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 - 第 36 页/共 607 页
初,内客省使丁德裕监吴越兵平江南,德裕恃势刚很,不恤士卒,黩货无厌。吴越王俶奏其事,乙卯,出德裕为房州刺史。
戊午,卢多逊加吏部侍郎,落起复。
己未,吴越王俶及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浚等入见崇德殿,宴长春殿。先是,车驾幸礼贤宅,案视供帐之具【三】。及至,即诏俶居之。宠赉甚厚,俶所贡奉亦增倍于前也。庚申,大宴大明殿。后四日,召俶、惟浚宴射苑中。又三日,幸礼贤宅。
初,上即位,召供备库副使魏丕,谓曰:「作坊久积弊,尔为我修整之。」即授作坊副使。丕在职甚尽力,居八年,乃迁正使。上讨泽潞、维扬,下荆、广,收川、峡,征河东,平江南,皆先期谕旨,令治兵器,无不精办。旧黙子弩射止七百步,丕增造至千步。三月己巳,以丕领代州刺史,仍典作坊。时京师有作坊,诸州有作院,皆有常课。作坊所造兵器,每旬一进,上亲阅之,列五库以贮焉。寻又分作坊为南北,别置弓弩院。(分作坊为南北在九月。置弓弩院,据会要亦在此年,而无其月日,今并书之。)
庚午,命吴越王俶剑履上殿,诏书不名。辛未,以俶妻贤德顺穆夫人孙氏为吴越国王妃。宰相谓异姓诸侯王妻无封妃之典,上曰:「行自我朝,表异恩也。」即令其子惟浚持诏赐之。先是,上数召俶与惟浚宴射苑中,惟诸王预坐,俶拜,辄令内侍掖起,俶感泣。又尝令俶与晋王光义、京兆尹廷美叙兄弟之礼,俶伏地叩头固辞,得止。
上将西幸,俶恳请扈从,不许,乃留惟浚侍祠,遣俶归国。是日,宴讲武殿,谓俶曰:「南北风土异宜,渐及炎暑,卿可早发。」俶泣涕,愿三岁一朝。上曰:「川途迂远,埙有诏乃来也。」先是,髃臣皆有章疏,乞留俶而取其地,上不从。于是命取一黄袱以赐俶,封识甚固,戒俶曰:「途中宜密观。」及启之,则皆髃臣乞留俶章疏也,俶益感惧。既归,每视事功臣堂,一日,命徙坐于东偏,谓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违颜咫尺,俶岂敢宁居乎?」益以乘舆服玩为献,制作精巧。每修贡,必列于庭,焚香而后遣之。(俶在太祖朝止一入觐。记闻及东轩录等,或云江南未平俶来朝,太祖遣归,江南既平复来朝,皆谬也。五代史又云:俶还国,益以器服珍奇为献,不可胜数。太祖曰:「此吾帑中物,无用献为!」按太祖待俶甚宠,当无此语。此语盖出于魏王继岌破蜀时,或传者误节之。今不取。)
旧仪,将有事于南郊,必先告太庙。于是,将如西京,不欲载神主俱行。壬申,上亲告太庙,常服乘步辇,百官班于庙庭,不设乐悬,止一献,不行祼礼,不饮福酒,不祭七祀。及祀圜丘于西京,前二日,复命东京留守告宣祖庙焉。
癸酉,以皇子德芳为贵州防御使。
以宰相沈义伦为东京留守、兼大内都部署。左卫大将军(案宋史作右卫大将军。)王仁赡权判留司三司、兼知开封府。
丙子,车驾发京师。
己卯,次郑州。
庚辰,上谒安陵,奠献号恸,左右皆泣。既而登阙台【四】,西北向发鸣镝,指其所曰:「我后当葬此。」赐河南府民今年田租之半,复奉陵户一年。(谈苑载上自西京还,乃谒安陵,盖误也。今从实录、正史。)
辛巳,上至西京,见洛阳宫室壮丽,甚悦,召知河南府、右武卫上将军(案原本作右武上将军者,宋史职官志无此名号,应是右武卫上将军,此脱去「卫」字,谨增入。)焦继勋面銟之,加彰德节度使。继勋女为皇子德芳夫人,再授旄钺,亦以德芳故也。而继勋性吝啬,公府用度多所减削,时论非之。
