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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隋二主皈依智者,恣行五欲,自断慧根,所赐嚫施本无足纪,第以其中名相多六朝方物、方言,文人考据间有所遗,因附载之,为淹通者资一二异闻奇字耳。又智者答上晋王万春树皮袈裟一缘,乃梁武帝时外国所献者。晋王谢启云:「菩萨戒称所著袈裟,皆染使坏色,况复自然嘉树,妙彩天成,相应之言,无劳外假。万春表长生之称,二翼合善譬之辞,永服周旋,恒充布萨。常事半月,岂惟六日,着如来衣,深荷慈奖。谨和南。」衣名甚新奇,启文亦妙。  金甲人 何工部遵,正德中疏谏南巡,廷杖死。世庙初,赠公尚宝卿,官其子一人。南畿志言:公赠光禄少卿,误也。公葬南郊且百年矣,其孙诸生应鼎,常梦一金甲人,谓之曰:「亟改扦而祖,吾为而祖所压且百年。」柰何形家亦言地非吉壤,应鼎乃改葬。既开圹,则棺木已腐,而形故不坏,面如生,目开而晴甚黄,衣红袍,色犹未变也。掘其下果有砖甃,为古冢,不知何人之墓。且当何公葬时,岂不知是前人冢而扦之!皆异事也。  先祖梦中三人 万历己卯秋,先祖赠中宪,公梦一人语之曰:「今科报中式者三,一者之北门桥,一者之剪子巷,一者之上新河。」觉而臆其说,是科无验。庚辰冬,先祖谢宾客矣。踰三年为壬午,应天中式者三人。第六名沈天启,住剪子巷;第十二名黄梦麒,住上新河;第十四名张文晖住北门桥。梦之奇中如此,且踰一科始验,梦之人已逝而兆始符,造化之巧,真不可测也。  秦桧女墓 王君履泰言:秣陵镇人曾掘地得冢,朱其棺,以铜为凳庋之,羡中多金银器。报于巡检司,官勘志石,秦桧第三女也,官亟令人掩之。金陵琐事载:嘉靖末,江宁镇人有掘得桧墓者,所获不赀,官因恶桧而缓其狱。案元金陵志,桧墓在牛首山。在江宁镇南木牛亭者,其祖茔耳。未知孰是。  猿妖 张韫甫言:嘉、隆间,一部郎之妻,偶出南门梅庙烧香,为物所祟,每至辄迷眩,百计遣之不去。后部中一办事吏谙道箓符水,郎命劾治之。吏设坛行法,别以小罂摄怪,久之罂内啧啧有声,吏复以法咒米,每用一粒投罂中,其怪即畏苦号叫,似不可堪忍者。问其何所来,怪答曰:「本老猿也,自湖广将之江以北,道过金陵,偶憩于高座寺树杪,而此夫人经行其下,适有淫心,遂凭而弄之耳。」吏以符封口,火焚之,怪遂绝。案宋高僧传载,会稽释全清,工密藏禁咒法,劾治鬼神。所治市侩王家之妇,草为刍灵,立坛咒之,良久妇言乞命,乃取一缶,驱刍灵入其中,呦呦有声,缄器口,以六乙泥朱书符印而瘗之,即此术也。  翟氏 友人翟德孚名文炳,以庠生援入监。第四子聪敏能文而病瘵,其家多妖祟,日夜抛掷瓦砾不休。德孚请劾鬼者治之,设坛于所居楼之庭中,而置罂以俟。久之,一妇人啼哭呜咽自楼而下,趋入坛上罂中,悲凄不可闻,云是德孚亡妇,不忍舍吾子来相顾耳。今何意煎迫至此,亡已,请勿薶我,薶则永无生路矣。德孚不听,竟于园地掘坎瘗之。所掷瓦砾遂绝,而子竟不起。此上二事与琐事所载方崦杏花村事正同。  语怪录 鲁南陈先生着语怪录中四则。一曰:秦云字士龙,金陵人也,号南堂居士,有诗名,为定西侯记室,不得志,卒于彭城。金元玉家尝召箕,书案上云「吾南堂居士也」。请赋一章,即降箕云:「十年尘足走京华,桃李春风几度花。地下尚怀天子殿,世间依旧故人家。