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 - 第 168 页/共 372 页
豫又升渭州为平凉府,去庆阳、延安府名,复旧州名,即以叛将张中孚守平凉府,中彦守秦州,赵彬守庆州,慕容洧守环州。
三月,丙午,诏以京畿第二将兵千人隶神武中军,用统制官辛永宗情也。于是中军凡六千人。
金师还自熙河,至弓门寨,巡检王琦御之。金立招降旗榜,改阜昌年号,众皆拜,琦独不屈,金知平凉府张中孚执而杀之。
庚戌,江淮招讨使张俊复筠州。
初,俊引兵至豫章,而李成在江州,其将马进在筠州,皆不讲。俊喜曰:“我已得洪州,破贼必矣!”乃复敛兵,若无人者,金鼓不动,令将士:“登城者斩!”居月馀,进以大书文牒使来索战,俊复细书答状以骄之。又命神武前军统制王侄阅水军于江中,贼势方强,谓俊为怯战。俊谍知敌稍怠,乃议遣诸将分道击贼。中部统制官杨沂中曰:“兵分则力弱。”通、秦镇抚使岳飞请自为先锋,沂中由上流径绝生米渡,出贼不意,遇其锋,击破之,乘胜追奔,前一旦至筠州。进出军背筠河,先据要地,沂中语俊曰:“彼众我寡,当以骑胜。愿以骑见属,公率步兵当其前。”沂中乃将骑数千,与神武后军统制陈思恭分为两道,同出山后,严陈以出。鏖击至午,精骑自山驰下,贼骇乱,退走,大败之,俘获八千。明日,又战,俊疑其复叛,令思恭夜殪之,进力不支,乃遁,俊随复筠州、临江军。马进至南康,遇统制官巨师古,失利。进复还江州,与成会,俊整兵追之。
壬子,朝奉郎、通判泰州马尚就差知泰州,招谕军民归业,并兴盐场等事。
先是张荣在通州,以地势不利,乃引舟入缩头湖,作水寨以守。金右监军昌在泰州,谋久驻之计,至是以舟师攻荣水寨。荣亦出数十舟载兵迎敌,望金人战舰在前,荣惶遽,欲退不可,徐谓其众曰:“无虑也!金人止有数舰在前,馀皆小舟,方水退,隔淖不能登岸,我舍舟而陆,击之可尽。”遂弃舟登岸,大呼而杀之。金人不能聘,舟中自乱,溺水陷淖者不可胜计。昌收馀众二千奔楚州,荣获昌子婿佛宁,俘馘甚众。荣自京东来,未尝承王命,遂无路告捷,闻光世在镇江,乃遣人愿听节制,且上其功。光世大喜,以荣知泰州。
自渡江,国史散佚,至是衢州布衣何克忠献《太祖实录》、《国朝宝训》,诏授下州文字。后八九年而国书始备。
甲子,始下诏罪状李成,募有能斩首及获成者,除节度使,赐银万两,钱万缗,且赦成军中胁从者。
初,马进既败,江淮招讨使张俊,追之至奉新楼子庄。贼将商元,据草山设伏,俊熟视,见山险路狭,乃遣步兵从间道直趋山顶,杀伏夺险,遂至江州。进拒战不胜,绝江而遁。乙丑,俊复江州。统制官杨沂中、赵密引兵追击,又大败之,成复还蕲州。自是俊军有“铁山”之号。
是月,金人自阶州引兵侵文州,而江涨不得渡,遂还,因弃城去。武德大夫、知岷州李惟德,亦率官吏弃城来归。
惟德先守鄜州,城既破,敌就用之。张浚复以为右武大夫、荣州刺史。于是尽失陕西地,但馀阶、成、岷、凤、洮五郡及凤翔府之和尚原、陇州之方山原而已。
时兴元帅府草创,仓禀乏绝,师旅寡弱,王庶抚教之,河东、陕西溃师,多旧部曲,往往来归,不数月,有众二万。
