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史 - 第 61 页/共 74 页

“琴瑟情虽重,山林志自深。常忧时节变,辜负百年心。”   吟罢,潸然良久,若有慕焉。澄曰:“诗则丽矣,然山林非弱质所思。傥忆贤尊,今则至矣,何忽悲泣乎。”后二十馀日,过妻家,草舍依然,俱不复有人矣。澄与妻俱止其舍。妻思慕之深,尽日泣涕。忽于壁角故衣之下,见一虎皮,尘埃尽满。妻见之,忽大笑曰:“不知此物尚在耶?”披之,即化为虎,咆哮拿攫,突门而去。澄惊走避之。携二子寻其路,望林大哭。数日,竟不知所之。出《河东记》。   马精   湖广承天府宝乡市镇有孀妇,姿容颇美,年才二十馀,独处一室,邻人罕睹其面。又每日傍午,趋入帏中卧。午后复起,才向暝,便闭门。室中不容婢女出入,人谓冰玉之操,不是过矣。如是者十五年,所生子亦渐长大,娶妻成立。其子以母独寝无伴,送一婢服役,坚拒再四,强致之室。是夜,有美少年从帷中出就其婢淫焉。阳道伟岸,婢不能当,卒为所强,顷之灭迹。婢奔告子妇。子妇大骇,然莫能迹也。未几,孀妇复产儿,宛然人形,而容貌则如马。其子固请杀之,少年遂见形来骂,问:“何故杀弟,惧长割而产耶?吾必讼之官。”其子亦无如何。事渐露,群从昆弟辈咸知之,合谋驱逐。会孀生辰,伪相庆贺,计伺其便。当日渐午,孀妇急入卧室,诸子侄尾其后。妇既下键,以石拒之。众破扉而入,即命设燕于房。妇遽蔽身于帏,子侄相次逼床而坐,帏中忽溅出马溺数斗,浸淫面目,沾污衣履,杯盘狼藉,臊臭异常。各各狼狈而散。或言马属午,故交接恒于日午及午夜。《狯园》云。   猪精   黄严,祝氏子,未娶,尝邀紫姑,暇则焚香致请,有蓬瀛真人下降。妄请留宿,真人不拒。自是每夕必来,已半年矣。其母第见子形减神耗,扣之不已,始得其情。乃曰:“此必怪也,焉有仙而始终皂衣不能一更者乎?既与人处而反令人受损者乎?已经半载而不能一白昼相接者乎?子盍欲诣其居,以观其应乎否也。”子以告真人,真人许之。携手同行,穿荆棘半里许,乃其宅也。虽不华敞,而短垣周匝,护以曲阑。命僮置饮曰:“暮夜无品,只得豆羹浊醴耳。”及陈器具,不甚丰备。观其役使,仅小僮八九而已。子归,以白母。母使遍索无踪。或曰:“吾闻物久则妖,君畜牝猪已过十年,其豚现在八九,况皂其本色也。”母然之,议鬻诸屠肆。是夕,真人与子诀曰:“相从有几,冥缘遂绝。劝子自爱,无以我思。”言讫泣去。   又,吴中有一人于曲阿,见塘上有一女子,貌端正,呼之即来,便留宿,乃解金铃系其臂。至明日,更求女,却无人,忽过猪牢边,见母猪臂上有金铃。见陆勋《志怪录》。   鼠狼   大业中,王度得宝镜,名曰紫珍,持之能辟百邪。度弟勣,弃官远游,求镜自随。至汴,汴主人张琦家有女子,每入夜,哀痛之声不堪。勣问其故,病来已经年岁。勣停一宿,及闻女子声,遂开镜照之。痛者曰:“戴冠郎被杀。”其病者床下,有大雄鸡,死矣,乃主家七八岁老鸡也。   丰城县尉赵丹,与勣有旧,勣因过之。丹言仓督李敬慎家,有三女同遭魅病,人莫能识疗。勣因请寓李家问之,李告曰:“三女同居堂内阁子,每日至晚,即靓妆炫服。黄昏后归阁,灭灯烛,听之,窃与人言笑声。迨晓昏睡,非唤不觉。日渐羸瘠,不能下咽。禁之不令妆梳,即欲自缢投井。无可奈何。”勣令引示阁子处。其阁东有窗,恐其门闭难启,昼日先刻断窗棂四条,却以物支柱之如旧。至日暮,李报勣曰:“妆梳入阁矣。”至一更,听其言笑。勣拔窗棂子,持镜照之,三女叫云:“杀我婿也。”初不见一物,悬镜至明,有一鼠狼,首尾长一尺三寸,身无毛齿。有一鼠,亦无毛齿,其肥大可重五斤。又有守宫,大如人手,身披鳞甲,焕烂五色,头上有两角,长可半寸,尾长五寸以上,尾头一寸色白,并于壁孔前死矣。从此疾愈。   鼠精   徽州婺源民张四,以负担为业。其妻年少,在辈流中稍光泽。张受佣出千里外,一白衣客过其家,语言佻捷,视四傍无人,谑妻欲与私,袖出白金数两为路。妻悦而就之。荏苒颇久,张归,密闻之,诈语妻曰:“我又将往他州,旬日始回。”妻益喜,以为适我愿。逼暮,张潜返室,持短矛伏户侧。夜且二鼓,见白衣从窗槛越入,迎刺以矛,其人呦呦作声而去。视矛刃有血及细白毛数十茎。张念:“人安得有毛,此必怪也。”又复穷诘妻,妻始肯言所见。即具一牒,述首末如供状式,诣道士混元法师董中甫自诉。董依科作罩法,至张舍发符,鹄立以俟。少选,有大鹰盘空,可五六尺许,旋绕屋上。观者阗溢。俄飞落古沟中,径搏巨白鼠,衔掷于前。董命沸油烹之,怪乃绝。   獭妖   宋永兴县吏钟道,得重病,初瘥,情欲倍常。先乐白鹤墟中女子,至是犹存想焉。