丙戌,以王仁珪领义州刺史,李仁祚为八作副使。
丁亥,召沈义伦赴西京,命王仁赡兼大内都部署,开封推官、左赞善大夫真定贾琰权知府事。
庚寅,分命近臣篃祷城中祠庙,久雨故也。
辛卯,幸龙门广化寺,开无畏三藏塔。
是月,发卒千人,自洛城菜市桥凿渠抵漕口二十五里,以通馈运。
是春,权停贡举。
先是流民归业者,止输所佃之税,俟五岁乃复故额,以是及五岁辄逃。夏四月己亥,令再逃者勿得还本贯。
有司言:「准令,宗庙殿庭宫悬三十虡,郊社二十虡,殿庭加鼓吹十二案【五】。开宝四年郊祀【六】,误用宗庙之数,今岁亲郊,欲用旧礼。」有诏圜丘增十六虡,余如前制。
庚子,合祭天地于南郊。(国史改称雩祀,恐失其实,今从实录正言之。)还,御五凤门,大赦,有司将奉册上尊号,上卒不受。
初,雨弥月不止,上遣中使赍三木与岳神约,宿斋日雨不止,当施桎梏,又使祷无畏三藏塔,不如约则毁之。及期始晴霁,以讫成礼。都民垂白者相谓曰:「我辈少经乱离,不图今日复观太平天子仪卫。」有泣下者。
壬寅,大宴广寿殿。
癸卯,以崇义留后王全斌为武宁节度使,昭化留后崔彦进为彰信节度使。上谓全斌曰:「朕顷以江左未平,虑征南诸将,不持纪律,故抑卿数年,为朕立法。今已克金陵,还卿旄钺。」仍加厚赐。
上生于洛阳,乐其土风,尝有迁都之意。始议西幸,起居郎李符上书,陈八难曰:「京邑凋弊,一难也。宫阙不完,二难也。郊庙未修,三难也。百官不备,四难也。畿内民困,五难也。军食不充,六难也。壁垒未设,七难也。千乘万骑,盛暑从行,八难也。」上不从。既毕祀事,尚欲留居之,髃臣莫敢谏。铁骑左右厢都指挥使李怀忠乘间言曰:「东京有汴渠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都下兵数十万人,咸仰给焉。陛下居此,将安取之?且府库重兵,皆在大梁,根本安固已久,不可动摇。若遽迁都,臣实未见其便。」上亦弗从。晋王又从容言曰:「迁都未便。」上曰:「迁河南未已,久当迁长安。」王叩头切谏。上曰:「吾将西迁者无它,欲据山河之胜而去□兵,循周、汉故事,以安天下也。」王又言:「在德不在险。」上不答。王出,上顾左右曰:「晋王之言固善,今姑从之。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李怀忠为节度使,在太平兴国二年冬,此时但领富州团练使。三朝圣政录称节度使者,误也。晋王事据王禹偁建隆遗事,正史阙之。)
甲辰,始下诏东归。
乙巳,宴从臣于会节园,还经通利坊,以道狭,撤侵街民舍益之。
命太子太师王溥与百官先归京师。
尚书左丞吕余庆卒。余庆始罢政,上欲授以旄钺,会其疾,不果。于是赠镇南节度使,辍一日朝,遣中使护丧事。
丙午,车驾发洛阳宫。
己酉,次郑州。
辛亥,至东京。
初,李煜既降,曹彬令煜作书谕江南诸城守,皆相继归顺,独江州军校胡则与牙校宋德明杀刺史,据城不降,诏先锋都指挥使曹翰为招安巡检使【七】,率兵讨焉。江州城险固,翰攻之不克,自冬讫夏,死者甚觽。丁巳,始拔之,觽犹巷淢,则时病甚,卧床上,翰执缚,责其拒命,对曰:「犬吠非其主,公何怪也。」命腰斩之,并杀德明。
先是,上命右补阙张霁知江州,与翰俱入城。翰兵掠民家,民诉于霁,霁按诛翰兵。翰以江州民拒守,又忿民诉诛其兵,发怒屠城。死者数万人,取其尸投井坎,皆填溢,余悉弃江中。诬奏霁,徙知饶州。民家货赀巨万,皆为翰所得。(霁,未见。)上闻江州城垂破,遣使持诏赐翰,禁止杀戮。使者至独树浦,值大风不能渡,比至,城已屠矣。翰因请载庐山东林寺五百铁罗汉像归,至颍州新造佛舍。遂调发巨舰十余艘,尽载金帛,置铁像于其上,时号为「押纲罗汉」【八】。
