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域周咨录 - 第 5 页/共 16 页

一进方物:金香炉花瓶四副,重二百九十两;金龟一个,重十九两;银鹤银台各一件,重五十一两;银香炉花瓶二副,重一百五十两;银盘十二口,重六百九十一两;沉香六十斤;速香一百四十八斤;降真香三十根,犀角二十座;象牙三十枝。并其余香绢等物。初澌凛等四峒民久而不忘中国,时节必举本朝年号,告其祖先,服中国衣冠如式,出峒始易之。屡结内地边氓告于督府,求复中国。督府嫌其生事,辄杖杀告者,至是始得归。 二十五年,福海卒。其子宏氵翼幼,请袭。国内不服,交兵。 二十六年,莫文明与宗人中正、福山率其家属百余人奔钦州避难,诉于军门。提督军务侍郎张岳奏恤之。命韶州、肇庆二府、清远等处安插,官给岁米有差。 二十七年,逆党范子仪、范子流等谋挟中正争袭。扇诱海滨诸蛮。复叛寇钦州,官兵擒获诛之。 二十八年,莫敬典讨诛子仪余党。护送宏氵翼至镇南关听勘,保明奏令袭职。 三十年,以宏氵翼袭安南都统使。朝贡不绝。氵翼立后五六年,又复兵争。有贡使至京,朝廷以其伪官,待查明白方许献进。行文去后,查无的音,其贡使不敢回。至今隆庆二年,大学士李春芳悯贡使久处邸中,且能敬守主命,为之奏受其贡,遣回。使人在中国二十余年,青鬓而来,今回须发尽白。人以为比苏武皓首以归云。 按此得之礼部郎中郭所言,则其地为都统者非莫氏。正官未可知也。且莫登庸其先不知何许人,或云广州东莞县民,其父流至安南海阳路宜阳县古斋社。社长名之曰萍,盖戏语无迹之意也。萍生登庸及撅,父子以渔为业。登庸有勇力,黎滢以为都力士,信任之。正德十一年,从陈作乱。弑滢,已复叛,袭杀其子。潜谋不轨,黎椅不能制。寻逼纳,椅母,矫命自封,以至篡国。而终为义子阮敬所鸩,天道岂无知者哉!莫文明告变,则敬弑逆明矣。敬固所当讨者。昔毛伯温上疏谓黎宁无是人,欲绝去。《越峤》序录黎柽伪名宁之说。后愚得武氏碑文,仍伪称元和十四年,询知宁尚在彼广南境上,则亦可敌阮氏者也。夫兵岂虑不足哉,广西可得十三万,又取湖广土兵六万,各卫兵四万,江西、广、闽共募八万,即可得三十万。云南兵五万,武文渊亦可得五万,共四十万众。当横行越裳之地,阮敬不足平也。莫氏之役幸免于诛,失刑甚矣。若当时招之事,江一桂亦为有功。其《来威辑略》,可考也。 前给事中严从简《安南来威辑略序》曰:“予罪窜星源。暇阅《新安{穴臣}业传》载,白石江公守太平时,交夷莫登庸蠢动,世宗命毛伯温征之。伯温计先遣使往谕,公请行。登庸乃称臣,公筑受降城。建昭德台于镇南关,以奠巨防。上嘉公绩,进阶亚中大夫。及卒,诸夷创桄榔祠于关内祀焉。予深羡公之雄才大烈,迈迹马援,永世终誉。而犹未能悉其所以经制之方也。后获《安南来威辑略》三卷,展玩一过,则公文告之词,威攘之策,处置之宜,旷然发蒙。如在因垒之际,见公折冲樽俎,械饬毛车,飞苞译篚,而不觉为之盱衡击节也。但志谓抚交之行出公自请,今观军门广省二扎,乃伯温知公练达精敏,克壮其猷,特专委重,固有非公不足以服匪茹之戎者,公未尝抱筹求售也。及详羽报,则夷人慕公声灵赫濯,故愿脱帽避帐,亦有非公不肯心倾者。昔回纥眇视四方之旅,而慑志于子仪之一见;邾人不信千乘之盟,而取成于季路之一言。仁义可为干橹,忠敬可行蛮貊,自古皆尔,于公何疑。夫中国得公以伸其常尊之势,外夷得公以输其效顺之忱。公之功在社稷,与铜柱同标;泽在炎荒,与赤海同溢。则其尸祝卉酋,千岁弗替,其宜哉!虽然,予因公之事而有感于国家之处交人者,未免有遗恨焉。方太祖光践大宝,遣张以宁、牛谅诏谕陈A10,锡印封王,此特天造草昧,不欲擐甲于远,姑为羁縻之术,不必言已。永乐间,黎季弑主篡国。成祖命张辅进讨罪人。既得郡县,其地置省建官,则其区已入我版图,非复交有,此正变为夏之一机。使当时即令张辅世守兹壤,如沐氏之镇云南。则交人永沾圣化,与滇中同为文教之域。乃撤辅还朝,三叛复萌,非一失乎!宣德中,因中官马麒之贪暴,激变黎利倡乱。时张辅犹在位,假命仗钺,当一鼓分梨者。乃不听辅益兵之议,卒致孱将王通擅与贼和,弃地偃革。朝论以汉捐珠崖为辞,不思交之山川ク赋久属卧榻,与珠崖大异。况反侧者惟一利耳,国人固从又无二,何忍复陷之于喽丽,正犹唐河北再溃,非二失乎!迨登庸僭逆,柽逃占城,其臣郑悦等迎归清华,是固登庸一恚敌也。黎氏故臣武文渊者,居广南地(近莲花滩地名),拥强兵,据上游,常大败福海五万众,是又登庸一劲敌也。天子若诏云南出师,以文渊为先锋。顺流东下,直抵龙编,仍敕郑悦逼其背,再调老挝等刺其胁,誓许削平之后,量功授地。立柽为都统,使主故城,如文渊枭后即拜为清化路宣抚使,其余分与老挝等。凯旋者务大小适均,犬牙互制,而朝廷一无私焉。都统与宣慰知府各不相统,得以自选。其属三年一贡,俱令专达,则人喜规土,必争奋勇。夫包茅不入,王法不赦,乱臣贼子随在得诛,况堂堂天朝,岂患螳螂之努臂?师直者壮,多助者昌。登庸奚足破斧哉!奈何徇情不断,释穷寇之缚,纵在釜之鱼。黎柽已嗣而绝之嗣,登庸无君而作之君。表献受其虚文,兵食费其实储。非三失乎?自后宏氵翼立,文明奔,二范挟宗争袭,扇诱海蛮,鏖扰钦州,又不免役中国以事外夷。又岂若前日一劳永逸之为善耶!予谓季与利事在先朝无容追咎,登庸之招,白石公亲承其任,亦曾谓鲸鲵可歼否。要之庙堂主画,非公得专。读公军务一揭,皆麾城惭邑之备,慎斯以往,必能长驱席胜,则公之见已有先得我心者,九京可作,尚与公慷慨一证之。” 旧志称其地五岭以南,地方遐阻,夷獠杂居,不知礼义,其性轻悍。以富为雄豪,争夺兼并,役属贫弱,俘掠不忌。推髻剪发,文身跣足,口赤齿黑,好食槟榔。一年再稻,一岁八蚕,桑麻蔽野,不解种麦,多鱼监之利。暑热,好浴于江,便舟善水。平居不冠,立常父手,席坐蟠足。谒贵跪膝三拜,侍客以槟榔,嗜酸咸海味。交、爱民倜傥好谋,欢、演民淳秀好学。汉光武中兴,命马援征交女主,立铜柱,而南汉置为交州。时有刺史名仕变,乃初开学,教取中夏经传。翻讠尺音义,教本国人,始知习学之业。然中夏则说喉声,本国话舌声。字与中华同,而音不同。唐时置为安南都护,有爱州、欢州之名,内属中国,文学日盛。至宋朝混一天下,又欲取本国为郡县。论其蛮夷鄙情俗态,阻水依山,易攻难守,乃封李氏为安南郡王。始移都于国威、应天、常信等府,慈兼、清威、清潭等县相夹之间,近泸江,名为龙边城。文学官仪,少有创制。陈氏娶李氏之女,主相传国位,元朝加封为安南国王。其三纲五常及正心修身齐家治国之本。礼乐文章,一皆稍备。乃制科举之法,定立文武官僚。本国自初开学校以来,都用中夏汉字,并不习夷字。及其黎氏诸王自奉天朝正朔,本国递年差使臣往来,常有文学之人则往习学艺,编买经传诸书。并抄取礼仪官制内外文武等职,与其刑律制度,将回本国,一一仿行。因此风俗文章字样书写衣裳制度,并科举学校官制朝仪礼乐教化,翕然可观。如科举之制,则有乡试、会试。其乡试则每至子午卯酉年秋间入场,中三场为生徒,中四场为贡生。如会试至壬戍丑未年春间入场,中四场为赐同进士出身,中五场为赐进士及第。又有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为三魁。