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园丛话 - 第 5 页/共 45 页
按建元是蜀汉年号也。亦雪樵所得。又东晋康帝、秦苻坚亦曰建元。
〔东晋泰元砖〕晋泰元砖有数种,其一日“泰元元年八”五字,一曰“晋泰元九年十月”,又一曰“晋太元十六年”,又一曰“卜氏郭,太元廿一年”,皆陈抱之所藏,阮云台尚书有跋语。又嘉庆四年,山阴兰渚山土人掘地得一穴,大逾瓮,有好事者缒入,昏黑不可辨,地宽广约一间屋许。以火照之辄灭,以手扪壁得古砖五,每块长一尺六寸,厚二寸,博一尺许,上有“晋太元廿二年建墓”,凡八字,作阳文凸起,四砖皆同。其一砖尺寸相仿,文已磨灭,惟存“君讳坚,字君实,会稽山阴人也。长子玩,次子玫”,凡廿二字,则阴文。五砖皆楷书,今藏吴比部兰馥家。
〔晋咸康砖〕此砖拓本在吴门陆谨庭孝廉家见之,文曰“咸康四年”。按咸康是东晋成帝年号也。
〔晋永和砖〕余见者有两砖,一曰“永和四年”,陆谨庭所藏车氏拓本也。
一曰“永和九年七月十”,下缺,张芑堂曾刻入《金石契》者也。梁山舟侍讲尝题一诗云:“顽物千年遂不磨,不知荡几沧波。昭陵玉匣今安在,断甓犹传晋永和。”
〔宋元嘉砖〕文曰“宋元嘉六年太岁己巳”,俱反文。按宋文帝元嘉元年是甲子六年,乃己巳也。此亦陈抱之所藏。
〔宋泰始砖〕此宋明帝年号也。文曰“泰始二年四月”,六字,下缺。陈雪樵得于山阴。
〔梁天监砖〕文曰“天监八年五月”六字。杭州万氏营葬于西溪,掘土得之。
砖藏丁龙泓先生家,载《金石契》。
〔梁台城砖〕本朝康熙中江宁民人于台城旧址掘得,一砖计有文四行,曰“南康府提调官”,下缺:“都昌县提调官”,下缺:“总甲曹才”,下缺;“窑匠邓”,下缺,共十九字。车氏拓本也。
〔隋大业砖〕乾隆五十八年绍兴府城蕺山下居民商姓于住屋清晖轩下掘土得之,砖旁有“隋大业九年太岁癸酉袁”,凡十字,砖顶上又有“迟柠”二字,疑陶人名也。
〔唐大和砖〕文曰“大和六年”四字。按唐文宗有大和年号,后人误作太和耳。
〔唐大中砖〕文曰“大中四年”四字。按唐宣宗年号也。此二砖俱陈抱之所藏。余曩在吴门又见有“柳砖”二字,笔法颜鲁公,想亦唐时砖也。
右汉、魏、晋、唐砖,合重文、异文及残缺者计四十余块。又有无年月可考者,如功曹史砖、左将砖、柳砖、崔氏造砖、李氏砖、王宥砖、东迁砖、潘氏砖、孙氏砖、大泉五十砖、五铢砖、可久长砖、长乐砖、寿考砖、安富贵砖、大吉祥砖之类,不能尽记,皆汉、唐物也。
◎铜鼓铜鼓形如坐墩,中空无底,扣之有声,面圆而多花纹,其上隐起,有四耳,作蛙黾之状,无铸造年月字样。有径二尺余者,有径尺许者,亦大小不等。余生平所见,不下三四十枚。惟晋陵赵瓯北先生家所藏一枚为最大。今南、四川、广东西俱有之。国初赵秋谷有《铜鼓歌》,朱竹有《铜鼓考》,谓皆出自诸葛孔明所铸,其实非也。《后汉书。马援传》:于交址得骆越铜鼓,援取其鼓以铸铜马。是在孔明之前。《晋书。食货志》:广州夷人宝贵铜鼓。又《载记》云:“赫连勃勃铸铜为大鼓,以黄金饰之。”又在孔明之后。惟《岭表录异》云:“蛮夷之乐有铜鼓焉。”《新唐书》云:“蛮人宴聚则击铜鼓。”则铜鼓者,实苗蛮之所造,非孔明也。
