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 - 第 164 页/共 372 页

壬辰,帝至越州,入居州廨,百司公寓。   戊戌,知枢密院事、宣抚处置使张浚至兴元,上奏曰:“汉中实天下形势之地,号令中原,必基于此。谨于兴元积粟理财以待巡幸,愿陛下早为西行之谋,前控六路之师,后据西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天下大计,斯可定矣。”   浚治兵兴元,欲易置陕右诸帅,乃徙端明殿学士、知熙州张深知利州,充利州路兵马钤辖、安抚使,而以明州观察使刘锡代之。于是徽猷阁直学士、知成都府卢法原去利州路兵马钤辖,不兼利路,置帅成都。帅臣不兼利路自此始。既而赵哲帅庆,刘锜帅渭,孙渥帅秦,于是诸路帅臣悉用武人矣。锜,锡弟也。   张浚又以武功大夫、忠州防御使、本司前军统制王彦为利州路兵马钤辖。浚初至汉中,问诸将以大举之策,彦曰:“陕西兵将,上下之情皆未相通,若少有不利,则五路俱失。不若且屯兵利、阆、兴、洋以固根本,若敌人来侵,则檄诸将帅互为应援以御敌,若不捷亦未至为大失也。”时浚之幕客皆轻锐,闻彦之言,相视而笑。彦以言不行求去,故浚因而授之。   是日,金人破寿春府。   时金人大起燕、云、河朔民兵南侵,又使万户尼楚赫、布尔喝苏、托卜嘉、王伯隆等将女直、渤海、汉军,以宗弼为统帅。   初,邓绍密既死,淮西提点刑狱、閤门宣赞舍人马识远代知府事。识远不开门,司法参军王尚功闻之,夜见识远,说以迎降,识远拒不可。府人藉藉言郡守有异志,识远惧不敢出,以印授通判府事、朝散郎王摅,即自为降书,启城迎拜。金人亦不入城,但邀识远至军中三日。已而以其将周企知府事,遂南行。   修武郎宋汝为奉诏副京东转运判官杜时亮使金请和,行至寿春,遇完颜宗弼军,不克与时亮会,汝为独驰入金壁,奉上国书。宗弼怒,命执之,欲加戮辱,汝为色不变,曰:“一死固不辞,然衔命出疆,愿达书吐一词,死未晚。”宗弼顾汝为不屈,遂解缚,延之坐,且问其邑里,谓左右曰:“此山东忠义士也。”以金帛酒食遗之,命引至东平见刘豫。汝为曰:“愿伏剑为南朝鬼,岂忍背主,不忠于所事!”宗弼亦感叹,遂留之军中。   庚子,金人攻黄州,守臣直龙图阁赵令{山成}死之。   先是张用屯光州境内,沿淮为栅,上下百里,尽收禾稼入寨中,储蓄甚富,光州患之。及敌闻隆祐皇太后驻南昌,欲自蕲、黄济,乃遣精骑五百直攻其寨,用之众数万悉奔散,金人遂焚用积聚,径趋黄州。敌之未至也,令{山成}以内艰去,诏移州治武昌县,命下而令{山成}起复。前一日辰刻,敌攻黄州,守衙军校晏兴得其木笴凿头箭,遣军士潘明浮江白令{山成},令{山成}视之,惊曰:“金兵也。”夜半,以官军渡江入黄。金人治兵攻城,翼日,城破,令{山成}在西壁被执。金犹欲降之,令{山成}大骂曰:“汝辈杀害生灵,我虽死不屈。”金人饮以酒,令{山成}挥之,又衣以战袍,令{山成}骂不绝口,遂敲杀之。兵马都监王达、军事判官吴源、巡检刘卓,皆为所杀。令{山成}守黄逾再岁,群盗李成、丁进、张遇、贵仲正之徒俱不能犯,至是卒以节死。事闻,赠徽猷阁待制,谥曰忠愍。   辛丑,张浚承制以朝请郎、同主管川陕茶马盐牧公事赵开兼宣抚司随军转运使,专一统领四川财赋。