其第一场则用九经之文;次二场则用诏制表之文;次三场则用诗赋之文;次四场则用对策之文;次五场则入殿庭在国王面前,又用对策之文。此乃科举之制。如学校之制,则在国都置国子监。则有祭酒、司业、五经博士、教授之官以教贡士辈。又有崇文馆、秀林局,则有翰林院兼掌官,以教官员子孙崇文秀林儒生辈。在各府则制学校文庙,有儒学训导之官,以教生徒辈。此乃学校之制。如文官各职,六部则有尚书、左右侍郎之官;六科则有都给事中、给事中之官;六寺则有寺卿、少卿、寺丞之官;通政司则有通政使、通政副使之官;御史台则有都御史、副都御史、佥都御史、提刑、十三道监察之官;东阁则有东阁大学士、东阁学士之官;翰林院则有掌院、承旨、侍讲、侍读、编修、校书、检讨之官;中书监则有中书舍人、正字、华文之官;六部所属各司则有郎中,员外郎之官;在外承政司则有承政使、参政、参议之官;宪察司则有宪察使、宪察副使之官;首领官则有经历、录事、知簿、推官、主事之官;牧民官则有知府、同知府、知县、县丞、知州、同知州之官;直隶府县则有府尹、少尹、治中、县慰、通判之官。武官各职五府,亦不敢如天朝之号呼为东西南北中五府,则有署府都督、左都督、右都督、同知、佥事之官;直金光殿并锦衣、金吾二卫则有掌卫都指挥使、同知、佥事之官;神武效立殿前三司则有提督、参督、都检点、左右检点之官;藩镇各卫则有总兵、使总兵、同知、佥事之官;在内各卫司则有指挥使、同知、佥事之官;在外各卫则有总兵、知同总知、佥总知之官;在内各所则有千户、百户、统制之官;在外则有管领武尉之官;沿边各所则经略使、经略同知、佥事之官。又有各五等公、侯、伯、子、男之爵。此乃文武官僚之制。若内臣各监司及杂流官各职,亦有繁多,不必备载。 如儒书则有少微史、《资治通鉴》史、《东莱》史、五经、四书、胡氏、《左传》、《性理》、《氏族》、《韵府》、《玉篇》、《翰墨》、《类聚》、韩柳集、《诗学大成》、《唐书》、《汉书》、古文四场、四道、《源流》、《鼓吹》、《增韵》、《广韵》、《洪武正韵》、《三国志》、《武经》、《黄石公》、《素书》、《武侯将苑百传》、《文选》、《文萃》、《文献》、二史纲目、《贞观正要》、《毕用清钱》、《中舟万选》、《太公家教》、《明心宝鉴》、《剪灯新余话》等书。若其天文、地理、历法、相书、算命、<克寸>择、卜筮、算法、篆隶、家医药诸书,并禅林、道录、金刚、玉枢诸佛经杂传并有之。如其字样书写,则前惟有《韵府》、《玉篇》、《洪武正韵》等书字体,后始有《增韵》、《广韵》之书字体。然本国遭乱,未得申明订正,新体多用,亦有混同旧体也。且有刑律、法度、礼乐、朝仪、比诸夷国,甲乙可分。虽少窥上国之图书,岂能似中华之教化! 其国兵制。内外各卫司,每卫司则有中、前、左、右、后、铳弩六所,每所十五队,每队五五,常至六年,选壮黄丁一遭,壮健者充为军伍,老弱者退还民籍。一壮充为各卫所骁勇军,以防国家有事,为战队之兵;次壮亦充旗军伍,以防运粮之兵。若在军贯兵人,许回乡里耕田凿井,各务家业,每至大集朝番即卫所点目,骁勇军留守本卫所,次壮军纳钱放回,有事之时则调来备用。一卫为一营,一所为一奇,此旧兵制也。至本国遭乱时,军兵散在各处乡邑,催调甚迟,难得应变,乃暂作父子乡兵之制。每一处承政司置一该管之官,一府一副都将,一县州置一副将,偏裨之数备在其中。每大县州选一千精兵;中县州八百;小县州或六百或五百。填为战士一名,二人运粮,其余人数出纳粮草。或有进攻某处,则尽调而行,无事一切放回。如贼接境,自相保守。其本县州地方,如冲要者添兵镇守,若守都城之兵,则亦有新旧制。各卫常川军及力勇武士皆食官粮,专留宿卫。后因南北分列,则两边皆遵此制。本国之兵惟在勇捷,务好战。战利则乘胜长驱,不利则退据险要,非有屯兵守城之兵计也。 其山川曰佛迹山(在交州府。上有仙人迹,下有一池,景物清丽,为一方胜概);曰勾漏山(在石室县);曰东冗山(在北江府。唐刺史高骈建塔其上);仙游山(在北江府。一名烂柯山,相传有樵夫观二仙弈棋于此,不觉斧柯已烂);曰金牛山(在武宁县。唐刺史高骈欲凿其山,见金牛奔出遂止。金牛往往夜见,光耀十里);曰安子山(在新安府。汉安期生得道处。宋《海岳名山图》以此山为第四福地);曰云屯山(在新安府大海中。两山对峙,一水中通,蕃国商泊多聚于此)曰大圆山(在新安府。永乐十六年获白象二来献);曰戏马山(在清化府。巍然独立,横枕长江,为邑人九日登高处);曰安镬山(在清化府。出美石。汉豫章太守范甯尝遣使于此,采石为磬);曰天琴山(在义安府。陈氏主游此,夜闻天籁声,故名。本朝永乐初,天兵擒黎贼子苍于此);曰艾山(在嘉兴州。上有仙艾,每春开花,雨后漂水。群鱼吞之,便过龙门江化为龙);曰海(环交州等府东南)。 唐沈期《渡海诗》:“尝闻交郡,南与贯胸连。四气分寒少,三光置日偏。越人遥捧翟,汉将下看鸢。北斗崇山挂,南风涨海牵。别离频破月,容鬓聚催年。虚道崩城泪,明心不应天。”曰富良江;曰龙门江(在嘉兴州。飞湍声闻百里,舟过此必弄上岸方可复行。傍有穴,多出鹦鹉鱼,色青绿,口曲而红,似鹦鹉嘴。相传此鱼能化龙云);曰龙溪(在镇二府。昔陈氏夜过此江,不能,忽见一桥跨江,既渡,回视不见。及有国,改名龙溪)。其产:金、真珠(靖安云地海中出。海贾云,中秋有月,是岁多珠)、珊瑚(有黑赤二种,在海直而软,见日曲而坚。汉初赵佗献赤珊瑚,名火树)、玳瑁(状类龟而页稍长,其足有六,后两足无爪)、丹砂(昔葛洪欲炼丹,求为勾漏令)、沉香(有香木斫断,岁久朽烂,心节独存,置水中则沉,曰沉香)、安息香(树如苦练,大而直,叶类羊桃而长,中心有脂,作香)、苏合油(树生膏,可为药)、胡椒(蔓生,似山薯。春花秋实)、羚羊角(高石山出,一角而中实,极坚,能碎金刚石)、犀象兕(猛兽,元时安南常贡兕)、白鹿(晋元康初,白鹿见交武宁县。宋元嘉末,交献白鹿)、猩猩、狒狒、猩猩,人面似猿。人设酒路侧,连结草屐,猩猩见之,即知张者祖先姓名,呼曰:“奴欲张我!”亟舍去群。后谓试共尝酒,醉即着屐,为人所擒。又宋建武中,南蛮进狒狒雌雄二头。帝曰:“吾闻狒狒力负千斤,何能致之?”对曰:“狒狒见人则笑,笑则下唇掩其额,故可以钉之。”发可为朱缨,血可染衣。似弥猴,人面而红,作人言鸟声,善知人生死。饮其血,使人见鬼。帝命工图之。 蒙贵(状如揉而小,紫黑色,畜之捕鼠,甚于猫)、白雉(周成王时,越裳氏来献。汉光武时,日南、九真贡)、翡翠(羽可为首饰)、蚺蛇(形大而长,其胆性极冷,能疗眼疾及诸疮)、蚁子盐醢(交州溪洞酋长多收蚁卵盐为酱,非官客亲族不得食。《周礼 醢人》馈食之,豆有氐蚁子,即此)、庵罗果(俗云香盖,乃果中极品,或谓种出西域,实似北梨,四五月间热,多食无害)、波罗蜜(大如冬瓜,皮有软刺,五六月熟,味最香甜。核可煮食,能饱人。奉化府嘉林州出者尤佳)、乌木、苏木(一名多邦)。 别闻有戴帽鱼,锐首无鳞,有骨若插翦然,味似河豚。又有桂蠹,形如新生小鼠,产于桂树,偷食蜂蜜。人以入口,即化为蜜,甘香,甚奇。尉佗曾献汉文帝,二物志俱不载。 其古迹:雒王宫(在交州府)、天使馆、有雒田,随潮水上下,恳其田者为雒民,统其民者为雒王,副贰者为雒将。