己未,诏自今旬假不视事,赐百官休沐。
壬戌,以荆湖南路转运使、太子中允许仲宣为刑部郎中,京西转运使、起居郎李符为比部员外郎,左补阙、权知升州并江南转运使杨克让【九】为兵部员外郎,皆以调发军储有劳也。
江南之未平也,左赞善大夫、知汉阳军李恕,屡率兵渡江破贼。甲子,以恕为驾部员外郎。
是日,宴近臣及节度使于讲武殿。
丙寅,大食国遣使来贡方物。
五月己巳,幸东水硙,遂幸飞龙院,观渔金水河。
卢绛承诏赴阙,方引对,时龚慎仪之兄子颖为右赞善大夫遇绛于朝,诘之曰:「反贼,汝专杀我叔父,我伺尔久矣,今乃在此耶。」遂执绛诉冤。上以绛属吏,枢密使曹彬言绛骁勇,愿宥其死。上曰:「绛状貌酷类侯霸荣,安可留也?」乙亥,斩首西市。(卢绛被诛,旧无其事,此据新录,本纪乃云斩绛于西京,不知何故。按绛死于固子陂,葬于夷门山,似不在西京也,且车驾时已还大梁矣,何用于西京斩之,此必字误。江南野录载绛归朝,实曹翰部送之。太祖诘绛不即降,绛言李煜未受王爵,故不即降,太祖嘉其忠,因授冀州团练使。及龚颖诉噃,曹翰复言绛不可留,乃杀之。又言铁券、□褥等事,皆与国史异,今不取。然国史绛传盖与九国志同,当更考之。)
庚辰,幸讲武池,遂幸玉津园观稼。
宋州言大风坏官舍民居凡四千六百余间。
癸未,降申州为义阳军。
甲申,以东上合门副使田守奇贺契丹生辰,右赞善大夫房彦均副之。(彦均,未见。)
晋州以所获北汉岚、宪、石三州巡检使王洪武等二十九人来献。(洪武,未见。)
辛卯,左司员外郎、知制诰扈蒙权知荆南府,卢多逊恶之也。(此据本传,未知所恶何事也。)
遣司勋员外郎和岘江南道采访。
六月己亥,以颍州团练使曹翰为桂州观察使,仍判颍州,赏平江南之功也。
上以晋王光义所居地势高仰,水不能及,庚子,步自左掖门,至其第,遣工为大轮,激金水河注第中,且数临视,促成其役。王性仁孝,上雅钟爱,尹京十五年,庶务修举,上数幸其府,恩礼甚厚。尝疾病,殆不知人,上亟往问,亲为灼艾,王觉痛,上亦取艾自灸,自辰及酉,王汗洽苏息,上乃还。疾良愈,复往视之,赐以龙凤□褥。又尝宴宫中,王醉,不能乘马,上起送至殿蜯,亲掖之。王帐下士蒙城高琼左手执镫以出,上顾见,因赐琼等控鹤官衣带及器帛,勉令尽心。间谓近臣曰:「晋王龙行虎步,且生时有异,必为太平天子,福德非吾所及也。」(蔡惇夔州直笔云:太祖以晋王尹京,对罢,宣谕曰:「久不见汝所乘何马,牵来一观。」遂传呼至殿陛下御马台,敕令晋王对御上马。太宗惶惧辞逊,乃密谕曰:「他日汝自合常在此上下马,何辞焉?」太宗骇汗趋出。命近侍挽留,送上马。遂再拜,乘马驰走,回旋于殿庭而出。太祖示继及之意也。按太祖继及之意,盖先定于昭宪榻前矣,今不取。)
癸卯,吴越王俶遣使入贡,谢朝觐蒙殊礼及放令归国也。
武宁节度使、赠中书令王全斌卒。全斌轻财重士,不求显赫之誉,□而容觽,军旅乐为之用。其黜居外郡几十年【一○】,怡然自得,识者多之。
秋七月戊辰,幸晋王第,观水入新池。
初,永安留后折御勋以郊祀西洛来朝,道病后期。丙子,徙御勋为泰宁军留后,召御勋弟御卿为闲厩副使、知府州。
是日,幸京兆尹廷美第视疾,后两日复幸焉。
平海节度使陈洪进以江南、吴越入朝,不自安,戊寅,遣其子漳州刺史文颢来贡方物,且乞修觐礼,诏许之。洪进行至南剑州,闻国有丧,乃归镇发哀。
先是,令诸州卖盐,斤六十钱者减为五十,四十者为三十。至是,颗盐减至四十四。乙酉,令复减四钱。
命近臣祈晴于京城祠庙。
丁亥,诏新修历代帝王及岳渎祠庙与县镇相近者移治所就之。