◎铜带钩古铜带钩,余见者有二十余种,形如螳螂,要皆是汉魏之物。其下有文,皆吉语,如位至公侯、长宜君官、大吉祥、富贵昌之类,考者谓革带所施。《隋书。礼仪志》:革带,案礼博二寸,今博三寸半,加金缕<角>、螳螂钩,以相拘是也。金缕者,即今之嵌金银丝也。
◎玉昭文带昭文带,本名彘。《说文》:“彘,剑鼻玉也,所以鼻剑者也。”今人谓之昭文带。古玉者固多,后人仿造者亦复不少。余见有汉玉者十余条,其色有红者、白者、黑者、白质黑章者、白质红章者,恐皆是古人殉葬之物。
◎古镜余三十年来所见古镜极多,而各有不同。一曰:“黄帝治镜于西方,青龙白虎辟不羊,朱鸟玄武调阴阳,子孙备具居中央,为保长生富贵昌。”一曰:“炼治同锡清而明,以之为镜宜文章。光照天下达四方,长保二亲世世昌。”一曰:“十言之纪从竟始,调炼同华去恶滓。刻竟均好置孙子,长保二亲乐毋已。寿同金石天王母,富如江海东西市。”一云:“青盖作镜四夷服,多贺国家人民息。
胡虏殄灭天下服,风雨时节五谷熟,长保二亲得天力兮。“又云:”人鉴以形,我鉴以心。暗室屋漏,上帝汝临。“又云:”得月之光,长毋相忘。“按洪氏《隶续》所载镜铭,与此亦大同小异。余谓诸镜恐是唐、宋人翻沙,未必尽汉镜也。
◎唐镜嘉庆己卯三月,钱塘赵晋斋来吴门,携有一铁镜,径六寸许,背有嵌金飞龙两条,中有字曰“武德壬午年造,辟邪华镔铁镜”十二字。其铭文云:“三(乾卦),镔铁作镜辟大旱,清泉虔祈甘霖感。魅孽当前惊破胆,服之疫疠莫能犯。
双龙略垂长颔,回禄睢亏威早敛。“共四十四字,金色煌然,真奇物也。
◎铁券唐昭宗乾宁四年,赐先武肃王铁券,当为吾家至宝。泳拜观者凡两次,第一次乾隆五十六年,在绍兴府与修郡志,李晓园太守专札台府克公借观。第二次则道光三年三月,泳省先世坟庙,至浙,亲往台州观之。券藏东门外五十里白石山下一小村庄,皆钱姓,地名里外钱。其守券者曰钱永兴,兄弟三人,皆务农,轮流值管。有小楼三间,专为藏券而造,并有五王遗像及忠懿王草书真迹,并宋、元、明人题跋极多。惜乡城远隔,未得装池为可惜耳。
谨案铁券之制,其形如瓦,高今裁尺九寸,阔一尺四寸六分,厚一分五厘,重一百三十二两。盖熔铁而成,镂金其上者。文二十四行,行十四字,惟“忠以卫社稷”一行,“社稷”二字平抬,连后官衔一行“中书侍郎”云云,合三百四十二字。然剥蚀者已十之三四矣。铁色如墨,并无锈滥,而金书烂然,光彩射目,尚如新制。
按自忠懿王纳土后,至太宗之淳化元年,杭州守臣以前券及竹册、玉册各三副,诏诰百余函进呈,诏赐忠懿王嗣子惟浚藏之汴京赐第。仁宗登极,霸州防御使晦侍左右,帝问券,欲见之。晦遂进呈,帝览讫,赐还,券藏于昭化坊赐第。
