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公案 - 第 3 页/共 6 页

林侯求观音祈雨   江安县民妇柯氏,与夫管纯角口致争,自逃母家去。母因劝谕之,不数日复归。至半路遇两和尚在傍路,来问曰:“娘子何往?”答曰:“我回管宅夫家去。”和尚哄之曰:“管宅旧路本从此去,今前路崩陷,人行不得,都从我这傍路去更近。”柯氏不从,曰:“那听你贼秃谎。”两和尚曰:“我好心教你路,你反骂我。”遂两傍挟其手挟去。都是山僻小路,行不三里,至一山庵,已有一老和尚及两妇人在此。两和尚名真悟、真醒,而老的名明融,则其师也。真悟曰:“可将旧老妇与师父,今日采来的与我。”从此拘留奸宿,那肯放回。   管纯又经数日,往岳母家接妻。岳母曰:“五日前已发落回矣。”管纯曰:“并未见回。”两下闹争不决,因赴县告曰:   状告为恳究妻身事。纯妻柯氏历年无异,近因角口,奔回外家已经十日。纯自往接妻,舅柯延指称已还。何无下落,并不见踪。非伊家未回,则在途被拐,恳天为民作主。跟究妻身,得复完聚。荫德弥天。上告。   柯延是多疑人,恐姊或被管纯打死,而故称未回也。亦赴告曰:   状告为杀命诈掩事。延妹柯氏早嫁管纯,貌丑失意,屡遭打骂。减克衣食,千般刁蹬。前赶逐出,面体殴伤。母哭谕归,反触纯怒,加殴屈死,计埋灭尸,诈称在逃,希图掩罪。乞严究死因,调尸检验,洞破奸计,伸雪冤抑。感激叩告。   县尹林培仁,明官也。提来亲鞫,两下相执,不肯降服。柯家干证称柯氏已归夫家,管家邻佑执柯氏并未见归。林尹知必路上被拐是的,命手下四处为访。   柯氏素性柔顺,明融双脚烂疮,那两妇人都厌恶之,不肯亲近。惟柯氏为煎药倾水,小心伏侍。屡在明融前哀诉曰:“我因与夫相打,逃往娘家,今在娘家被拐到此。夫后问娘家取人,必有争讼。师父出家人,望发慈悲心,放我回去,胜造七级浮图也。”明融怜其哀恳,迨近晚送出旧路,曰:“放你回,但勿对夫说在我庵也。”柯氏归家,一一与夫言被二和尚强拐之事。管纯曰:“我被你弟告,险些问偿命。今须与你见官说明,勾完讼事而归。”次日,去见林尹,诉出被拐之由。林尹曰:“其庵何名,有何记号?”柯氏曰:“我不晓何名,但庵中有一鱼篮观音。我每烧香祝愿,保佑我得归家。以手捻其足大指,其痕深入,此可为记号。”林尹记在心,时因大旱遂出告示取各庵寺观音,不拘大小新旧,送到本县大寺。侯率众虔祷求雨,然后做功果送还。但须自写本庵寺记号,以便认回,勿致混争。   不数日,各庵寺观音尽送到,林尹亲率士众行香礼拜,既而霖雨沾足。乃命僧道修谢雨,功德讫,仍出告示,令各僧道都认回自庵寺观音。内有一鱼篮观音,其足大指有指甲捻痕。命一公差守住,曰:“我夜梦此观音放一鲤鱼于河,因腾云下雨,真有灵验。我要留衙中供养,有某寺来迎者,可令来领公价去,另塑一座。”及真悟、真醒来迎,公差与之云,引入衙中领银再塑。林公问曰:“此鱼篮观音是你寺的乎?”对曰:“是也。”林公曰:“此观音真灵,前夜梦他行雨,果是有雨。昨夜又梦来说彼庵中有三个妇人,一个逃来告状。他庵中恶浊,不愿归去。今日果有一妇人来告你强拐,必是你二秃也。”真悟、真醒那肯承认,林公令柯氏来证。柯氏曰:“此二僧是也。”乃服罪。又令人往庵果搜出二个妇人,皆是路中拐去者,各命亲人来领去。寺中更一老僧以银贿公差,未拿到。林公问寺更有僧乎,公差答:“已无矣。”柯氏亦念老僧放己之恩,不为执出。但拟二僧绞罪。 林尹判曰:   审得僧真悟、僧真醒佛口蛇心性,人面兽肝肠。忒轻薄,不将佛戒遵;恁颠狂,敢把春情荡。