皆铜印青绶,号文朗国。以淳朴为俗,以结绳为治,传十八世。为蜀王子浮所灭,宫址尚存。又元传与矿使安南,题诗天使馆云:“使旌入馆青云动,仙盖临江白日回。谕蜀岂劳司马檄,朝周终见越裳来。 浪泊(在交州府东关县,一名西湖)、铜柱(具前)、铜鼓。 有头飞獠子、赤衤昆獠子、鼻饮獠子,皆窟居巢处,好饮酒,击铜鼓。鼓初成,置庭中,招同类,来者盈门。豪富女子以金银钗击鼓叩,竟留与主人。或云铜鼓乃诸葛亮征蛮钲也。 其名宦:马援(汉光武时)、贾琮、琮为交刺史。招抚荒散,蠲复徭役。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叛。”治事三年,为十三州最。陶侃(晋)、杜正伦(唐)、高骈(唐)、其人物:阮翁仲、翁仲身长二丈三尺,气质端勇。少为县吏,为督邮所笞,叹曰:“人当如是耶!”遂入学,究书史。始皇并天下,使翁仲将兵守临洮,声振匈奴。秦以为瑞。翁仲死,铸铜为像,置咸阳官司马门外。匈奴至今见之者,犹以为生。姜公辅(宋)。 本朝,令申三年一贡,庆慰谢恩等无常期。常贡外,必进中宫方物。 其境:东至东海(三百二十里),西至云南、老挝宣慰司(五百六十七里),至占城界(一千九百里),北至广西思明府凭祥县界(四百里)。至南京(七千七百里)、至北京(一万一千余里)。行人往来必由凭祥州镇南关。自黎滢被弑,轺车不至其地者二十年。莫登庸降后国除,非复遣敕封使如曩日矣。 按《孤树褒谈》云:“永乐中,安南黎季降,其三子皆随入朝。其孟曰澄,赐姓陈。官为户部尚书。澄善制枪,为朝廷创神枪。后贬某官,命其子世袭锦衣指挥。澄愿从文,乃许令世以一人为国子生。今凡祭兵器,并祭澄也。其仲曰某,赐姓邓。亦官尚书,后贬江阴县佐(未审丞簿)。有三子,亦令一人袭锦衣指挥,并赐江阴田甚厚,永蠲其徭,今犹守世业。其季曰某,官为指挥。久之,乞归祭墓。既往,即自立为王。季死,葬京师。其子后迁葬于钟山之傍。愚谓季逆臣,史称被戮,非自死也。某自立为王,则安南何地容之!亦未闻有此王也。此说多虚,姑存俟考。 又《宋史》载淳化二年,宋镐等使还,条黎桓事迹。言桓张筵饮宴,又出临海议,为娱宾之游。桓跣足,持竿入水标鱼,每中一鱼,左右皆叫噪欢跃。尝令数十人扛大蛇长数丈,馈于使馆。且曰若能食此,当治为馔以献。又羁送二虎以备纵观。皆却之。地少寒,冬月犹衣夹衣挥扇云。 ●卷七 南蛮 ◎占城 占城国,古越裳氏界。本秦郡象林县地;汉为象林林邑县,属日南郡。汉末,有区连者,杀县令自立,僭称林邑国王。遂不入版图。孙吴时通使。后其国传外孙范熊,熊传子逸。被其臣范推之奴用事,赞逐诸子于逸。逸死,奴冒范氏族名文,篡夺之,攻并旁国。晋永和中,攻陷日南,求日南故北鄙地于交州刺史朱藩,以横山为界。既而交州刺史杨平同九真太守灌邃讨之。文子佛败走,官军追至其国。佛请降。其后复强,侵暴日南九真诸郡,无岁不至交州,疆域遂日大,延袤至三千里,或曰千里。文传至玄孙,为扶南王所杀。国臣范诸农平其乱而自立,传子阳迈,乍臣乍叛于中国。晋元嘉中,文帝使宗悫、擅和之往伐。阳迈惧,愿输金一万斤,银十万斤,铜三十万斤,还所掠日南户以纳款,其大臣谏止之;乃复遣大帅范扶龙戍北界区栗城以拒晋。晋前锋萧景宪夺据其城,乘胜入象浦。阳迈出师驱象来战,悫制狮子形御之。象奔,师败。阳迈父子遂脱身走。获其国珍宝无算,消金人,归黄金数十万斤于朝。自是历宋、齐、梁、陈、隋皆来修贡。隋仁寿末,复遣将刘方击破之。国主范志弃城走,获庙主十八枚,并铸金为之,盖其先有国以来十八世矣。方班师,范志复国。 至唐贞观中,其孙镇龙被弑。外戚诸葛地取之,更号环王。元和初,入寇安南骓、爱等州。都扩张丹击破之。遂弃林邑,徙国于占,因号占城。周显德中,亦来修贡。宋建隆二年,其王释利因拖盘遣使来朝。贡表章书于贝多轩,盛以香木函。其后嗣王贡使不绝,宋亦厚赉之。政和中,授其王杨卜麻叠金紫光禄大夫,领廉白州刺史。杨卜麻叠言,身縻化外,不沾禄食,愿得薄授俸给,壮观小国。许之。宣和元年,进检校司空兼御史大夫怀远军节度琳州管内观察处置使,封占城国王。自是每遇恩辄降制如封邑。淳熙中,遣兵袭真腊,破之。庆元中,真腊大举兵复雠。遂灭其国,俘杀臣民几尽,更立真腊人以主之,因名占腊。元至元中,国主曰孛由补刺者吾,遣使归附,贡方物。其子补的立,复负固不服,元数遣重兵临之。又每遣使招谕。虽外示降款,中无顺志。 本朝洪武元年,其主阿答阿者遣使虎都蛮来贺即位,贡虎象方物。命行人吴用、颜宗鲁、杨载送使者归,赐以玺书及《大统历》、金绮等币。书曰:“今年二月四日,虎都蛮奉虎象至。王之诚章,朕已具悉。然都蛮未至,朕之使已在途矣。朕之遣使,正欲报王知之。曩者我中国为胡人窃据百年,遂使夷狄布满四方,废我中国之彝伦。朕既已发兵讨之,遂二十年,芟夷既平,朕主中国,天下用安。恐番夷未知,故遣使以报诸国。不期王之使者先至,诚意至笃,朕甚喜焉。今以《大统历》一本、织金绮、纱罗绢五十疋专人送使者归。且谕王以道能奉若天命,使占城之人安于生业,王亦永保禄位,福及子孙。上帝实监之,王其勉图勿怠。” 三年,安南举兵侵占城。阿答阿者遣平章蒲旦麻都奏闻。上遣翰林编修罗复仁、兵部主事张福赍诏谕安南并占城曰:“朕本布衣,因天下乱,起兵以保乡里。不期豪杰云从,朕将数年,辟土日广,甲兵强盛,遂为臣庶推戴,君临天下,以承正统,于今三年。海外诸国入贡者,安南最先,高丽次之,占城又次之。皆能奉表称臣,合于古制,朕甚嘉焉。近占城遣平章蒲旦麻都来贡,言安南以兵侵攘。朕观之心有不安,念尔两国自古及今,封疆有定分,不可强而为之一,此天意也。况尔等所居之地,相去中国越山隔海。所言侵扰之事,是非一时难知。以朕详之,尔彼此世传已久,保土安民,上奉天道,尊事中国,尔前王必有遗训,不待谕而知者。朕为天下主,治乱持危,理所当行。今遣使往观其事,谕以畏天守分之道。如果互执兵端,连年不解,荼毒生民,上帝好生,必非所悦。恐天变于上,人怨于下,其祸有不能逃者。二国之君,宜听朕言,各遵其道,以安其分。庶几尔及子孙皆享福于永久,岂不美欤!”诏至,两国皆听命罢兵。乃遣中书管勾甘桓、会同馆副使路景贤赍诏印,封阿答阿者为占城国王。上又以占城通中国文字,遣使颁科举诏于其国。 按《宋史》纪占城制文吏五十余员,有郎中、员外、秀才之称,分掌资储宝货等事。详具《五代史》,则其国虽无科举之事,而亦知文教之崇久矣,故国人多有能词翰者。如《近峰闻略》所载占城使人入贡诗,其《初发》云:“行尽河桥柳色边,片帆高挂远朝天。未行先识归心早,应是燕山有杜鹃。”其《扬州对客》云:“三月维杨富风景,暂留佳客与同床。黄昏二十四桥月,白发三千余丈霜。玉句诗闻贤太守,红莲书寄好文章。欲寻何逊旧东阁,落尽梅花空断肠。”其《江楼留别》云:“青嶂俯楼楼俯渡,远人送客此经过。西风杨子江边柳,落叶不如离思多。”又常寓苏之天王堂,见葵花不识,问其名,人绐之谓一丈红花。即题云:“花于木槿浑相似,叶比芙蓉只一犬。五尺栏干遮不尽,独留一半与人看。”又《濯缨亭笔记》亦载宋亡后,沈敬之逃占城,乞兵兴复,占城以国小辞。敬之效秦庭之哭而不得,乃留居其国。占城宾之而不臣,敬之忧愤发病卒。