。谢曰。与吾妻同宅幽阴。而我暴日以自偏。以为不义。而不可为也。后生卒以饥冻垂毙。友人裹粮候之。至。曰。噫。涵死矣。 儒宗可儿 胡孔范。南昌人。倡理学。称儒宗。闻宁庶人厚招游士。避入匡庐。庶人反。有客过。言。兵威甚盛。大署宾客官职。公方饭。怒以筯击客。折其齿。子儒。方数岁。仰曰。客欲作贼。何不打杀。公摩其顶。大叫曰。可儿。可儿。儒亦明经世其家。 占地 谢逑。字维正。崇仁县人。好行善。能让人。邻有侵其界者。辄自宽曰。占得地。占不得天。尝窒塘为基。乡人裹粮而赴。日以千计。曾莫详其姓名。三日而基成。年七十五卒。子孙日蕃。多显者。 散家财 元季金华倪子贵以世乱悉散家财。里中有王仲和者骤富。子贵自书券。以田卖与之。不取直。所亲或以为讶。笑曰。子贵田有送处。仲和无处送也。仲和果败。 陈湖道士 沈万三秀之富。得之吴贾人陆氏。陆富甲江左。秀出其门。甚见信用。一日叹曰。老矣。积而不散。以酿祸也。尽以与秀。弃为道士。筑室陈湖之上。曰开云观。居之。竟以寿终。 万三宅在周庄。所藏有玛瑙酒壶。其质通明。类水晶。中有葡萄一枝。如墨点。因号月下葡萄。籍没后。为吴江某甲所得。以赠吏梅元衡。元衡死。其物不知所在。天顺间。邑人李铭教童子为业。一夕于市中见沟渠有光。私识之。诘旦往发。获此壶。有刘姓者曰。若持此献镇守张太监。可得佥嘉兴一郡盐钞。李喜诺。遂与之夤缘。果获所图。计利三千金。刘分其三之一。李领钞渡江。舟覆。皆湿毁。太守杨继宗追捕前钞。瘐死狱中。刘废产与偿。怀璧其罪。信非虚语。 道化恶人 大梁张勰。靖康之乱。家破。航海致富。居婺州。谢故业。为德于乡。蚤岁经赣吉境上。天大雪。失道。夜投宿人家。栋宇闳丽如王侯第。卧未安。闻牖外嘈嘈语且泣。杂五方之声。起窥之。则数十女子羣处一室。累然若囚系。且私问于邻。邻人吐舌曰。君何从见邪。主人翁岁岁剽掠子女。鬻之远郡。累资且巨万矣。亟闭口勿语。且并祸我。张上谒请见。徐以利害祸福晓譬之。初愕不答。久乃领解。比复过其门。有指以语张者曰。是翁去岁遇异人。遂尽舍故业。所掠皆护致付其父母。畏事自守。一乡以安。叹咤不休。不知乃张也。张亦不自言而去。 忤子心动 万安县刘周。号良溪。布衣。有淳德。里人陈雪筠之子忤。而避于野。忽心动。就父所邀良溪。泣曰。吾已不容于天地。理固宜死。奈吾父何。公。仁人也。愿以为托。良溪诺之。明日。子果暴死。治其丧。数年雪筠死。亦如之。人服其义。 竹轩 徐本。字以道。姑苏人。籍京师。尝出入杨文贞公之门。及见诸老。能道前朝典故。气棘棘。好面折人过。徐天全兄呼之。本殊不相假。言辄中其肺腑。曰。吾吏笔也。一时名德如叶水东、岳蒙泉辈皆礼为上宾。素习家礼。士大夫家有事敛殡。请之必往。然非礼致。不轻造访。访亦不俟茶而出。独嗜书。每得一书。手自披对。缺板脱字。则界乌丝栏纸。乞善书者补之。笑谓人曰。吾犹老鼠搬生姜。劳无用也。年八十余。乃卒。其自号曰竹轩。所辑有竹轩诗一卷。 偿金 海门县崔鐄以税金五百两付镕工。工欺其无券而负焉。鐄废产以偿。时王端毅公为守。廉其状。命讼工。对曰。鐄家已破。若讼镕工。是又破一家也。公叹赏不已。镕工闻且媿。且德其庇己也。遂偿强半。