忽见此女振衣而来,即与燕好。是后数至,道曰:“吾甚欲鸡舌香。”女曰:“何难。”乃掬香满手以授道。道邀女同含咀之,女曰:“我气素芳,不假此。”女子出户,狗忽见,随咋杀之,乃是老獭。口香即獭粪,顿觉臭秽。   又,隆庆戊辰,维扬宝应一女子,及笄,临河盥濯,有獭自水中出,注目窥女,邅回不已。女惧还家。是夜,秋月正朗,忽见美少年,潜入淫女。女昏复苏,如是经岁,其家始知之,禁不得。闻某方士善符咒,邀以禁治。果一少年至,伏阶下,索楮墨题云:     “有来终有去,情易复情难。勿断腹中子,明月秋江寒。”   又曰:“不与我女,当存我子,再不犯君矣。”忽化獭走出。已,女果生一獭,其家欲刃之。众曰:“彼妖也而信,我人也而妄乎?”遂弃獭人邗水,老獭适至,抱拥而去。   鸳鸯白鸥   陶必行,江湖之逸士也。一日,放舟洞庭,泊于群山之下。是夜月色皎洁,必行豁然,吟一绝曰:     “一湖烟水绿于罗,蘋藻凉风起白波。是处扁舟归去晚,满蓬豪兴月明多。”   吟间,闻岸上笑语声,视之,乃二女子,容色绝美,衣裳甚腴,相与吟诗于沙渚。一锦衣者吟曰:     “采采珍禽世罕俦,天生匹偶对风流。丹心不改常同旧,翠羽相辉每共游。     齐瓦对眠金殿晚,点沙双蹲玉田秋。此生莫遣轻离别,交颈成双到白头。”   一素衣者吟曰:     “同盟三五共优游,镇日清闲得自由。片雪晴飞红蓼晚,玉衣寒映碧波秋。     相亲相近来还去,无束无拘没又浮。岁暮江湖谁是侣,忘机长伴钓渔舟。”   必行登岸趋之,二女亦不骇走。乃徐言曰:“先生邀游江湖,曾识妾二人否?”必行曰:“不识。”锦衣者曰:“妾杨氏,此素衣妹欧氏也。”必行曰:“然则何以夜行?”女曰:“妾辈生长于斯,就此玩月博笑耳。”必行挑曰:“子舟中无人,肯过访否?”女欣然从之。乃携手登舟,酌于篷下,极其欢谑。已而就寝,两情甚浓。必行喜而吟曰:     “倚翠偎红情最奇,巫山黯黯雨云迷。”   二女同声和曰:     “风流好似偷香蝶,才过东来又向西。”   天将曙,二女急起跃舟,涉波而去。必行但见一鸳鸯一白鸥也。   乌怪   乌君山者,建安之名山也。在县西一百里,有道士徐仲山者,贫居苦节,年久弥励。尝山行,遇暴雨风雷,迷失道,忽于电光中见一舍宅,有类府州,因投避雨。至门,见一锦衣人,顾仲山,乃称北乡道士。徐仲山拜,其锦衣人称监门使者萧衡,亦拜。因叙风雨之故,深相延引。仲山问曰:“自有乡,无此府舍。”监门曰:“此神仙所处,仆即监门官也。”俄有一女郎,梳绾双鬟,衣绛赭裙,青文罗衫,左手执金柄尘尾,幢旄,传呼曰:“使者外与人交通而不报何也?”答云:“北乡道士徐仲山。”须臾,又传呼云:“仙官召徐仲山入。”向所见女郎引仲山自廊进,至堂南小庭,见一丈夫,年可五十馀,肤体须发尽白,戴纱搭脑冠,白罗银镂帔,而谓仲山曰:“知卿精修多年,超越凡俗。吾有小女颇娴道教,以其夙业,合与卿为妻。今当吉辰耳。”仲山逊谢。丈夫曰:“吾丧偶已七年。吾有九子,三男六女,为卿妻者,最小女也。”乃命后堂备吉礼。既而陈酒殽,与仲山对食讫,渐夜,闻环珮之声,异香芬郁,荧煌灯烛。引去别室。   礼毕。三日,仲山悦其所居,巡行屋室。西向一舍,见衣竿上悬皮羽,十四枚是翠碧皮,馀悉乌皮耳。乌皮之中有一枚是白乌皮。又至西南,有一厂舍,衣竿之上,见皮羽四十九枚皆鸺鹠。仲山私怪之。却至室中,其妻问曰:“子适游行有何所见,乃沈悴至此。”仲山未之应,其妻曰:“夫神仙轻举,皆假羽翼,不尔,何以倏忽而万里乎?”因问曰:“乌皮羽为谁?”曰:“此大人之衣也。”又问曰:“翠碧皮羽为谁?”曰:“此常使通引婢之衣也。”“又馀乌皮羽为谁?”曰:“新妇兄弟姊妹之衣也。”问:“鸺鹠皮羽为谁?”曰:“司更巡夜者衣,即监门萧衡之伦也。”语未毕,忽然举宅惊惧。问其故,妻谓之曰:“村人将猎,纵火烧山,须臾皆去,竟未与徐郎造得衣,今日之别,可谓邂逅矣。”乃悉取皮羽,随方飞去。即向所见舍屋,一无其处。因号其地为乌君山。   鸡精   苏州娄门陈元善,情度潇洒,尤好奉道,尝学请仙召将诸术。自称洞真,往来嘉定诸大家,尝寓谈氏。谈氏有一鸡,畜十八年矣。一日,元善与主人语,鸡自庭中飞至其前,舒翅伸颈,遂死于地。夜睡书房中,有女子款门笑而入,自称主人之女,慕君旷达,故来相就。元善视之,姿色妍丽,问其年,曰:“十八矣。”遂留与狎。自是晨往夜来。尝自言属鸡,随元善所至,女辄随之。每来,元善遂觉昏沉如梦,去则洒然。如是岁馀。元善亦疑之,访之谈氏,并无此女。乃述其事,主人曰。“必是祟也。彼且云年十八而属鸡,以今岁计之,生肖不合。独吾家所畜鸡自死者,其年恰十八,得无是乎。”乃用法水符咒以辟之。