其王作诗挽之曰:“恸哭江南老钜卿,春风拭泪为伤情。无端天下编年月,致使人间有死生。万叠白云遮故国,一杯黄土盖香名。英魂好逐东流去,莫向边隅怨不平。”观此则占城不惟粗通文墨,而且敦重节义。不惟其臣有诗才,而其主亦善篇章。彬彬乎声名文物,匹于朝鲜,超于日本远矣。我太祖科举诏之颁,真不鄙陋其人,而欲纳之于合教同文之盛也。宜哉! 四年,王遣其臣答班瓜卜农来朝。表用金叶,长一尺余,阔五寸,刻以本国书。俾译者译之,其意请给兵器、乐器、乐人,欲使安南知为声教所被,输贡之地,则不敢欺凌。上以兵器虽不足惜,但二国互争,而朝廷独与占城,则是助尔相攻,甚非抚安之义。又所请乐人,在声律虽无中外之殊,而语音则有华夏之异,难以发遣。命中书移咨国王,令其国有能习中土华言可教以音律者,选择数人至京习之。并谕福建行省,占城海泊货物皆免其征,以示怀柔之意。 八年,上以占城与爪哇等国贡使,每至中国,为商多行谲诈,诏禁阻之。 十三年,遣子入贡,贺万寿圣节。谕其勿与安南国交兵。 十六年,遣使赍勘合文册与之。 二十四年,入贡。以其国弑立,绝之。 永乐元年,遣使告谕即位。其王占巴的赖遣使奉金叶表文来贺,入贡方物。且言被安南侵掠,乞降敕往谕。上遣行人蒋宾、王枢使其国报之,赐以绒锦、织金、文绮、纱罗,仍谕安南王胡使息兵修好。 四年,敕广东都指挥司选精兵六百人,以能干千百户领之,具器甲糗粮,由海道往占城,会兵伐安南。又遣中使马彬等赍敕,赐以镀金银印及纱绢、金带、黄金百两、白金百两、织金、文绮衣二袭并诸色币。国王占巴的赖既出兵,复遣中官王贵通赍赐往劳之。赐白金三百两、彩币二十表里。 五年,占巴的赖已复安南所侵地。又得黎氏父子及其党恶,献俘贡方物谢恩。诏嘉奖之。 六年,国王遣其孙舍杨该奉表贡象及方物。比还,赐真金印及黄金百两、白金五百两、锦绮纱罗五十疋、彩绢百疋。自是屡表贡犀象及金银器物。 七年,命中官郑和等往赐其国。和统官兵二万七千余人,驾海舶四十八号,是岁秋九月,自太仓刘家港开船,十月至福建长乐太平港停泊。十二月于五虎开洋。张十二帆,顺风十昼夜,至占城国。其国临海,有港曰新州(西抵交,北连中国地)。海船到彼,其酋长头戴三山金花冠,身披锦花手巾,臂腿四腕俱以金镯,足穿玳瑁履,腰束八宝方带,如妆塑金刚状。乘象,前后拥蕃兵五百余。或执锋刃短枪,或舞皮牌,槌鼓吹椰壳筒。其部领皆乘马,出郊迎诏。下象膝行,匍匐感恩。 按《七修稿》载淮安清江浦厂中草园地上有铁锚数枚,大者高八九尺,小亦三四尺者,不知何年之物。相传永乐间,三保太监下海所造。雨淋日炙,无点发之钅宿。视之真如银铸,光泽犹日用于世者。愚意此必良铁为之,故其色精莹如此。举一物之坚巨,而他物可推矣。其功费之靡滥何算也!又三保之称不知系是郑和旧名,抑岂西洋私尊郑和、王景弘、侯显等为三太保,故耶? 八年,王复遣使济标等贡象及金银器物。诏马彬等送济标还国,仍赍敕以文币赐之。 十一年,国王又遣其孙舍阿那沙等入贡。兵部尚书陈洽言:“初讨黎贼及陈季扩之时,占城国王虽听命出兵,然实怀二心。图唇齿相依,徘徊观望,愆期不进。及进至化州,大肆掳掠。以金帛战象资陈季扩。季扩遗以美女,复约季扩舅陈翁挺等三万余为党,侵夺升华府所隶四州十二县,厥罪与交等,请发兵讨之。”上以出师路由交阻,交民方安业,不忍用兵,远劳供给。但遣使赍敕谕占巴的赖而已。先是占城定三年一贡之期,与安南国同。是岁遣行人往劳之。自后国王嗣位,必请命于朝。亦遣使行礼。 十六年,国王遣使贡瑞象。翰林儒臣金幼孜作赋献上,以表圣应(赋有序)。 序曰:“恭惟皇上膺受天命,统绍洪基,仁布寰宇,化周六合。是以扶桑月窟之境,雕题穷发之地,莫不梯山航海,奔走来贡。盖自三代以降,未有盛于今日者也。乃永乐十六年秋九月庚戍,占城国以象来进。其状瑰诡雄壮,玄肤玉洁,文有白章,粲若华星,郁如云霞。拜跪起伏,驯狎不惊,斯实希世之上瑞,天下太平隆盛之徵。夫百兽之中,其强悍勇猛者,莫逾于象。非若虎豹熊罢之属,可以力制。今占城以是象来贡,既有以见其形质之美,而其驯扰狎习,似与仁兽无异。于以见圣德之广大,被于幽远,草木鸟兽咸沐恩光。而其感化之妙,固与凤凰来仪百兽率舞者同一效验之大矣。臣忝职词垣,幸际圣明,屡睹嘉祥之盛,不可无纪述以咏歌太平。谨拜手稽首而献赋曰:‘惟我皇明,受天命,临宝位,洽文德,隆至治,际天蟠地,覆冒无外。明无幽而不烛,化无远而弗被,惟诸福之毕来,致嘉祯之骈萃。羌万国以来庭,咸与琛而奉贽。或贡以威凤祥麟,或献以锦豹灵犀,或进以渥洼龙文之天马,或奉以西域卷鬣之神狮。其他若瑶琨、球琳、大贝、明珠、珊瑚、玛脑、琥珀、车渠,珍奇异产。海委河输,纷香耀,杂然前陈,则又不可以备书也。粤有巨兽,魁然其状,潜海滨以回翔,匿长林而自放,势侔山岳之穹窿,力抵万钧之雄壮。其生也大块孕其真,至和毓其精,瑶光助其神,斗宿濯其英。然后走百神,集众灵,播休氛;协嘉祯,忽乘云而下降,倏天开而日晶,采攵攵而烨煜,文璨璨而,耿繁星之布沪,莹雪花而缤纷。如肪之洁,如玉之温,经以白理,纬以玄黄,修众采以交互,纷五色而成章。炳炳蔚蔚,熠熠煌煌,六甲为之呵卫,五丁为之赞襄,岳祗因之而献瑞,坤珍以之而效祥。于是番酋夷长睨之而惕惊,象胥虞人望之而辟易。不假几槛而自致,匪藉尉罗而自格。乃告神明,涓吉日,载之以蔽空之长舟,藉之以幕云之文席,左叱阳侯,右麾海伯,风师前驱而缩恧,天吴后从而匍匐,迅飚为之帖息。魍魉窃伏以藏形,远引而遁迹。星驰而云驶,逾万里于倏忽。沭恩光于九重,近龙颜于咫尺。观其拜跽有常,动止有节,既容与而弗惊,亦安舒而自帖。万姓为之骏奔,百僚为之欣悦。麒麟参之以翱翔,驺虞随之而蹩薜。于以导乘,与服鸾辂,备万舞,协韶,宣人文,韶皇度。兆至德之桢符,绵万年之宝祚,囿斯世于泰和,措群生于丰遂,熙鸿化以弥流,圣心而祗畏。将以明刑弼教,保民图治,答景贶于上天,眙嘉猷于后世,又岂徒夸盛美侈多瑞,为目前之奇玩而已哉!臣忝厕列于禁垣,幸瞻依于日月,愧学术之粗疏,莫形容于万一。爰缵述于见闻,翼具存于事实,杨盛世之休嘉,著无前之伟绩。祝圣寿以悠长,颂皇图于无极。为之颂曰:“惟皇神圣,上帝之命,统临万方,靡不从命。维帝监观,祯祥之格,丕昭神化,洽此文德。皇不自圣,益敬于天,匪象之瑞,所瑞惟贤。大哉皇仁,覃被八弦。如天之行,如日之升。上帝之歆,协于皇德。亿万斯年,其永无<攵>。” 宣德元年,行人黄原昌颁正朔至其国。王仪度稍弗恪。原昌人,端坐责之,词明气壮。王叩首谢罪。赠以金帛奇物。悉之。及还,复命。承顾问,悉以正对。上大悦,升户部员外郎。 按原昌,福建楚溪人。永乐乙未进士,为人持重有气节;既奉使还,时奔竞之风甚炽,原昌耻随流俗浮沉,遂请老以归。 正统六年,国王卒,嗣子摩诃贵由请袭爵。上赐敕诏,遣给事中舒某(失其名)为正使,及副使行人吴惠往封之。是冬十二月廿三日,发东管。次日过乌猪洋,又次日过七州洋,见铜鼓山。次日至独猪山,见大周山。次日至交界,有巨州横绝海中,怪石廉利,风横,舟触之即靡碎,舟人甚恐。须臾风急过之。次日至占城外罗洋校墅中。廿九日,王遣头目迎诏,宝船象驾,鼓吹填咽,旌旄奄霭,ふ衣椎髻,前后奔驰,至行宫设宴。王乘象迓于国门,戴金花冠,缠璎珞,环帐列戈戟,以群象为卫。