子润。孙昆。曾孙桐。世贵。桐。解元及第。官编修、少詹事、学士。 全税金 赵伦。字序之。号五溪。高平人。好义而饶。县令使总输边赋三千金。盗夜入索金。固不与。曰。公家财。小民膏血。吾不忍数千户重累也。盗怒儗以刃。死拒如初。剌杀之。尽其私藏。而赋金扃深处得全。令丞亲临吊祭。妻李氏尚少。厉志教二子。家日起。二子。伯积、仲科。俱官典膳。孙三。次輄。进士、给事中。 致庽物 何炫。号介庵。榆林人。其父输粟塞下得官。疾革时。指橐金相目曰。此王威宁??禺物也。致之。死不恨。殓甫毕。炫以骑橐载如滑。王骇曰。今世乃有尔父与尔为子者。分千金与之。不受。王后起总制。乃檄炫。将以相报。避不就。王终念之。隐己功。署其名。授百户。炫竟与从子。人两贤之。已贾于广陵。为德日益甚。终武畧将军。子城。字叔防。举嘉靖壬辰进士、庶吉士。坚举应天乡试。皆出吕仲木之门。 免祸 章叔良。文懿公曾祖也。洪武初。创造黄册。时叔良充里长。县簿陈。管册迟悞。被逮赴京。册局里书各逃窜。叔良独携十金。追至三河舟中赆之。陈曰。汝同事相周患难。可无补报乎。叔良悄然曰。此一都里书意也。因得免。其以黄册迟悞坐永军者。三十六家。又国初令邑各里造军衣。既毕。叔良计令以余布缝各衣襟。仍书管造姓名。同事诧之。及解至京。高皇帝验视余布。独叔良者。一挈领而见。得免侵欺之罪。且赏以钞。今县中各都皆有永军籍。独本都无者。叔良之先见也。 陆应期。大同人。正德初。贾齐鲁间。同舟者四三辈。不知舟人皆盗也。数因事嫚骂之。应期独否。又时时推饮食劳苦焉。一日。舟人迟迟不肯进。若有所待。同舟者谇欲加鞭。顷之盗发。会天大暑。舟人拥应期坐树下。剖瓜啖之。且相诫曰。公长者。愿毋犯。执同舟者。榜挞甚楚。劫其赀一空。比去。应期槖缄识如故。居平好行德。人皆义之。 与伞 慈人冯景茂尝下乡督农。中途遇骤雨。有一妇哀求附伞。冯曰。吾虽不忍尔沾湿。然嫌疑当远。委伞与之。而自跳入民舍。后乃于其地割田一方。立石享。使行旅雨暍有所休荫。题曰。休休亭。夜梦神语之曰。尔有阴德。与尔三银带。后生子彰。武昌同知。孙安。江都知县。曾孙震。御史。亭在县东五里之八都。 报谢 王士良。中都人。有友相与甚密。友之子流客忘归。垂死。捐槖付士良曰。与吾子无益。且重之祸也。语毕即瞑。哭而收之。人无知者。他日子归。即举以付。子复散尽。又数数周之。不倦。士良不善持筹。生计萧索。一子钝甚。忽能读书。入国学。谒选。得县丞。为上官所知。委差。赢得千金。父尚在。资以老。忽道士入门语曰。某托致谢。已有以报。则友之姓名也。长兴沈姓者。资数千金。为县守库。生一子。将婚。族弟代为之守。竟启柜窃官帑八百余金去。觉而罪及守者。易产代偿。其窃资者。越一二年事寝。纔出盗金。置田百余亩。晚亦得一子。爱之甚。托于县之豪家。并所置产。因而寄籍焉。子即婚于豪。有违言。挈妻以逃。而其产竟为豪家所得。 有蒋姓者欺其寡嫂。一日广所居。占半焉。方择日安梁。嫂额手呼天。忽大风。龙挟云雾入其门。蒋亲遇见。仆地。龙爪柱掀出。坠田中。节节皆断。余方馆温氏。闻而往视。咸奇骇。以为有天。 酱杨 赵某者。顺天人。本杨姓。粥酱为业。人呼为酱杨。天顺初。迎銮之役。