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夫于亭杂录 - 第 1 页/共 8 页

《古夫于亭杂录》 清王士禛  ●序 余居京师四十年,前后撰录有《池北偶谈》二十六卷、《居易录》三十四卷,既刻之闽,刻之东粤矣。辛巳请急,五月还都,历壬午、癸未,逮甲申之秋,复有《香祖笔记》八卷。是岁冬,罢归田里,迄明年乙酉,续成四卷,通十二卷,又刻之吴门。余老矣,目昏眵不能视书,跬步需杖。白日坐未久,即欠伸思卧,讵复劳神于泓颖之间,以干老氏之戒。然遣闷送日,非书不可,偶然有获,往往从枕上跃起书之,积成六卷,无凡例,无次第,故曰“杂录”。所居鱼子山下有鱼子水,郦氏所谓“泷水又西北至梁邹东南,与鱼子沟水合,水南出长白山东抑泉口,即陈仲子之所隐者也”。山上有古夫于亭,因以名之。渔洋老人自序。 ●卷一 ◎袈裟本字 盘山释拙庵访宋牧仲中丞于吴中,一日会沧浪亭,唱和裟字韵,拙庵以通首黏连不谐,遂押衲裟。近读唐人李群玉《恼僧自澄》诗:“当闻天女会,玉指散天花。莫遣春风里,红芳点架裟。”则袈字从木,作去声。唐人用字必有据依,惜向来未之知也。按“袈裟”,本作“{□毛}{沙毛}”,葛洪始改今字,从衣({□毛}与袈音同)。 ◎苏过书法 释觉范《文字禅?跋苏叔党书》云:“叔党行草,皆蝉蜕尘盍,笔法亚乃翁,惜其早世。不秋。邵阳俭上人携此帖见过,然如见其父子角巾竹杖,行小港榕林之下,不胜清绝。”又《跋本上人所蓄小坡书后》云:“鸡苏,《本草》:‘龙脑薄荷也。’东吴林下人夏月多以饮客,而俗人便私议坡误用鸡苏为紫苏,可发一笑。予将发鸾溪,上人出示此轴,笔势飞动,学坡而未臻坡处,政如马巷中遇王、谢子弟,步趋状貌,蕴藉风流,有自来矣。”观此,则知小坡不独工诗赋,而书法亦不愧家学,矧其忠孝大节,尤卓然者哉(《黄氏日抄》云:觉范本是医士)! ◎何家奇石 寂音《石门文字禅》有云:“何忠孺家有石如砚,以水灌之,则枝叶出石间,如丛桂状。”亦奇物。 ◎东坡画弥勒 世但知东坡善画枯木、竹石,寂音集中有《东坡画应身弥勒赞》云:“相传始作以寄少游,卿上人得于少游之家。”则坡老亦工画道、释人物也。 ◎干言山 今顺德府唐山县有干言山。《水经注》:“氵氐水又东南经干言山”。《一统志》:“《卫风》‘出宿于干,饮饯于言’,即此地。”《里志》:“东郡有发干县(今观城县),曹氏曰,即所谓干路史卫,县南有干城。”《诗》所云“出宿于干”者,或以为今之顺德,或以为今之东昌,或以为今之开封,孔氏云:“卫女所嫁,不知何国。”诸书参错不同如此,未可据依也。 ◎徐世溥 豫章徐世溥巨源以古文名家,余素爱其文。中间《诸葛武侯论》一篇,持论甚谬,余既著说以驳之。其集末《诗话》一条云:“王劭《冬夜对雪》诗‘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云云,使先读唐诗,后看六朝,掩姓名而阅之,鲜不以为左司者。”此右丞诗,而巨源以为王劭,以为六朝,舛讹甚矣。此亦如李君实不知韩退之“山石荦确行径微”一篇,同一笑柄也。 ◎龙王造宫殿 康熙三十年,宁海州有木工十数人浮海至大洋,忽沉舟,其家皆已绝望矣。阅八年,乃俱归。