既宣诏,王稽首受命。是时腊月,其国犹暑。民多裸袒,士著苎衣。南阡稻熟,北秧犹青。七年正月上元夜,王请赏烟火。艺沉檀,燃火树,盛陈乐舞。每夜鼓以八更为节。五月六日还,至七州洋,大风舟几覆。正使舒某忧泣,不知所为,惠为文以祭祝融与天妃之神。俄而开霁,见广海诸山。十五日遂收广海,复抵东莞。 按吴惠字孟仁,东吴人。年二十,以粮役管运至京,途中日歌古诗。或言于县令,令奇之,名为弟子员。举永乐甲辰进士。洞庭有进士自惠始。授行人,喜言事。使占城还,升桂林守。义宁峒蛮杨氏结苗人为乱,藩臬议进兵征之。惠止之曰:“义宁吾属,吾往抚之。不从,用兵未晚。”乃肩舆从十余人,入其峒,山石攒峭如剑戟。徭人腾跃如飞,闻太守至,奔告于其酋出迓。惠谕之曰:“吾若属父母也,宜听吾语。”众唯唯。惠因为陈逆顺祸福。杨氏诸蛮感泣,留数日,历观诸屯形势,以数千人卫出境,归报罢兵。明年,武冈州盗起,宣言推义宁峒主为帅。藩臬咸尤惠。惠曰:“吾当任其咎。”乃遣人至义宁。群徭从山巅望见惠使,即遥拜,言不敢反状。且求雪武冈之诬,盗计遂阻。迄惠在郡,无敢骚窃者。后升广东右参政,支正三品俸卒。愚谓航海飓涛,非人力所及,而惠蹈险如常,不为舒某之骇乱。噫!雷雨弗迷,大舜所以为圣;遭风存敬,程子所以为贤。惠之度量,于此可见。其后峒夷之反覆难信,犹之海波不测也。惠处之坦然,皆自此度量推之耳,惠岂无所本哉!观其日歌古诗,悠优讽咏,涵养性灵,中有素定者,故夷险一致,克定大事若是。语曰:诵诗三百,不能专对,授之以政不达,虽多亦奚为!今惠不惟专对于远,又能达政于蛮。则其所歌,固可谓有用之文章。而县令乃能识之于吟诵之间,亦异鉴也哉!抑因是知古人奉使列国,宴享之际,赋诗见志,占其所就,后竟不爽,谅有以大。又按诏使之往占城者,其人不一。而独郑和之舟迹载于《星槎胜览》,吴惠之舟迹载于惠之日记,故特著之以见其道里所经,日月所历,俾后使可据而行耳。且和由新州而入,惠由校杯面入。岂二路皆可通而随风所泊,故异耶? 景泰末,摩诃贵由卒。其子罗茶全遣使入贡请封。天顺中,命给事中江彤、行人刘寅之赍敕往封。谕其砥砺臣节,赐以彩币。国王罗茶全遣使沙婆利奉表入贡,即赐敕并彩币。 刘寅之,江西永新人。其父名髦,行谊端茂。永乐戊子,领乡荐,会试下第。道遇泽水,一女子溺将没,号救命。髦援之登舟,附载而归,道中皎然不敢犯。逮家,妇迎问曰:“买妾乎!”髦告之故。妇扣女,言:“本富族,今举家葬鱼腹矣。感君子再生恩,请服婢役以报。”髦曰:“恶有是!吾力犹能返汝。”立命人送之还。至则茫茫大川耳。亲识皆绝形迹,复载之来。髦命妇善视,伺为择婿归之。妇曰:“渠已无家。吾亦无后。君非构意室之,踪使从人,未必胜君。殆亦天作之合,使其侍君栉耳。”髦固不可。有知者劝谕数四,久之乃处副室。而生二子,长定之,次即寅之。兄弟文学相师友。寅之登景泰甲戍进士。使占城还,进员外郎,累升参政。定之为大宗伯,谥文定,为时名臣。而寅之声望相颉颃,人称二难云。夫观髦一事而有三善:拯溺全生,仁也;同舟不乱,义也;必其无所归而后纳之,礼也。厚德所感,宜食其佳胤之报哉! 成化六年,安南国王黎灏与占城交兵。时占城盘罗茶全卒,其弟罗茶悦嗣立。奏称:“安南国差人索取犀象宝物,不从,起兵攻围本国。提拿臣兄连妻小五十余口,抢劫宝印,烧毁房屋,杀死军民三百余口,掳去男妇不计其数。差人占守本国地方。臣暂管国事,乞为赐印封王及敕安南放出掳国男妇人口。”广东市舶提举司右监丞韦春亦奏前事。请行礼部,差官奉敕赍去安南,戒渝国王黎灏息兵睦邻。上诏且不差人,待安南使人来,写敕与他赍去。 九年,上命工科右给事中陈峻等赍敕往占城国,封盘罗茶悦为王。为安南阻绝。峻等上疏曰:“臣等奉命于十年正月二十九日到占城。新洲港口把守俱是安南番人,不容进入。臣等见得蛮人不逊,令通事满源等谕以出使占城国缘由。源等回报。番人言说,此港占城王退还我的安南国王,各立界牌把守,他自见在灵山为王。开船到灵山海面下碇,随令满源等上山访问。要见罗茶悦,有无实迹。回还报说山中遇见避兵人说,罗茶悦一家俱被安南虏去。地方尽数占夺,改为交南州名色,又令小旗姚官康四散缉访是实,开船回还。将赍赐印信并原捧诏敕进缴。”诏下兵部,会同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议得安南国来岁当朝,合候陪臣至日,行令通事詹升等将前项事情译审明白,另行具奏。定夺。 先是安南国王黎灏亦奏:“占城国人乘船航海劫臣化州,房屋储入于烈火。除臣已差陪臣陈廷美赍本赴京陈奏外,成化六年八月,占城国王罗茶全又亲率水步掩袭化州。七年正月,茶全大兴忿兵,砍臣戍卒。臣溃围力战,茶全率众而南。本年十一月十二日,臣差陪臣阮德真赍本赴京具由陈奏。先于本年三月,茶全扫境内兵,复图再举。诡言从朝廷差使勘臣四川地方,碣石为标,永息纷纠。亲率象马,图欲破臣义州,使其弟罗茶遂领游兵先行,茶全继进。茶遂心赧气挫,惧致丧败,夜伏健儿杀之行帐,自立为王。自是国内纷纷,人心好乱。头目割据方面,鞠旅募兵倒戈相攻,殆无虚日。本年十二月初三日,臣钦蒙敕谕:‘朕详览奏章,深察事理,互相仇杀皆非保境安民之道。且尔安南与占城曾受朝廷爵土,世修职贡,为中国藩屏,岂可构怨兴兵,自相攻击。《春秋》责备。贤者是宜安分修理,保守境土,解怨息争。先尽睦邻之道,仍禁守边头目毋启衅端,生事邀功。如欲假此为吞并计,恐非尔国之福。’大哉日月无私之照,至哉父母均爱之仁。俾臣与占城俯仰熙之天,偃息喧和之地。此远臣之真情,国人之毕愿也!臣深感圣恩,恪遵天戒,禁戢边吏,勿启衅端,固守封疆,敢行报复!然茶遂自弑逆之后,群情瓦解,有众心离。成化八年正月,茶遂亲至境上,差头目翁舅虚计赍书于臣,谓其兄茶全害民违天,家覆国破,自取之咎,荡折固宜,国人弗协。茶全忧惧成疾,国人立弟茶遂掌摄国事,已遣使赴京赍金叶表文,永袭王爵。乞臣同往城下一盟,以提夷海门为界,北则为义州,南则为占城北境。并乞臣援兵数千,拥立茶遂都于番地。臣谓解怨息争,钦承圣训。邻国废置,义不相干。乃差大头目范悫与茶遂盟。茶遂归至尸耐海口,罗茶悦子茶质苔来与其头目潜率徭峒之人,夜伏竹弩攻茶遂军。占人自惊,茶遂为乱兵所杀。茶质苔来自立为主,移都晶持。法令虽严,人愈作叛,乱臣强盗自称为君长者几十人。有称摩诃支麻彳劳冰者,有称麻诃左皮罗拨者,二党驱象弄兵,迫臣边地,其余亦各据地方。臣差头目陈极赍书于左皮罗拨议和,求舒边患,即为支麻彳劳冰邀杀。臣恐兵连祸结,罪干天朝,戒戢守边头目益图守御,不许进兵。且占城为国,东抵于海,西逼徭蛮,北界臣义州,南与龟、ク二部接壤。占城、ク部仇隙有年。自是ク部徭蛮乐占城乱,率众抢掠,千百为群,道路不通,村墟岑寂。臣日夜思惟,自以钦承圣训。息兵睦邻,而遭彼国中微,溃乱无主,更相吞噬。意困臣边,乃遣头目刘宝赍臣书往与茶质苔来约坚邻好,共享太平。安分畏天,为圣朝藩屏。境土既定,岂可争夺。成化九年二月,茶质苔来率兵攻叛臣奢卫阿麻,乃为奢里阿麻所败。臣差刘宝亦被害。奢更阿麻自为君长,争据一隅。奢里阿麻寻死,族弟波笼阿麻继统其徒,才弱力微,众心不附。连年水旱,禾稼寡收,居民皆以涧毛山兽为命。