铁城野哭存青眼,玉垒蛮戈荡白沙。怨恨征西元帅使,不如江海泛仙槎。」一曰:方伯吴公彦华为参政时,出按部,宿公署中。夜入厕,自置烛地上,见一人为执烛起,黄裳绿衣女子也,公不敢仰视。久之,遣执烛前导,过牖下,门子皆熟睡,撼之不醒。遣入室取衣冠,危坐曰:「置烛案上。」挥之出,乃去。一曰:刘司空麟初为刑部郎,出理刑于澶渊。夜方寐,有物如木棉团压于被,遂不能醒。强振起,去若飘风。少寐又复压被上,如是者三。乃呼门役,皆入室不能醒,公自起逐之,若烟从牖隙中去。一曰:周公约庵巡抚延、绥,时榆林一妇方产,渴思饮水,饮辄至满桶,自是不食,亦不复与人间事矣,终日求掩埋。其夫苦其乱,从之,穿冗使入,上留一窍,越数日启视犹生。城中人以为神,强出之,将以布裹其躯,漆而为供奉。公闻而怪之,罪其惑,召妇至台讯之。妇曰:「吾不粒食久矣,非人间所宜存者,但掩埋可,何治为?」竟遣之,不知所终。余又记王公少冶官刑部,差竣归京,未携家,往寓中卧室,以席布地。夜忽觉有物压其胸,而身遂如在磨盘上,旋转如风,眩运甚,然心了了。强力簸顿之,其物堕床下,走席上,窣窣有声。急呼僮起逐之,僮仓卒开门,遂逸去。此与刘公所遇正同,皆狐妖也。  陈公谐谑录 司马王公敞身短,纱帽作高顶,鞋着高底,舆用高扛,人呼为「三高先生」。 顾太仆居忧,须发尽白,至服阕北上,乃皆乌之。人曰:「须发亦起复矣。」 陈铎为指挥,善词曲,又谐谑。常居京师,戏作月令。惟记其二月下云:是月也,壁虱出沟中,臭气上腾,妓靴化为鞋。最谐形容,「化为鞋」更可笑也。 夏学正病,有传方焚漆头巾作灰,酒服之,其子取服,顷之,烦燥而卒。学正少与南太宰张公澯同舍,因为志其墓,其铭曰:「少学于学宫,既官于学宫,今也卒于学宫。呜呼,夏公!」黄撝之主事,为改数字:「少学于头巾,既官于头巾,今也卒于头巾,呜呼,夏君!」太宰闻之,叹曰:「真油嘴也。」 南部考察,刑部黜一郎中。时陈留刘公忠为太宰,人问刘何以得其情而黜之?撝之曰:「王顾左右而言他。」时王考功韦、顾验封璘为刘所信任,故云。 蔡承之见碑龟跌,问周子庚曰:「此亦龙种,有别名,非龟也,偶忘之。」周答曰:「名老蔡。」承之笑曰:「问误也,大龟曰『蔡』。」  怪石 东坡先生黄州江岸细石,第有温莹如玉,或深浅红黄之色,或细纹如人手指螺文。又有一枚如虎豹者,有口鼻眼处而已。余乡王藩幕家有一大石子,中具兜尘观音像,面目跏趺,俨然如生,衣鞋亦复分晓。又程别驾家南门外,有石子累数百,有白质五彩文,或黑质素文,中或现北斗七星,或具山水草木状,或具鸲鹆眼,或如桃丝竹根,圆点数十,斑驳如画,或赤如丹砂,或碧如翡翠,种种奇特,不但如东坡志林所书矣。石多出六合山中,今尽为人掘取,如前所记,一枚直可钱数千。  目静齿动 余向偶病齿痛,有人教以常漱且叩,曰:「目病宜静,齿病宜动。」因读志林记张文潜语曰:「目有病当存之,齿有病当劳之,不可同也。」又记黄鲁直语曰:「治目当如治民,治齿当如治军;治目当如曹参之治齐,治齿当如商鞅之治秦。」知此说其来久矣。  评花 余尝评牡丹花、虞美人花、菊花似纸花,扶桑花似绉纱花,芍药花似绢花,玉兰花、栀子花、秋海棠花、百合花、玉簪花、西番莲花似通草花,桂花、蜡梅花似蜡花,兰花似角花,梅花似鲥鱼鳞花。而东坡先生志林与王文甫评花,言荼(艹縻)花似通草花,桃花似蜡花杏花似绢花,罂粟花似纸花,则既已先之矣。 