旧制,天下刑狱大理寺详断,刑部详覆。去年秋,尝有诏令两司参议同奏。时右赞善大夫张佖判刑部,比部员外郎李符判大理。符性刚强,颇轻重其法,佖多驳正之,屡至忿竞,案牍转复稽滞。佖上疏请复旧制,不报,因求外任。八月戊戌,以佖权知荣州。初,伪朝官出领外任者,入辞,必戒饬再三。及佖辞,上谓曰:「惟汝不必朕言,方擢用汝。」佖在州,果有善政。(两司共断文案,据佖疏乃去年七月诏旨,而实录、本纪不着,今因佖出,附见。)
己亥,幸新龙兴寺。
乙巳,幸等觉院,遂幸东染院,赐工人钱。又幸控鹤营,观骑士射,赐帛有差。又幸开宝寺,观经藏。
丁未,命伐北汉,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党进为河东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宣徽北院使潘美为都监,虎捷右厢都指挥使杨光义为都虞候。己酉,进等入辞,各赐戎服、金带、鞍马、铠仗遣之。
初平江南,袁州刺史刘茂忠与吉州刺史屠令坚相约拒命,会令坚死,监军侍其祯权知吉州,其事遂寝,乃与祯俱入朝。茂忠常侵掠边邑,上诘之,茂忠曰:「臣事李煜惟力是视,虽陛下亲征,臣当殒身不顾。」上嘉其忠□。庚戌,以茂忠为登州刺史,祯为闲厩使。(祯,未见。)
晋州获北汉谍者赵训,械送阙下,上释不诛,给装服遣之。
废江南诸县伪署制置使【一一】。
辛亥,命镇州西山巡检、洺州防御使郭进为河东道忻、代等州行营马步军都监。
壬子,以枢密副使楚昭辅【一二】、右卫大将军判三司王仁赡分领宣徽南北院事,自后宣徽使阙,即命枢密副使兼领院事。(宣徽使除授,其后不备书,此其始事,故特出之。)
丙辰,诏分兵入北汉界,西上合门使郝崇信与解州刺史王政忠出汾州,内衣库副使阎彦进与泽州刺史齐超(超,未见。)出沁州,内衣库副使孙晏宣(晏宣,未见。)与濮州刺史安守忠出辽州,引进副使齐延琛(延琛,未见。)与晋、隰州巡检、汝州刺史穆彦璋(彦璋,未见。)出石州,洛苑副使侯美与郭进出忻、代。
九月甲子,幸绫锦院。
乙丑,开封府言京城诸官司狱皆空,无系囚。
丙寅,始令刺史、郎中、将军以上私忌给假。
丁卯,以库部员外郎范旻勾当淮南诸州并淮北徐、海、沂等州水陆计度转运公事。上谓旻曰:「朕委卿以方面,凡除去民隐,漕辇军储,悉许便宜从事,不用一一中覆也【一三】。且闻卿素贫,苟有所须,但那官钱用之。」旻岁运米百余万石给京师,当时称有心计。
高丽国王王昭卒。其子□权领国事。庚午,遣使赵尊礼入贡,且请命。
壬申,党进帅兵抵北汉城下,列寨于河汾之南,败其军数千人于太原之北,获马千余匹及兵仗六百余副。
癸酉,户部尚书致仕、赠左仆射刘熙古卒。
初平江南,命著作佐郎建阳杨澈通判虔州,就曹彬分兵之任。节度使郭载兴(载兴,未见。)方拥兵自固,澈单骑直趋其垒,谕以国威信,载兴即委符听命。辛巳,命载兴为海州刺史,澈悉料城中军士之勇壮者五百人为一纲,部送京师。土豪黎、罗二姓,依山聚党作乱,澈讨平之,擒二豪,械赴阙下。
辛巳,郭进言领兵出忻、代路,俘北汉山后诸州民三万七千余口。
庚寅,幸城南池亭,遂幸礼贤宅,又幸晋王第。
冬十月甲午朔,定难节度使李光叡率所部兵次于天朝、定朝两关,遣使言伺黄河冻合即入北汉界。
丁酉,安守忠言与洛罗寨兵马监押马继恩,(继恩,未见。)领兵出辽州路,焚北汉四十余寨,获牛羊人口数千。(按八月遣内衣库副使孙晏宣与濮州刺史安守忠取辽州路入河东界。守忠传亦载守忠时知辽州,与马继恩入界事,而旧录乃云:辽州知州齐超上言,盖误也。齐超实泽州刺史,别取沁州路入界,非辽州也。新录止称辽州,当是觉旧录误,故改之,今直书安守忠。)