武官冑士争乘势纳赂。以冒官赏。至累千数百。人或以语某。某摇手谢曰。我粗人。无食肉相。财帛非所惜。恐反蹈祸机耳。不越岁。冒官者事败。尽革职任。或遭贬窜。人始曰。赵某不若也。某尤好意气。其女夫刑部朱主事铎。贫而有守。某每遗钱谷以助其廉。朱病卒。子又死。某膳其女。俾不失节。暨某寿终。其子敏。又赡其女弟以居。 步皇城 蔡通。府军卫籍。既老而代。每步行帀皇城。见其砖石垝坏。默数之。自某门至某门。凡损几千几百有几。佣善书人具奏疏。赴通政司上之。请命工修葺。事下工部。寝弗行。越数年复然。又寝之。又数年欲复奏。其子谏之不可。其妻呵止之。索佣书钱不得。乃潜脱银簪具疏。竟上之。项郎中文泰恶其渎也。送法司讯治。既赎罪。费家赀数两。其妻若子交怨不置。通已老病。遂郁悒以死。当具疏时。通素不识字。习读其章。对客口诵。累数百言。尺寸一二。无少遗失。及遭沮抑。辄叹曰。朝廷养士。岁糜官禄数十万。孰肯计及此者。或以为此细事恶足计。则应曰。自某年至某年。已加损若干数矣。久而不治。必大坏极弊。所费何可胜计哉。呜呼。通所见诚小。譬之以管窥天。天虽小。乃真见也。以庶人计此。亦不为细。彼所谓有官禄者。不能触类而长。计直而事。而顾笑且抑之。至于参送。独何心哉。 清计簿 余昌。字鼎盛。乐清人。性孝友。潘公潢时为令。察而重之。躬礼其庐。因请昌清计簿。条飞诡以千数。民大悦。而豪右皆怒。中以危法。久之始释。以寿终。潘公闻而咨嗟。为文吊之。 处士 前朝湖州出一吴甘泉珫。富而躬处士之行。学问渊源。气魄甚大。近日苏州出一徐声远应雷。贫而固处士之节。学问清彻。力量不小。卓哉两人。千古厂?堇见。皆非游大人以成名者。次则王子幻。游必择人。皆有终始。有一人背而疏之。终不出口。亦一妙人。可敬。 山游 苏州黄勉之省曾。风流儒雅。卓越罕羣。嘉靖十七年。当试春官。适田汝成过吴门。与谈西湖之胜。便辍装不果北上。来游西湖。盘桓累月。勉之自号五岳山人。其自称于人。亦曰山人。田尝戏之曰。子诚山人也。癖耽山水。不顾功名。可谓山兴。瘦骨轻躯。乘危涉险。不烦筇策。上下如飞。可谓山足。目击清辉。便觉醉饱。饭纔一溢。饮可旷旬。可谓山腹。谈说形胜。穷状奥妙。含腴咀隽。歌咏随之。若易牙调味。口欲流涎。可谓山舌。解意苍头。追随不倦。搜奇剔隐。以报主人。可谓山仆。备此五者。而谓之山人。不亦宜乎。坐客为之大笑。此虽戏言。然人于五者无一庶几焉。而漫曰游山。必非真赏。 截头尾 一山人多酒过骂人。辄自命曰。浮云富贵。余曰。且与汝细讲圣人言语。切不可截了头尾轻用。只如此句。上有不义二字。故他是浮云。下有于我二字。故我可浮云。他若富贵而义。则彼是卿云。又对我者是我。我者。孔夫子也。不是孔夫子。亦何可浮云。其人嘿然。第曰道学先生。 酒禁 古人多设酒禁。即太祖初年有之。并禁种糯。以绝其源。胡大海方用兵处州。其子犯禁。众皆请赦。曰。宁大海反。吾号令不可违。遂手刃之。其严如此。盖深虑军食。不得不禁。禁又不得不严。今承平日久。酒日多日佳。糯米之直贵于粳米。而世家子弟。向号醇谨有法度者。多事豪饮。以夜为昼。种秫亦倍往时。余恐数十年后必复有严此禁者。似亦循环之理也。 