法界逢倾国,忽然不觉体酥麻;慧眼观多娇,几乎顿使神魂丧。遂起拐来之念,欲心似海深;因行挟去之谋,果然色胆如天样。空门恋色,三光不畏知;花散沾身,五戒何曾讲。纳衣今作合欢被,应难报道好姻缘;鲛绡旧是紫蒲团,可不羞杀骚和尚。笙簧洞府,却非阮肇佳期;云雨阳台,难比襄王情况。不守禅宗居梵宇,难辞绞罪入刑场。   按:柯氏既归,则拐带明矣。然惟道观音足指有痕,此亦难以遍寺查访。惟托祈雨一节,以集之假公以究乎私,则不劳力而僧犯在掌握之中矣,亦因事设机之一奇也。 陆知县判谋懦夫   浚仪县人徐汝梁娶妻阮氏,合卺三载,不晓房事。及妻归母家,母问曰:“汝夫妇皆长大三年,何无子乎?”阮氏初不应。数日,母又曰:“汝姐先去四年,生二子;汝妹后去二年,生一子;汝何独无子?”阮氏乃答曰:“汝婿是懦人,我岂能自育子?”母心明白,及婿来回门,谓之曰:“我阮门女子最是多男,我长女适王家四年,生二子;少女适虞家二年,生一子;汝令正居中,今已三年,缘何未有子?”徐汝梁曰:“正不知何故,他人妻皆有子,怎我的独无?”岳母曰:“人夫妇要行房,方有子。你忒老实,必未行房也。”汝梁曰:“我果未行房也,今后宜行房,令他有子。”及与妻归,其夜阮氏先睡,汝梁在房中周围而行。妻曰:“何故不睡只在此行?”汝梁曰:“你母道我不行房,故你无子,我今夜要行房也。”妻见其无知,乃教之曰:“不是那样行房,你来睡,我自教你。”汝梁解衣就寝,妻扶之上身,按其阳物于阴户,曰:“可动腰行房也。”汝梁年纪已长,血气亦壮,大觉有意趣,乃曰:“行房这好耍,何不早教我?”妻曰:“此男子自晓之事,岂待妇人教乎?”从此方知称合。然他事终多蒙昧,妻抑郁不快意。邻有少年娄镇者,伶俐俊雅,素知徐汝梁痴懦,不惬妻意。乃调戏阮氏曰:“看你貌若嫦娥,又聪明俊俏,真女流第一。乃配此懦夫,恰似好花插粪土,辜负花容月貌也。依我见不如拣个少年与他相好,遣与陶情也。不错过青春年少。”阮氏叹气曰:“嗳,无人似我命薄。”娄镇见他不拒,即携手曰:“倘蒙不弃,愿终身永好也。”阮氏即允。二人情好日密,肝鬲相爱。初惟夜间来往,后日间亦往偷情。忽汝梁遇见,亦知吃醋,怒曰:“你怎与别人行房?”娄镇下床闪开便走。阮氏曰:“我在此睡着,只说你来,不料被他人脱。你快自来行罢。”汝梁依言自去与妻云雨。又言他要出与人说,妻哄之曰:“你不可与人说,若说,他恐明日又来。”乃寻些果品与在房中食。私往后门见娄镇,镇曰:“今日若非懦子,险些脱身不得。”阮氏曰:“拿你他必不会,只是要出与人说,真个恼人,我故以果子与他在房中食,来与你商议。”娄镇曰:“你肯与我杀,我就为你杀之。”阮氏曰:“不可如此杀心。”镇曰:“这样懦人,留他何用?”阮未及答,见夫从后来,即转身与他回话。下午缠他在家,不与出外。晚饭后,汝梁要出外,妻亦不阻。娄镇早怀刀在门外,候见汝梁离门几步,从后杀之。阮氏见夫久不归,留门不闭,先自去睡。至次日,人言徐汝梁被杀于路。阮氏即问娄镇曰:“是你杀乎?”镇曰:“我昨夜并未出门,若我杀他,必来陪你矣。”阮曰:“必是你也,如何瞒我?”镇即发咒曰:“若是我杀,我不得善终。”阮氏见他不认,心亦不甚惜夫之死。但啼哭出路,令人殡之。   有堂兄徐梁,赴县告曰:   状告为杀命事。堂弟汝梁生平痴懦,不辨菽麦。昨夜出外,不知何人暗行谋杀。系至亲,不忍坐视,人命至重,杀死极惨。乞追邻佑,究勘杀故。访察凶身,正法偿命。死者瞑目,生者感德。哀告。 陆太尹面审曰:“汝弟与人有仇乎?”曰:“痴懦之人,不知饥饱,不识寒暖,何人仇他?”陆尹曰:“汝弟更有何人?”