言舟初入洋,倏有夜叉四辈掣其四角入水,至一处,宫阙巍焕,如王者之居,曰:“此龙宫也,王欲造宫殿而匠役缺,故召尔辈至此,无恐也。”寻传王命令入,亦不见王。遂至工所,各使饮酒一瓯,即不饥渴。如是八年,不思饮食而工作不辍。工既竣,夜叉复传命:“尔辈久役于此,今可归矣,王有犒直已在舟中,可自取之。”各令饮蜜浆一碗,夜叉引入舟,复撮其四角,舟已出水上。其行甚驶,顷之抵岸,忽觉饥渴,乃觅酒肆饮食,而舟中先已有钱数百千,持以归。舟主杨御史也,操舟者得珊瑚树一株于洋中,持以献,盖亦龙王所酬也。初诸匠至工所,有督工者,自言亦宁海人,诸生,冯姓,春名,字大年。比归访之,则冯得狂疾,闭置室中八年矣。匠至而疾瘳,如旧相识者,所言悉同。杨名维乔,字岱桢,顺治己亥进士,以御史外迁口北道参议,有廉干称。 ◎赵南星集 高邑赵忠毅公(南星)、高阳孙文正公(承宗),皆北方之伟人,天下望之如泰山、北斗。二公集皆吴桥范文贞公(景文)刻于金陵。予儿启访官畿南,属购二集,仅得忠毅公集十四卷,已轶其半,有公之子清衡印记,盖其家藏本也。公诗长于古选,颇有法度,而又能自见其才思,惜近体轶不可见。文尤长于碑版,如吏部尚书孙清简公(钅龙)、山西布政使王公(述古)、兵部职方郎中张公(主敬)诸志铭,翰林侍读学士吴公(中行)传,少傅兵部尚书李公(化龙)、兵部侍郎魏公(允贞)、光禄少卿顾公(宪成)诸碑,于国是之是非、人才之枉直,痛切言之,可裨信史。牧斋钱公称其文滔滔莽莽,输写块垒而起伏顿挫,不能禀合古法,要其雄健磊落,奔轶绝尘,北方之学者未能或之先也。予谓读其文,居然有壁立万仞之概。 ◎觉范诗 予作《浯溪考》,颇搜抉僻秘,如李易安二长句,皆世所未习见。顷读洪觉范《石门文字禅》,有《同景庄游浯溪读中兴碑》长句一首,恨此书版行已久,不及收入,亟录于此,以补漏略。诗云:“上皇御天功最盛,生民温饱卧安枕。醉凭艳姬一笑适,薄大议之无乃甚。长安遮天胡骑尘,潼关战血深没人。哥舒臣贼不足惜,要脔国忠如脍鳞。苍黄去国食不暇,赐死马嵬谢天下。反身罪己成汤心,奈何犹有讥之者。取非其子又遽匆,灵武君臣无怍容。何须呜咽让衮服,自控归鞍八尺龙。谁磨石壁湘江上,揩拭云烟溅惊浪。龙蛇飞动忠义词,颜元色庄俨相向。与君来游秋满眼,闲行古寺西风晚。道人兴废了不知,但见游人来读碑。”(此诗与易安二篇皆未佳,但珍其僻秘耳) ◎徐文长诗欠雅驯 《中州集》诗“石鼎夜吟诗句健,奚囊春醉酒钱粗”,豪句也,然不如南唐“吟凭萧寺旃檀阁,醉依王家玳瑁筵”风调娴雅。予向谓徐文长诗欠雅驯者以此。 ◎药名谱 唐侯宁极《药名谱》:“人参曰皱面还丹,荠{艹尼}曰贼参。” ◎群芳谱 先大父尚书公《群芳谱》一条云:“马患诸病,白凤仙花连根叶熬膏,不论何症,抹马眼四角上,即汗出而愈。” ◎□□须帘 帘名□□须,人多不晓其义。升庵《丹铅录》云:“《尔雅》以□高为大□□出海中者,长二三丈,游行则竖其须,高于水面,须长数尺,可为帘。”《洞冥记》:“马丹常折□□须为杖。” ◎湖熟菜 故侯常某,开平裔孙也,鼎革后居湖熟,种菜自给,人谓之“湖熟菜”。其妻即中山女也,至是已先逝。汪于鼎(洪度)《湖熟菜歌》云:“腰围宝带盘罗珍,笙歌丛里暮连晨。头戴箬笠手Θ土,烈焰光中日卓午。昔人身未离朱门,自道心如游蓬户。今观此翁殊不然,早向朱门曾晏眠。