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 - 第 353 页/共 372 页

十二月,庚午,以中书左丞相多尔济为右丞相,平章政事泰费音为左丞相。先是多尔济请于帝曰:“臣藉先臣之廕,早袭国王,昧于国家之理。今备位宰相,非得泰费音不足与共事。”至是遂拜泰费音左丞相,多尔济为右丞相。   多尔济为人,宽洪有度。留守司行致贺礼,其物先陈鸿禧观,将馈二相,多尔济家臣察知物有丰杀,其致左相者特丰,家臣具白其事,请却之,多尔济曰:“彼纵不送我,亦又何怪!”即命受之。   时顺江酋长乐孙求内附,请立宣抚司及置郡县一十三处,省臣将许之,右司都事归旸曰:“古人有言曰:‘鞭虽长,不及马腹。’使郡县果设,有事不救,则孤来附之意,救之,则疲中国以事外夷,所谓获虚名而受实祸也。”与左丞吕思诚抗辨甚力。泰费音问:“其策安出?”旸曰:“其酋长可授宣抚,勿责其贡赋,使者赐以金帛遣归足矣。”卒从旸言。京师苦寒,有丐诉相丞马前者,丞相索皮服予之,仍核在官所藏皮服之数。将悉给贫民,旸曰:“宰相当以广济天下为心,皮服能几何,而欲给之耶?莫若录饥寒者赈之。”丞相悟而止。   多尔济为相,务存大体,而泰费音则兼理庶务。一时政权颇出于泰费音,趋附者众,多尔济处之凝然,不与较,然泰费音亦能推让尽礼,中外皆号为贤相云。   丙子,以连年水旱,民多失业,选台阁名臣二十六人出为守令,许以民间利害实封呈省。参知政事魏中立言于帝曰:“必欲得贤守,无如参议韩镛者。”帝乃特书镛姓名,授饶州路总管。饶俗尚鬼,有觉山庙者,能祸福人,盗将行劫,必往卜之。镛至,即撤其祠宇,沈土偶人于江,凡境内淫祠皆毁之;人初大骇,已而皆叹服。镛乃选民俊秀入学,求尊宿有学行为《五经》师,朔望,幅巾深衣谒先圣,每月课试,以示劝勉,由是人人自励于学。镛居官,自奉澹泊,僚属化之。先是朝使至外郡者,所奉一不厌其欲,还即腾谤于朝。其使饶者,镛延见郡舍中,供以粝饭,退,终无后言。寻有旨,以织币脆薄,遣使笞行省臣及诸郡长吏,独镛无预焉。   丙戌,中书省建议:“以河南盗贼出入无常,宜分拨达勒达军与扬州旧军于河南水陆关隘戍守,东至徐、邳,北至夹马营,遇贼掩捕。”从之。   湖广行省右丞实保,既为猺贼所害,其子实迪方为中书掾,请奔丧。丞相以实迪有兄弟,不许,归旸曰:“孝者,人子之同情,以其有兄弟而沮其请,非所以孝治天下也。”乃许之。   是月,陕西行御史台臣,劾奏博尔济布哈乃逆臣之亲子,不可居太保之职,不报。   是冬,卫辉路天鼓鸣。   是岁,隆福宫三皇后鸿吉哩氏薨。   鄱阳硃公迁,以遣逸征至京师,授翰林直学士,每劝帝亲贤远奸,抑豪强,省冗费,修德恤民,庶天意可回,民志可定,不然,恐国家之忧,近在旦夕,帝嘉纳之。当国者恶其切直,不能容,公迁亦力辞;章七上,乃出为金华路学正。   ◎至正八年   春,正月,戊戌朔,命额林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丁未,享于太庙。   辛亥,黄河决,迁济宁路于济州。   诏:“各官府谙练事务之人,毋得迁调。”   诏翰林国史院纂修后妃、功臣列传,学士承旨张起岩、学士杨宗瑞、侍讲学士黄溍为总裁官,左丞相泰费音,左丞吕思诚领其事。   是月,诏给铜虎符,以宫尉鄂勒哲布哈、贵赤卫副指挥使寿山监湖广军。命湖广行省右丞图齐、湖广宣慰都无帅鄂勒哲特穆尔,讨莫磐洞诸蛮,斩首数百级,其馀二十馀洞,缚其洞酋杨鹿五赴京师。   二月,丙子,命皇子阿裕实哩达喇习读辉和尔文字。   