女来如故。密藏符于怀袖,女辄怒曰:“尔乃疑我?”手反复扑之,俟符坠地,则夺去。或教以《周易》置裹肚中,女扑之再三,终不坠,乃去。一夕与数友同宿,数友相戒无睡,以觇其来。忽闻元善梦中有声,视之,见有物凭床,如交合者。讯元善,则遗精矣。众乃大噪,逐之,见帐顶一黑团作鸡声飞去。元善乃结坛,召术士遣之。女来谢曰:“无逐我,我数日将往无锡托生矣。汝送我,不可至井亭,惧为井神所收,当送我野地耳。”如其言,以符水祭物送城外数里荒僻处。自是遂绝。   又,京师有民家女,为阴鬼所侵,夕昏朝爽,恒若酗燕。父母延医巫治之,经年不除。乃召朝天宫道士建醮,其女出礼神,道士问女:“见此鬼作何形?”女曰:“戴赤冠,衣白衣,而腰有赤带,足着褐皮靴。每来作叩齿声,日去如飞。问其家所在,但笑而不答。”女退。道士相与论究。俄而群鸡出于庭中,一白面雄者,腰毛赤色,昂昂独立,约重七八斤,盖其女之过关鸡也。道士想像其形,指之而笑曰:“夜与处女为欢者非汝也耶?”鸡正凝视,若嗔其言。众告主人曰:“心此物耳。”主人亦悟曰:“此鸡已十二年矣。因其每日上屋不食,至暮乃下,又不入埘,心窃怪焉。今其然乎。”遂呼僮烹之以祭。其夕,女见此怪浴血而至曰:“我已为汝父害。永不复欢好矣。”洒泪言别,女为惨然。明起神爽复旧。   鹅怪   昔太原中,章安郡史悝,有驳雄鹅善鸣,悝女常养之,鹅非女不食。荀俭苦求得之,鹅辄不食,乃以还悝。又数日,晨起,失女及鹅。邻家闻鹅向西。追至一水,唯见女衣及鹅毛在水边。今名此水为鹅女溪。出《广古今五行记》。   蟒精   乾道间,历阳芮不疑从父扫墓,路遇青衣小鬟持简邀之,顷引至一宅,金碧璀璨,赫然华屋也。内一美丽妇人出迎,分庭抗礼,若素识相欢。坐定谛观,容貌服饰,真神仙也。芮为之心动。少焉,张宴奏乐,丽人捧觥曰:“累劫同修,冥缘未合,今夕获奉,从容为寿。”宴罢,登榻,绣衾甲帐,目所未识,遂构衽席之好。未旦,芮求归,丽人曰:“郎何来之晚,何去之速?陋巷草舍,固不容车马,愿以十日为期。”芮曰:“大人刚严,不得不辞去耳。”丽人乃挥泪送之,曰:“来日当于修阁致谒。”至期,未二鼓,丽人先遣仆妾施床帐,具酒殽。俄拥一香车,丽人下与芮接,从此每夕辄至,商榷古今,咏嘲风月,虽文人才士,无有过者。但戒芮曰:“我非凡品,得侍巾栉,夙昔使然。若泄天机,必受大累。”。芮尪瘠,岁馀,父母扣之,不言也。母使人密窥之,而密谓之曰:“我知汝有奇遇,但虑所饮膳者,恐或幻化,食之疾矣。试掇一味示我。”芮即明达丽人。丽人令遗母蒸羊一楪。母尝之,非伪也。适值屈道人来,自称精于天心法。父备白其故。屈曰:“岛洞列仙为淫佚之行,吾能治之,况于他乎?”遂索线十丈,以针贯小符于杪,藏诸盒中。祝芮曰:“君甘妖惑,有死而已,如未甘死,俟彼去时,将此符粘于衣裾,任其带线而去。彼若正神,明无妨也,聊资一笑之适。”芮如之。明日,屈先生遍访野外,有一巨蟒死焉,尸横百尺,其符在鳞甲,可见也。芮始醒焉如醉。   白蛇精   苏州府学前居民小奚,以栉发折枝为业。其妇姿容绝美,娶近两年,忽有一白皙少年,身著素练衣,甚鲜洁,每伺小奚出,辄至其妇寝室,往来诱狎,遗以酒食金缯无算。奚妇悦之,私相结好,备极绸缪。忽一日有戴胡帽髯奴款门,报王者至,少年急随之去。有顷,闻前呵声,奚妇闭户,窥于帘隙,见仪卫导引甚盛。其官人着金冠,衣朱衮,巨目虬须,貌颇狰狞,后骑从百馀人,皆介金附鞬,则少年与焉。妇大怖恐。明日,少年复来,妇问:“昨所过者何官?状貌真可畏也。”少年曰:“非阳世官也,是震泽龙王,昨夜过尊经阁中造水府册子,某亦以此淹留,与卿谐露水之欢耳。然勿语于外也。”妇曰:“苏城亦有人乎?”曰:“远近州县死数甚多,本城合死者,不满百人。记未真也。”忽小奚自外入,乃见此少年与妇同席饮酌,笑语喧然,大怒,屏气以伺。有顷,见其携手入帏,半身悉是蛇鳞,遂惊讶,拾砖击之,空过无碍,少年化为白气一道,其光如电,穿牖而出,迹亦遂绝。是时龙门凤池两旁人家,连夜望见尊经阁上灯光烛天。后数日,胥江飓风骤起,舟船覆溺,死及七八十人,半是送南仓桥褚氏殡而归者,其他处沉溺不计数。考其日,乃支干家所称龙会日也。因知少年为白蛇之精矣。里人陈粲亲说甚详。   赤蛇精   马定宇,山东人,巡盐两浙。至衢州,宿察院中。天晓开帐,见踏床傍有一小红鞋,心疑之。意门子所遗而不可深求,袖之,潜投于厕,以灭其迹。抵暮,令门子卧堂中,自扃户就寝。天明起视,前鞋宛然在故处。公复投之厕。至夜不寝,秉烛静坐伺焉。将二鼓,闻床后窣窣然,似有人行声,荏苒至几前,拜伏于地,乃一丽人,容色绝代,上下皆衣红。公大惊,询其来意。