客座赘语卷四  笔墨研冠天下 渑水燕谈记李后主留意笔札,所用澄心堂纸、李廷珪墨、龙尾研,三物为天下之冠。又言墨不直廷珪。廷珪父超,易水人,与廷珪度江至歙州,以其地多美松,因留居,以墨名。本姓奚,江南赐姓李氏,珪或为邽。珪弟廷宽,子承宴,孙乂用,皆有闻。江南墨者,又有朱君德、柴询、柴承务、李文远、张遇、陈赟,著名当时。其制有剑脊、圆饼、拙墨、进贡墨、供堂墨,其面多作蛟龙,其幕有「宣府」字,或云「宣」,或着姓氏,或别州府。宋仁庙尝于宴赐近臣墨,其文曰:「新安香墨。」其后翰林承赐者,皆廷珪双脊龙样,尤为佳品。又墨庄漫录载:宣、政间佳墨如关珪、关瑱、梅鼎、张滋、田守元、曾知唯,不知何许人。又唐州桐柏山张浩制作精妙,遂压京都。又河东解子诚,又韩伟升所制,久藏胶力皆不乏,精采与新制敌,可与李氏父子甲乙者。又李格非破墨癖说言:用薛安、潘谷墨三十余年,皆如吾意,不觉少有不足。避暑录话言:潘衡墨佳,以墨得名,尤用功,可与九华朱仅上下也。又言墨工高庆和,大观中令取煤制墨,不计其直。又言潘谷亲造者黑,它如张谷、陈瞻与潘使其徒造者,皆不黑。  瘗鹤铭 周吉甫摹瘗鹤铭仅得十七字,其后王瓒诗字遂无载矣。案墨庄漫录云:瓒刻诗一篇于铭之右方,字画差小于铭,而笔势八法乃极相类,或此铭是瓒书亦未可知。顾氏铭考独不及此,盖李石续博物志谓书板帖与此铭,皆定为陶隐居书耳。瓒诗在宋已漫泐,其全篇云:「冬日与吴公泛舟此山。江水初不冻,今年寒复迟。群芳且未歇,近腊仍夹衣。载酒适我情,兴来趣渐微。方舟大川上,环酌对落晖。两片青石棱,波际无因依。三山安可到,欲到风引归。沧溟壮观多,心目豁暂时。况得穷日夕,乘槎何所之。谪丹阳功曹掾王瓒。」铭字焦弱侯先生据茅山志定以为顾况书。  庆奴黄罗扇 江南李后主尝于黄罗扇上书,以赐宫人庆奴,云:「风情渐老见春羞,到处销魂感旧游。多谢长条似相识,强垂烟态拂人头。」扇宋时犹传诸贵人家。「见春羞」三字新而警。  异芝 梁简文延香园,大同十年,竹林吐一芝,长八寸,头盖似鸡头实,黑色,其柄似藕,内通干空,皮质皆纯白,下微红。鸡头实处似竹节,脱之又得脱也。自节处别生一重,如结网罗,四面周可五六寸,围绕周匝,以罩柄上,相远不相着也。其结网众目,轻巧可爱,其柄又得脱也。验仙书,与威喜芝相类耳。  娑罗树 今南中有娑罗树,干直而多叶,叶必七数,一名曰七叶树。初夏作花,花挺出于枝上,长数寸,茎紫青色,一茎数十花,花色白,结实如栗。酉阳杂俎:巴陵有寺,僧房床下忽生一木,随伐随长,外国僧见之曰:「此娑罗也。」元嘉初,出一花如莲,此与今木不类。天宝中,安西道状言:「臣所管四镇,有拔汗密,有娑罗树,特为奇绝。不芘凡草,不止恶禽。耸干无惭于松栝,成阴不媿于桃李。近差官采得前件树枝二百茎,如得托根长乐,擢颖建章,布叶垂阴,邻月中之丹桂;连枝接影,对天上之白榆。」  梁朝乐游苑流杯仪 魏使李同轨、陆操聘梁,入乐游苑西门内青油幕下。梁主备三仗乘舆从南门入,操等东面再拜。梁主北入林光殿,未几引台使人。梁主坐皂帐南面,诸宾及官俱坐定,遣书舍人殷灵宣旨慰劳,具有辞答。其中庭设钟悬及百戏,殿上流杯,池中行酒,具进梁主者题曰「御杯」,自余各题官姓之杯,至前者即饮。又图象旧事随流而转,始至讫于坐罢,首尾不绝也。尝读六朝人曲水序诗,观此当日流杯故事,宛然如见。今之为此宴者少矣。  