开言:“蜀民已困,惟榷率尚有盈馀,而贪猾认以为己私。惟不恤怨詈,断而行之,庶救一时之急。”浚以为然,于是大变酒法。自成都始,先罢公帑,卖公给酒,即旧扑买坊场所置隔槽,听民以米赴官自酿。每一斛,输钱三千,头子钱二十二,多寡不限数。明年,遂遍四路行其法。夔路旧无禁酒,开始榷之。旧四川酒课岁为钱一百四十万缗,自是递增至六百九十馀万缗。   是日,金人自黄州济江。   初,金人得岸下小舟,其数不多,乃毁民居为筏,以舟引之而行。集英殿修撰、荆湖沿江措置副使王羲叔,闻敌逼黄州,引舟遁去。金人遂渡江,凡三日,济江尽绝。时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在江州,日与朝奉大夫韩梠置酒高会,无有知敌至者。比知之,以为蕲、黄间小盗,遣前军统制王德拒之于兴国军,始知为金人至,遂遁。梠,粹彦子,宣和末为户部侍郎,责黄州安置。于是金人自大冶县径趋洪州。   癸卯,李鄴被旨造明举甲,每副工料之费凡八千缗有奇。帝召大将张俊、辛企宗示之曰:“是甲分毫以上,皆生民膏血,若弃掷一甲叶,是弃生民方守之肤。诸军用之,当思爱惜。”时王綯在侧,曰:“陛下爱民如此,凡百臣下,当体此意。”   是月,盗入宿州,保义郎、权通判州事盛修己守节不屈,为所害。久之,州人为之请,遂赠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封表其墓。   十一月,乙巳朔,金人攻庐州,守臣徽猷阁直学士、淮南西路安抚使李会以城降。   先是王善自淮宁分军由宿、亳而南,无驻兵之地,遂犯庐州,闻金人至,乃移屯于巢县,既又以其众降。金遂拘善于军中,尽散其众。其将祝友、张渊辈各以所部行,自是两淮皆被善馀党之扰矣。   初,閤门宣赞舍人韩世清在蕲州,州人请以为兵马钤辖,帝许之,仍以世清兼蕲、黄、光、江州、兴国军都巡检使。世清闻金渡江,是日,将吏会于州沼。世清有酒,即取黄衣,被兵马钤辖赵令晙于东厅,俾令晙即皇帝位。令晙号呼不听,褫其黄衣。知蕲州、朝请郎甄采等共劝之,世清乃止。   丁未,以帝至越州,命释诸路徒以下囚,罢邠州岁贡火箸、襄阳漆器、象州藤合、扬州照子之属。   初,未行钞盐以前,两浙民户,每丁官给蚕盐一斗,令民输钱一百六十六,谓之“丁盐钱”。皇祐中,许民以绢从时价折纳,谓之“丁绢”。自行钞法后,官不给盐,每丁增钱为三百六十,谓之“身丁钱”。大观中,始令三丁输绢一匹,时绢直犹贱,未有陪费。其后物价益贵,乃令民每丁输绢一丈,绵一两。军兴丁少,遂均科之,民甚以为患。至是听五等下户以为半折帛、半纳见钱。于是岁为绢二十四万匹,绵百万两,钱二十四万缗。   勘会宋齐愈所犯当置于法,然已经大赦,只缘憎爱之私,致抵极刑,可追复通直郎,仍与一子恩泽。勘会责授单州团练副使、昌化军安置李纲,罪在不赦,便不放还,缘累经恩赦,特许自便。纲行至琼州而还。   初,京西制置使程千秋既军襄阳,有剧盗曹端者,自京城聚众,扰于京西,号“曹火星”,千秋遣人招之,屯于城下。是时桑仲在唐州,尽取强壮为兵,唐州之民在桐柏者,先为董平攒集;其不属平者,进退无所依,皆尽室归仲。仲之众渐盛,遂自光化军而南;千秋亦招之,屯汉水之北。