曰:“只一幼妻耳。”陆尹知懦人无仇,而妻年少,必有奸夫杀之。乃曰:“他既有妻,必拘其亲妻问之。”公差来拘,阮氏怨娄镇曰:“今一伯告状,官差拿我,必是告我也。”镇曰:“你伯未指人告,只是官要问你亲妻,或知何人所杀,岂疑你杀夫乎?可去无妨,明日我来看你。”及阮氏到官,陆尹曰:“你夫被杀知是何人?”阮氏曰:“丈夫夜出于外,我在家不知。若知早已告他矣。”陆尹曰:“或你伯要谋你家业,故杀之乎?”阮氏曰:“伯家自富,与我夫相爱,必非他杀。”陆尹曰:“若知何人所杀,可来补状;若不知,可自葬埋罢。”   阮氏出,陆尹密令二公差随之,曰:“倘有男子与共语便缚来。”既而阮氏路遇娄镇,问曰:“官如何问?”阮曰:“官云不知何人,可自埋便是。”公差拿住二人,曰:“官要再问。”娄镇甚惧。陆尹问阮氏曰:“此人是你何亲?”阮氏曰:“是邻居娄镇。”陆尹众命拶起,曰:“我访得你与娄镇有奸,是镇杀你夫,你曾同谋否?”阮氏是妇人,胆小即认,曰:“奸果有,只杀事未知。他说要杀我夫,我叫他勿杀。后他发咒说不是他杀。”陆尹命开阮氏拶。将娄镇挟起,受刑后亦自供认。 陆尹判曰:   审得娄镇轻狂浪子,寻花问柳过东墙;阮氏淫荡歪姑,惹蝶招蜂来后院。一则贪人事美,注意于倾国倾城;一则嫌己夫痴,偏情于子嗟子国。秦楼风月,时邀弄玉同吹;楚馆雨云,夜赴襄王好梦。欢娱未足,凶暴横生。挟利刃于途中,徂伏候击;刺懦夫于门外,黑夜中伤。淫欲无涯,既已奸人妻室;陆梁莫比,又复毙人夫君。造恶殊深,拟死允当。阮氏虽不知故,娄自行凶,然非汝有奸,夫何以死?酿寡皆由奸起,凶戈乃自人操。宜在不赦之条,方为不节之戒。   按:阮氏初到,即用刑拷勘,彼必供出娄镇。但指奸不为奸,夜杀又无证,难以入罪,故宽纵以待。镇之追随阮氏,然后同缚则彼奸情既无辞,而谋杀亦可问入矣。此悬饵得鱼之计也。 李府尹遣觇奸妇   河南府民妇洛氏夫故,孀守一子樊见,年甫七岁。以夫周年,请近庵一道士万允正来家诵经,超度亡夫。允正见洛氏有貌,辄起淫心。故勤将诸经讽诵,令色媚言,千般承奉。及以钱帛谢彼诵经,甚作喜悦之色。为感谢难尽之意,过数日,买好时果送与樊见食。求洛氏舍香一炉,祈保樊见成人长大。洛氏允之。每月来接香钱,必有斋食果品相送。洛氏信允正为善人,亦自舍香一炉,祈保星辰口朗。其后接香钱,每月必来两次,所送果品始终不改。   洛氏忽一日留允正午饭,因说他孤儿寡妇被人亏,各佃苗租多顽欠不纳者。允正曰:“我只知为道士,山庵清苦。今依施主娘说,则守寡亦有烦恼也。”洛氏曰:“你道人何等清闲,我寡妇有千般忧虑。”允正曰:“清闲仅有,只一件大不好,无妻无子,终无结果。”洛氏曰:“你修行人亦思妻子乎?”允正曰:“鸟兽也有雌雄,何况于人?即子且慢说,但无妻一节,此苦惟天知地知。”洛氏见说无妻之苦,自想我无夫者情亦一般。因曰:“你说也是,似我无夫者,家无主亦甚苦也。”允正曰:“无妻者难计较,夫则由人招耳。”洛氏知允正心邪,己亦肯纳。又曰:“无夫可招,妻亦可娶也。”允正见洛氏交谈不拒,即曰:“我家施主娘舍钱极多,更肯舍我一妻,真生死感激也。”洛氏曰:“娶妻银非小可,一人怎能独舍?”允正起,执其手,曰:“正要一人方好舍,娘子无夫,我无妻,成就一对,更何待舍?”洛氏曰:“你真胆大好打。”允正曰:“杀亦由你,何惜一打?乞怜念孤道,舍我一次,胜救一命也。”洛氏淫心本动,见此勤恳,遂承纳之。鳏夫寡妇狂兴百倍,真如久旱逢甘雨,久渴得仙浆也。两情美满,不言可知。自此夜来日出,不异夫妇。   如此者十年,樊见年已十七,颇知世事。乃拒允正,不许登门。