适有粒食,即致死伤。其民既为ク部所擒,又为百种徭蛮所掳。群盗驱驰阡陌,往来山楸,伏药矢以射居人,毒上流以绝行路。彼登山遐望,缘木窃窥,或见海中行船,或闻林中人迹,即起烟吹角,啸侣命俦。或率轻艇而掠海外之船,或驰健马以夺林中之货。加以虎狼犀象,载路盈岐,惟有海道称通,波涛甚恶。臣与占城君长久绝音书,凶盗凭陵,为平民患。臣守边头目黎文见贼虐日滋,出不得已,放兵追逐。彼便缘涧登山,鼠窜林丛,更出迭入,使一方之人困于锋镝。成化九年三月初四日,奉睹敕谕,有云,王国与占城,势力大小不待辨说。若彼先启衅端,不度德量力,固为不义。若王无故乘彼小衅,辄兴忿兵,凌弱暴寡,亦岂得为义乎?敕至,王宜略其小失,益大义,将所掳人口尽数发还。戒饬边吏,毋生事邀功,兴兵构怨,旋致报复,自贻伊戚。臣拜读反思,不胜喜惧,震雷解雨,造化一心,臣即钦遵圣谕,凡掳获男妇该七百四十一人,并已发还本国,思修大义,庶盖前愆。其人皆被支麻彳劳冰及罗拨所抄。臣重念圣谕,不觉惊惶,切惟天地大德,谅不偏于生成,臣子小心,讵可忘于敬畏。天地既妪照以同仁,臣子敢悖违而召祸。故臣受封至今,夙宵惊惧,常以不能保守朝廷土地人民为虑。岂敢取非所有,违训背义,自速罪尤。臣虽至愚,能辨祸福。臣又切思,当占城国强盛之时,夺臣国四川之地,臣于占城衔怨,图报复其旧疆。今彼凋瘵纷拿,靡有统属,劳民戍卒,不遑启居,臣追思昔日之安,期笃睦邻之义。虽茶全敢违圣谕,构怨称兵,天鉴孔昭,自贻伊戚,而臣不与之校。数年已来,占城人民随而扰乱,上得罪于皇天子至圣,下丛怨于小民。臣愿虑之间,曷胜忧惧,伏望皇帝陛下刚中建中,光大包荒,亮臣惕励省躬,敢启并吞之念,怜彼流离失所,旋施绥定之恩,使彼众下辑宁,同囿和熙之治,而臣兵民休息,永无烽火之虞,在圣智转移之妙机,非臣愚之能得窥测也。顾占城兴废,于臣国诚不相干;然占城乱亡,致臣边反受其害。叩阍有请,自知逾越之难逃。忍毒无言,讵耐扰攘之滋甚。臣南境之事,举措皆难。尾跋胡,碍于进退。倘皇上海涵春育,宽远臣冒昧之诛,雨施云行,体上天哀怜之念,岂独臣国之幸,抑一方生聚之大幸。而南服倪髦,望阙焚香,祝圣寿于万万年矣!”上命兵部议。 十一年,兵部尚书项忠等疏曰:“切缘海外诸番在荒服之外,正朔之所不加,教化之所不及,干戈相寻,互相吞噬,与中国利害不相干涉。自古帝王略外治内,不勤兵于外夷,惟修政于中国。今安南、占城二国僻居海外,各守一隅,虽是世受王封,远修职贡不足为中国轻重。顷者黎灏大兴兵甲,蹂躏占城地方,虏其国王妻小,杀其人民。劫其金印,烧毁房屋。而占城国王罗茶悦,累尝差人赴京控诉,荷蒙皇上覆载无私。凭其奏词,特降圣谕,俾黎灏改图易辄,去恶从善,欲全二国生灵,各图长守至计。续该差去右给事中陈峻等奏,占城国王罗茶悦一家俱被安南虏去,地方尽行占夺。又蒙皇上优容,待候陪臣来朝译审处分。今黎灏特遣陪臣进贡方物,历叙占城国王兄弟谋逆不道,强臣北叛,人民被害等情,并不曾开奏夺占国土改为义南州名色,比与陈峻等往年所奏不同。但恐陈峻等回京之后,彼已复还国土,尚未可知。欲行译问差来陪臣,彼必隐讳,不敢显扬国恶。合无待候进贡陪臣回还,特请敕谕一道,赍赴安南国王黎灏,大意谓:畏天保国,善后之计;违天虐民,取祸之原。眷念安南、占城,邻封接攘,气类相同,风俗不异。若论势力,固有大小强弱不同,而辅车相依,唇亡齿寒,义当忧患见恤,不宜秦、越蔑视。今尔国虽奏占城国王罗茶全节犯化州等界,及弟罗茶遂弑主,被乱兵杀死,茶质苔来自立为主,国人愈叛,率兵攻叛臣奢里阿麻,又被所败,后奢里阿麻自为君长,寻死,族弟波笼阿麻继,才弱力微,众心不附,国土大乱。继奉天朝敕谕,将掳获男妇七百四十一人发回本国等因。若凭所奏,有以见王始则出师有名,终则勉修大义,似可嘉尚。但先次占城国王罗茶悦奏诉,被尔国差人索取犀象宝物不从,起兵攻围,捉拿臣兄连妻小五十余口,抢掠宝印,烧毁房屋,杀其人民,占其地方,乞要袭封等情。及朝廷依凭所奏,差给事中等官陈峻等到占城册封回奏,占城国王一家俱被安南国虏去,地方尽被占夺,改为交南州名色,似与王今奏情词抵捂。第恐粉饬遮掩,缘道路隔绝,俱难辨别真伪。且占城国主正受王封,如使不恤国事,果犯疆界,残害人民,谋逆不道,罪固难逃。若乃覆其宗祀,迁其重器,杀其人民,占其地土,纵使快其心志,于大义有乖。况小国虽尔历代相传,载诸信史,未闻殄绝。今若一旦殄灭,不与兴继,恐海外诸番睥睨觇觑,或有仗义执言,一呼而起,悔将何迫?若能复其宗祀,还其重器,返其人民,天朝亦汝嘉矣。愿氵是钦承,免贻后悔,仍具实奏闻。如此则在我辞严义正,不失怀柔之体。在彼情虚理屈,自萌改悟之心矣。”上从之。 二十年,国王复遣使请封。上命使臣冯等往册立之。至,则国王先为安南迫逐,徙居赤坎邦都郎。安南寻又遣兵攻杀之矣。其臣提婆苔者攘据故国,冯因误封提婆苔为王。其国人上章陈诉。时冯回自占城,卒于海上。副使某论罪戍边。 按行人刘寅之本传及各书所载,前次请封者止是罗茶悦,未有茶全茶遂及苔来之名也。及据安南之奏,则称茶遂弑茶全自立,苔来又弑茶遂自立。则茶悦未尝主占城也。岂苔来惧有叛逆之名,而以其父名诓我耶?苔来既茶悦之子,越父继统则置其父于何地?我使陈峻往封茶悦,不得入疆,事在成化十年,距兹又十年。则所云被安南攻杀者,又不知为茶悦为苔来也。茶悦奏称安南提拿臣兄,则当是茶全也。岂苔来既弑茶遂而驾其祸于安南耶?今冯误封者又称提婆苔,其与苔来不知还是二人或即一人讹为二名也。然安南侵逼之罪,固所必有,而占城内乱之事,亦不为虚。今俱不可考矣。但黎灏奏章乃六科日抄中全疏录出,字字皆其原文。而野史多系传闻,则提婆苔必是苔来之误耳。 二十一年,上别遣使封故王之弟齐亚麻勿庵为王。未至,而齐亚麻勿庵先卒。上复遣给事中李孟阳封王之次弟古来为王。时安南纳提婆苔而取其国。为申言古来不当嗣。古来航海至广州,辩诉其冤。孟阳至广州,上言:“占城险僻,安南构兵未靖,而提婆苔又尝窃据,今封古来,万一安南弗顺,损中国威。宜传命古来归国听勘,仍敕安南悔过。”上悉从之。命两广督府主其事。都御史屠氵庸属广东参议姜英往勘。国人佥谓古来实王弟,有名者,宜继国统,奏闻。氵庸遂移檄谕安南,数其不能恤邻之罪,折其奸萌而导之顺逆。安南听命,不敢肆。孟阳乃致古来于崖州,受封而去。氵庸复选官军二千,令东管商人张宣领之,护送古来至新州港,得反国。 按孟阳字时雍,号南冈,世为睢之长冈里人。登成化壬辰进士,为户科给事中。癸卯,查盘大同钱粮,值虏入寇,危甚,归陈边务十事。使占城,留广中,遥擢兵科都给事中。数年,克定古来之封。弘治戊申,始归朝,陈地方五事曰:“惩旧敝以修军政;设兵备以镇边方;开衙门以散啸聚;修城垣以御寇患;通朝报以广德意。”多见采纳。寻擢湖广参政,历南京工部尚书。正德丙寅,上疏致仕,有清慎老成之褒。赐诰给驿月廪。岁隶,享年七十有八。 弘治三年,古来上疏言:“往者安南不道,纳臣叛将,夺臣国以授之,冒受天朝之封。赖先皇帝大恩,命都宪屠公委官疏岭海察事机,文告安南,使臣获有今日,皆圣天子之盛德与屠公之功也。臣表谢外有白金若干锭、黄金器饰若干事、异香番物若干奁,附使者谢屠公,敢昧死以请。”上命氵庸受之。