湖册口数 侯鲭录载天下生齿之数,止据宋会要户数言耳。今以后湖志载古今人口数,参诸史册。禹九州岛口千三百五十五万三千九百二十三。周成王时口千三百七十万四千九百二十三。汉自高祖讫于孝平,口五千九百五十九万四千九百七十八。东汉光武中元二年,口二千一百万七千八百二十。桓帝永寿三年,口五千六百四十八万六千八百五十六。晋平吴之后,口千六百一十六万三千八百六十三。隋大业二年,口四千六百一万九千九百五十六。唐天宝十四载,口五千二百九十一万九千三百九。宋治平三年,口二千五十万六千九百八十。熙宁十年,口三千八十万七千二百十一。绍圣元年,口四千二百五十六万六千一百四十三。元符三年,口四千四百九十一万四千九百九十一。大观四年,口四千六百七十三万四千七百八十四。国朝洪武中,户一千六十五万二千七百八十九,口六千五十四万五千八百一十三。弘治十五年,户九百六十九万一千五百四十八,口六千一百四十一万六千三百七十五。嘉靖二十一年,户九百九十七万二千二百二,口六千二百五十三万一百九十五。万历六年,户一千六十三万一千四百三十六,口六千六十九万二千八百五十六。我朝数较前代独多,然今之隐漏者实伙。总之册籍虽具,漫难凭据。会典称休养既久,生齿渐繁,户籍分合及流移附属,并脱漏不报者多,其数乃减于旧。此探本之论也。  二月生子 隋书萧皇后传:后梁明帝岿之女也。江南风俗,二月生子者不举。后以二月生,由是季父岌收而养之。未几,岌夫妻俱死,转养舅氏张轲家。后隋文帝为晋王访姻萧氏,岿乃迎后归,受聘为晋王妃焉。当时俗忌如此。 【后汉张奂传:吴州俗,子生于二月、五月、与父同生日,俱不举。此俗久矣,至是相沿于江南也。】  莠民 【二则】 十步之内,必有恶草;百家之中,必有莠民。其人或心志凶虣,或膂力刚强,既不肯勤生力穑以养身家,又不能槁项黄馘而老牖下。于是恣其跳踉之性,逞其狙诈之谋,纠党凌人,犯科扞罔,横行市井,狎视官司。如向来有以所结之众为绰号,曰十三太保、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者,又或以所执之器为绰号,曰棒椎、曰劈柴、曰槁子者。赌博酣醟,告讦打抢,闾左言之,六月寒心,城中有之,日暮尘起。即有尹赏之窖,奚度之拍,恬焉而不知畏者众矣。 又有一等既饶气力,又具机谋,实报睚眦,名施信义。或殢财役贫以奔走乎匈贷,或阳施阴设以笼络乎奸贪。遇婚葬则工为营办以钓奇,有词讼则代为打点以罔利。甚则官府之健胥猾吏,为之奥援;闾巷之刺客奸人,助之羽翼。土豪市侩,甘作使令,花鸨梨姏,愿供娱乐。报仇借客而终不露身,设局骗财而若非动手,有求必遂,无事不干。徒党至数十百人,姓名闻数千百里,如曩之崔二、龚三概可睹矣。此尤良民之螟螣,而为政之蟊贼也,可亡禁与!  二无字碑 梅冈晋太傅谢安石墓碑,有石而无其辞,人呼为「无字碑」。前记言:「以安功德,难为称述,故立白碑。」桯史言:「牧牛亭,秦氏之丘陇在焉,有移忠、旌忠二寺,相去五里。桧墓前隧碑,宸奎在焉,有其额而无其辞,卧一石草间。曰:当时将以求文,而莫之肯为,今已矣。」按此则金陵有二无字碑。  石头城 桯史言:六朝建国江左,台城为天阙,复筑石头城于右,宿师以守,盖如古人连营之制。然古今议攻守者,多疑以为分兵力而无用。东阳陈同甫尝上书乞移都建康,谓古台城当在今钟山,而大司马门在马军新营之侧,今城乃江南李氏所筑耳。