洛氏因托言往庵许愿,樊见辄随之去,寸步不离,不得偷私。洛氏因挥樊见远站,欲入房小解。樊见又邀允正出外,方令母入道房。洛氏计无所出,心甚忿恨。乃当佛堂前轻与允正曰:“似此关防,何以落手?我真恨此豚犬人骨,不奈他何也?”允正曰:“母欲治子,如俯地拾芥。但告他不孝,令官府打死他。我便明来入赘,夫妇长远矣。”洛氏依计,故在家中生事骂子。往府告曰:   状告为枭子不孝事。痛氏不幸,早岁丧夫。枭子樊见年方七岁,历今十载,抚养成人。辛苦万状,头发为白。讵见恶逆,骂母如婢。今月十一,逢氏生日,治酒请族。枭恶触怒,行凶欲殴。切恶不思乳哺,亦念孀守。枭羽才长,辄便食母。劳苦半生,博此逆报。天合孝治,乞殄恶逆,无乱天常。叩告。   樊见去求讼师,作诉状:“见得母与道士有奸,怒彼阻谏。故诬告不孝。”讼师曰:“若依此诉,便得不孝之实。母告不孝,你本罪重。若诉出奸来,而道士不认,你该万死矣。只宜受打被禁。他回家必与道士往来,然后只禀于官。密差人访,方可释矣。”樊见曰:“打难忍。”讼师曰:“不奈何,亦须打到二十后,方可指出。”   不数日,太府李杰捉去亲审,曰:“寡母守你何等辛苦,你何故不孝?”樊见曰:“慈母深恩,鸟羊知报。况寡母苦守,怎敢抗拒?今告不孝,自是得罪于母,虽死无恨。老爷乞念亡父止小的一人,若打死则亡父绝后,寡母十年苦节亦归空矣。”李太府察樊见初冠,人性温和,疑其有枉,问曰:“人唆汝母乎?”见曰:“母子天性,人何能唆?若可唆告,亦是为子不孝不能承奉母心也。”李太尹谓洛氏曰:“汝寡居十年,惟有一子。今告之罪至死,得无悔乎?”洛氏曰:“无赖恶子,不孝于母,宁复惜之耶?”李太府曰:“母告子死,无有不死。审如此,可买棺来取儿尸,为你打死之,兑拘禁缠延也。”洛氏出买棺,李太尹使二人觇其后。洛氏出,谓一道土曰:“事了矣,太爷将打死他,命买棺来。”收贮二人,入报于太府。少顷,将棺至,李太府冀其悔悟,再三谕之曰:“不孝本当死,奈你半生只一子,打死岂能再生?不如打他二十,后若不改,再告便结果他。”洛氏坚执如初,定要置子于死。时道士立于门外,李太府令二人擒之入,问曰:“你与洛氏有奸,又唆他告子不孝,该得何罪?”道士曰:“并无此事。”洛氏曰:“樊见正是这等不孝,他尝赖我与道士有奸。当面又不敢说,我才出外买棺,他便说此假话。”李太府曰:“若你儿说便是不孝了,自你告不孝时,已差人体访。你才出外又对道士说:‘事了矣。’不是有奸,何以对他讲?”将道士挟起,乃供曰:“某与寡妇有私,尝为儿所制,故欲除之。”李太府乃拶洛氏,发打道士四十,即死于杖下。问洛氏曰:“你愿官卖乎,愿从子乎?”洛氏未对。樊见曰:“道士既死,母无他心。愿留与小的侍奉。” 李太尹判曰:   审得万允正首戴黄冠,宜谢风月之乐事;洛氏志修清节,须忘云雨之佳期。出入蕊珠宫,岂识标梅寄咏;砥砺冰霜守,惟知柏舟自。盖出家异缁世之途,而空房绝红尘之想。胡乃戒忘空色,依然春引芳心。欲断绝乎身世姻缘,反沉欲海;未修整乎闺门阃范,却扇淫风。怨女旷夫,雍容于偷香窃玉;真人嫠妇,蹁跹于度柳穿花。岂洞宾之携牡丹,仙风习习;乃武之私怀义,秽德彰彰。情以欲迷,心为淫丧。道士唆告乎孝子,慈母忍割乎亲儿。玄之不白,胡乃其宁;色之溺人,一至于此。毙此野客于杖,方快人情;免卖寡妇于官,少从子愿。   按:母告不孝,本无可疑。特以十年寡母,止惟一子而必欲置之死地,此岂人情哉?盖必有私交,故心为淫溺,而爱以忍割也。凡妇人爱子之心最真,然可以夺其爱者,惟情夫之欲也。李公一见察之,不使孝子被诬,其可谓明之远也已。 