四月,己巳,参知政事秦桧言:“臣昨与何、陈过庭、孙傅、张叔夜同扈二圣出疆,今臣偶获生还,骤蒙圣奖,擢居政府,而、过庭、叔夜皆死异域,体骸不全,游魂无归,可为伤恻。欲望睿慈特依近者聂昌体例,追赠等官职,仍给其家恩泽,以为死事之劝。”诏赠、过庭、傅、叔夜并开府仪同三司,官子孙各十人。
癸酉,故承议郎刁翚,赠直龙图阁。先是翚通判登州,会金人南侵,翚率兵迎敌,至黄山馆,与敌遇,军败,力战,身被七矢而死。至是言者论其忠,特录之。
甲戌,复政州为龙州,剑川、嘉祥、雷乡、建城、辰阳、罗川、盈川、泉江、枳县并复旧县名,通会镇复旧镇名。以朝奉郎、新通判建昌军庄绰言,自大观以后,避龙、天、万、载等字更易州县名不当也。
丁丑,刑部尚书、权礼部尚书胡直孺等言:“参酌皇祐诏书,将来请合祭昊天上皇、皇地祇于明堂,奉太祖、太宗以配天,庶几礼专事简。”从之。
己卯,金主诏曰:“新徙戍边户,匮于衣食,有典质其亲属奴婢者,官为赎之;户计其口而有二三者,以官奴婢益之,使户为四口;又,乏耕牛者,给以官牛。别委官劝督田作,戍户及边军资粮不继,籴粟于民而与赈恤;其续迁戍户在中路者,姑止之,即其种艺,俟毕获而行,及来春农时,以至戍所。”
庚辰,隆祐皇太后崩于行宫之西殿,年五十九。
帝自后不豫,衣不解带者连夕。至是范宗尹等见帝于殿之后閤,帝哀恸甚久,谕宗尹等,丧礼当从厚。
辛巳,诏:“隆祐皇太后应行典礼,并比拟钦圣宪肃皇后故事,讨论以闻。朕以继体之重,当从重服。”
癸未,襄阳镇抚使桑仲陷邓州,杀右武大夫、淮康军承宣使、河东招捉使、知汝州王俊。
初,仲围邓州急,守臣武功郎谭衮遣人诣俊求援,俊自伞盖山引众赴之。兗与饮燕,俊醉,兗率众突围出奔,遂入蜀。仲攻城陷,执俊归襄阳,磔之。既,遂以其副都统制李横知邓州。
仲,高密人,尝为黄河埽兵,以勇自负。仲虽嗜杀,然性颇孝,或盛怒欲杀人,其母戒之即止。每自称桑仲本王官,终当以死报国,故能服其下焉。
甲申,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为攒宫总护使,刑部尚书胡直孺为桥道顿递使,神武左军都统制韩世忠为总管,内侍杨公弼为都监。调三衙神武辎重越州卒千二百人穿复土。故事,园陵当置五使。议者以遗诰云权宜择地攒殡,故第命大臣一员总护。
乙酉,辅臣拜表,请帝为隆祐服期,从之。
丙戌,以太后崩,下诏恤刑。遣官告天地、社稷、宗庙,望告诸陵。
丁亥,宣抚处置使张浚杀责授海州团练副使曲端于恭州。
端既为利、夔制置使王庶所谮,忠州防御使、知渭州吴玠亦憾之,乃书“曲端谋反”四字于手心,因侍浚立,举以示浚。浚素知端、庶不可并立,且方倚玠为用,恐玠不自安。庶等知之,即言:“端尝作诗题柱,有指斥乘舆之意曰:‘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渔舟。’此其罪也。”浚乃送端恭州狱。有武臣康随者,在凤翔,常以事忤端,鞭其背百,切骨憾端,浚以随提点夔州路刑狱。端闻之,曰:“或其死矣!”呼天者数声。端有马名铁象,日驰四百里,至是连呼“铁象可惜”者数声,乃赴逮。既至,随命狱吏系维之,餬其口,A146之以火,端干渴而死。士大夫莫不惜之,军民亦皆怅恨,浚以是大失西人之心。