使六朝因今城以守,则不费侯景数日力,何以历年如彼,其久乎?因言曹武惠登长干,兀朮上雨花台,城中秋毫不能遯,其说良是。第指古台城所在,未有明据,亦出臆度。自清凉寺而上,皆古石城,颓墉犹可识,其址皆依山而高,然则六朝非不知备也。  三段石碑 府学中三段石碑。案实录天册元年,吴郡临平湖开,又于湖边得石函,函中有小石,青白色,长四寸,广二寸,刻上作皇帝字。于是改元天玺,立石刻于岩山,纪略功德,其文乃东观令华核作。黄睿东观余论曰:「皇象书,人间殊少,惟建康有吴时天发神谶碑,若篆若隶,字势雄伟,相传乃象书也。」戚光续志云:「象书独步汉末,况体兼篆籀,诚宜居周鼓秦刻之次,魏锺繇诸碑勿论也。其石四方,面背吴,书各八行,两傍狭书○行。其文书满三方而虚其一,辞虽不可读,其可识者百八十余字。首曰『上天帝言』,次曰『天发神谶』,曰『○谶广多』,曰『将军将军关内侯』,曰『诏遣中书郎』,曰『章咸、李楷、贺○、宠、建业丞许○等十二人』,曰『永归大吴,上天宣命』,曰『文字炳朗』,曰『在诸石上』。其后又别书曰:『兰台东观令』,曰『巧工九江』,曰『郡』,曰『东海夏侯』。此盖列与事之臣于正文之后。东观令时为华核,碑辞虽未易读,大抵犹秦碑刻制尔。泰山碑似方非方,四面广狭皆不等,正与此石类。」  铸钱 南都自开国至嘉靖中,开局铸钱,独洪武、宣德、弘治、嘉靖四种耳。正、嘉中,民间用古钱,其后悭滥之极,至剪铁叶、锡片伪为之,后乃稍稍厌弃,而更用「开元通宝」钱。至今上十年前,始用「万历通宝」钱,而与嘉靖、隆庆制钱相兼行使,自后工部遂议就局铸造矣。庚子、辛丑间,又别造大厂,与宝源局并行鼓铸,增多至百二十余垆。于是户部与操院亦议并铸,久之京府亦别起垆灶铸钱于常平仓矣。所铸之钱既多,而行钱止于都城之内,久则钱益多而其直反贱,诸军役、匠作应受钱者,咸不乐三七搭支。又铜商以抽税多,故昂其直,而部所给之铜价不可增,则铜不时至。于是乃减所增铸垆,斥停铸者各归其家,而私铸之犯者众矣。向也未行广铸,局中供役者不过世业旧工,自广铸而召募多人,于是拨砂、看火、醒眼、错边之法人人具晓之。身既不隶于官而无所牟利,则往往私铸以市,而其钱颇与官铸者埒,且又减其直以雠于市之贸钱者,而私钱乃盈地。至官以法禁之,小民以死抵突,不可止也。故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假人。」又曰:「利出于一孔者,国无敌。」噫,诚然哉!  斗十六度 建业、丹阳分野属扬州,于天文入斗十六度 【于天文入斗十六度 「入」原作「八」,据万历本改。】 。盖十二次度数,班固取三统历十二次配十二野,其文最详。又有费直说周易、蔡邕月令章句,所言颇有先后。如自南斗十二度至须女七度,固言为星纪。而费直言起斗十度,蔡邕言起斗六度。又范蠡、鬼谷先生、张良、京房、张衡、谯周、诸葛亮、陈卓并云斗、牵牛、须女为吴、越、扬州,与固所言,微有不同,而必以丹阳入斗十六度 【而必以丹阳入斗十六度 「入」原作「八」,据万历本改。】 ,亦或有无定者矣。南斗六星 【南斗六星 万历本作「按斗六星」。】 ,其状似北斗,二十五度,天庙也,亦曰天机。五星贯中,日月正道,为丞相、太宰之位,宜褒进贤良,禀授爵禄。又主兵。南二星魁,天梁也;中央二星,天相也;北二星,天府庭也,亦为寿命之期。