齐超言领兵沁州路,败北汉军五百人,擒三十人。(此据本纪也。新、旧录无之,疑实录脱误,或与安守忠同日奏到耳。当考。)
己亥,幸西教场,观飞山军士发机石。
庚子,郭进言破北汉寿阳县,俘其民九十余口。
党进言又败北汉军千余人于太原城北。
初,泾州官岁市马,彰义节度使张铎厚增其直,而私取之,累积至十六万贯,及擅借公帑钱万余缗,侵用官曲六千四百余饼。事发,召归京师,本州岛械系其子保常及亲吏宋习。上以铎宿旧,诏释不问,但罢其旄钺而已,其所侵盗,皆蠲除之。保常洎习亦得免。庚戌,以铎为左屯卫上将军。铎,河朔人也。
初,有神降于盩厔县民张守真家,自言:「我天之尊神,号黑杀将军,玉帝之辅也。」守真每斋戒祈请,神必降室中,风肃然,声若婴儿,独守真能晓之,所言祸福多验。守真遂为道士。上不豫,驿召守真至阙下。壬子,命内侍王继恩就建隆观设黄箓醮,令守真降神,神言:「天上宫阙已成,玉□开。晋王有仁心。」言讫不复降。(此据国史符瑞志,稍增以杨亿谈苑。谈苑又云【一四】:「太祖闻守真言以为妖,将加诛,会宴驾。」恐不然也,今不取。)上闻其言,即夜召晋王,属以后事。左右皆不得闻,但遥见烛影下晋王时或离席,若有所逊避之状,既而上引柱斧翟□□地【一五】,大声谓晋王曰:「好为之。」(此据吴僧文莹所为湘山野录,正史、实录并无之。野录云:祖宗潜跃日,尝与一道士游于关河,无定姓名,自曰混沌,或又曰真无。每有乏则探囊,金愈探愈出。三人者每剧饮烂醉。生喜歌步虚为戏【一六】,能引其喉于杳冥间作清征之声。时或一二句,随天风飘下,惟祖宗闻之,曰:「金猴虎头四,真龙得真位。」至醒诘之,则曰:「醉梦间语,岂足凭耶?」至膺图受禅之日,乃庚申正月初四也。自御极不再见,下诏草泽篃访之。人或见于轘辕道中,或嵩、洛间,乃开宝乙亥岁也。上已祓禊,驾幸西沼,生醉坐于岸木阴下,笑揖太祖曰:「别来喜安。」上大喜,亟遣中人密引至后掖,恐其遁去,急回跸见之,一如平时,抵掌浩饮。上谓生曰:「我久欲见汝,决□一事,无他,我寿还得几多?」生曰:「但今年十月二十日夜晴,则可延一纪,不尔,则当速措置。」上酷留之,俾宿后苑。苑吏或见宿于木末鸟巢中,或数日不见。上常切切记其语,至所期之夕,御太清阁以望气。是夕果晴,星斗明灿,上心方喜。俄而阴霾四起,天地陡变,雪雹骤降【一七】,移仗下阁。急传宫钥开门,召开封尹,即太宗也。延入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宫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太宗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下雪已数寸。太祖引柱斧翟□□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带就寝,鼻息如雷。是夕,太宗留宿禁内,将五鼓,伺庐者寂无所闻【一八】,太祖已崩矣。太宗受遗诏,于柩前即位。逮晓登明堂,宣遗诏罢,声恸,引近臣环玉衣以瞻圣体,玉色莹然如出汤沐。太祖英武,其达生知命,盖有如此者。文莹宜不妄,故特着于此。然文莹所言道士,不得姓名,岂即张守真耶?或复一道士也。恐文莹得之传闻,故不审,如云「于西沼木阴下笑揖太祖」,「止宿后苑鸟巢中」,言「十月二十日夜晴,则圣寿可延一纪」,疑皆好事者饰说,未必然也。又云「太宗留宿禁内」,此亦谬误。太祖既不豫,宁复自登阁,且至殿庭翟□□雪乎?今略加删润,更俟考详。