是春,金左副元帅宗翰,使右都监耶律伊都将燕、云、女直二万骑攻西辽于和勒城,调山西、河北夫馈餫,自云中至和勒城,经沙漠三千馀里,民无一二得还。始,金人侵中原,有掳掠,无战斗,计其从军之费,及回日所获数倍。自立刘豫之后,南侵淮,西侵蜀,生还者少而得不偿费,人始患之。故漠北之行,民不胜其苦。
伊都之军和勒也,失其金牌,宗翰疑伊都与西辽暗合,迁其妻子于女直,伊都始贰。
五月,己亥,手诏礼部、太常寺,讨论隆祐皇太后合行册礼及奏告天地、宗庙等事。
初,进士黄纵,上书论隆祐皇太后顷年以诬谤废斥,未尝昭雪,虽复位号,然未正典礼及册告宗庙,朝议欲因升祔庙庭,特行册礼。帝谕大臣:“太母失位于绍圣之末,其后钦圣复之,再废于崇宁之初;虽事出大臣,然天下不能户晓,或得以窃议两朝。”范宗尹曰:“太母圣德,人心所归,自陛下推崇位号,海内莫不以为当然。前后废斥,实出章惇、蔡京,人皆知非二圣之过。”礼部员外郎王居正以谓:“国朝追册母后,皆由前日未极尊亲之故。隆祐皇太后蚤俪宸极,虽蒙垢绍圣,退处道宫,而按元符三年五月诏书,则上皇受命钦圣宪肃皇后以复冢妇之意,亦已明甚。崇宁初,权臣擅政,悖违典礼,以卑废尊,是太后之隆名定位,已正于元符,而不在靖康变故之日也。谓宜专用钦圣诏书及崇宁奸臣沮格之意,奏告天地宗庙,其册礼不须讨论。”议遂定。
癸卯,侍从、台谏集议隆祐皇太后谥曰昭慈献烈后。
甲辰,帝始御正殿。
江西安抚大使硃胜非奏内侍李肖随刘绍先出战,功系第二等,帝曰:“恐无此理,肖安得有战功!毋庸行出,惧贻笑四方。”张守曰:“不若但以传宣之劳赏之。”
癸卯,帝出“大宋中兴之宝”及上皇所获元圭以示辅臣。宝,上新刻者。
中书舍人洪拟转对,论帝王之学,中叙董仲舒、王吉之言,末以章句书艺为非帝王之事。帝曰:“人欲明道见礼,非学问不可。惟能务学,则知古今治乱成败与夫君子小人善恶之迹,善所当为。恶所当戒,正心诚意,率由于此。”范宗尹曰:“人主欲以此为先务。”因奏仇士良告其徒之言,帝然之。
忠州防御使、秦凤经略使吴玠及金人乌鲁、折合战于和尚原之北,败之。
时金主之从侄没立,与乌鲁、折合以数万骑分两道西侵,没立自凤翔,二将由阶、成,约日会和尚原。玠与其弟统领官、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璘,以散卒数千人驻原上,朝问隔绝,军储匮乏,将士家属,往往留敌,人无固志,有谋劫玠兄弟北去者,幕客陈远猷夜入告。玠遽召诸将,励以忠义,歃血而誓,诸将感泣,为备益力。
是日,二将以劲骑先期而至,陈于原北,玠击之,四战皆捷。山谷中路狭而多石,马不能行,敌弃马,遂败去。后三日,没立自攻箭筈关,玠遣别将击之,二军卒不得合。又五日,敌移寨黄牛岭,会大风雨雹,翼日引去。张浚录其功,承制以玠为明州观察使,璘为武德大夫、康州团练使,赐金带,擢秦凤路兵马都钤辖,节制和尚原军马。
丙午,江东安抚大使司奏捕虔贼李敦仁获捷。
真、扬镇抚使郭仲威为刘光世所执。