诗曰:     世上牵人无过色,英雄到此亦为迷。     请观历历奸情案,急猛回头强自持。 卷 三  盗贼类 董巡城捉盗御宝   弘治五年七月十五日,夜有强盗四五十人,攻入甲子库。杀死守库官吏二十余人,劫去金银宝贝不计其数。次日方觉。兵部一面差人盘诘各门出城人民,一面奏知朝廷。十八日,圣旨颁下,差兵部将京城官民人等挨家挨户搜检,有能捕得真赃正犯者,官则超升,民则重赏。时各官莫不差人四下缉拿,并不见踪影。   有巡城正兵马董成者,自思曰:“京城大小人家各各互相搜捕,如此严急,那个巨贼敢藏许多金宝在家?其心怀疑俱决矣。既不敢藏在家,必思带出城外方稳。只门禁又严,彼焉能得出?此惟有假装棺柩藏去,方可免得搜检。彼贼中岂无此见识者乎?”即命手下人分付曰:“你等去守各门,但有挂孝送灵柩去城者,各要去跟究其埋葬所在,一一来报,不得隐瞒。”至晚,各门来报都有丧出城。盖京畿地广人稠,故生死之多如此。董巡城又分付曰:“今日安葬,再过三日,必去祭奠,汝等再去潜窥密听,看某处孝子悲哀,某处不悲哀,可再来报。”   至第三日,众手下依命去访,皆来报曰:“各处孝子去祭奠,都涕泣悲伤。”内有韩任禀曰:“小的往北门郊外去看那一伙孝子,四人皆不悲哀,其祝墓言辞多不明白。更仆从六人,皆有戏耍喜悦之意。”董巡城曰:“更过四日,是七朝矣。可选力士二十人,将此孝子并仆从一齐锁来,不得走脱一个。拿来即重赏你。”   至第七日,手下依命将此四个孝子、六个仆从都拿到。董巡城先单取一孝子问曰:“你葬何人在郊外?”孝子曰:“老父。”董问其父生死年月,孝子答曰某年月生,某年月死。董令收在一旁。再取第二个问,所答又一样。又取第三个问,所答又一样。又取第四个问,所答各不同。乃亲押往郊外,命左右掘开其墓,取上棺木,撞开视之,则尽是御库中之金银宝贝也。董不胜欢喜,左右莫不服其神明。贼亦叩头受死。遂写文书申于兵部,曰:“巡城兵马司董为捕盗事,奉圣旨着兵部将京城官民人家,挨户搜检,捕拿强劫御库真赃正犯。钦此钦遵,本职日夜缉访,拿得强盗正犯张祜、李辅等贼首十人。搜出所劫御库金宝,真赃取供明白。缘系强盗重情,未敢擅便发落。理合申详题奉,请旨以候处决。”须至申者兵部,即题本奏上,奉圣旨:“张祜等劫库重情,枭首示众;董成捕贼有能,超升二级。该部知道。”当日各官惟知严捕盗贼,那能勾得。惟董成以心料贼之情,知其势必假装棺枢,方可藏金宝出城外。因命左右从此体访,果不出其所料。能挈宝玉而归之朝廷,其功不小,其明真过人矣。在大传曰:“作易者其知盗乎,董公有焉。” 汪太守捕剪镣贼   陕西平凉府有一个术士,在府前看风鉴极高。人群聚围看时,卖缎客毕茂袖中裹银十余两,亦杂在人丛中看,被光棍手托其银,从袖口出,下坠于地。茂即知之,俯首下捡。其光棍来与争,茂曰:“此银我袖中坠下的,与你何干?”光棍曰:“此银不知何人所坠,我先见要捡,你安得冒认?今不如与这众人大家分一半,我与你共分一半,有何不可?”众人见光棍说均分与他,都帮助之,曰:“此说有理,银明是我捡得的,大家都有分。”毕茂那里肯,相扭入汪澄知府堂上去。光棍曰:“小的名罗钦,在府前看术士相人。不知谁失银一包在地,小的先捡得。他妄来与我争。”毕茂曰:“小的亦在看,袖中银包坠下,遂自捡取,彼要与我分。看罗钦言谈似江湖光棍,或银被他剪镣,因致坠下,不然我两手拱住,银何以坠?”罗钦曰:“剪镣必割破手袖,看他衣袖破否?况我同家人进贵在此卖锡,颇有钱本,现在前街李店住,怎是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