始,范琼讨李孝忠,至襄阳,留五百兵戍守,使东南第五将徐彦领之。仲故识彦,遗以刀,千秋怒其通寇。是日南至,诸将入贺,酒三行,千秋叱彦起,数其与仲通书之罪,遂斩之。仲怒,引兵犯襄阳,千秋命端出师,并檄知邓州谭兗为援。端与仲遇于高车,急击之,仲败,稍引退。会兗遣骑兵策应,千秋赏其精锐,端愠,遂率众军于中庐、南漳之间。仲谍知,整众复进,至孛罗冈,与马军遇。冈地坡仰而有低林,非骑兵之利,邓州兵大败,仲进薄襄阳。千秋公安亲随兵,未尝历行陈,皆轻跳,欲出战,千秋不许,至于再三,乃令战。亲随兵无器甲,仲以马军数百伏路两傍,俟其过未尽,即突出,大呼令坐,以棍杖次第敲杀之;统制官贵仲正等闻之,遁去。千秋弃城奔中庐,仲遂据襄阳。千秋密遣人说端裨将王辟使杀端,端军多溃;惟后军李忠寨差远独不散,自称权京西南路副总管,与其待冠白巾,声言为端报仇。千秋不可居,乃自金州入蜀。贵仲正以溃卒寇荆南,兵马钤辖、武功郎渠成与战,杀之。提点刑狱公事李允文在郢,亦不能守,引所部往鄂州。于是京西列城皆为仲所据。   戊申,金宗弼攻和州,守臣李俦以城降。   时奉使催纵从行官属卢伸自北逃归,宗弼得归朝官程晖,令携招降书,与伸皆赴行在。   己酉,宣抚处置使张浚,以便宜曾印钱引一百万缗以助军食,其后八年间,累增二千五十四万缗。浚又置钱引务于秦州,以佐边用。   是日,金人破无为军,守臣朝散大夫李知几挈其帑藏与其民俱渡江南归,历阳县丞王之道率遗民据山泽以守。之道,无为人也。   庚戌,金人攻采石渡,知太平州郭伟率将士拒敌,败之;翼日,又败之。金人退,攻芜湖,伟又败之,金人趋马家渡。   壬子,隆祐皇太后退保虔州。   前数日,江西转运司得报,敌骑至大冶县,未辩虚实。会江东宣抚使刘光世驰轻骑以闻,翼日,乃知敌至。滕康、刘珏共议奉太后及近上妃嫔陆行,馀皆舟行,百官从便路起发。集英殿修撰、江西安抚制置使、知洪州王子献,弃城遁走抚州,众推土人朝请郎李积中权州事。于是中书舍人李公彦、徽猷阁待制、权兵部侍郎李擢皆遁,司勋员外郎冯楫匿庐山佛舍,郎官以下多潜去者。既而楫贻书光世,劝以出兵掩敌,大略言:“金人深入,最兵家之忌。又进则拒山,退则背江,百无一利。而敢如此横行者,以前无抗拒,后无袭逐,如入无人之境,故无所忌惮,非敌之能也。观村人之强壮者尚敢与之敌,其间胜负亦或相半,岂有国家素练之兵,反不如者?但望风畏之耳,实不足畏也。太尉傥选精兵万人,厚立赏格,自将而来洪州等处援救,开一路令归,伏兵于前而掩之,可使匹马不还。”光世不能用。   丁巳,金人破六合县,又破临江军,守臣中奉大夫、直秘阁吴将之遁去。将之,吴兴人也。   戊午,金人攻洪州,权知州事李积中以城降。   贼刘忠犯蕲州,蕲、黄都巡检使韩世清与战,破之,忠遂转入湖南。   庚申,金人破真州,守臣向子忞弃城保沙上,其所携金帛,悉为韩世忠所夺。   辛酉,隆祐皇太后至吉州。   壬戌,金人自马家渡济江。   初,完颜宗弼既破和州,与叛将李成同攻乌江县,尚书右仆射、江淮宣抚使杜充在建康,谍言成师老可击,充遽遣兵,而金师已大入。充闻金且至,以其兵六万人列戍江南岸,而闭门不出,统制官岳飞泣谏,请视师,充不从。会将官张超失守,金人遂过江,充急遣都统制陈淬率飞及刘纲等十七人将兵三万人与战,又命御营前军统制王侄以所部万三千人往援。