对曰:“吾神女也,与君有宿缘,特来相就,前两遗鞋以试公耳,幸毋讶。”公初不纳,后见丰姿艳冶,宛转依人,不能定情,遂与共枕。鸡鸣别去,倏然无迹。迨夜阑人静,则又至。公巡历他府,女随往如初,人无知者,公亦信以为神。第觉体中昏倦,渐至猜疑,欲绝之不能也。及使事告竣,登舟返舍,女送至淮,泣谢曰:“妾不能复事左右矣,请俟他年再续旧好。”公亦伤感而别。至家,大病几危,意女为祟,幸而得痊,出补广东巡按。方渡淮,则女复至舟中,虽欢好有加,而意则愈疑。将抵广信,密致书龙虎山张真人,详述颠末,求为驱逐。张发缄,笑谓使曰:“乃此业畜耶,人遭之,鲜获全者。尔主有后福,幸无恙。然久必有害,当善遣之。并告尔主,后若宦游,毋更涉其境也。”乃朱书数符,令贴于床帐,佩于髻中,如教而行。怪觉而告公曰:“我非祸君者,胡一旦绝我?真薄情哉。”遂愤然而去。公按粤完,迂道而归,不敢由浙矣。真人后露其事,诘女何怪,云:“赤蛇精也,其服红者以此。”   长蛇   乐平螺坑市纤纱卢匠,娶程山人女。屋后有林麓,薄晚出游,逢一士人,风流蕴藉,辄相戏狎,随至其家,逼与同寝。家人有觇见者,熟视之,乃为长蛇缴绕数匝,时吐舌于女唇吻中。卢大惊,拊几呼谕之。女笑曰:“尔何言之谬,此乃好士大夫,爱怜我,故相拥持,岂汝贱愚工匠之比,奈何反谤以为妖类。”卢出外,思其策。里中江巫言能治,即被发跣足,跳梁而前,鸣鼓吹角,以张其势。蛇睢睢自若。江命煎油大锅,通夕作诀愈力。女怒告曰:“无聒我恩人。”举衾覆之,蛇亦缩首衾下。江度其无能为,用绳串竹筒套其颈,使侣伴绯衣高冠十辈,分东西立,杂击铜铁器,五人拽女向东,五人拽蛇而西。如此者五,方得解女身之缠缚。遂与众砍碎蛇,投之油锅内。程氏救之无及,洒泪移时,欲与俱死。于是使吞符以正其心神,饵药以涤其肠胃,逾月始平。   白鱼怪   吴少帝五凤元年四月,会稽馀姚县百姓王素,有室女,年十四,貌美,邻里少年求娶者颇众,父母惜而不嫁。尝一日,有少年姿貌玉洁,年二十馀,自称江郎,愿婚此女。父母爱其容质,遂许之。问其家族,云:“居会稽。”后数日,领三四妇人,或老或少者,及二少年俱至,因纳聘财,遂成婚媾。已而经年,其女有孕。至十二月,生下一物,如绢囊,大如升,在地不动。母甚怪异,以刀剖之,悉是鱼子。素因问江郎:“所生皆鱼子,不知何故?”江郎曰:“吾不幸,故产此异物。”其母心独疑江郎非人,因以告素。素密令家人,俟江郎解衣就寝,收其所着衣视之,皆有鳞甲之状。素见之大骇,命以巨石镇之。及晓,闻江郎求衣服不得,异常诟骂。寻闻有物偃踣,声震于外。家人急开户视之,见床下有白鱼,长六七尺,未死,在地拨剌。素砍断之,投江中。女后别嫁。   鼍精   永初中,张春为武昌太守,时人有嫁女者,未及升车,女忽然作怪,出外殴击人,乃自云已不乐嫁俗人。巫云:“是邪魅。”将女至江际,遂击鼓,以术咒疗。春以为欺惑百姓,刻期须得妖魅。翼日,有一青蛇来到坐所,即以大钉钉其头。至日中,复见大龟从江来,伏于巫前。巫以朱书龟背,更遣入江。至暮,有大白鼍从江中出,乍沉乍浮,龟随后推逼。鼍自分死,冒来,先入幔,与女辞诀,女遂动心哭云失其姻好,于是渐瘥。或问巫曰:“魅者归于一物,今安得有三?”巫云:“蛇是传通,龟是媒人,鼍是其对。”所获三物,悉以示春。春始信灵验。皆杀之。出《异苑》。   鳖精   舒信道中丞,宅在明州,负城濒湖。绕屋皆古木茂竹,萧森如山麓间,其中便座曰懒堂。背有大池,子弟群处讲习,外客不得至。方盛秋,新月出,舒呼灯读书,忽见女子揭帘入,素衣淡妆,举动妩媚,而微有悲涕容,缓步而前曰:“窃慕君子少年高志,欲冥行相奔,愿容驻片时,使奉款曲。”舒迷蒙恍恍,不疑为异物,即与语。扣其姓氏所居,曰:“妾本邱氏,父作商贾,死于湖南,但与继母居茆茨小屋,相去只一二里。母残忍猛暴,不能见存,又不使媒妁议姻,无故捶击,以刀相吓,急走逃命,势难复归。倘得蓄为婢子,固所大愿。”舒曰:“留汝甚善,奈事泄何?”女曰:“姑置此虑,续为之图。”俄一小青衣携酒肴来,即促膝共饮,三行,女敛袂曰:“奴虽小家女,颇能缀词。”辄作一阕,叙兹夕邂逅相遇之意。顾青衣举手代拍而歌曰:     “绿净湖光,浅寒先到芙蓉岛。谢池幽梦属才郎,几度生春草。尘世多情易老,更   那堪,秋风袅袅。晓来羞对,香芷汀洲,枯荷池沼。 银锁横波,远山浅黛无心扫。湘   江人去叹无依,此意从谁表,喜趁良宵月姣,况难逢,人间两好。莫辞人醉,醉入屏山,   只愁天晓。”   盖寓声《烛影摇红》也,舒愈爱惑。女令青衣归,遂留共寝,宛然处子耳。将晓别去,间一夕复来,珍果异馔,亦时时致前,及怀缣帛之属,亲为舒造衣,工制敏妙。   