顾命,大事也,而实录、正史皆不能记,可不惜哉。蔡惇直笔云:太祖召陈抟入朝,宣问寿数,对以丙子岁十月二十日夜或见雪,当办行计,若晴霁须展一纪。至期前夕,上不寝。初,夜遣宫人出视,回奏星象明灿。交更,再令出视,乃奏天阴,继言雪下,遂出禁钥,遣中使召太宗入对,命置酒,付宸翰属以继位,夜分乃退。上就寝,侍寝者闻鼻息声异,急视之,已崩。太宗于是入继。按惇所载,与文莹略同,但即以道士者为陈抟耳。抟本传及谈苑并称抟终太祖朝未尝入见,恐惇亦误矣,当是张守真也。王禹偁建隆遗事云:上将宴驾,前一日,遣中使急召宰相赵普、卢多逊入宫,见于寝合。上曰:「吾知此疾必不起,要见卿等者无它,为有数事未暇行之,卿等将笔砚来,依吾言写之,身后切须行之,吾瞑目无恨也。」遂授普等笔砚,上自陈述,普等依上言而写,数事皆济世安民之道,普等因呜咽流涕而言:「此则谨依谟训而行之。然有一大事,未见陛下处置。」上曰:「何事也?」普等曰:「储嗣未定,陛下傥有不讳,诸王中当立何人?」上曰:「可立晋王。」普等复曰:「陛下艰难创业,卒至升平,自有圣子当受命【一九】,未可议及昆弟也。臣等恐大事一去,卒不可还,陛下宜熟计之。」上曰:「吾上不忍违太后慈训,下为海内方小康,思得长君以抚之,吾意已决矣,愿公等善为我辅晋王。」遂出御府珠玉金器赐普等,令归第。翌日,上崩于长庆殿。由是晋王闻普等有此奏议,大衔之。嗣位后,坐多逊事连秦府,贬死于岭表。赵普以妇人取媚于禁中,遂获免。谨按世所传建隆遗事十三章,此其第十一章也,事尤悖谬不可信。盖开宝六年八月,赵普已罢相,出镇河阳,后三年太祖晏驾,此时赵普实在河阳,安得与卢多逊并居相位耶?又遗事第七章称「杜太后及太祖召晋王、秦王、南阳王等相约传位,陶谷为誓书,赵普告天地宗庙。」此固不然也。设如所言,则太祖传位晋王约已定于建隆初矣。开宝末,命宰相又何请耶?就使复请,则决非赵普也。且遗事乃一人所著,其首尾固当参同,今第七章既云尔,其第十一章又云尔,岂不自相矛盾耶?臣焘尝反复推究此章,盖普之怨家仇人多逊亲党所为【二○】,欲肆其诋毁,故托名禹偁窜寄遗事中,实非禹偁作也。禹偁事太宗坐直言屡黜,故髃小因之,然禹偁素识道理,忠义人也,决不敢凿空驾虚,污蔑君父,若此不顾。且禹偁集所载表章多代普作,禹偁传亦称普雅爱重禹偁,纵禹偁书恶不为普隐,亦须验实传信。方太祖宴驾时,普不在相位,士大夫孰不知之,而此章乃云与卢多逊同入宫,其非禹偁所著,盖明甚。必多逊亲党不习朝廷之故者所妄作也。且非独此章为不可信,其它章要不全是,盖禹偁用文章名天下,今所传遗事语多鄙俗,略不似禹偁平日心声。故臣焘窃有疑焉,特信其可信耳。学士大夫以书托名禹偁则遽信之,不复推究,此最害义者。故不可不辨,以晓来世云。)
癸丑,上崩于万岁殿。时夜已四鼓,宋皇后使王继恩出,召贵州防御使德芳。继恩以太祖传国晋王之志素定,乃不诣德芳,径趋开封府召晋王,见左押衙程德玄先坐于府门。德玄者,荥泽人,善为医。继恩诘之,德玄对曰:「我宿于信陵坊,乙夜有当关疾呼者曰:『晋王召。』出视则无人,如是者三。吾恐晋王有疾,故来。」继恩异之,乃告以故,扣门与俱入见王,且召之。王大惊,犹豫不行,曰:「吾当与家人议之。」入久不出,继恩促之曰:「事久,将为它人有矣。」时大雪,遂与王于雪中步至宫。继恩使王止于直庐,曰:「王且待于此,继恩当先入言之。」德玄曰:「便应直前,何待之有!」乃与王俱进至寝殿。后闻继恩至,问曰:「德芳来耶?」继恩曰:「晋王至矣。后见王,愕然,遽呼官家,曰:「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王泣曰:「共保富贵,勿忧也。」