头脑酒 凡冬月客到。以肉及杂味寘大碗中。注热酒递客。名曰头脑酒。盖以避寒风也。考旧制。自冬至后至立春。殿前将军甲士皆赐头脑酒。祖宗之体恤人情如此。想宫中进膳后出视朝。遍用之近侍。推己及人。无内外贵贱一也。景泰初年。以大官不充。罢之。而百官及民间用之不改。 瑞州敖宗伯铣与吴宗伯山婣。家相近。敖豪饮大嚼。吴方初度。具冠服过。觞之。及门已苦饥矣。吴戏出句。欲敖对就。方具酒。句云。暖日宜看胸背花。敖应声曰。寒朝最爱头脑酒。一笑。共饮。极欢。 醉龙虎 于定国饮至数石不乱。尚矣。此后谢玄饮至一石。人指之曰醉虎。蔡邕饮至一石。人名之曰醉龙。今之子弟有饮至一石者。当何名。曰醉狗耳。 清欢 陶渊明日用铜钵煮粥。为二餐具。遇发火。则再拜曰。非有是火。何以充腹。得太守送酒。多以春秫水杂投之。曰。少延清欢。 醉后诗文 恩州王兴宗。字友开。(□斤)弛不羁。豪于诗酒。诗文必醉乃能为之。愈酒。言愈奇。无酒不能作寻常语。得濮州学正。怀檄饮市中。醉而遗之。将行。亲友相送。始言其故。众咸咋愕。王曰。命焉尔。毫不为动。至元二十九年。突谒御史中丞张养浩。哆吻奋髯。状似武人。张素闻其名。奇之。握手如平生。辟为掾。无何。暴卒。王初谒选时。有权臣擅政。乘醉突入省。攘袂叫呼。或旋庭中。或箕踞。当路闻者。掩耳闭目走。目为狂子。 趣击贼 嘉靖庚戌。虏十万骑入云中。总兵张达、副总兵林桩、皆骁勇善战。御史胡宗宪夜饮醉。趣二将击贼。达谓有伏兵。夜出不利。请待旦乃发。胡大怒。将劾之。达不得已。以二百骑夜出。至红寺堡。大虏围之数重。与椿皆力战死。败所去制府二百里。胡上书为二将请恤典。而匿其发纵状。给事中唐禹遂劾总督郭宗皋、巡抚陈耀。俱逮问。陈死杖下。郭戍陕西靖虏卫。 新挂教范 林桐。字茂材。海外人。有襟度。然遇酒即狂肆。大醉后。或着双蓑古牛、鳖、鼻、囚、诸饮。或舞虾虫?麻、鹳鹭。渔唱巫歌。讙座不休。一日。乘醉造王处士瓒宅。见所顿寿其。大骂曰。此恶物。吾仇也。平生恨见之。何为置此。怒呼斧破之。瓒急移置以避。后以上舍生除章贡司训。生徒方羣谒。见其醉。悬木杪。皆却退。桐以手招曰。休避。休避。请看新挂教范。士皆惊讶。后值不饮时。敛襟危坐。议论英发。且持廉仗义。始知重之。丘深庵尝譬之为水。秋则漫山平谷。折木崩岸。入冬则成川为渊。供饮利溉。 绘图私谥 唐桂芳。歙人。以教官家居。扁其居曰三峯精舍。有当道若旧交来见。酒酣。必大噱。起舞。太守李公讷喜之。绘为图。尝私谥渊明为酒圣陶先生。王无功为酒贤。自称酒狂。凡岁时令节。以图像祭享。设酒浆。陈俎豆。举殇浮之。不至沉醉不止。或披衣哭泣。歌笑自放。识者谓有托而逃。盖佯狂云。 酒趣 酒中之趣。高人辄逃以自名。曰酒圣、酒仙、醉乡矦。尚矣。唐汝阳王琎自称酿王兼曲部尚书。甚佳。近日废辽府载阳王孙豪俊能诗。自称曲部尚书。因以名集。尤佳。余量仅中下。而嗜甚。妄得此名。今年老。减且十七八。诗不能工。颇好典籍。又遁居农庄。称曰秫子监学正。可乎。 大噱 张万里。字广陵。闽人。嗜酒。辄骂其坐人。醉吐街市中。且行且吐。羣犬辄随之。张目叱曰。勿争。吾且尽吐所有。市人大噱。万里敏于文。久不第。得官经历。致仕。 八崖 周廷用。