将有天子之事占于南斗,星盛明,君臣一心,天下和平,爵禄行。  绿蝴蝶 丙申秋初,家僮捉得一蝴蝶,大如掌,翅作浅绿色,娇腻艳发,睛如点漆,两眉纯紫,腹下白,微带淡红,前翅头两画,后翅末三圈,俱燕支色。又两带如燕尾拖于后,疑为橘蠹所化。段公路北户录纪卢肇员外说,一蚡蝶如两手大,上有散绿点,丁香眼,前翅头两画,燕支色,后翅为燕尾分。与予所见者,大半相似。  斗鱼 史载宋文献公濂云:「余客建业,见有畜波斯鱼者,俗讹为「师婆鱼」,其大如指,鬐鬣具五采,两腮有小点如黛,性矫悍善斗。人以二缶畜之,折藕叶覆水面,饲以蚓、若蝇、及蚊。伺鱼吐泡叶畔,知其勇可用,乃贮水大缶,合之,各扬鬐鬣相鼓视,怒气所乘,体拳曲如弓,鳞甲变黑,久之忽作秋隼击,水声泙然鸣,溅珠上人衣,连数合复分。当合如矢激弦绝,不可遏,已而相纠缠,盘旋弗解。其或负,则胜者奋威逐之,负者惧,自掷缶外,视其身纯白云。予闻有血气者必有争心,然则斯鱼者,其亦有争心否欤?抑冥顽不灵而至于是欤?哀哉!然予所哀者,岂独鱼也欤!」今闽中有此鱼,以夏而饲,秋则否。潘庚生  女饰 今留都妇女之饰,在首者翟冠七品命妇服之,古谓之副,又曰「步摇」。其常服戴于发者,或以金银丝,或马尾,或以纱帽之。有冠,有丫髻,有云髻,俗或曰「假髻」。制始于汉晋之大手髻,郑玄之所谓「假紒」,唐人之所谓「义髻」也。以铁丝织为圜,外编以发,高视髻之半,罩于髻,而以簪绾之,名曰「鼓」,在汉曰「翦牦蔮」,疑类于周礼之所谓「编」也。摘遗发之美者缕束之,杂发中助绾为髻,名曰「头发」,诗之所谓「鬒」也。长摘而首圜式方,杂爵华为饰,金银、玉、玳瑁、玛瑙、琥珀皆可为之,曰「簪」。其端垂珠若华者,曰「结子」,皆古之所谓「」也。掩鬓或作云形,或作团花形,插于两鬓,古之所谓「两博鬓」也。花钿戴于发鼓之下,古之所谓「蔽髻」也。耳饰在妇人,大曰「环」,小曰「耳塞」,在女曰「坠」,古之所谓「耳珰」也。塞即古之所谓「瑱」也。以小花贴于两眉间曰「眉间俏」,古谓之「花子」,一曰其制自古之玄旳、龙黑勺为之昉也。饰于臂曰「手镯」。镯,钲也,周礼:「鼓人以金镯节鼓」,形如小钟,而今相沿用于此,即古之所谓「钏」。又曰「臂钗」,曰「臂环」,曰「条脱」,曰「条达」,曰「跳脱」者是也。金玉追炼约于指间曰「戒指」,又以金丝绕而箍之曰「缠子」,即繁钦诗之所谓「约指一双银」也。以金珠玉杂治为百物形,上有山云题、若花题,下长索贯诸器物,系而垂之,或在胸曰「坠领」,或系于裾之要曰「七事」。又以玉作佩,系之行步声璆然,曰「禁步」。皆古之所谓「杂佩」也。古取其用,今取其饰也。金玉珠石为华爵,长而列于鬓傍曰「钗」,古一谓之「笄」。齐、梁间始有花钗、金钗之名,而实始于汉,前此未之有也。其差小于钗者曰「掠子」,或谓即古「搔头」,义取掠发,疑有类于古之所谓「导」也。亲迎妇将登车,以彩帊或锦幅羃其首,至夫家行合氶礼,始揭去之,曰「盖头」,古名曰「幜」。北齐纳后礼有所谓「加幜」、「去幜」者,此也。  陈南北狱 陈武帝令尚书删定郎范果参定律令,又令徐陵等知其事。惟重清议禁锢之制,若搢绅之族,犯亏名教不孝及内乱者,终身不齿。其当刑于市者,夜须明,雨须晴,朔日、八节、六斋,日月在张、心日并不得行刑。廷尉寺为北狱,建康县为南狱。  金陵古今铸钱 吴大帝赤乌元年,铸一当千钱,一当五百钱。 宋文帝元嘉七年,铸四铢钱。 宋孝武帝孝建元年,铸孝建钱,一边文为四铢。 