甲申,以宣政院使桑节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   时承平日久,内外方以观望为政,桑节独持风裁,御史行部,必饬厉而遣之。湖广签事三宝珠,性廉介,所至搏贪猾无所贷;御史有以私请者,拒不纳,则诬以事劾之。章至,桑节怒曰:“若人之廉,谁不知之,乃敢为是言耶?”即奏杖御史而白其诬。执政者恶之,移湖广行省平章政事。   湖广地连江北,威顺王岁尝出猎,民病之;又起广乐园,多萃名倡巨贾以网大利,有司莫敢忤。桑节至,谒王,王阖中门,启左扉,召以入。桑节引绳庆坐王中门而言曰:“吾受天子命来作牧,非王私臣也,焉得由不正之道入乎?”阍者入告王,王命启中门。桑节入,责王曰:“王,帝室之懿亲,古之所谓伯父、叔父者也。今德音不闻,而骋猎、宣淫,贾怨于下,恐非所以自贻多福也。”王急握桑节手谢之,为悉罢其所为。有胡僧曰小住持者,服三品服,恃庞横甚,数以事陵轹官府,桑节掩捕之,得妻、妾、女乐、妇女十有八人,狱具,罪而籍之,由是豪强敛手。桑节,河西人也。   是月,以前奉使宣抚贾惟贞称职,特授永平路总管。会岁饥,惟贞请降钞四万馀锭赈之。   诏济宁郓城立行都水监,以工部郎中贾鲁为之。鲁,高平人也。   三月,丁酉,诏以束帛旌守令之廉勤者。   辽东索和努反,诈称大金子孙,命将讨擒之。   壬寅,土番盗起,有司请不拘资级,委员讨之。   福建盗起,地远,难于讨捕,诏汀、漳二州立分元帅府辖之。   癸卯,帝亲试进士二十有八人,赐阿噜辉特穆尔、王宗哲等及第、出身。   己酉,湖广行省遣使献石壁洞蛮捷。   辛酉,辽阳乌延达噜欢,妄称大金子孙,受玉帝符文,作乱;官军讨斩之。   壬戌,《六条政类》书成。   是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   夏,四月,辛未,河间等路以连年河决,水旱相仍,户口消耗,乞减盐额,诏从之。   乙亥,帝幸国子学,赐衍圣公银印,升秩从二品。   定弟子员出身及奔丧、省亲等法。   诏:“守令选立社长,专一劝课农桑。”   诏:“京官三品以上,岁举守令一人,守令到任三月,亦举一人自代。”   平江、松江水灾,给海运粮十万石赈之。   丁丑,辽阳董哈喇作乱,镇抚奇彻讨擒之。   己卯,海宁州、沐阳县等处盗起,遣翰林学士图沁布哈讨之。   是月,帝如上都。   命托克托为太傅,提调宫傅,综理东宫之事。   湖广平章巴延引兵捕土寇莫万五、蛮雷等。已而广西峒贼乘隙入寇,巴延退走。   五月,丁酉朔,大霖雨,京城崩。   庚子,广西山崩,水涌,漓江溢,平地不深二丈馀,屋宇、人畜漂没。   乙卯,钱塘江潮比之八月中高数丈,沿江民皆迁居以避之。   己未,奎章阁侍书学士致仕虞集卒。集从吴澄游,授受具有原委。性孝友,抚庶弟,嫁孤妹,恩义备至。当权门赫奕,未尝有所附丽;集议中书,正言谠论,多见容受。屡以片言解疑误,出人于滨死,亦不以为德也。   是月,永嘉大风,海舟吹上平陆二三十里,死者千数。   六月,丙戌,立司天台于上都。   己丑,中兴路松滋县骤雨,水暴涨,平地深丈有五尺,漂没六十馀里,死者一千五百人。   是月,山东大水,民饥,赈之。   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乙巳,享于太庙。   壬子,量移窜徙官于近地安置,死者听归葬。   乙卯,遣使祭曲阜孔子庙。   以江州总管刘恒有政绩,擢山东宣慰使。   八月,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丁亥,广西蛮掠道州。   十一月,辛亥,猺贼吴天保率众六万掠全州。   是岁,设分元帅府于沂州,以迈博齐为元帅,备山东寇。   