相从月馀日,守宿僮仆,闻其与人言,谓必挟娼优淫昵,他日且累己,密以告老姨媪。辗转漏泄,家人悉知之,掩其不备,遣弟妹乘夜佯为问讯,排户直前,女奔忙斜窜,投室傍空轿中,秉烛索之,转入他轿,垂手于外,洁白如玉,度事急,穿竹跃赴池,杳然而没。舒怅然掩泣,谓无复再会期。众散门扃,女蓬首喘战,举体淋漓,足无履袜,奄至室中,言:“堕处得孤屿,且水不甚深,践泞而出,免葬鱼腹,亦云天幸。”舒益怜之,自为燃汤洗濯,夜分始就枕。自是情好甚密,而意绪常恍忽如痴,或对食不举箸。   家人验其妖怪,潜举状请符于小溪朱彦诚法师。朱读状大骇曰:“是鳞介之精耶,毒入肝脾里,病深矣,非符水可疗,当躬往治之。”朱未及门,女惨戚嗟喟,为惘惘可怜之色。舒问之,不对,久乃云:“朱法师明日坏我好事矣。”于是呜咽告去,力挽不肯留。   旦而朱至,舒父母再拜炷香,求救子命。朱曰:“请假僧寺一巨镬,煎油二十斤,吾当施法,摄其祟,令君阖族见之。”乃即池边焚符檄数道召将吏,弹诀噀水,叱曰:“速驱来。”俄顷,水面喷涌一物,露背突兀如蓑衣,浮游中央,回首四顾,乃大白鳖也,若为物所鐍致。跂曳至庭下,顿足呀口,犹若向人作乞命态。镬油正沸,自匍匐投其中,糜溃而死。观者骇惧流汗。舒子独号泣追惜曰:“烹我丽人。”朱戒其家,俟油冷,以斧破鳖,剖骨并肉,暴日中,须极干,入人参,茯苓,龙骨末成丸,托为补药,命病者晨夕饵之,勿令知,知则不肯服矣。如其言,药尽而病愈。后遇阴雨,于沮洳间,闻哭声云:“杀了我大姐,苦事,苦事。”盖尚遗种类云。   虾怪   唐大定初,有士人随新罗使,风吹至一处,人皆长须,语与唐言通,号长须国。人物甚盛,栋宇衣冠,稍异中国。地曰扶桑洲。其署官品,有正长;戢波;日没;岛逻等号。士人历谒数处,其国皆敬之。忽一日,有车马数十,言:“大王召客。”行两日,方至一大城,甲士门焉。使者导士人入伏谒,殿宇高敞,仪卫如王者。乃拜士人为司风长,兼驸马。其主甚美,有须数十根。士人威势烜赫,富有珠玉,然每归,见其妻则不悦。其王于月满夜则大会。后遇会,士人见嫔姬悉有须,因赋诗曰:“花无叶不妍,女有须亦丑。”王大笑曰:“驸马竟未能忘情于小女颐颔间乎?”经十馀年,士人有一儿二女。   忽一日,其君臣忧戚,士人怪问之,王泣曰:“吾国有难,祸在旦夕,非驸马不能救。”士人惊曰:“苟难可弭,性命不敢辞也。”王乃令具舟,谓士人曰:“烦驸马一谒海龙王,但言东海第三汊第七岛长须国有难求救。我国绝微,须再三言之。”因涕泣执手而别。士人登舟,瞬息至岸。岸沙悉七宝,人皆衣冠长大。士人乃前,求谒龙王。龙宫状如佛寺所图天宫,光明迭荡,目不能视。龙王降阶迎士人,齐级升殿,访其来意,士人具说。龙王即命速勘。良久,一人自外曰:“境内并无此国。”士人复哀祈,具言长须国在东海第三汊第七岛。龙王复叱使者细寻勘,速报。经食顷,使者返曰:“此岛虾,合供大王此月食料,前日已追到。”龙王笑曰:“客固为虾所魅耳。吾虽为王,所食皆禀天符,不得妄食。今为客减食。”乃令引客视之,见铁镬数十如屋,满中是虾。有五六头色赤,大如臂,见客跳跃,似求救状。引者曰:“此虾王也。”士人不觉悲泣,龙王命放虾王一镬,令二使送客归中国。一夕至登州,顾二使,乃巨龙也。   蜂异   桃源女子吴寸趾,夜恒梦与一书生合。问姓氏,曰:“仆瘦腰郎君也。”女意其为休文,昭略入梦耳。久之,若真焉。一日昼寝,书生忽见形入女帐,既合而去。出户渐小,化作蜂,飞入花丛中,女取养之。自后恒引蜂至女家甚众,其家竟以作蜜,富甲里中。寸趾以足小得名,天宝中事也。见《诚斋杂志》。   蚱蜢   徐邈,晋武帝时为中书侍郎,在省直,左右人恒觉邈独在帐内,似与人共语。有旧门生一夕伺之,无所见。天将旦,始开窗户,瞥见一物,从屏风里飞出,直入前铁镬中,仍逐视之,无馀物,唯见镬中聚菖蒲根,下有大蚱蜢。虽疑此为魅,而古来未闻,但摘除其两翼。至夜,遂入邈梦云:“为君门生所困,往来道绝,相去虽近,有若山河。”邈得梦,甚凄惨。门生知其意,乃微发其端。邈初不即道,顷之曰:“我始来直,便见一青衣女子,作两髻,姿色甚美,聊试挑谑,即来就,已,不知其从何而至也。”兼告梦。门生因具以状白,亦不复追杀蚱蜢。   蟾蜍   沈庆校书,言境中有一吏人家,女病邪,饮食无恒,或歌或哭,裸形奔驰,抓毁面目,遂召巫者治之。结坛场,鸣鼓吹。禁咒之次,有一乘航船者,偶驻泊门首,枕舷而卧。忽见阴沟中一蟾蜍,大如碗,朱眼毛足,随鼓声作舞。异之,将篙拨得,缚于篣板下。闻其女叫云:“何故缚我婿?”船者乃叩门诘其主云:“能疗此疾。”主深喜,问其所欲,云:“只希数千文,别无所求。”