字子贤。华容人。饮酒终日不醉。放口论人浅深。畧不旁顾。才禀超拔。文笔烂然。所著有八崖集。八崖。其地山名。临江有奇石。 酒喻 林楷春。漳浦人。以翰林编修。出为副使。督学浙中。于补考。拔陶石匮祭酒。人称其精鉴。升参政罢归。能饮酒。所至命觞登览。飘然格外。同年顾公养谦开府辽东。致书以酒德为言。戏报曰。昔人以酒为兵。兵可千日不用。不可一日不备。酒可千日不饮。不可一饮不醉。美哉此言。可与论酒矣。弟落落无成。正可归醉乡耳。而脾气虚弱。溏泄为灾。欲效郑公一饮三百杯。竟不可得。安得使酒乎。乃知器自有限。此禄亦不易也。顾饮中友故相往复如此。归家日与同好痛饮。老无子。后举子。数岁而殇。悲咤成血疾。疾时令人奏管弦。倚而欹枕听之。遣亟。问以后事。皆不言。独引声歌刘长卿上阳宫诗。声若金石。两手交舞。其达生如此。 浃洽 刘俊。深州人。在官终日闭门。不通一谒。有善客至。时或对饮。惟蔬菜汤饼而已。必求尽醉。指大樽曰。吾兴在是。非浃洽不可。奖善疾恶。皆越常格。率意而行。卓诡绝众。以致仕终于家。 饮会 王遵岩云。亲戚常人之会。俱已辞绝。惟士夫之会。不得不应。恐其以为立异相拒而起怨谤也。然细思之。身不惜而将好性命陪伴人。口语可笑。余自通籍后。即辞绝士夫会。而好与亲戚常人饮。欲免怨谤。其可得乎。 贵人持斋 一大贵人。奉六斋。嫌味薄。怒捶厨人。乃以腥汁合作清澹色素品和之。贵人甘甚。诧曰。奉斋何不佳。而人乃嗜荤。贵人之侄。余主其家。一日饭素。亦怒甚吓。厨人凡易十余品皆不称。余笑曰。何不开斋。其人一笑而止。 心口 今之修斋诵经者每每有佛口蛇心之说。余初以为疑。后试之。良验。盖世之矫诬者多矣。天且勿畏。而况于人。乃知其言有味。却均一蛇心也。有托之佛者。有托之儒者。有托之玄者。总之以善门为标。行其恶机、杀机。逞志而纵欲。要之善门原大。作恶藏机者到底赖之。存此根核。故愈见其大。人能为蛇。蛇亦复能为人。仁人心也。此天地生生之机也。 涌幢小品卷之十八 精经史 罗泰。字宗让。闽人。学精易、春秋及史传。隐居教授。不乐仕进。永乐间。南京尹闻其名。聘为考试官。亦辞不往。曰。吾志善一乡足矣。彼都人士也。安敢与知去取。国初南城县萧泗。其父兄皆仕宦。泗独为农。而通经术。多读古书。时称曰布衣学士。此名甚佳。如在今日。便以隐士求征辟矣。 陆彭南。字去邪。号象翁。明毛诗。不仕。文章劲健。与陆伯灵齐名。伯灵字子敬。皆松江人。尝讲论。戏曰。君谈诗。何敢思无邪。象翁应声曰。子读礼。胡为毋不敬。人称敏妙。 士夫守礼 宋时士大夫家守礼法。客造门。肃威仪。俯首。拱而趋以迓。至门左右立三揖。至阶。揖如初。乃升。及位。又揖者三。每揖皆致词相称慰庆赞。周旋俯仰。辞气甚恭。元人入主中国。此法遂废。为士者辫发短衣。效其言语衣服。以自附于上。冀获速仕。然有志之士。犹私自确守不变。而金华、广信、建宁、尤多。既守礼法。便不屑仕。一意读书敦古。而儒术反盛。太祖龙飞。诸君子悉搜出。佐大运。而宋郑王为冠。噫。岂偶然哉。 啖助解义 春秋胡传中数引啖助。啖字从口字。叔佐。赵州人。爱公、谷、二家。以左氏解义 多谬。其书乃出于孔氏门人。且论语。孔子所引率前世人。