天倾地坼身何惜,蓬户还容受一廛。开门江天直入座,生涯况有Θ能荷。耕砂耘砾代,细风飘飘吹雨过。霜根得气乳膏蒸,进泥甲拆声最清。绕塍顾ツ色飞动,栩栩黄蝶知余情。一肩入市晨光烂,道涂所过香风散。只数金钱莫问名,买鱼沽酒归来惯。遥望钟陵土一А,有时落日首频回。凤皇已逐青冥去,无梦吹箫引下来。” ◎铁券叹 于鼎又作《铁券叹》,甚有史笔。其序云:“明成祖即位,封驸马都尉王宁永春侯铁券,旌德民得之田间。券载宁受通燕之谤,拘系三年,靖难师至始得释,褒其始终不改之节。则其人可知矣。”“老农得券垄亩旁,人间因得瞻龙光。琢铁嵌金为文章,山河带砺凭永长。一代旧制何辉煌,惜哉名以靖难扬。金枝玉叶同苞桑,岂导姬旦来辅王。不然潜通奚所望,华兖字字褒忠良。承家只道永流芳,岂知隙影驹奔忙。吹箫台空无凤皇,铜驼陌上随沦亡。此券流传天意藏,金铁不灭名弥彰。” ◎建文钟 又《建文钟》云:“天留正统还让帝,如以黍谷存阳气。岁晚冰霜律未回,一线微阳正藏闭。我来深山憩古寺,瞥见孤钟思往事。风雷未敢信流言,贵戚何当轻易位。粗砂磨治碑版文,烈火销融金铁制。普天尽易洪武年,何处还称建文岁。其时钩连尽十族,断支交首盈衢市。轻生不乏有心人,百年犹为存苗裔。赫赫雷霆九天怒,威有难加势难至。正学绵绵一孑遗,孤钟历历半行字。天轴地维未倾折,万古千秋此维系。” ◎汪于鼎 革除一案,万古公愤,右二篇发挥痛快,故备录之。于鼎,新安歙人,余门人也,其《息庐诗集》,余所论定。 ◎会试考官 康熙四十五年丙戌会试,总裁官止用二员:吏部左侍郎李录予、工部右侍郎彭会淇。房考皆新差直省督学科道官,余止部属二人。盖所以杜揣摩之弊也。会试总裁,近例用四人,正考皆大学士、尚书为之,变例自是科始。 ◎东坡论战国士 东坡于战国之士独取鲁仲连、颜□,而皆惜其未闻道,升庵以为名言。今吾邑锦秋湖上有鲁连陂,有颜□墓。 ◎文心雕龙史通训故 黄山谷云:“论文则《文心雕龙》,评史则《史通》,二书不可不观。”明王侍郎损仲(惟俭)作《雕龙》、《史通》二书训故。以此二训故援据甚博,实二刘之功臣,余访求二十余年始得之,子孙辈所当宝惜。 ◎程嘉燧选中州集 程孟阳嘉燧常选元遗山《中州集》,新安有刻本。余观其去取,率不可解。即如刘迎无党之七言古诗、李汾长源之七言律诗,乃集中眼目,虽北宋作者无以过之,顾多从刊削,所收反丛脞不足观。牧斋先生称其“老眼无花,照见古人心髓”,然欤,否欤?于鼎以此书寄余,求增删重刻之,余谓存而不论可也。 ◎呈史取名 唐人《常侍言旨》记明皇迁西内事,云出朱崖太尉所续《呈史》。朱崖者,赞皇公也。宋岳侍郎珂著《呈史》,盖袭取赞皇之书以为名字。 ◎钩弋夫人 常疑汉武杀钩弋事不可解,或以为雄猜之主不近人情,事亦有之耳。考之《西京杂记》:“钩弋夫人从幸甘泉,告上曰:‘妾相运,应为陛下生一男,年七岁,妾当死。今必死于此不得归矣,愿自爱。’言终而卒,香闻十余里,因葬云陵。上哀悼之,发冢开视,惟衣履存,乃为起通灵台于甘泉。”据此,则钩弋去来皆非常人常理,安得有“去去不得活”之语邪! ◎百岁耆民 康熙四十二年,恩诏耆民百岁者,给与银两建坊。甘肃巡抚题报三人:宁夏右卫莫进忠一百三岁,肃州卫于国良一百岁,秦州李刚一百四岁。 ◎厮役高寿 邑耆民刘才旺者,少曾为先伯祖大司马公圉人,康熙乙酉,年一百八岁尚无恙。