金人攻溧水县,尉潘振死之。   癸亥,保宁军承宣使、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闾勍,奉迎祖宗神御至越州,诏奉安于天庆观。   甲子,陈淬与宗弼遇于马家渡,凡战十馀合,胜负略相当。侄引西兵先遁,淬孤军力不能敌,还屯蒋山。水军统制邵青以一舟十八人当金人于江中,舟师张青中十七矢,遂退于竹筱港,统赤心队朝请郎刘晏所部走常州。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在镇江,悉所储之资,尽装海舶,焚其城郭。既闻金人南渡,即引舟之江阴,知江阴军胡纺厚待之。   先是侄部将辅逵在东阳,被檄策应,侄与遇中途,曰:“已失渡口。”遂与逵引其军自信州入闽,所过大扰。   丁卯,金人攻吉州,知州事直龙图阁杨渊弃城去。   隆祐皇太后离吉州,至争米市。金人遣兵追御舟,有见金人于市,乃解维夜行,质明,至太和县。舟人耿信及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惟忠所领卫兵万人皆溃,其将傅选、司全、胡友、马琳、杨皋、赵万、王琏、柴卞、张拟等九人,悉去为盗,乘舆服御物皆弃之,钦先孝思殿神御颇有失者。内藏库南郎金帛,为盗所攘,计直数百万,宫人失一百六十人。惟忠与权知三省枢密院滕康、刘珏皆窜山谷中,兵卫不满百,从者惟中官何渐、使臣王公济、快行张明而已。金人追至太和县,太后乃自万安舍舟而陆,遂幸虔州。后及潘贤妃皆以农夫肩舆,宫人死者甚众。   从事郎、三省枢密院干办官刘德老,亦为敌所杀,后官其家一人。先是康、珏为干办官汪若海、何大圭所间,二人不和,遂有兵火之祸。溃兵之作乱也,知永丰县、承议郎赵训之,尉、修职郎陈自仁为所害。后赠训之直秘阁,自仁通直郎。   时金分兵攻抚州,守臣王仲山以城降,金以其子权知州事,令括管内金银赴洪州送纳。及攻袁州,守臣显谟阁侍制王仲嶷亦降。仲山,珪子;仲嶷,仲山兄也。   金人攻六安军,知军事边琪降,金人遣北军三百人屯城中,不杀不掠。已又破建平县。   己巳,帝发越州,次钱清堰,夜,得杜充败书。帝如浙西迎敌,侍御史赵鼎力谏,以为众寡不敌,不若为退避之计。帝谓吕颐浩曰:“事迫矣,若何?”颐浩曰:“金人以骑兵取胜,今銮舆一行,皇族、百司官吏、兵卫、家小甚众,皆陆行山险之路,粮运不给,必致生变。兼金人既渡浙江,必分遣轻骑追袭。今若车驾乘海舟以避敌,既登海舟之后,敌骑必不能袭我;浙江地热,敌亦不能久留。俟其退去,复还二浙,彼入我出,彼出我入,此正兵家之奇也。”帝沈吟久之,曰:“此事可行,卿等熟议。来日,召侍从、台谏至都堂,参议可否。”庚午,帝还越州,遂定策航海,乃移四明。颐浩奏令从官已下各从便去,帝曰:“士大夫当知义理,岂可不扈从!若如此,则朕所至,乃同寇盗耳。”于是郎官已下,或留越,或径归者多矣。   辛未,金人破建康。   初,宗弼既济江,士马皆集,遂鼓行逼城下。户部尚书李棁与显谟阁直学士、沿江都制置使陈邦光具降状,遣人即十里亭投之。宗弼喜曰:“金陵不烦攻击,大事成矣!”   宗弼入建康,邦光率官属出门迎拜,通判府事、奉议郎杨邦乂不从,大书其衣曰:“宁作赵氏鬼,不为它邦臣。”既见,邦乂独不拜。