老彭、伯夷、等类。非同时。而言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丘明者。盖如史佚狐之云。又左氏传国语。属缀不伦。序事乖剌。非一人所为。盖左氏集诸国史以释春秋。后人谓左氏便着丘明也。 史名 尔雅翼云。史者。示往知来者也。梼杌之为物。能逆知来事。故以名史。 班史 班固作西汉书百篇未成。明帝初。有人上书。言固私改史记。诏收固下京兆狱。固弟超上书。具列固著述意。会郡亦上固所为汉书。天子奇之。除兰台令。使成前书。唐天宝初。郑虔。荥阳人。为协律郎。缀当世事。著书八十篇。有窥其稿者。上书告虔私撰国史。虔苍黄焚之。坐谪十年。玄宗爱其才。欲置左右。特更立广文馆。以虔为博士。子美有诗。广文之名起此。虔追译故书。得四十篇。苏源明名其书为会粹。班、郑、皆良史才。以未奉明旨得罪。至宋秦桧。则禁私史。国朝原无此禁。亦不明许人着。所谓中道而立。能者从之。圣意远矣。 唐史记 有以一研示孙之翰者。索三十千。孙曰。何异而然。曰。石润。呵之水流。孙曰。一日得一担。缠直得三钱。此语欠雅。只云得水不难便了。公有唐史记七十五卷。取入秘府中。间谓褚遂良不讃刘洎。太子瑛之废由张说。张巡之败由房管。李光弼不当图史思明。宣宗有小善而无大略。皆旧史不及。白首乃成。未以示人。文潞公执政就索。止录姚崇论与之。后苏内翰与李荐书云。录示孙之翰唐论。仆下识之翰。见此书。凛然得其为人。 宋史 宋史列传。李纲至上下卷。犹可言也。李全亦如之。无乃太甚乎。三百年文物辱于胡元之手。真可浩叹。永乐中。编修周叙以为言。诏允自修。竟不克成。余初为史官。亦欲手笔削。另立一书。而不果。今老矣。无可望矣。 元修宋、辽、金、三史。吉水贡士周以立上书争之。谓辽与本朝不相涉。其事首已具五代史。虽不论可也所当论者。宋与金而已。本朝平金在先。而事体轻。平宋在后。而事体重。宋之为宋。媲汉、唐而有光。金之为金。比元魏而犹歉。宜有分别。附金于宋书。奏不省。揭傒斯深是之。而夷臣自相为力主之。揭不能违也。 不列监修官 钱若水。字澹成。又字长卿。宋太祖晏驾。若水监修实录。有驯犬号叫不食。诏遣使送陵寝。参知政事欲若水书其事。遗之诗曰。白麟朱鴈且勿书。劝君书之惩浮俗。若水不从。后奏若水成书。不列监修官吕端名。以为掠美。若水援唐故事。有实录不书监修官名。众不能屈。 史难信 世言伯道无儿。谓无天道。夫避难时。子侄不两全。弃子抱侄。犹曰念兄无后。不得己弃之。然子能脱缚走。至暮追及。独不可并携去乎。又再缚之而去。则天性灭矣。其无子固宜。余谓此史臣描写太过。伯道决不狠戾至此。甚矣。史之难信。观者不可不辨也。 信大节 无垢居士言。读书考古人行事。既已信其大节。若小疵。当缺而勿论。盖其间往往有曲折。人不能尽知者。如欧阳文忠公志王文正公墓。言寇准就公求使相。寇公正直闻天下。岂向人求官者。若此类。宜慎言之。余谓世间如此类甚多。若宋子京为晏临菑门下士。晏公罢相。制有广营产以殖货。多役兵而殖利等语。亦未必遂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