氵庸固辞曰:“绥远之仁,继绝之义,在圣天子。臣何功之有!”上嘉其诚,命礼部籍而贮于官。 按洪武中,日本遣使请文于宋濂。敕濂撰文。日本献百金为谢,濂隙不受。上知问,濂对曰:“天朝侍从受小夷金,非所以崇国体。”今屠氵庸定占城之功,既非撰文之比,古来表奉谢氵庸亦非自献之私。氵庸不敢当,其视宋濂益有光矣。但氵庸既不受,则朝廷当而还之。且明赐敕谕,言其乱亡之后,匮乏之秋,方将悯恤于尔,给助扶植。今尔反有黄金之谢,原尔感恩思报之情。若可令氵庸强受,据我以大字小之仁,岂图尔国谢仪!尔果沐德难忘,则恪守王章,效忠勿替。其所报于氵庸,斯为至矣,奚以金为!如此则于国体尤为正大,不亦愈于贮官之处乎! 十八年,古来卒。其子沙古卜洛来请嗣爵。 正德五年,遣给事中李贯、行人刘文瑞赍敕往封之。 文瑞字廷麟,广东新会人。登正德辛未进士,授行人。占城请封,当遣使,推择文瑞以往。事竣,擢刑科给事中。后武宗时,屡出巡游。文瑞抗疏请回銮,数千言,不报。升湖广佥事,抵家卒。文瑞为人慷慨,不计嬴乏。卒之日,敛葬不给,乡人贤之。 嘉靖元年,占城及暹逻等国商泊至广东。时太监牛荣提督市泊司。乘其货未报税,命家人蒋义私与交易,收买各物。事发,蒋义抵罪,货没于官。(详见暹逻国中)自后贡使依期至,亦不能如朝鲜之绎络有常云。 其国,凡王在位三十年,即入山,茹素受戒。令子侄摄国。居一岁,吁天矢曰:“我不道,当充虎狼食或病死。”期年,得无恙,复入为王。于是国人呼为“芳黎焉哈剌札”焉。 按入山复辟,旧志所载如此。然观王卒方请封爵,则今亦无此事矣。必上世未通中国之时,乃或有是耳。 国中天无霜雪,气候常热如夏。木长青,随花随结。煮海水为盐,禾稻甚薄,国人粒食者鲜。 按杂志载,占城有一稻,其种耐早而早熟。宋真宗闻其名,求种分给江淮两浙,择田之高者种之。即今南方早稻尖米,谓之黄山,又云占城稻者是已。则彼国岂少粒食,皆传闻之未的耳。 人惟食槟榔,裹蒌叶,包蠡壳灰,行住坐卧不绝于口。土无丝茧,以白ふ布缠其胸,垂至足,衣衫窄袖。撮发为结,散垂为{髟肖}于后。其王脑后ヮ结散,被吉贝衣(或云白衣),戴三山金花玲珑冠,七宝装,璎珞为饰,蹑革履,无袜(或云跌足),股胫皆露。乘象或黄犊车。臣茭叶冠,男蓬头,衣紫衣。若衣畜黄,罪死。出入亦乘象马。妇人亦脑后撮结,无笄梳,其服及拜揖与男子同。王铸金为庙主。其畜多黄牛水牛,无驴。有山牛不任耕耨,但杀以祭鬼。将杀,令巫祝之曰:“阿罗和及扳。”译语曰:“早教他托生。”其互市无缗钱,用金银,较量锱铢。或吉贝锦,定博易之直。有疾,旋采生药服食。地不产茶。酋长所居,屋宇门墙俱砖灰瓷,及以坚木雕镂兽畜之形为革,外周砖垣。亦有城郭兵甲之防,药镞刀标之属。其部领所居亦分等第。门高有限,民下编茅,覆屋不得逾三尺。鱼不腐烂不食,酿不生蛆不为美。酒酿时,以米拌药丸乾和入瓮中,封固如法,收藏日久,其糟生蛆为佳酝。他日开封,用长节竹干三四尺者拣入糟瓮中,或团坐五人,量人入水多寡,轮次吸竹,引酒入口,吸尽再入水,若无味则止。有味留封再用(或曰不会酿酝,惟饮椰子酒)。酋长岁时采生人胆入酒中,与家人同饮。正当贺日,沐人胆汁,将领献人胆为贺,谓之通身是胆。 其俗犷悍,勇于战斗(或曰其人甚弱)。尚释教。每正月一日,牵象周行所居之地,驱逐出郭,谓之逐邪。四月有游船之戏。定十一月十五为至日,人皆相贺。每十二月十五日,城外缚木塔,王及人民施衣服香药置塔上,焚之以祭天。刑禁亦设枷锁,小过以藤杖鞭之,或五六十至百。当死者以绳系于树,用梭枪舂其喉而殊其首。若故杀劫杀,令象踏之,或以鼻卷扑于地,象皆素习。犯奸者男女共入牛赎罪。有尸头蛮者,本是妇人,但无瞳神为异。其妇与家人同寝,夜深飞头而去食人秽物,飞回复合,其体即活如旧。若知而封固其项,或移体别处,则死矣。人有病者,临粪时遭之,妖气入腹必死。此妇人亦罕有,民间有而不报官者,罪及一家。番人戏之触弄其头,必有生死之恨。国无纸笔,以羊皮捶薄,薰黑,削细竹为笔,蘸白灰书,字若蚯蚓委曲之状。言语燕,全凭通事传译。 按占城既通文字,且有秀才,则纸笔乃其所有。虽言语不通于中国,而其诗文与华夏颇亦近似。若灰书之说,恐亦上世之事,而非今时之陋也。 其山曰金山,在林邑故国。山石皆赤色,其中产金。金夜则出飞,状如萤火。曰不劳山,在林邑浦外。国人犯罪,送此山令自死。 其产:金、银、锡、铁、狮、象、犀、牛。民获犀象,皆输于王。周显德中,尝贡云龙形通犀带。犀角、象牙最多。犀如水牛,大者八百斤,体黑无毛,蹄有三合,独角在鼻端,长者可尺五寸。马小于骡。毒瑁、伽南木香、朝霞大火珠(大如鸡卵,状类水晶。当午置日中,以艾藉之,辄火出)、菩萨石、蔷薇水(洒衣,经岁香不歇)、猛火油(得水愈炽,国人用以水战)、乳香、沉香、檀香、丁香、槟榔、茴香、乌柄木(土人樵之为薪)、苏木、胡椒、荜澄茄、白藤、吉贝(吉贝树名,其萃盛时如鹅毳,抽其绪纺之,以作布。亦染成五色,织为班布)、丝纹布、白ふ布、贝多叶、龙脑香、甘蔗、红蕉子、椰子、波罗蜜(形如东瓜)、孔雀、山鸡。 其贡:象、象牙、犀角、孔雀、孔雀尾、橘皮、抹身香、龙脑、薰衣香、金银香、奇南香、按奇南出在一山。酋长差人禁民不得采取。犯者断其手,则在彼处亦自贵重,宜中国以为珍也。其香甚清远,中国制以为带,有直至百金者。但《星槎胜览》作琪楠,潘赐使外国回,其王馈之。载在志,则作奇蓝,此当是的。 土降香、檀香、柏木、烧碎香、花梨木、乌木、苏木、花藤香、芜蔓、番沙红印花布、油红绵布、白绵布、乌绵木圆壁花布、花红边缦、杂色缦、蕃花手巾、蕃花手帕、兜罗绵、被洗白布泥。其朝,三年一期。 其里:东至东海,西云南,南真腊,北安南,东北广东(顺风半月程,州七日程),达于京师。我使往者自闽长乐五虎门西南行,顺风可十日至东北百里海口。立石塔为标,舟至是系焉。 按志载,边永,河间任丘人。正统乙丑进士,拜行人。景泰壬申,使占城。其国人素狙诈,永诚以待之,礼以节之,以祸福利害晓之,国人信服。又叶应,广东归善人。登成化戊戌进士,初授行人。给赏广西,颁封占城,以廉谨称。此皆曾将占城之命者。但边永失其所役何事,叶应失其所往何岁,难编次于本国传中,今姑附此以俟补。 又元诗人陈孚出使安南,有纪事之诗曰:“鼻饮如瓴<瓦>,头飞似辘轳。”盖言土人能以鼻饮酒者,有头能夜飞于海食鱼,晓复归身者。然《嬴虫集》中亦载老挝国人鼻饮水浆,头飞食鱼。今占城有头飞者,乃特妇人也。占城、安南、老挝,其地相接,宜有是种。若《七修类稿》载,近时中国有一人名汪海云者,亦能鼻饮头飞。此则怪事矣。因附于此,以志异焉。 又《星槎胜览》载,占城不解正朔,但看月生为初,月晦为尽,如此十次盈亏为一岁。昼夜善捶鼓,十更为法。酋长及民下非至午不起,非至子不睡。见月则饮酒歌舞为乐。然观吴惠日记,有上元烟火之宴,则已知有节候,非但视月生晦者。惠云,夜鼓以八更为节,又与十更异矣。大抵外国虽陋,久与中华往来,渐沾王化。时异制殊,前后难以概视耳。又占城物产有所谓观音竹者,如藤,长丈八尺许,色黑如铁,每节长二三寸。此亦《胜览》所不载者。 ●卷八 真腊 ◎正南 真腊国在占城西南,本扶南属国。其先女子为王,号曰叶柳。南有激国人名混溃者,伐叶柳。