遣人诱以官,以首触阶求死,宗弼不能屈。   居民争出城,取蒋山路而去。金人驰骑往蒋山遮其路,约居民复回城中。   癸酉,帝发越州。   是日,金人攻建昌军。   先是金既破抚州,遣人赉檄谕降。守臣方昭,虑为军民所胁,以印授承事郎、通判军事晁公迈而去。未几,公迈亦以募兵为词而出,众推承信郎、兵马监押蔡延世以守。   公迈,任城人,尝为少府监主簿。延世,建昌人,本太学诸生。先是金人既入洪,遣十人持檄至城下,延世尽斩之。及是敌兵临城,问十人所在,延世示之以其首。金人怒,求战,延世击却之。公迈归,延世拒不纳,遂领军事。公迈坐罢去。   甲戌,奏议郎、通判建康府杨邦乂为金人所杀。   前一日,金帅与李棁、陈邦光燕,乐方作,召邦乂立堂下。邦乂见棁、邦光,叱之。宗弼再引邦乂,邦乂不胜愤,遥望大骂,宗弼大怒,击杀之,剖腹,取其心。邦乂死年四十四,初赠直秘阁,官其二子,赐田二顷。后谥忠襄。   十二月,戊寅,徽猷阁待制、知镇江府兼渐西安抚使胡唐老为军贼戚方所杀。   方勇悍善射,初为教骏卒,军兴,盗起,在九朵花行伍中,未知名。方杀其为首人,遂率众赴建康,归杜充,充以为准备将。建康失利,诸军皆散,方率溃卒数千走金坛县。时镇江无兵,独倚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军为重。世忠既去,唐老力不能拒,因抚定之。方欲引兵犯临安,妄言赴行在,请唐老部众以行,唐老不从,为所害,主管安抚司机宜文字、迪功郎郑凝之亦以兵死。后赠唐老徽猷阁直学士,谥定愍,官凝之家一人。   己卯,帝次明州。提领海船张公裕奏已得千舟,帝甚喜。王綯曰:“岂非天邪!”先是监察御史林之平,自春初遣诣泉、福召募闽、广海舟,为防托之计,故大舟自闽中至者二百馀艘,遂获善济。   辛巳,金欠破广德军。   时宗弼既得建康,区处已定,乃率众自溧水路径趋临安,道路之人,但知溃卒为乱,不虞金人之至也。金游骑至广德军,周烈遣人迎之,且许其犒军,约以毋扰,宗弼许之。俄顷,传箭至,招其投拜,烈大惊,索马而奔,遂破其城,烈为金人所杀。   壬午,金人攻安吉县,知县事曾绰聚乡兵往石郭守隘,或视其矢曰:“金人也。”乡兵皆弃纸甲竹枪而遁。金人入县,遂焚之。   江淮宣抚司溃卒李选,号“铁爪鹰”,与其徒数千攻陷镇江府。   是日,定议航海避敌。执政请每舟载六十卫士,人不得过两口,卫士皆曰:“我有父母,有妻子,不知两者如何去留?”诉于主管禁卫入内内侍省都知陈宥,宥不能决。宰相吕颐浩入朝,卫士张宝等百馀人遮道,问以欲乘海舟何往,因出语不逊,颐浩诘之曰:“班直平日教阅,何尝有两箭上贴!今日之事,谁为国家死战者?”众欲杀颐浩,参知政事范宗尹曰:“此岂可以口舌争?”引其裾入殿门。门闭,众不得入,帝谓辅臣曰:“闻人事纷纷,不欲入海,缓急之际,岂可如二圣不避敌,坐贻大祸。今以御笔谕之。”颐浩与参知政事王綯捧御案近御座前,上御翰墨抚谕中军,人情稍定,遂三呼于殿门外。帝密谕宰执曰:“此辈欲沮大事,朕今夕伏中军甲士五百人于后苑,卿等翼日率中军入朝,捕为首者诛之。”颐浩退,密谕中军统制辛企宗及亲军将姚端,令为之备。   癸未,执政早朝,命御营使司参议官刘洪道部兵在宫门防变,而中军及姚端已整娖于行宫门外。二府引中军入,遇直宿兵卫,皆擒之。