神宗元丰四年,特令钱氏孙朝奉大夫藻进呈,仍降付本家,永传后裔。至驸马都尉景臻尚主,宗器属焉,券遂安于都尉之第。靖康元年,金人入寇,诏公主子荣国公忱奉母出居江南,以券行,因避地湘、湖间。绍兴元年,迁台,高宗遂即台城崇和门内赐公主第,由是券世藏于台之美德坊。德二年丙子,元兵南下破台时,有家人窃负以逃,莫知所在。迨至顺二年辛未,渔者偶网得之,乃在黄岩州南地名泽库深水内。一村学究与渔邻,颇闻赐券之说,售以铁价,然二人皆不悟其字乃金也。有报于宗子叔琛之兄世,用十斛谷易得之。失水五十六年,青毡复还,诚为异事。
明太祖洪武二年秋八月,燕都西北州郡次第皆平,郊祀天地,大告武成。又念开国大臣劳烈,将锡之以铁券,前一月下礼官议立制度。翰林学士危素奏言:“唐和陵时尝赐钱武肃王,其十五世孙尚德,字允一,号存斋,天台人,元末官青田教谕,实宝藏之。”遣使者访焉。尚德即世子也,奉诏椟券及五王遗像以进。上御外朝,与丞相定国公李善长、礼部尚书牛亮、主事王肃观之,镂木为式。
敕省臣宴于仪曹,恩意有加。陛辞日,命还券、像,刘基、宋濂、王等咸赠以诗。尚德并其祖王手迹,各装潢为卷,历代名贤俱有题跋。
二十一年正月,十六世孙克邦以大臣荐赴阙,吏部引见。上以钱氏纳土,至今子孙尚存,寻授克邦建昌知府。二十三年,都察院引见奉天殿,谕:“孺子前当五代时,天下大乱,各据偏方。尔祖能保两浙之民不识兵革,到宋朝来,知太祖、太宗是真主,便将土地归附。尔之祖先,忠孝好处,可延赏也。券、像复与尔归守。”永乐五年正月,礼部奉旨差行人曹闰驰驿至台,十七世孙广西参政汝性同行人奉券进呈,览毕,以礼敦遣,藏于宗子凤墀家,世守不坠。
至本朝乾隆二十七年,高宗皇帝南巡,三月初五日,予告刑部尚书裔孙钱陈群,率台之族孙武进士钱选等进呈乙览,当奉到御制七古诗一首。臣陈群进表称谢,一时随驾诸大臣及守土大吏、在籍绅,如庄有恭、范清供、齐召南、沈德潜、蒋士铨、沈初、费淳等,皆有恭和御制诗原韵,为一时之盛。案是券凡七登天子之庭,非若世之商彝、周鼎,徒以世远得名者所可比并也。
◎金涂塔先忠懿王造金涂塔事,不载于《吴越备史》。故自宋、元、明以来,人无有知之者。虽《嘉泰会稽志》、周文璞《方泉集》、《台州府志》、《舆地纪胜》及程孟阳《破山寺志》俱载有吴越金涂塔,而未见其物,故亦未详其制。至本朝朱竹《曝书亭集》,竟视为塔之瓦,误矣。乾隆壬子三月,余游芜湖,忽见于吾友陈雪樵案上,塔高今工部尺四寸三分,中有一顶已缺,塔四版合成,上有四角,镂金刚八位,下层每面有佛三位,其中一层,即沙门德清所谓释迦往因本行示相也。腹内有“吴越国王钱弘ㄈ敬造八万四千宝塔,乙卯岁记”十九字,下又有一“保”字,想是造塔时所编记目耳。余始为之作考,曾经供奉案头者累月,一时士大夫赋诗,传为佳话。后闻是塔为朱文正公所得,陛见时作面贡矣。嘉庆己卯岁,常熟刘君在市中亦得二枚,云自石门县田野中掘土出之,与前所见者无异。孙子潇庶常为作七古一首甚妙。古人云:“传闻不如亲见。”信哉!