初,仲威闻敌退,乃以其将李怀忠知扬州,而自往真州屯驻。仲威与李成有旧,闻在九江,欲往从之。时滁濠镇抚使刘纲,以所部屯建康之雨花台,仲威为所扼,不得进,复还扬州,谋据淮南以通刘豫。光世知其反覆,遣前军统制王德往捕之,宣言游徼淮上,至维扬,仲威迎谒于摘星台,德手擒之,遂并其众。诏斩仲威于平江市。先是仲威焚掠平江,邦人怨甚,故就诛之。
金分遣使者诸路劝农。
丁巳,诏江、淮州军:“自今有金国南归之人,赉到二圣密诏、文檄、蜡弹之类,未得奉行,具奏听旨,违者重置典宪。”先是伪造者众,故条约之。
参知政事秦桧,乞以昨任御史中丞致仕日本家奏补兄彬、男熺恩泽文字毁抹,更用建炎二年大礼恩例补兄彬文资,从之。熺,王奂孽子也。桧娶奂女弟,无子。奂妻,郑居中女,怙贵而妨,桧在北方,出熺以为桧后,奏官之。至是其家以熺见桧,桧甚喜。
庚申,福建制置使辛企宗奏顺昌盗余胜就招。
壬戌,范宗尹等以国用不足,奏鬻通直、修武郎已下官。帝曰:“不至人议论否?”张守曰:“祖宗时尝亦有此,第止斋郎。”李回曰:“此犹愈于科敛百姓。”帝曰:“然。大凡施设,须可行于今,可传于后,即善耳。”宗尹乃退。其后遂止鬻承直郎已下官。
邵青受刘光世招安,太平州围解。
初,青既薄城下,与其徒单德忠、阎在等分寨四郊,开畎河水,尽淹圩岸以断援兵来路。调民伐木为慢道,怠缓者杀而并筑之,一日之间,与城相平。贼攻具毕施,遂纵火焚楼橹。刳孕妇,取胎以下吉凶。敌楼为砲所坏,守臣郭伟运土实之,贼不能近。伟方食于城下,青以砲击其案,又以矢毙其侍吏,伟亦不顾。相持凡九日,伟募死士乘夜下城,因风焚其慢道;又二日,决姑溪水以灌其营。青穷蹙,会光世遣使来招安,翼日,青遂去。初,青之参议官魏曦多智,伟惮之,乃为书,以响箭射于城外。已而曦力劝青就招,青怒,杀曦。人皆谓伟用间言,青信之也。
癸亥,初,马进既为江、淮招讨使张俊所败,而李成犹在蕲州,至是俊引兵渡江,至黄梅县,亲与成战。成据石幢坡,凭山以木石投人,俊乃先遣游卒进退若争险状以误之。俊率众攻险,贼徒奔溃,进为追兵所杀。成去,以馀众降伪齐。
六月,丙寅朔,诏:“自今朔望遥拜二圣于殿上,百官于殿下行礼。”先是帝与百官并拜于庭,而中书林遹以为非宜,请用家人礼,故有是旨。
壬申,宰相范宗尹率百官奉上昭慈献烈皇后谥册于太庙,宝用银涂金,册以象简,其文,参知政事秦桧所撰也。时太庙神主寓温州,乃即大善寺大殿上设祖宗寓室行礼。
丁丑,诏越州申严门禁。时有溃兵数百直入行在越州,泊于禹迹寺,阖城震骇。论者以为言,乃命诸门增甲士守视,命官亲书职位出入。军马自外至者,悉屯于城外。
戊寅,言者论:“朝廷暂驻江左,盖非得已,当为攘却恢复之图。顷岁驻跸扬州,有兵数十万,可以一战;而斥堠不明,金人奄至,卒以奔走,逾江入越,此宰相黄潜善、汪伯彦之过也。前年移跸建康,是时兵练将勇,食足财丰,据江上不测之险,当敌人疑惧之秋,可以守矣;而舟师不设,金人未至,先已奔走,遵海而南,此吕颐浩之过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陛下今岁战守之策,安所从出?万一事起仓猝,大臣复欲弃土地,遗人民,委府库,脱身奔走,此岂安国家定社稷之媒乎!臣愚以谓有江海,则必资舟楫战守之具;有险阻,则必资郡县固守之力;有兵将,则必驾驭驯扰,不可为将帅自卫之资;有财赋,则必转运灌输,不可为盗贼侵据之用。伏望委任大臣,早赐措画。”