降之,因以为妻。其后天竺僧桥陈如自西域来主其国,至其酋姓刹利名质多思那者,日渐强盛。 按杭州静慈寺装罗汉像五百,以桥陈如为首,今观陈如特夷狄之主耳,但教人事佛,实非所谓白日升天,降龙伏虎,有诸佛灵圣者也。今乃崇奉香火以为尊神,则其诞漫可知矣,即一陈如而其余五百之妄可知矣。佛法之不足信,不彰彰哉! 隋大业中始通中国,传至伊今那,当唐真观初,并扶南而有之。扶南即象浦也。永徽初,益并吞诸小国。神龙以后,国分为二:其南近海,多陂泽,为水真腊;其北多山阜,号陆真腊。后复合而为一。宋政和六年,遣使来贡。宣和一年,封为真腊国王。与占城等。隆元中,其酋长大举伐占城以复仇。杀戮殆尽,俘其王以归。更立国人为王,役为属国,号占腊。领部郡九十余处:曰真蒲;曰查南;曰巴涧;曰莫良;曰八筛;曰蒲买;曰雉棍;曰木津波;曰赖散坑;曰八厮里。其余不能悉记。各置官属,皆以木排栅为城。地方七千余里,有战象几二十万。建炎中,以郊恩授其王金裒宾深为校检司徒,加食邑,遂为常制。元唆都元帅置省占城,常遣一虎符百户、一金牌千户同到其国,竟为拘执不返。至元真中遣使招谕,始臣服。 本朝洪武初,遣使往告谕即位。国主忽儿那遣其臣奈亦吉郎等表贺,献方物。 六年,赐国王《大统历》并彩段等物。 二十年,复遣行人唐敬使其国,国主贡象五十九头,香六万斤。自后入贡不常。 永乐初元,遍谕海外诸蕃,告即位。遣御史尹绶往其国。绶受命自广州发舶,由海道抵占城,又由占城过淡水湖菩提萨州,历鲁般寺而至真腊。 按真腊有鲁般墓,在其城南门外一里许。其城甚方整,四方各有石塔一座,俗传鲁般一夜造成。然鲁般本鲁人,安得有墓在真腊?今以般仙若常存世间,靡处不到,凡有宫殿塔桥之奇巧者,必指为般所造。不惟中国,而外夷亦然,又何妄哉! 绶既入国,备告朝廷所以遣使之意,辞情慷慨,威信并伸。夷王畏敬承命。绶归,凡海道所经,岛屿萦回,山川险恶,地境连接,国都所见,悉绘为图以献。上大悦。 按元成帝时,遣永嘉周达观招谕真腊。往返一年半,悉得其国之风俗、道里、海物、土产,作《真腊风土纪》。言:其国自称为甘孛智,自温州开洋,行丁未针,历闽、广,过七州洋,经交、占城,至真蒲,乃真腊境矣。自真蒲行坤申针,过昆仑洋入港。港凡数十,惟第四港可入。其余悉以沙浅故,不通巨舟。然而弥望皆修藤古木,黄沙白苇,苍卒未易辨认,故舟人以寻港为难事。自港口北行,顺水可半月,抵其属郡曰查南。又换小舟顺水可十余日,过佛村,渡淡洋,则抵其地矣。大抵航海固必用针以为向,尤必用磁石以养针。磁石出福建之佛字山,有神最灵,凡取磁石必先致祷于神。神许则往,亦不多得,否则皆顽石无用者。洪武初,上饶人许穆以明经擢政和县丞,有惠政,远近以廉能称之。三载秩满,行李萧然。或告之曰:“公既却人之赆,佛字山有磁石,盍往取焉,以供路资。”穆乃往取,未尝谒神,而触手皆磁石也。以之摄针,则衔尾而起,联牵五枚六枚而不断。凡得数十斤,持至京师。会大军将下海,求磁石为指南用甚急。遂售之,每斤易银一斤,民间至今传之。夫沧溟渺茫,非针不行,其法仿于周公之指南车,故名之为指南针。磁石之运针亦天造地设,非人力所为者。今观穆之得石助廉,亦何异也。岂神物之生,必有神灵以司之也耶! 二年,有中官往使,毕事将返。从行军逃者三人,其国王以本国三人补役从中官归朝。上曰:“中国人自遁于彼,何预乃责其偿也。且留此三人语言不通,风俗不谙,吾将焉用?况各自有家,宁弃处中国乎?”礼部给其衣食与道里费,遣之还。尚书李至刚曰:“臣意中国三人必非遁而不返,盖为彼国所诱匿之耳。则此三人亦不当遣。”上曰:“为君但推天地之心以待人,何用逆诈乎?”竟遣之。 二年,国王参烈婆毗牙遣陪臣柰职等九人入贡方物。赐纱币表里。 三年,参烈毗牙卒。命序班王孜往祭之。封其长子参烈昭平牙为王。赐彩币等物。 十九年,参烈昭平牙遣使奉金缕表文,贡驯象与诸方物。 景泰三年来贡。赐王锦二段、苎丝六疋、纱罗各四疋;王妃苎丝四疋,纱罗各三疋。筵宴差来头目,并通事总管、火长赐衣服、苎丝、绢布有差。其后朝贡不绝云。 其国城周围约二十里。石濠广二十余丈,郭内人家可一万余。城三十所,各有数千家。城门之上有大石佛头五,面向四方;中置其一,饰之以金。当国之中有金塔一座,傍有石塔二十余座,石屋百余间,东向金桥一所,金狮子二枚列于桥之左右,金佛八身列于石屋之下。金塔至北可一里许,有铜塔一座,比金塔更高,望之郁然。又北一里许则为王宫。其正室之瓦以铅为之,屋头壮观,修廊复道,突兀参差。其莅事处有金窗棂,列镜四五十面。王宫之中又有金塔,王夜则卧其上。土人皆谓塔之中有九头蛇精,乃一国之土地主也。系女身,每夜则见王,先与之同寝交媾,虽其妻亦不敢入,二鼓乃出,方可与妻妾同睡。若此精一夜不见,则蕃王死期至矣。若王一夜不往,则必获灾祸。其次臣僚屋制皆用草盖,独家庙及正寝二处,许用瓦。亦随其等级为广狭之差。(王宫官舍皆东向)男妇率拳发垂耳,性气捷劲,右手为净,左手为秽。县镇风习占城无异。交易皆妇人为之。(唐人到彼,必先纳妇者,兼利其卖买故也。)每日一墟,自卯至午即罢。无居铺,但以蓬席铺地。亦纳官司赁地钱,小交关用米谷及唐货,次用布,大交关则用金银。颇敬唐人,呼之为佛,伏地顶礼。近亦有脱骗唐人者。其民杀唐人则偿命,唐人杀其民则罚全。无金卖身赎罪。国中有丞相、将帅、司天等官,其下各设司吏之属,但名称不同耳。大抵皆国戚为之,否则亦纳女为嫔。其出入仪从亦有等级,用金轿扛,四金伞柄者为上金轿扛,二金伞柄者次之,以渐而降.其下者止用一银伞柄而已。海岛村僻,人物丑黑,号为昆仑。至如宫人及南棚(乃府第也)妇女多有白如玉者。大抵一布经腰之外,不以男女皆露出胸酥,椎髻跣足,虽国主之妻亦只如此。国主凡有五妻,正室一人,四方四人,其下嫔婢之属闻有三五千,未尝轻出户。凡人家有女美者,必召入内供役。皆有丈夫,与民间杂处,只于囟门之前削去其发,涂以银朱及两鬓以为别。 自桥陈如教人事天神,每旦诵经咒,故易世犹重僧。生女九岁,请僧作梵法,去其童身,点其额为吉利,名曰阵毯。人家养女,父母必祝曰:“愿汝有人要,将来嫁千百个丈夫。”每岁四月内,当阵毯之家先报官司,绐一巨烛刻画其间,约是夜点烛至刻画处,则为阵毯时候矣。先期择僧,亦各自有主顾。好僧皆为富室所取,馈以酒、米、布帛、槟榔、银器之类,有至一百担者。所以贫家至十一岁而始行事者,为难办此物耳。亦有舍钱与贫女阵毯者,谓之做好事,然一岁中,一僧止御一女。十岁即婚,嫁娶之家各八日不出,且昼夜燃灯不息。 文书皆以麂鹿皮染黑,用粉磋小条子,其名为梭。画以成字,永不脱落。每用中国十月为正月,亦有燃球烟火之设。以木接续,缚成棚,可高二十余丈,装烟火爆杖于其上,遇夜则请国主出观点放,虽百里之外皆见之。爆杖大如炮,声震一城,国主亦请奉使观焉。每一月必有—‘事,如四月则抛球。九月则压猎(聚众数阅)。五月则迎佛水。送水与国主洗身,陆地行舟。七月则烧稻。新稻已熟,迎于南门外烧之以供佛。八月则挨蓝(伎乐舞也),斗猪斗象。国人亦有通天文者,日月薄蚀皆能推算。但只闰九月。一夜分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