主曰:“某惟此女,偏爱之,前后医疗,已数百缗,如得愈,何惜数千文乎。愿倍酬之。”船者乃将此蟾以油熬之,女翌日愈。见唐陆勋《志怪录》。   蚯蚓   文帝元嘉初,益州王双,忽不欲见明,常取水沃地,以菰蒋覆上眠息,饮食悉入其中。云:“恒有一女子著青裙白(须+巾)来就其寝。”母听闻荐下有声历历,发视,见一青色白瘿蚯蚓,长二尺许。又云:“此女常以奁香见遗,甚清芬。”奁乃螺壳,香则菖蒲根。于时咸谓双暂同阜虫矣。   柳妖   熙宁间,福人陶彖,以令至秀州。携子希侃游学。希侃美丰姿,尚诙谑。长吟独咏,慨然有周流山水之志,功名事不足挂齿也。   一日,道经会稽,泊舟山下。时微风栖林,淡月漾水,希侃不能成寝。起未数步,而山钟野笛,又飘然交送于耳。正欲拈韵赋诗,而香气已忽忽入息矣。凝盼间,一娉婷参前。陶生惊谓曰:“梦耶?祟耶?”妖曰:“羡君高怀,特伴幽独。”生问其居址远近,妖答曰:“门崖壁石,顾在咫尺。青山我主人,茭葑我比邻也。”生曰:“独居荒寂,得无至此一遣乎?”妖曰:“非也。送月迎风,何居之独?啼莺语燕,何荒之寂?日飘摇于烟水之乡,无所郁也,又何假于一遣乎?”陶因微笑,牵妖袖并坐月中。引身私之,妖亦不拒。因问生曰:“操帆徒涉,碌碌何之,使得久留,当坚永约。”生曰:“此衷愿耳,奈家尊赴宦,固难舍也。”妖怃然欷歔,曰:“君犹未知乎?青苗梗法,荆棘当途,政殆者有投林之想矣!君乃欲为风中之树耶?”生曰:“拙哉子言!将使我埋光邱壑乎?”妖曰:“徙木南门者,孰与种梅孤山之为逸?看花长安者,何如摘菊篱下之为高,孰谓邱壑非贤者事哉。”生曰:“是固然,但君子疾泯泯耳。”妖笑曰:“王庭三槐,窦家五桂,不可谓不可芬馥也,今未几而雨露凄凉,凋残相继。甚者将军之大树,斧斤及之矣,何赫赫足云。”生曰:“苟能遗芳,是亦可也,何必较身后之遇。”妖曰:“不然也,顾所处何如耳。茹芝四老子,采薇二饿夫,自身以后,其来不知几许时矣,而商山首阳之秀号,至今与霜松雪竹同清,未闻荣前而悴后者,何耶。”生又曰:“圣于清者,不足论矣。若中人以上,而身无一遇,如虚生何。”妖曰:“此又不可强也,试以吾辈言之,有步生莲花者,有妆飞梅萼者,宠爱何其殷也,有蒸梨见逐者,有啖枣求去者,疏斥何其甚也,谓是其色弗若欤,非然也。夫妇女且尔;而况丈夫乎。故天苟遇我,则庙栋堂梁。天不我遇,则涂樗泥栎。遇不遇,命也。君谓由人乎哉。不然,渭之钓叟,傅之筑佣,苟非商周拔茅而物色,则一竿一版,朽烂滨岩之下,老死无闻矣。故曰遇又不可强也。”生勃然曰:“信如子言,甘与庸庸者伍,何以自别欤。”妖曰:“岂有异哉?杏园一宴,桃李春宫,虽与臣草莽,友蓬蒿者不若。及其南柯梦后,衰草荒榛,寒烟暮雨,同一邱耳。孰分梧檟之与樲棘乎。”生曰:“世之急功名者何限,而子独以忤众者愿我,何也?”妖曰:“妾非愿君,欲悟君耳。正以此辈为可鄙也,垂涎富贵者,不啻望梅之渴。妄想功名者,孰无梦松之思。攘攘营营,争枝匝树,虽忙逐槐尘而不惜,祸甘桃实而莫知,彼将谓可根深蒂固也。岂知桑榆之景易穷,草头之露易涸;华茂未几,枯槁随至,方将宴笑堂中,而长夜之室,人已为我筑矣。悲思此景,愿将何属乎?”生曰:“人孰无死也,必欲高洁以逃之,不几于固耶?”妖曰:“死固难免,但当值此死耳。苟徒朝求井上之李,暮拔园中之葵,劳苦迎合,驱驰世途,忧愤迭兴,惊疑靡一,遑遑然无俄顷之舒眉坦腹;人而至此,纵庙柏成龙,雷阳感竹,终无益也。而况未必得此者乎。若夫托赤松以遨游,隐桔中以行乐,餐菊英,纫兰佩,逍遥于坞之北溪之南,与木石通情,猿鹤同梦;虽片月浮云,不足以喻其闲,飞花流水,莫能以状其适,天地至乐,斯人久享历焉,诚所谓时可当日。而日可当年者。亦将与恒人论岁月乎,以此评死。果孰值孰负耶?”生喜曰:“不期一话足开心胸,子殆非山家者流欤。何其典达也?”妖复低容促膝。曰:“章台霸桥,旧裔日微,汉禁隋堤,风光非昔。行行种种,无非攀愁送恨之情。故特侨寓以避此耳。”生叹曰:“然。才容兼妙,无怪乎不屑事人也。”妖又太息。曰:“张君一别,腰紧眉粗,眠卧舍情,春秋虚度。连理之乐,殆不可复望于今矣。”生曰:“然则有兄弟否?”妖曰:“紫荆伐后。萁豆相煎者多也。念木连枝者谁欤。”生曰:“既尔孤独。曷求一友乎。”妖曰:“金兰契绝,势利成风,负荆人遥,青松落色。当今之世,而欲所求乎友,非卖则挤矣。”生曰:“若然,则人可绝乎?吾恐不如是之甚也。”妖曰:“殆有甚焉。朝廷鲜胜任之良干,郡县乏敷惠之甘棠。赵家乔木,为庸材辈蠹蚀也数矣。颠仆之祸,行将切于本根,一木岂能支哉。”生曰:“子诚孰识世故者。然今兹之处,乐耶?忧耶?”妖曰:“方其凄风寒雨,杏褪桃残,山路箫条,愁云十里,苔荒藓败,情荡魂销,不可谓无忧也。