己卯,昭慈献烈皇后灵驾发引,帝遣尊于行宫外门,参知政事张守撰哀册文。礼毕,易吉服还内。百僚服初丧之服,诣五云门外奉辞,退,易常服,诣常朝殿门外立班,进名奉慰。故事,园陵用吉凶仪仗五千三十一人,至是太常请权用五百四十四人。
初,总护使李回既受命,有司犹援园陵之制,辟官分局,费用颇广。宝文阁待制陈戬,时为给事中,上疏论列,以为异日归祔泰陵,复用何礼?至谓会稽之山不可采,而欲取他山之石;厢禁之卒不足用,而欲调诸郡之夫;并缘为奸,夸侈如此,岂不违太后慈俭之遗训!于是一切镌省。
辛巳,诏文林郎、越州上虞县丞娄宗亮赴行在,以其言宗社大计也。
宗亮之书曰:“先正有言,太祖舍其子而立弟,此天下之大公也;周王薨,章圣取宗室子育之宫中,此天下之大虑也。仁宗皇帝感悟其说,诏英宗入继大统,文子文孙,宜君宜王,遭罹变故,不断如带,今有天下者,独陛下一人而已。恭惟陛下克己忧勤,备尝艰难,春秋鼎盛,自当则百斯男。属者椒寝未繁,前星不耀,孤立无助,有识寒心,天其或者深为陛下追念祖宗仁心长虑之所及乎?崇宁以来,谀臣进说,推濮王子孙以为近属,馀皆谓之同姓,致使昌陵以后,寂寞无闻,奔迸蓝缕,仅同民庶。恐祀丰于昵,仰违天监,艺祖在上,莫肯顾歆,此二圣所以未有回銮之期,强敌所以未有悔祸之意,中原所以未有息肩之时也。欲望陛下于伯字行下,遴选太祖诸孙有贤德者,视秩亲王,使牧九州,以待皇嗣之生,退处籓服。更加广选宣祖、太宗之裔材武可称之人,升为南班以备环列。庶几上尉在天之灵,下系人心之望。臣本书生,白首选调,垂二十年,今将告归,不敢缄默。位卑言高,罪当万死,惟陛下幸赦!”疏入,帝读之,大为叹寤。
壬午,权攒昭慈献烈皇后于会稽县之上皇村,神围方百步,下宫深一丈五寸,明器止用铅锡,置都监、巡检各一员,卫卒百人,生日忌辰,旦望节序,排办如天章阁之仪。改宝山证慈禅院为泰宁寺,专奉香火,赐田十顷。帝事昭慈皇后,备极考爱,故园陵仪范,率用母后临朝之比焉。
癸未,江淮招讨使张俊以大军至瑞昌县之丁家洲。
初,俊被密旨并收李允文,恐其拒命,乃与神武后军统制陈思恭谋之,思恭言允文兵尚众,须以计取。会英州编管人汪若海自江东赴贬,行至抚州,允文以书招之。招讨使参议官汤东野,因引若海谒俊,俊曰:“君与李节制善,盍往说之与俱来,免盛夏提师至鄂”若海曰:“与来而少保诛之,则若海为卖友。”俊曰:“以百口保之。”若海先以书与允文曰:“张少保既破李成,欲移兵指武昌。若海言君无反状,其属曰:‘节制非朝命,且杀袁植与留四川纲运,非反而何!’惟少保言‘以百口相保’。今有三说:刘豫新立,君能引张用之众,擒豫以取重赏,一也;或引众西投宣抚司张枢密,既相辟,必为君白于朝,二也;信少保百口相保之言,三也。君勿恃张用之徒为强,彼见李成既破,皆已丧魄,若知朝廷怒君,必回戈相逐矣。”允文感悟,乃举其军东下。俊因檄若海并招新除舒蕲镇抚使张用,时用自咸宁县引兵趋分宁,为通泰镇抚使岳飞所逼逐,会俊于丁家洲。俊并将二军,遣统制王伟护允文及参谋官滕膺赴行在。
甲申,昭慈献烈皇后神主还越州。