(此据司马光记闻,误以王继恩为继隆,程德玄为贾德玄,今依国史改定。按:开宝皇后以开宝元年二月入宫,德芳以开宝八年七月娶焦继勋女,出合时年十七岁,德芳传不载母为开宝皇后,后传亦不言有子德芳【二一】,疑德芳非宋出也。当考。国史方技传:马韶,平棘人,习天文三式之学。开宝中,太宗以晋王尹京邑,时朝廷申严私习天文之禁。韶素与太宗亲吏程德玄善,德玄每戒韶不令及门。九年十月十九日既夕,韶忽造德玄,德玄恐甚,且诘其所以来,韶曰:「明日乃晋王利见之辰也。」德玄惶骇,因止韶于一室中,遽入白太宗。太宗命德玄以人防守之,将闻于太祖。及诘旦,太宗入谒,果受遗践阼。数日,韶以赦免。按此与程德玄传所称宿信陵坊,夜有扣关疾呼,趋赴宫邸事不同,疑必有一误。今但从德玄传及司马光记闻。瓮牖闲评:尝观王禹偁所撰建隆遗事载立晋王之一节,皆太祖之心自欲如此,初非出于杜太后也。前一段云太祖欲立太宗,议已定,太后遂令赵普作誓书,留之禁中,既而太宗即位。后一段云太祖将晏驾,方召赵普于寝合间,及赵普欲立太祖之子,而太祖不允,遂立太宗,其后太宗闻之,故与普有隙。夫以书中前后所载一事,乃不同如此,何耶?)
甲寅,太宗即位,髃臣谒见万岁殿之东楹,帝号恸殒绝。
乙卯,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令缘边禁戢戍卒,毋得侵挠外境。髃臣有所论列,并许实封表疏以闻,必须面奏者,合门使实时引对。风化之本,孝弟为先,或不顺父兄,异居别籍者,御史台及所在纠察之。先皇帝创业垂二十年,事为之防,曲为之制,纪律已定,物有其常,谨当遵承,不敢踰越,咨尔臣庶,宜体朕心。
丙辰,髃臣上表请听政,不允。丁巳,宰相薛居正等同见上,顿首固请,乃许之。即日移御长春殿,谓居正等曰:「边防事大,万机至重,当悉依先帝旧规,无得改易。」
以开封府判官、著作郎陆泽程羽为给事中,权知开封府,推官、右赞善大夫贾琰为左正谏大夫、枢密直学士,门人襄邑郭贽为著作佐郎。正谏即谏议也,避上名改之。
内出大行遗留物,赐近臣有差。
庚申,以皇弟永兴节度使、兼侍中廷美为开封尹、兼中书令,封齐王;皇子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德昭为永兴节度使、兼侍中,封武功郡王;贵州防御使德芳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帝友爱尤笃,不欲德芳异其称呼,并诏王、石、魏氏三公主【二二】,皆依旧为皇子皇女焉。
宰相薛居正加左仆射,沈伦加右仆射。伦即义伦也。参知政事卢多逊为中书侍郎、平章事,枢密使曹彬加同平章事,枢密副使楚昭辅为枢密使。彬前以枢密使领忠武节度使,至是始罢。(彬加平章事罢节钺,此据会要,它书并不详,当考。)
命齐王廷美为山陵使。
壬戌,封昭庆公主为郑国,延庆公主为许国,永庆公主为虢国。
李光叡言率兵入北汉界,破□保寨【二三】,斩首七百级,擒寨主侯遇,获牛羊、铠甲数千计。光叡寻改名克叡。
有司言官阶、州县名与御名下字同者,皆改之。彰义军为彰化军,义成军为武成军,保义军为保平军,感义军为感德军,义武军为定武军,昭义军为昭德军,崇义军为崇信军,归义军为归化军,大义军为大顺军,义州为仪州,南义州为南仪州,义阳军为信阳军。镇宁节度使刘光义改名庭让,武定节度使祁廷义改名廷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