及其芳洲晴暖,一簇翠烟,画舫玉骢,酒旗摇映。又或送夕阳,挂新月,暮蝉数咽,野鸟一鸣,万缕春光,心怡意适,殆不知造物之有尽也。夫谁曰不乐乎?”生笑曰:“乐则乐矣。第少一知心也,奈何?”妖亦笑曰:“安排青眼,窥人多矣,无如郎君。是以不辞李下私嫌,竟赴桑间密约,且惓惓为君道也。”生挽其手,曰:“咀嚼卿言,不觉俗心顿破,但不能置此身耳。”妖曰:“是不难。即当潜名涧壑,俯结松萝,寄迹云霞,永联丝木。襟披杨柳之风,步缓梧桐之月。山樵泉饮,快一尘于无惊。鹤伴鸥宾,洗星淄于不染。上纵莘野之孤犁,春田清霭。下续桐江之一线,秋水寒潭。拄杖穿花,一无留念。携壶借草,百不关情。惟梦绕乎松杉,据弄床头之笛。且心飞于兰桂,移弹石上之琴。诚可谓神仙中人,不特与竹林而较胜。风尘外物,直将与桃源而争芳者也。何必喘慕紫薇之台阁,肩挨黄棘之门墙,缰锁情怀,桎梏手足,以自取辱哉!”生见其言词流发,博洽多闻,意必仙种,感慕益切。复取舟中行褥,铺松阴之下,欲求再会。交接间,极尽情事。起与生别,鸡三唱矣,生因请其姓,妖答曰:     “不必牵衣问阿娇,幽情久已属长条。禹王山下无人处,几度临风夜舞腰。”   生溺于欲,竟不详其意而散。   明日,彖欲发泊,生意逗延不进。夜果复来,生乃匿之舟中,欲与之任。妖怫然不许,曰:“妾奉蒲姿于君者,实欲与君开绿野之堂,结白莲之社。采武安之药,种邵平之瓜,冷淡岩云湖水中也。顾可自蹈危机,为人振落,剪拂甚哉,妾所不愿也。”生情不能舍,哀哀恳乞。约以送至家尊,即当与俱此山。请之再四,乃从。   及抵秀年馀,希侃忽遘异疾,不可救疗。会元净法师过秀,令彖亟诣告之。师乃除地为坛,设观音像,取杨柳洒水咒之。结跏趺坐,引妖问曰:“汝居何地而来至此?”妖答曰:“会稽之东,汴山之阳,是我之宅,古木苍苍。”师曰:“噫,儿盖柳也。吾尝闻是儿返性矣,不道其复为幻也。”妖乃冁然笑曰:“陶君有缘,儿将教以不死之术,非祟也。”师不能窘,为宣楞严秘密神咒,令痛自悔恨,毋为物邪所转。于是号泣请去,复谓陶生曰:“久与子游,何忍遽舍,愿觞为别。”即相对引满,作诗泣曰:     “仲冬二七是良时,江上多缘与子期。今日临歧一杯酒,共君千里还相思。”   遂去,不复见。生疾亦寻愈。方知其妖柳也。故所论议,皆花木之事。然凿凿造理者也。因悟其言,改名希靖,不求仕进,归家享年寿云。   桂妖   仁和狄明善,之海盐。舟至瞰浦六七里,天色已暝,野无人居。遥见前村灯明,疾趋赴,则一酒肆也。明善径入肆门,惟见一女甚美。问曰:“郎君为饮而来耶?”明善然之。女遂引明善至肆后小轩,匾曰:“天香毓秀”。女又问曰:“郎君何姓?”明善曰:“仆姓狄,名明善,杭之仁和人也。敢问芳卿尊姓?”女曰:“姓桂,名淑芳。严君早世,族属凋零。故侨居于此,以货酒为生耳。”遂设席与狄对酌,明善半醉,乃咏桂一律以挑之。诗曰:     “玉宇无尘风露凉,连云老翠吐新黄。种分蟾窟根因异,名自燕山秀出常。     缀树妆成金粟子,逼人清喷水沉香。今宵欲把高枝折,分付姮娥自主张。”   女闻而笑,曰:“君之诗,其御沟之红叶乎?”乃相与就寝,极其缱绻。越明日辞去,女泣曰:“君此去难期,倘因事至此处,不吝一见,妾之愿也。”明善亦欷歔而别。明年秋复往访之,第见丰草乔林,杳无酒肆,惟一老桂,夹道而花耳。   白莲花   中和中,有士人苏昌远居苏州,属邑有小庄,去官道十里。吴中水乡,率多荷芰。忽一日,见一女郎,素衣红脸,容质艳丽,阅其色,恍若神仙中人。自是与之相狎,以庄为幽会之所。苏生惑之既甚,尝以玉环赠之,结系殷勤。或一日,见槛前白莲花开敷殊异,俯而玩之,见花房中有物,细视,乃所赠玉环也。因折之,其妖遂绝。   菊异   和州之舍山别墅,四望寥廓,草木蕃盛,春花秋鸟,自度岁华,人亦罕到之者。洪熙间,有士人戴君恩者,适他所路迷,偶过其地,叠叠朱门,重重绮阁,烟云缥缈,望之若画图然。君恩为惊讶,谓不当有此华屋也。伫立久之,忽见门内出二美人。一衣黄,一衣素,笑迎于君恩前。曰:“郎君才人也,请垂一顾,可乎?”君恩悦其人,从之。于是美人前导,君恩后随。历重门,登崇阶,乃至中堂。叙礼延坐,罗以佳果,饮以醇醪,情意颇浓。而君恩时半酣,乃散步于中堂。见壁间桂黄白菊二幅,花蕊清丽,笔端秋色盈盈。君恩大悦,既顾谓美人曰:“壁间画菊甚工,不可不赠以句。当各吟短律如何?”于是,黄衣美人先吟黄菊曰:“芳容烨烨殿秋光,娇倚西风学道妆。一自义熙人采后,冷烟疏雨几重阳。”君恩吟曰:“平生霜露最能禁,彭泽陶潜旧赏音。蝴蝶不知秋已暮,尚穿篱落恋残金。”白衣美人吟白菊曰:“嫩寒篱落数株开,露粉吹香入酒杯。