其徒惊溃,或升屋,或逾墙遁去。帝自便殿御介胄,引伏兵出,弯弓手发二矢,中二人,坠于屋下。其众骇惧,悉就擒。帝命召颐浩至都堂,诘为首者以奏,其馀皆囚之。   甲申,诛卫士张宝等十七人于明州市。   乙酉,金宗弼攻临安府,钱塘令硃跸率民兵迎战,伤甚,犹叱左右负己击敌。守臣浙西同安抚使康允之,未知为金人,遣将迎敌于湖州市,得二级,允之视之曰:“金人也!”遂充城遁,保赭山。时直显谟阁刘诲自楚州赴召,在城中,军民推之以守。   己丑,帝如定海县,御楼船,诏止以亲军三千馀人自随,百官有司,随便寓浙东诸郡。时上既废诸班直,独神武中军辛永宗有众数千,而御营使吕颐浩之亲兵将姚端众最盛,上皆优遇之。晚朝,二府登舟奏事,参知政事范宗尹曰:“敌骑虽百万,必不能追袭,可以免祸矣。”上曰:“惟断乃成此事也。”   诏行在诸军支雪寒钱。自是遂为故事。   是日,金人破临安府。   初,宗弼既围城,遣前知和州李俦入城诏谕。俦与权府事刘诲善,至是服金衣冠而来,二人执手而言,俦欷歔不能止。有唱言诲欲以城降金者,军民因杀诲。是晚,城破,钱塘令硃跸在天竺山,亦遇害。宗弼留杭州,遣将追袭。   庚寅,扈从泛海者,宰执外惟御史中丞赵鼎、右谏议大夫富直柔、权户部侍郎叶份、中书舍人李正民、綦崈礼、太常少卿陈戬六人,而昕夕密卫于舟中者,御营都统制辛企宗兄弟而已。时留者有兵火之虞,去者有风涛之患,皆面无人色。   辛卯,帝次定海县。癸巳,帝至昌国县。   甲午,右监门卫大将军、眉州防御使、知南外宗正事士樽言:“自镇江募海舟,载宗子及其妇女三百四十馀人至泉州避兵,乞下泉州应副请给。”许之。于是秘阁修撰、知西外宗正事令,亦自泰州、高邮军迁宗子等百八十人至福州避兵,已而又移潮州。   乙未,金人屠洪州。   丙申,浙西制置使韩世忠以前军驻通惠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口。世忠知金人不能久,大治战舰,俟其归而击之。   浙东制置使张俊,自越州引兵至明州。俊军士在明州颇肆卤掠,时城中居民少,遂出城以清野为名,环城三十里皆遭其焚劫。   资政殿学士、新知鼎州范致虚薨于岳州。   戊戌,金人破越州。   初,两浙宣抚副使郭仲荀在越州,闻敌破临安,遂乘海舟潜遁。知越州、充两浙东路安抚使李鄴,遣兵邀于浙江,三捷。既而众寡不敌,鄴乃用主管机宜文字、宣教郎袁潭计,遣人赉书降。   敌引兵入城,以巴哩巴为守。亲事官唐琦,袖石击巴哩巴不中,诘之,答曰:“欲碎尔首,死为赵氏鬼耳!”巴哩巴曰:“汝杀我奚益,胡不率众救汝主?”琦曰:“在是汝为尊,故欲杀汝耳。”巴哩巴叹曰:“使人人如此,赵氏岂至是哉!”琦顾鄴曰:“汝享国厚恩,今若此,非人也!”声色俱厉,不少屈。巴哩巴杀之。后为立祠,名旌忠。   初,鄴之降也,提点刑狱公事王翿遁居城外,寮吏皆迎拜。朝散郎、新通判温州曾怘监三江寨,独拒敌不屈。敌驱翿至城内,执怘,并其家杀之,惟惟子崈得免。怘,{且心}兄也。事平,特命弟怘怤及崈以官。   金宗弼使富勒浑追南师,及于会稽之东关,败之,遂渡曹娥江。   己亥,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汤东野,奏杜充自真州至天长军,与刘位、赵立会合。   