戊子,帝谕大臣曰:“昨令广选艺祖之后宗子二三岁者得四五人,资相皆非歧嶷,且令归家,俟其至皇南选之。”先是尚书右仆射范宗尹有造膝之请,帝曰:“艺祖以圣武定天下,而子孙不得享之,遭时多艰,零落可闵。朕若不取法仁宗,为天下计,何以慰在天之灵!”同知枢密院事李回曰“自昔人君,惟尧、舜能以天下与贤,惟艺祖不以大位私子,圣明独断,发于至诚。陛下远虑,上合艺祖,实可昭格天命。”帝曰:“此事亦不难行,只是道理所在。朕止令于伯字行中选择,庶昭穆顺序。”秦桧曰:“须择宗室闺门有礼法者。”帝曰:“当如此。”签书枢密院事富直柔曰:“宫中有可付托否?”帝曰:“朕已得之。若不先择宫嫔,则可虑之事更多。”宗尹曰:“陛下睿明,审虑如此,宗庙无疆之福。”帝所指宫嫔,盖张婕妤、吴才人也。
初,安南贼吴忠,与其徒宋破坛、刘洞天作乱,聚众数千人,焚上犹、南康等三县,杀巡尉,进犯军城,统制官张中彦、李山屡举兵讨之,不克。是日,江南提点刑狱公事苏恪,以从事郎田如鰲权南康县丞,令与朝奉大夫、权通判魏彦杞往招捕。未几,破坛为彦杞所杀,如鰲寻遣兵焚贼寨,杀洞天。
壬辰,金赐昏德公、重昏侯时服各两袭。
是夏,金左副元帅宗翰,右监军希尹,自云中之白水泊,右副元帅宗辅,自燕山之望国崖避暑。山西汉民赂宗翰执盖者素之,宗翰几死。
秋,七月,乙未朔,刘光世以枯秸生穗为瑞,奏之。帝曰:“岁丰,人不乏食,朝得贤辅佐,军中有十万铁骑,乃可为瑞,此外不足信。朕在籓邸时,梁间有芝草,府官皆欲上闻,朕手自碎之,不欲生此奇怪事。”辅臣叹服。
庚子,朝议大夫、新知澧州吴革为潼川府路转运副使。自置宣抚司后,四川监司以敕除者始此。
诏通泰镇抚使岳飞一军,权留洪州弹压盗贼,以江淮招讨使张俊将班师也。遂以飞为神武右副军统制。
壬寅,复置翰林天文局、太史局学生,太史局五十人,天文局十人。
丁未,太尉、两浙西路安抚大使、淮南、扬、楚等州宣抚使刘光世兼海泗安抚使。时淮北之人归附者甚众,故命光世安辑之。
殿中侍御史章谊言:“闻邵青自太平州乘船,经由镇江府、江阴军,遂入平江之常熟县,所至劫掠。刘光世以骁将锐兵而不能应时擒制,以邵青所乘皆舟楫,而光世皆平陆之兵故也。国家既凭大江以为险阻,而于舟师略不经意。今邵青小丑,光世大帅,乃敢越境深寇;使贼有大于此者,将何以御之!臣闻古兵法,舟师有三等,其舟之大者为陈脚船,其次为战船,其小者为传令船。盖置陈尚持重,故用大舟;出战尚轻捷,故用其次;至于江海波涛之间,旗帜金鼓,难以麾召进退,故用小舟。由此观之,凡舟之大小,皆可以为守战之备,不必皆用大舟然后济也。望于驻跸之地,置一水军,帅以名将,计亦易办。”诏淮南宣抚措置。时青已移舟通州海门镇,而行在未知也。
己酉,昭慈献烈皇后虞主往温州太庙。
乙卯,中书舍人林遹转对,论:“金虽北去,安知不示弱以怠我师,候秋高马肥,遣李成招集濒淮饥民,呼吸群盗,侵轶江南,徐遣劲骑,由真、扬、福山捣虚浙右。愿乘此时,聚众积粟,蒐将阅士,以备防秋之计。今日之弊,在于舟不习战,将不用命,财用殚匮,民食艰鲜,州县以军兴为名而倍取无度。此乃腹心之深病,政事所当先;而盗贼、四裔,尚为病在四肢,可以渐去也。惟陛下与大臣汲汲讲图之。”