宋废帝景和二年,铸二铢钱。 【时私铸钱多,无轮廓,不剪凿者谓之「耒子」,尤薄轻者谓之「荇叶」,一千钱长不盈三寸,大小称此,谓之「眼钱」,劣于此者谓之「綖环钱」,入水不沈,随手破碎。】 梁武帝铸五铢钱,又别铸除其肉郭,谓之「女钱」。 普通中,议尽罢铜钱,更铸五铢铁钱。 梁末又有两柱钱。 陈文帝天嘉五年,铸五铢钱。 宣帝大建十一年,铸六铢钱。 隋文帝于开皇十年诏晋王广,听于扬州立五垆铸钱。 唐高宗干封二年,诏天下铸「开元通宝」钱。 唐玄宗天宝□年,诏扬州置十垆铸「开元通宝」钱。 南唐元宗保大元年,铸「唐国通宝」钱,「大唐通宝」钱,「保大元宝」钱。 皇明洪武初,置宝源局于应天府,铸「大中通宝」钱,凡五等:一两、五钱、三钱、二钱、一钱,重各如之。 令户部及各行省铸「洪武通宝」钱。 宣德九年,令南京工部铸「宣德通宝」钱。 弘治十八年,铸「弘治通宝」钱。 嘉靖八年、二十一等年,铸「嘉靖通宝」钱。 【国朝皆纪在南京铸者。】  太学生徒 南大司成江夏郭公奏欲罗异材,复具列于教条,如诗赋、天文、律算、兵法各为一科,其论甚伟。因考唐西京立国子监,一曰「国子学」,生徒三百人,分有五经,一经六十人,以文武官三品以上及国公子孙从二品以上之曾孙为之。二曰「太学」,生徒五百人,每一经百人,以四品、五品及郡县公子孙及从三品之曾孙为之。三曰「四门学」,生徒千三百人,分经与太学同,其五百人以六品、七品及侯、伯、子、男之子为之;其八百人以庶人之俊造者为之。四曰「律学」,生徒五十人,取年十八以上、二十五以下,以八品、九品子孙及庶人之习法令者为之。五曰「书学」,生徒三十人,以习文字者为之。六曰「算学」,生徒三十人,以习计数者为之。其州县学,生徒门荫与律、书、算学同,诸生皆限年十四以上、十九以下,皆郡县自补。郭公之意盖本于此。我朝国初,太学之制犹有汉、宋遗风,自景泰以后,纳粟之例开而古法荡然尽矣。以考德、讲艺、释奠、视学之地,一变而为西园、鸿都卖官鬻爵之区。谁秉国成,为斯作俑?可叹,亦可恨也!  五祀 留都人家以腊月二十四日夜祀灶,饧糖果酒,自士大夫至庶人家皆然,此古五祀之一也。商制五祀,一曰户,二曰灶,三曰中溜,四曰门,五曰行,天子与诸侯大夫同。门、户主出入,灶主饮食,中溜主堂室、居处,行主道路也。周制,王为群姓立七祀,曰司命,曰中溜,曰国门,曰国行,曰泰厉,曰户,曰灶。诸侯立五祀,曰司命,曰中溜,曰国门,曰国行,曰公厉。大夫立三祀,曰族厉,曰门,曰行。嫡士立二祀,曰门,曰行。庶人立一祀,或立溜、,或立户。汉立五祀,白虎通云:户以春祭,灶以夏祭,门以秋祭,井以冬祭,中溜以六月祭。其后人家祀山神、门户,山即厉也。然则今以士大夫止祀灶一,不及其它,与祭以冬尽,皆与礼异。  耕台蚕观 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司空、大司农、京尹、令尉度宫之辰地,八里之外,整制千亩,中开阡陌,立先农坛于中,阡西陌南,设御耕坛于中,阡东陌北。梁武帝普通二年又移籍田于建康北岸,筑兆域如南北郊,别有望耕台在坛东。宋孝武帝大明四年,始于台城西白石里为蚕所,设兆域,置大殿。又立蚕观。今地皆不复可考。  乘马衣冠 唐景龙二年,皇太子将亲释奠于国学,有司草仪注,令从臣皆乘马衣冠。左庶子刘知几进议非之,内云:江左官至尚书郎而辄轻乘马,则为御史所弹。