◎宋宣和铜器宣和年所铸铜器甚多,据所见者,则有铜瓶、铜香炉、铜爵、铜壶、铜如意之属。虽制作精妙,大约总不如周、秦、两汉之朴而华也。
◎宋磁器陶九成《辍耕录》谓磁器始于五代,非也。尝读杜少陵《乞韦少府大邑磁碗诗》云:“大邑烧磁轻且坚。”则唐时已有之,至五代、两宋而始盛耳。明永乐、宣德以及成、弘、正、嘉诸朝,皆称极盛。而本朝康熙、雍正、乾隆、嘉庆四朝,制作尤精,实超出乎前古。惟质地颇松而脆,不比宋、明之坚且结,可以垂久。
◎岳氏铜爵乾隆甲寅岁七月,余寓西湖,监修表忠观。桐乡金云庄比部示余铜爵一,高裁尺五寸六分,深二寸七分,中镌“精忠报国”四篆字,爵右边有小印曰:“岳珂建造。”按珂为武穆王孙,孝宗初政,始雪武穆之冤,访求裔孙,赐葬建祠。
此爵之造必其时也。比部云拟将此爵归之岳庙中,以垂永久。武进赵味辛为作赋纪之。
◎秦桧铁锅浙江藩署,南宋秘书省也。著作郎石待问尝书“蓬峦”额于省中。谢蕴山先生为方伯时,命余亦书此二字,以名其轩。轩前有大铁锅一具,可煮五石米饭。
相传为秦桧之家中旧物也。
◎元石础吴郡齐女门内有潘氏巷及拙政园、任蒋桥一带,皆元时张士诚女夫潘元绍旧宅,故今尚有驸马府及七姬庙之称,俱为元绍遗迹。嘉庆二十年春三月,偶同潘榕皋、畏堂两先生及其令子理斋户部、树庭中翰游拙政园,园西有粉墙,露出桃花几枝,因问两先生为何家所居,曰程氏也。遂通知主人并往游焉,见后园有石础八枚,制作奇古。每一础上蟠螭六面,下列三兽穿于螭首之下,高二尺许,围圆四五尺,心窃喜之。主人曰:“此元时潘元绍家中物也。”隔三四年,闻此宅已为他人所有,遂从程氏购归,置之履园报春亭下。余所得者仅四础,其余四础为榕皋先生取去,亦置之须静斋中。余尝有诗云:“七姬冢上乱鸦翻,驸马堂前秋草蕃。留得苍苔蟠柱础,任人移置别家园。”
按《明史》至正十六年,张士诚陷平江,改名曰隆平府,开宏文馆,设官属,自立为吴王,妻刘氏为后,以女夫潘元绍为驸马都尉,视同腹心。元绍好治园圃,聚敛金玉及法书名画,日夜歌舞自娱。凡ヅυ、蹴鞠、游谈之士,无不罗至。及元绍败,士诚俱置不问。世所谓七姬者,皆元绍妾也。
余得础后,友人赋诗者甚众,吴门陆君果泉又为赋《石础歌》,用韩昌黎《石鼓歌》韵,尤妙,附记于此:“钱君新得元石础,命我试作《石础歌》。元季伪周潘驸马,谋画自谓同萧何(事见《明史。张士诚传》)出兵邀请美田宅,ヅυ蹴鞠慵提戈(皆元绍事)。大兴土木驸马府,石工朝夕相砻磨。结客少年曳珠履,藏娇金屋皆绮罗。回廊曲榭何深邃,雕甍画栋真巍峨。豫章便冉远采取,武康文石搜岩阿。石破天惊金鼓震,檄飞八罪空讥呵。皂林一败势渐孤,西风黄叶谣非讹。摧坊倒碣作飞炮,罗雀掘鼠搜池蝌(平江被围九月,兵食俱尽,至取坊碣充炮石,取水虫食之,一鼠直百钱)。府中础石偏完固,坚比金铁蟠蛟鼍。书画收藏更充满,岂藉鉴定丹邱柯。三兽刻镂猛如虎,六龙围绕飞如梭。风云际会思航海,熟知海运路委蛇。赵家旧例受周禅,后房妆饰同宫娥(士诚改至正十四年为天元年,皆元绍谋也。元绍本为赵宋子孙,改姓潘氏。其国号曰大周者,思继周也。后降元,去伪号,由海运漕粟十一万石于大都。苏城被围,元绍等又劝士诚即用海运船袭取日本自立,如虬髯故事。盖元时安南亦以婿受禅)。
谁知一朝心胆碎,七姬涕泪流滂沱。铭留墨宝称三绝(七姬墓志,张羽撰文,宋克书丹,卢熊篆,盖世称三绝)。盘荐红颜调六和(元绍后房妾有苏氏者,才色俱绝。元绍醉后,杀以飨客。杨铁崖作《金盘美人行》歌)。杀妾何辜飨士卒,加租有额私升科(明大祖平定平江,籍没元绍及周仁、徐义等田产,取私租簿以定田赋)。郎君投溷须眉动,夫人摩笄流血多(士诚既死,大祖复虑元绍叛,杀而投诸溷中,其妻张城破后,摩笄自杀)。亭馆凄凉存石础,何异荆棘悲铜驼。