礼部郎中成遵,奉使山东、淮北,察守令贤否,得循良者九人,贪懦者二十一人,奏之。九人者赐上尊、币帛,仍加显擢;其二十一人悉黜之。   台州黄岩民方国珍,入海为乱。   国珍世以贩盐浮海为业,时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怨家,遂与史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劫掠漕运,执海道千户德流干实。事闻,诏江浙参政多尔济巴勒总舟师捕之。追至福州五虎门,国珍知事危,焚舟将遁,官军自相惊溃,多尔济巴勒遂被执;国珍迫其上招降之状。朝议授国珍定国尉,将治多尔济巴勒之罪,枢密参议归旸曰:“将臣失利,罪之固当;然所部皆北方步骑,不习水战,是驱之死地耳,宜募海滨之民习水利者擒之。今国珍遣人请降,决不可许;国珍已败我王师,又拘我王臣,力屈而来,非真降也,必讨之以示四方。”朝廷方事姑息,卒从其请。国珍竟不肯赴,势益猖獗。帝遣礼部尚书台哈布哈察实以闻。台哈布哈既得其状,遂上招捕之策,不听。   监察御史张桢言:“明埒栋阿、额尔佳、伊噜布哈,皆陛下不共戴天之仇;巴延贼杀宗室嘉王、郯王一十六口,法当族诛,而其子孙兄弟尚皆仕于朝,宜急行诛窜。右丞相博尔济布哈,阿附权奸,亦宜远贬。今灾异迭见,盗贼蜂起,海寇敢于要君,阃帅敢于玩寇,若不振举,恐有唐末籓镇噬脐之祸。”奏上,徽政院使高陇布力为博尔济布哈解,帝乃出御史大夫额琳沁巴勒为江浙左丞相中丞,馀皆辞职。诏复加博尔济布哈太保,于是两台各道言章交至,博尔济布哈益不自安,寻谪居渤海县。   监察御史李泌上言:“世祖誓不与高丽共事,陛下践世祖之位,何忍忘世祖之言,乃以高丽奇氏为皇后?今河决、地震,盗贼滋蔓,皆阴盛阳微之象,请仍降为妃,庶几三辰奠位,灾异可息。”不听。   ◎至正九年   春,正月,丁酉,享于太庙。   癸卯,立山东、河南等处行都水监,专治河患。   乙巳,广西猺贼复陷道州,万户郑均击走之。   三月,丁酉,坝河浅涩,以军士、民夫各一万浚之。   是月,黄河北溃。   胶州大饥,人相食。   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   夏,四月,丁卯,享于太庙。   丁丑,知枢密院事奇彻台,为中书平章政事。   己卯,以燕南廉访使韩元善为中书左丞。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丙辰,定守令督摄之法:路督摄府,府督摄州,州督摄县。   是月,白茅河东注沛县,遂成巨浸,诏修金堤,民夫日给钞三贯。   蜀江大溢,浸汉阳城,民大饥。   六月,丙予,刻小玉印,以“至正珍秘”为文,凡秘书监所掌书,尽以识之。   秋,七月,庚寅,监察御史沃勒海寿,劾奏殿中侍御史哈玛尔及其弟舒苏罪恶,御史大夫韩吉纳以闻。哈玛尔者,宁宗乳母之子也,与舒苏早备宿卫,帝深眷宠之。而哈玛尔有口才,尤为帝亵幸,累官殿中侍御史,舒苏亦累官集贤学士,帝每即内殿,与哈玛尔以双陆为戏。一日,哈玛尔服新衣侍侧,帝方啜茶,噀茶于其衣,哈玛尔视帝曰:“天子固当如是耶?”帝一笑而已。其被爱幸,无与为比。由是哈玛尔声势日盛,自籓王、戚里皆赂遗之。   至正初,托克托为丞相,其弟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哈玛尔日趋附其兄弟之门。会托克托去相位,而博尔济布哈为丞相,与托克托有旧怨,欲中伤之,哈玛尔每于帝前营护,故得免。   初,博尔济布哈与泰费音、韩吉纳、图们岱尔等情好甚密,及博尔济布哈罢,泰费音、韩吉纳乃谋黜哈玛尔,讽御史劾奏之。