又颜延年罢官后,好骑马出入闾里,当时称其放诞。此则专车凭轼,可擐朝衣,单马御鞍,宜从亵服。求之近古,灼然之明验也。褒衣博带,大履高冠,本非马上所施,自是车中之服。且长裾广袖,襜如翼如,鸣佩纡组,锵锵奕奕,傥马有惊逸,人从颠队,遂使遗履不收,絓骖相续,因以受嗤行路,有损威仪。乘马衣冠,宜从废改,皇太子付外施行,且着为式。今留都百官送表,朝服乘马,阴雨时甚栗栗。有谘及旧典者,检此答之。  桃符画鸡蒜头五毒等仪 岁除岁旦,秣陵人家门上插松柏枝、芝麻楷、冬青树叶,大门换新桃符,贵家房门左右贴画雄鸡。此亦有所自起。案魏、晋制,每岁朝设苇茭、桃梗、磔鸡于宫及白寺之门,以辟恶气。自夏后氏以苇茭,商人以螺首,周人以桃为梗。汉兼用三代之仪,以苇茭、桃梗,五月五日,朱索五色印为门户饰,以傩止恶气。后汉又以朱索、连荤、菜弥、牟朴、虫锺,以桃印长六寸方三寸,五色书文如法,以施门户。魏、晋乃杂用于岁旦。今人家五月五日,庭悬道士朱符,人戴佩五色绒线符牌,门户以缕系独蒜,及以彩帛、通草制五毒虫,虎、蛇、蝎、鼅鼄、蜈蚣蟠缀于大艾叶上,悬于门,又以桃核刻作人物佩之。盖用汉五月五日之遗法也。  郊香 梁武帝制:南郊、明堂用沈香,取天之质,阳所宜也。北郊用上和香,以地于人亲,宜加杂馥。又祈雨之祀,朱异议止从坎瘗,停用柴燎,曰以火祈水,于事非宜。  祈雨 都中祈雨,小儿扛香亭,沿街市吁呼龙王,见路人持伞者,击而碎之。或曰:「此何始也?」予曰:「魏孝成定雩祭仪,自断屠诸旧典外,有百官断伞扇一条。开元礼因着断扇之文,此其繇也。」又道人登坛,祈祷用妇人。或曰:「毋乃为与?」予曰:「以阴求阴,董广川有是言矣。罗泌路史论雩祭宜用女巫,意盖本此。汉武帝祈雨仪用女子、女巫,丈夫遂至不许入市。道士之用妇人,亦自有义,未可尽非之也。」  北斗 偶友人言北斗第四星不明,主天下官无权。此与古占异。北斗七星,一至四为魁,五至七为杓。第一星曰天枢,二曰璇,三曰机,四曰权,五曰玉衡,六曰闿阳,七曰摇光。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玉衡为音,闿阳为律,摇光为星。石氏之第一曰正星,主阳德,天子之象;二曰法星,主阴刑,女主之位;三曰公星,主祸害;四曰伐星,主天理,伐无道;五曰杀星,主中央,助四旁,杀有罪;六曰危星,主天仓五谷;七曰部星,亦曰应星,主兵。又云:一主天,二主地,三主火,四主水,五主土,六主木,七主金。又曰:一主秦,二主楚,三主梁,四主吴,五主赵,六主燕,七主齐。张衡云:若天子不恭宗庙,不敬鬼神,则第一星不明或变色。若广营宫室,妄凿山陵,则第二星不明或变色。若不爱百姓,骤兴征役,则第三星不明或变色。若发号施令,不顺四时,不明天道,则第四星不明或变色。若废正乐,务淫声,则第五星不明或变色。若不劝农桑,不务稼穑,峻法滥刑,退贤伤政,则第六星不明或变色。若不抚四方,不安夷夏,则第七星不明或变色。又弼星附乎闿阳,所以助斗成功也。七政星明,则国昌,不明,国殃。斗旁欲多星则安,斗中少星则人恐。弼星明而斗不明,臣强主弱;斗明弼不明,主强臣弱也。天下官奉上行令,安得有权,主强臣弱,其占自明。友人之言,未足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