初,五湖捕鱼人夏宁,聚其徒为盗,后有众千馀,专掠人以为食,郭仲威尝招之,不应命,至是受刘光世招安。又有仲威馀党出没于淮南,亦受光世招安,皆令来长芦俟舟以济。宁等无食,半月之间复啖万馀人,是日,始具舟迎之。由是江北乡村愈觉凋残矣。
己未,昭慈献烈皇后卒哭,命左监门卫大将军士C200,即内中天章阁几筵前行卒哭之祭。帝不视事,百官进名奉慰。
辛酉,召江东安抚大使兼知池州吕颐浩赴行在,欲代范宗尹也。
是日,颐浩督诸将与张琪战于饶州城外,大败之。琪自徽州引兵犯饶州,众号五万。时颐浩自左蠡班师,帐下兵不满万,郡人大恐。颐浩遣统制官巨师古招降之,琪许受招,诱师古入其营,遂薄城下。统制官、右武大夫、宣州观察使阎皋,颐浩爱将也,方捕盗于宜黄,走檄呼之,会皋平盗而归,星驰以赴。颐浩召诸统兵官姚端、崔邦弼、颜孝恭、郝晸等驻军城外,皆令听皋节制。端军为左,邦弼军为右,皋将中军,颐浩自画陈图授之。琪兵至近郊,前军将张俊失利,琪恃其众,直犯中军,皋力战,而端、邦弼两军夹击,遂大破之,追奔三十里,杀贼甚众。贼又别遣水军分道自景德镇来犯,颐浩遣统领官张庆以崔增馀众御之,琪遁去。是夜,其爱将姚兴以所部诣巨师古降,琪遂走浮梁县,复还徽州。
癸亥,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范宗尹,充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沿霄宫。
宗尹既建讨论滥赏之议,士大夫侥幸者争排之。诸大将杨惟忠、刘光世、辛企宗兄弟皆尝从童贯行军,论者疑其亦当贬削。同知枢密院事李回,亦言宣和间任中书舍人以校正御前文籍迁官,乞削秩罢政。帝曰:“宣和政事,恐不必一一皆非。人主留意文籍,自是美事,岂可与其他滥赏同科!”参知政事秦桧曰:“此法一行,浊流者稍加削夺,便比无过之人,诚为侥幸;清流者少挂吏议,即为辱甚大,不敢立朝,恐君子受弊。”帝顾谕宗尹,宗尹曰:“此事如回者无几,其它亦不足惜。”遂降旨,侍从及馆职兼领者罪。又诏,武臣滥赏,并免讨论,令尚书省榜谕。其日,壬子也。
命既下,帝终以为滥。后二日,帝批:“朕不欲归过君父,敛怨士夫,可日下寝罢。”宗尹坚以为可行,即日求去。翼日,遂召直龙图阁、新知台州沈与求赴行在。又一日,辅臣进呈,帝曰:“天下事不必坚执。至如人主有过,尚许言者极论,若遽沮遏,只须人不进言,如此则于事有损。”始,宗尹之建议也,桧力赞之,至是见帝意坚,反以此挤宗尹。又五日,诏驿召吕颐浩。次日,遂召翰林学士汪藻草宗尹免制曰:“日者轻用人言,妄裁官簿,以庙堂之尊而负天下之谤,以人主之孝而暴君亲之非。朕方丁宁德意而申命于朝,汝乃废格诏书而持必于下。”宗尹入相逾一年。
始,宗尹与辛道宗兄弟往来甚密,帝不乐之,及是遽罢。于是崇,观以来滥赏,悉免讨论,但命吏部审量而已。
八月,乙丑朔,诏奉安天章阁祖宗神御于法济院,以乘舆播越,神御犹在舟中故也。
丙寅,利州观察使、湖东马步军副总管孔彦舟为蕲黄镇抚使兼知黄州,用张俊奏也。时彦舟在鄂州,舟多粮富,俊恐其盘据要地,故奏用之。
拱卫大夫、相州防御使、新除舒蕲镇抚使张用,有众五万在瑞昌。后数日,俊亲拣其军,精锐者留之,老弱者许自便。有投曹成者,有投岳飞者,有投韩世忠者,有自去而为民者。俊既并其兵,遂以用为本军统制。