其小罪则受宣让王等驼马诸物,其大者则设帐房于御幄之后,无君臣之分;又恃以提调宁徽寺为名,出入托果斯皇后宫,犯分之罪尤大。宁徽寺者,掌托果斯皇后钱粮;托果斯皇后,帝庶母也。哈玛尔各御史有所言,先于帝前析其非罪,事皆泰费音、韩吉纳所摭拾。及韩吉纳以御史所言奏,帝大怒,斥弗纳。明日,章再上,帝不得已,仅夺哈玛尔、舒苏官,居之草地,而沃埒海寿出为陕西廉访副使。于是泰费音罢为翰林学士承旨,韩吉纳为宣政院使。   壬辰,诏皇太子阿裕实哩达喇习学汉人文字,以翰林学士李好文兼谕德,归旸为赞善。   好文力辞,上书宰相曰:“三代帝王,莫不以教世子为先务,盖帝王之治本于道,圣贤之道存于经,而传经期于明道,出治在于为学,关系至重,要在得人。自非德堪范模,则不足以辅成德性;非学臻阃奥,则不足以启迪聪明;宜求道德之鸿儒,仰成国家之盛事。好文天资本下,人望素轻,草野之习,久与性成,章句之学,浸以事废,骤以重托,负荷诚难。必别加选抡,庶几国家有得人之助,而好文免妨贤之饥。”丞相以其书闻,帝嘉叹之,而不允其辞。好文言:“欲求二帝、三王之道,必由于孔氏,其书则《孝经》、《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乃摘其要略,释以经义,又取史传及先儒论说有关治体而协经旨者,加以己见,仿真德秀《大学衍义》之例,为书十一卷,名曰《端本堂经训要义》,奉表以进。   帝师闻之,言于奇皇后曰:“向者太子学佛法,顿觉开悟,今乃使习孔子之教,恐坏太子真性。”后曰:“吾虽居深宫,不明道德,尝闻自古及今治天下者,须用孔子之道,舍之他求,即为异端。佛法虽好,乃馀事耳,不可以治天下。安得使太子不读书耶?”   甲午,以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   乙未,以湖广行省左丞相额琳沁巴勒知枢密院事。   甲寅,以巴延为集贤大学士。   乙卯,右丞相多尔济罢,依前为国王。   是月,大霖雨,水没高唐州城,江、汉溢,漂没民居、禾稼。归德府霖雨浃十旬。   闰月,辛酉,以太傅托克托复为中书右丞相,出韩吉纳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初,托克托自甘州还上都,将复相,中书参议赵期颐,员外郎李稷,谒翰林直学士兼赞善归旸私第,致托克托之命,属草诏,旸辞曰:“丞相将为伊、周事业,入相之诏,当命词臣视章。今属笔于旸,恐累丞相之贤也。”期颐曰:“若上命为之,奈何?”旸曰:“事理非顺,亦当固辞。”期颐知不可屈,乃已。   庚午,以额尔克达噜噶齐绰斯戬为中书右丞。   辛巳,诏赦湖南猺贼诖误者。   初,满济勒噶台卒,泰费音请令托克托归葬,左右以为难,泰费音为之固请,托克托得还,且拜太傅,然不知泰费音之有德于己也,因汝中柏谗间成隙,欲中伤之。是时中书参知政事孔思立等,皆一时名人,泰费音所拔用者,悉诬以罪黜去。泰费音既罢,又诬劾之,而并论其子额森呼图不宜僭娶宗室女。托克托之母闻之,谓托克托兄弟曰:“泰费音,好人也,何害于汝而欲去之?汝兄弟若违吾言,非吾子也。”侍御史萨玛特扬言于朝曰:“御史欲害正人,坏台纲,如天下后世何!”即卧病不起。故吏田复劝泰费音自裁,泰费音曰:“吾无罪,当听于天。若自杀,则诚有慊矣!”遂还奉元,杜门谢客,以书史自娱。   托克托以哈玛尔尝为己营护,深德之,遂援引哈玛尔复为同知枢密院事。   八月,甲辰,以巴延为中书平章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