一夕,其子某与数客饮榻前,才旺已卧,亦引满,自歌一曲,复引满,又歌如前,凡三,歌亦三阕,遂鼾睡,明晨视之,已化去矣。虽本厮役,亦达人也。 ◎词牌改名 唐于□以乐府有《想夫怜》,其名不雅,或曰南朝相府有瑞莲,因歌为《相府莲》(或是因王俭莲幕事耳)。至今诗余有《相府莲》,□所改也。余昔与邹程村(祗谟)同定《倚声集》,长调有《秋思耗》者,余嫌其名不雅,改为《画屏秋色》。今诗余遂有此名,余所改也。 ◎御史反覆 平原董默庵(讷)以御史大夫改江南江西总督,有某御史者造之,甫就坐,大哭不已,董为感动,举坐讶之。某出,旋造大冶相余庐(国柱),入门揖起,即大笑。余惊问之,对曰:“董某去矣,拔去眼中钉也。”京师传之,皆恶其反覆。未几罢官。 ◎白银树 平原高苑城,晋宁州刺史辟闾允墓前有白银树二十株。高苑,吾县邻邑也,竟不知白银树何状。按《洞冥记》:“影娥池北鸣禽苑,有青金树,皮间有屑如金。”《西京杂记》:“上林有白银、黄银树各十株。” ◎木兰舟 陆鲁望《咏木兰花》诗云:“几度木兰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述异记》:“七里洲有鲁班刻木兰为舟,至今在洲中。”(或以为李义山诗) ◎女珊瑚 汉元封二年,郁林郡贡珊瑚妇人,命植殿前,号曰女珊瑚。 ◎鹿尾 京师极贵鹿尾,余向引陈子昂赋、耶律楚材诗证之。考《酉阳杂俎》所记,乃不始于唐,魏使崔︱、李骞在中丞刘孝仪坐,考仪曰:“邺中鹿尾,酒肴之最。”︱曰:“生鱼、熊掌,孟子所称;鸡跖、猩唇,吕氏所尚。鹿尾乃有奇味,竟阙载籍。”骞曰:“郑氏称益州鹿委,但未是尾耳。”观此,则自南北朝已贵之(委,乌魁切,弱病也。鹿委之义未详)。 ◎马戴行谊 余常谓唐末诗人,马戴为冠,其行谊亦不可及。《摭言》记戴佐大同军幕,许棠往谒之,流连数月,但诗酒而已。忽一旦大会宾友,出棠家书授之,启缄,乃知潜遣一介恤其家矣。此事亦古人所少。 ◎玉雕物 唐相杨收,每下朝常弄一玉婆罗门子,高数寸,莹彻精巧,云是于阗王内库中物。周时渠胥国献玉骆驼,高五尺。 ◎弹棋藏钩 今人误以弈棋为弹棋,固谬,然弹棋之制终亦不解。《广记》云:“今弹棋用棋二十四色,色别贵贱。又魏戏法,先立一棋于局中,余者间黑白围绕之,十八筹成都。”曹子桓云:“昔京师妙工有二,合乡侯东方安世、张公子,常恨不得与之对也。”《国史补》:唐有吉达、高越。藏钩,亦谓之意抠,亦曰行钩,见庾阐赋。其制:众人分曹,或有奇,则往来于两朋,谓之讠我鸱,亦曰飞鸟(讠我,吾何切,吟也。《说文》:嘉言也,与哦同)。 ◎跳脱 唐文宗一日问宰相:“古诗云‘轻衫衬跳脱’,跳脱竟是何物?”宰臣未对,上曰:“即今之腕钏也,《真诰》有‘斩粟金跳脱’,是臂饰。”又宣宗常赋诗,上句有“金步摇”,遣求进士对之,温庭筠以“玉条脱”为对,宣宗赏焉。二事皆见唐小说,或是一事而传闻异辞邪(上条出《卢氏杂说》,下条出《北梦琐言》)? ◎画钟馗 吴道子画钟馗,手捉一鬼,以右手第二指抉鬼眼,时称神妙。或以进蜀主孟昶,甚爱重之。一日,召示黄筌,谓曰:“若以拇指掏鬼眼,更有力,试改之。”筌请归,数日看之不足.以绢素别画一钟馗,如昶指,并吴本进纳。