乙亥,帝谕辅臣曰:“党籍至今追赠未毕,卿等宜为朕留意。程颐、任伯雨、龚夬、张舜民,此四人名德尤著,宜即褒赠。”乃赠夬直龙图阁。
丁丑,命右监门卫大将军士芑祔昭慈献烈皇后神主于温州太庙哲宗室,用太常少卿苏迟议,位在昭怀皇后之上。是日,韩肖胄题神主罢,藏虞主于西夹室。帝不视事,百官进名奉慰。故事,虞主瘗于殿后,议者以帝方巡幸,当俟还阙依故事施行,后遂为例。士芑,濮王曾孙也,留金得归,及是甫至行在。
戊寅,同知枢密院事李回参知政事,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富直柔同知枢密院事。
庚辰,故追复端明殿学士、降授奉议郎苏轼特赠资政殿学士、朝奉大夫,以其孙宣教郎、知蜀州符言复官未尽也。
辛巳,诏尚书省复置催驱三省房及催驱六曹房。
范宗尹之相也,事多留滞,比其罢相制下,省吏抱成案就宗尹书押者不可胜计,故有是命。
丁亥,参知政事秦桧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范宗尹既免,相位久虚。桧倡言曰:“我有二策,可以耸动天下。”或问:“何以不言?”桧曰:“今无相,不可行也。”语闻,遂有是命。
戊子,赠张舜民宝文阁直学士,程颐、任伯雨并直龙图阁。制曰:“朕惟周衰,圣人之道不得其传。世之学者,违道以趋利,舍己以为人,其欲闻仁义道德之说者,孰从而听之?间有老师大儒,不事章句,不习训传,自得于正心诚意之妙,则曲学阿世者又从而排陷之,卒使流离颠仆,其祸于斯文甚矣。尔颐潜心大业,无待而兴。方退居洛阳,子弟从之,孝弟忠信;及进侍帷幄,拂心逆旨,务引君以当道。由其内察其外,以所已为而逆所未为,则高明自得之学,可信不疑。而浮伪之徒,自知其学问文采不足表见于世,乃窃其名以自售,外示恬默,中实奔竞,外示朴鲁,中实奸猾,外示严正,中实回僻,遂使天下闻其风而疾之,是不幸焉尔。朕锡以赞书,宠以延阁,所以振耀褒显之者,以明上之所与,在此而不在彼也。”
先是颐子端中知六安军,为盗所杀,其孙将仕郎晟,在韩世清军。伯雨子承务郎先由,建炎初尝除御营使司主管机宜文字,不赴。至是诏并赴行在。
壬辰,诏:“夏国历日自今更不颁赐。”
是日,吏部员外郎廖纲言:“古者天子必有亲兵,实自将之,所以备不虞而强主威,使无太阿倒持之悔,汉北军、唐神策之类是也。祖宗军制尤严,如三衙四厢所统之兵,关防周尽。今此军稍废,所恃以备非常者,诸将外卫之兵而已。臣愿稽旧制,选精锐十数万人以为亲兵,直自将之,居则以为卫,动则为中军,此强干弱支之道,最今日急务。昔段秀实尝为唐德宗言:‘譬犹猛虎,所以百兽畏者,爪牙也。爪牙废,则孤豚、特犬皆能为敌。’正谓是也。愿陛下留神毋忽。”
戊戌,刑部奏军士黄德等杀案目,其从二人俟于岸次,刑寺欲原其死。帝曰:“强盗不分首从,此何用贷!朕居常不敢食生物,惧多杀也。此时须当杀以止杀!”富直柔曰:“物不当死,虽蚤虱可矜;其当死,虽人不可恕。”帝甚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