先是立以右武大夫、忠州刺史知徐州,朝廷闻金人入侵,诏诸路兵援行在。立以徐州城孤,且乏粮,不可守,乃率亲兵、禁、民兵约三万人南归。会知楚州刘诲已赴召,宣抚使杜充以楚州阙守,命立率所部赴之。   立至临淮,被充之命,兼程至龟山。时金左监军完颜昌围楚州急,立斩刈道路乃能行。至淮阴,与敌遇,其下以山阳不可往,劝立归彭城,立奋怒,嚼其齿曰:“正欲与金人相杀,何谓不可!”乃令诸将曰:“回顾者斩!”于是率众先登,自旦至暮,且战且行,出没敌中,凡七破敌,无有当其锋者,遂得以数千人入城,而后军孟成、张庆,皆以所部渡淮北去。方其入城也,立口中流矢,贯其两颊,口不能言,以手指挥,军士皆憩而拔其矢。立之未至也,通判州事、直秘阁贾敦诗欲以城降,至是乃止。   李鄴之未降也,上奏,言金分兵自诸暨趋嵊县,径入明州。是日奏至,乃议移舟之温、台以避之。   庚子,帝发昌国县。   先是金分兵攻馀姚,知县事李颖土募乡兵数千,列旗帜以捍敌,把隘官陈彦助之。金人既不知其地势,又不测兵之多寡,为之彷徨不敢进者一昼夜,由是帝得以登舟航海。进颖士两官,擢通判越州。   癸卯,浙东制置使张俊与金人战于明州,败之。   先是金兵追袭至城下,俊遣统制官刘定战于高桥,兵少却,其将党用、邱横死之。统制官杨沂中、田师中、统领官赵密皆殊死战,主管殿前司公事李质率所部以舟师来助,知州事刘洪道率舟兵射其傍,遂败之。金人自城下呼请遣人至寨中计事,俊令小校徐姓往。敌释甲与语,欲招之降,俊拒之。   是月,隆祐皇太后命统制官杨琪军临江军,张忠彦屯吉州,以为行宫声援。   金陕西诸路都统洛索将数万众围陕府,守将李彦仙悉力拒之。   初,彦仙在陕,增陴浚隍,利器械,积粮食,鼓士气,且战且守,人心益坚固可用。又尝渡河与金人战蒲、解间,民皆阳从金人而阴归彦仙。敌必欲下陕州,然后并力西向。彦仙亦自料金人必并兵来攻,即遣人诣宣抚处置使张浚求三千骑,俟金人攻陕,即空城渡河、趋晋、绛、并、汾,捣其心腹,金人必自救,乃由岚、石西渡河,道鄜、延以归,浚不从。浚贻书劝彦仙空城清野,据嶮保聚,俾敌无所掠,我亦无伤,俟隙而动,庶乎功成,彦仙亦不从,守城之意益坚。至是洛索、尼楚赫及知府州折可求合兵来攻,颜仙以死拒之,且告急于浚。   李成知金人已南渡,自滁州率众往淮西。时成之党周虎据芜湖,水军统制邵青与战,一日七败。参议魏曦,以小舟观战于中流,既而告青曰:“吾知所以胜矣,彼以红巾软缠,与我之号同,与我战则不能分彼我,所以必败。宜易其号,则胜矣。”青然之,乃令其徒更作钻风角子,一战胜虎,青遂据芜湖。   初,杜充之众既溃,其统制官岳飞、刘经,自芳山引众入广德军。后军扈成驻于金坛县,为戚方所杀。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十七 ●卷第一百十七     【宋纪一百七】 起上章掩茂正月,尽六月,凡六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建炎四年(金天会八年。庚戌,一一三零年)   春,正月,甲辰朔,大风,御舟碇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