昶问之,对曰:“道子所画,一身气力、色貌俱在第二指,不在拇指,今筌所画,一身气力、意思并在拇指,是以不敢辄改。”此虽论画,实诗文之妙诀,读《史记》、《汉书》,须具此识力,始得其精义所在。 ◎龚万二郎中 昔在郎署,有龚、万二郎中,同舍相狎,龚长身而万短小。一日,同僚毕会,龚复以短小为谑,万徐曰:“左氏云‘筮短龟长’,殆为兄发耳。”一座大笑。 ◎文章迟速 文章迟速不同,此由天性,不关工拙,故汉人云:“飞章驰檄用枚皋,高文典册用相如。”唐人诗云:“潘纬十年吟《古镜》,何涓一夕赋《潇湘》。”又吴道子、大李将军俱画嘉陵江山水于大同殿壁,明皇曰:“李思训数月之功,吴道玄一日之迹,皆极其妙。”盖又不独文章为然。 ◎边鸾丹青 唐边鸾攻丹青,尤长于花鸟,折枝之妙,古所未有。晚客泽潞,貌五参连根,精妙之至。(《画断》) ◎药方 《朝野佥载》云:“被马咬者,烧鞭鞘灰涂之。蜘蛛啮者,用雄黄末傅之。筋断者,取旋复花绞取汁,以筋相对,以汁涂而封之,即续。” ◎靛水治噎 《广五行记》云:“绛州一僧病噎,都不下食,遗命弟子开其胸喉,视有何物。如其言,开视胸中,得一物似鱼,有两头,遍体肉鳞,置钵中,跳跃不止。以诸毒药内之,药悉化为水。一僧以蓝靛致钵,此虫忄匡惧,绕钵驰走,须臾化为水矣。故世传以靛水治噎疾,此与余《香祖笔记》所记鹅血治噎相类。然鹅血试之,亦不甚效。 ◎人参愈疾 唐天宝中,有赵生者,其先以文学显,兄弟俱以进士、明经入仕。生独鲁钝,年已壮,不为郡贡,发愤笈数百编,隐晋阳山中。旬余,有翁衣褐造之,谓生曰:“子志甚坚,老夫虽然无术有补于郎君,幸一谒我耳。”且曰:“吾段氏,家于山西大木之下。”言讫,忽亡所见。生遂往山西寻其迹,果有□树甚茂,生曰:“岂所谓段氏者乎?”遂以锸发其下,得人参,长尺余,肖翁形貌。生曰:“吾闻人参能为怪者,可愈疾。”遂瀹而食之。自是,豁然明悟,目所览书,尽能穷其奥。岁余,明经及第(《宣室志》。按字书,□,举雅切,音贾)。 ◎须考典故 画家画古人图像,皆须考其时代,如冠舄、衣褶、车服之类。一有舛误、杜撰,后人得而指之。诗赋亦然。宋史绳祖《学斋占毕》称杜牧《阿房宫赋》“烟斜雾横,焚椒兰也”二句,尤不可及。谓《六经》止以椒兰为香,《楚辞》言“椒浆兰膏”亦然。若“沈檀龙麝”等字,皆出于西京以后。近世文士作《婕妤怨》、《明妃曲》,而引用“梅妆莲步”,更为可笑。此皆齐、梁间事,汉时宁有之邪?故知作诗赋、作画,皆贵考据典故,乃不贻讥后人。 ◎命妇八阶 宋政和初,定命妇八阶,孺人次以室人,后改安人。见《占毕》。 ◎西汉墓铭 《占毕》载汉西京时,南宫寝殿内有醇儒王史威长《葬铭》曰:“明明哲士,知存知亡。崇陇原野,非宁非康。不封不树,作灵垂光。厥铭何依,王史威长。”云见张茂先《博物志》。此西汉墓铭之最古者。 ◎白居易集 白乐天东林寺藏集,唐末为高骈取之,宋真宗重令缮写装潢送东林。其龙门香山寺本,经乱亦不复存。后履道宅为普明僧院,后唐明宗子秦王从荣,又写本置院之经藏,即今本是也。乃知右文好事,不但真宗。 ◎宋祁诗 余观宋景文诗,虽所传篇什不多,殆无一字无来历。明诸大家,用功之深如此者绝少,宋人诗何可轻议邪! ◎上元中元下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