却笑陶家狂老子,良花错认白衣来。”君恩吟曰:“冷香庭院晓霜浓,粉蝶飞来不见踪。寂寞有谁知晚节,秋风江上玉芙蓉。”三人吟毕,抚掌大笑,彼此俱忘情矣。是夕,二美人共荐枕席。   翌日,君恩辞归,美人泣曰:“衾枕未温,安忍弃去?”君恩曰:“固不忍舍,其如家人之属目悬切何。去而复来,庶几可也。”于是黄衣美人出金掩鬓,白衣美人出银凤钗二股以赠别,佥曰:“愿郎睹物思人。”黄衣美人泣吟曰:“山自青青水自流,临期话别不胜愁。含阳门外千条柳,难系檀郎欲去舟。”白衣美人亦泣吟曰:“为道郎君赴远行,匆匆不尽别离情。眼前落叶红如许,总是愁人泪染成。”君恩欷歔,不及成韵慰答。三人各含泪而别。君恩归第,时切眷注。迨明年,复有故他往,道经别墅,君恩谓可再见美人。访之则不知所在。君恩惊以为神,急取掩鬓凤钗视之,皆菊之黄白瓣也。   芭蕉   潘昌简,绍熙三年知鄂州蒲圻县,携婺士陈致明为馆客。邑小无民事,潘每出书院,与陈款饮。庭前芭蕉甚盛,常捧杯属客曰:“只令蕉小娘子佐尊。”如是一岁,陈遂有所感。一女子绿衣媚容,入与之狎,寝则同衾。涉历许百日,憔悴龙钟,了无人色。潘初不悟其然,以为抱病。招医疗拯,略不能成效。迨疾棘,问其所致,乃云:“蕉小娘子也。”潘即令芟除,已无及矣。   火怪   进士杨祯,家于渭桥,以居处繁杂,颇妨肄业,乃诣昭应县,长借石瓮寺文殊院。居旬馀,有红裳既夕而至,容色殊丽,姿华动人,祯常悦者,皆所不及。徐步于帘外,歌曰:“凉风暮起骊山空,长生殿锁霜叶红。朝来试入华清宫,分明忆得开元中。”祯曰:“歌者谁耶?何清苦若是。”红裳又歌曰:“金殿不胜秋,月斜石楼冷。谁是相顾人,褰帷吊孤影。”祯拜迎于门。既即席,问祯之姓氏,祯具告。祯祖,父,母,叔,兄弟,中外亲族,曾游石瓮寺者,无不熟识。祯异之曰:“非鬼物乎?”对曰:“吾闻魂气升于天,形魄归于地,是无质矣,何鬼之有。”曰:“又非狐狸乎?”曰:“狐狸媚物,动为人祸,某世有功德于民,殆非其比。”祯曰:“可闻姓氏否?”对曰:“某燧人氏之苗裔也。始祖统丙丁,镇南方,复以德王神农陶唐氏,后又王于西汉,因食采于宋。远祖无忌,以威猛暴耗,人不可亲,遂为白泽氏所执。今樵童牧竖,得以知名。汉明帝时,佛法东流,摩腾,竺法兰二罗汉奏请某十四代祖,令显扬释教,遂封为长明公。魏武季年,灭佛法,诛道士,而长明公幽死。魏文嗣位,佛法重兴,复以长明世子袭之。至开元初,玄宗治骊山,起造华清宫,作朝元阁,立长生殿,以馀财因修此寺。群像既立,遂设东幢。帝与妃子自汤殿宴罢,微行佛庙,礼陁伽境。妃子谓帝曰:‘当于飞之秋,不当令东幢岿然无偶。’帝即命立西幢,遂封某为西明夫人,因设珊瑚帐,固予形貌,于是巽生不复强暴矣。”祯曰:“歌舞丝竹,四者孰妙?”曰:“非不能也,盖承先祖之明德,禀炎上之烈性,动即煨山岳而烬原野,静则烛幽暗而破昏蒙。然则抚朱弦,吹玉管,骋纤腰,矜皓齿,皆冶容之末事,是不为也。昨闻足下有幽隐之志,愿一款颜,非敢自献,而宵清月朗,喜觌良人,桑中之讥,亦不能耻。倘运与时会,少承周旋,必无累于盛德。”祯拜而纳之。自是晨去暮还,唯霾晦不复至,常遇风雨,祯欲止之。答曰:“公违晨夕之养,就岩壑而居,得非求理静业乎?奈何欲使采过之人,称君违亲而就偶,非但损公盛名,亦当速某之生命耳。”后半年,家僮归告祯乳母。母乃潜伏佛榻以观之,果自隙而出,入西幢,澄澄一灯耳。因扑灭之,后遂绝红裳者。   石妖   武林有诸子结社读书山中,墙侧有捣衣石一片,洁白润腻,人尝坐之。暑月乘凉,则士子皆裸裎其上为常,如是几岁。同舍中有张生者,失其名,为人颇荡,一夕,忽见青衣女子来就之偶,绸缪累日,时或仿佛见之。生初秘而不言,后稍泄于同舍,同舍咸以为妖。夜伺其至,衣飒飒有声。群拥入室共持抱之,取绳缚急,因用剑砍,欻然不见,所缚者张生衣角耳。明日,都无所迹,惟捣衣石之剑痕在焉。便共劅掘,其根入地已三四尺矣。击碎,取火焚之,血出如濡。   又,先年武林有少年结伴看春,至按察司前,久立稠众之中,其下偶停一空担,担中有一白石子,腻泽可爱,疑是压秤物也。少年不觉摩娑入袖,夜归,取纳床头。忽见一碧衣女子,映月而至,就之求合,扪其体如冰,固叩无语,少年惧是鬼物,急取火视之,忽不见矣。明夕复至,拒之如初。众咸谓此石为祟,乃移至他室,遂绝。后遇玉工出示,剖之,得白璧焉。质色非常,因获厚镪。出《狯园》。   尝见一书载:阳羡小吏吴龛,于溪中见五彩石,取纳床头,至夜化成女子,则妇人为石,石为妇人,无不有矣。   泥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