回想当年全盛日,朝歌暮舞常经过。周仁、徐义同筵燕,宋克、卢熊相切磋。或倚云根斜点笔,或乘画舫浮清波。勒石铭勋夸卫、霍,投戈立马轻翦、颇。石人无眼已如此,石城有国难如他(元末有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明大祖以金陵石头城为都)。堂呼都尉尊塑像,庙傍宰邻{阿女}(驸马府堂塑潘元绍夫妇像,在盘门丽娃乡,是乡相传为吴伯旧宅)。至今尚有潘氏巷,来吊古三摩挲。玉册流星镫影散,《太平》新曲今谁哦(士诚盛时,尝于元夜张镫,有玉册、流星、万点金、百花团诸名目,与其母曹氏,其妻刘氏登观风楼,召元绍等开赏镫宴,赋《望太平》诸曲)。齐云楼废啼乌鹊,金女坟沈来鸭鹅(士诚既厚葬其妾金姬,复用其父李素为隆平府丞,立庙建碑,命饶介撰丈,周伯琦书丹。
其后墓陷为湖,今俗称金姬湖)。沧海桑田五百载,石火电光一刹那。础底尚镌天岁,痕疑铜柱匕中轲。君因访碑得四础,如闻汉碣来东河(今年河决山东,闻有新出汉碑)。珍藏不殊钟与鼎,我欲来看常蹉跎。“
●丛话三。考索◎动《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动者也。”宋儒解之曰:“同一动也,吉居其一,而凶悔吝居其三。故君子慎动。”推其意,将必有以枯禅入定,始谓之吉矣。
余以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凡事皆从动而生,动而成者,未有不动而生,不动而成者也。所以仕宦要勤俭,种田要勤俭,工作要勤俭,商贾要勤俭。凡事勤则成,懒则败。故君子之动也以礼,自吉多而凶少;小人之动不以礼,自吉少而凶多。陆象先云:“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所谓扰之者,庸人也,非君子也。无礼而扰之,小人之道也。有礼以当之,君子之道也。
◎错简《舜典》“舜让于德弗嗣”之下,紧接“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中间似有错简。或曰《论语》“尧曰:”咨,尔舜‘“数语当在此。又《孟子。万章》”今有御人于国门之外者“一节,注中有”殷受夏“至”为烈“十四字,语意不伦,李氏以为断简或阙文者。吾乡秦元宫先生谓当在《滕文公。彭更章》”非其道“之下,”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皆属有理。
◎出母世传孔氏三世出妻,此盖误会《檀弓》“孔氏不丧出母,自子思始”之说。
按其文曰:“伯鱼之母死,期而犹哭。夫子闻之曰:”谁与哭者?‘门人曰:’鲤也。‘夫子曰:“嘻,其甚也。’伯鱼闻之,遂除之。”又曰:“子上之母死而不丧,门人问诸子思曰:”昔者子之先君子丧出母乎?‘曰:“然’。‘子之不使白也丧之何也?’子思曰:”昔者吾先君子无所失道,道隆则从而隆,道污则从而污,则安能。为也妻者,是为白也母;不为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故孔氏之不丧出母,自子思始也。“此则后人谓孔子、子思出妻之证也。
按《左传》:“康公,我之所自出。”出之为言生也,谓生母也。其曰“子之不使白也丧之何也”,盖嫡母在堂,不得为三年丧耳。其曰“为也妻是为白也母”
者,正其妾之谓也。必白为妾所出,而子思不令其终丧故也。考之年谱,孔子六十六岁,夫人亓官氏卒。六十七岁,有伯鱼母死期年犹哭,子曰“谁与”之问。
六十八岁,孔于归鲁。又考之古礼,父在为母服期,合诸夫子六十六岁而亓官夫人卒,六十七岁正伯鱼期年丧毕之时,而伯鱼犹哭者,盖贤者过之也。夫子之言,殆谓父在而哭母之礼不可过,非谓母出而为子之服又当降也。乃迂执者拘于期字之义,谓出母无礻覃,期可无哭,必以实孔子出妻之说。如谓孔子所出者即亓官夫人,则后人何不记夫人之出,而反记已出之夫人之卒?如谓伯鱼之期而犹哭者又一夫人,则孔子有二夫人,而伯鱼为生母之丧矣。然则子上之不丧出母,生母也,非见出于父之母也,更无待辨,何疑乎子思有出妻之事,而兼疑乎伯鱼为出母之丧哉!况《檀弓》止有出母字,并无出妻字。后人因出母字而溯从前一代为出妻,亦弗思之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