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纪 - 第 50 页/共 62 页
〔一〕 范书灵帝纪作“五月,永乐少府樊陵为太尉”。
夏五月,叙州刺史耿鄙击王国,败绩〔一〕。
〔一〕 范书系此事于四年。
初,鄙合六郡兵,将欲讨国。汉阳太守傅燮谏之曰:“使君统政日浅,民未知化。孔子曰:‘不教民战,是谓弃之。’〔一〕今率不教之民,越大陇之 危,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同心,其锋难当也。万一内变,悔何及也。不若息军养德,明赏罚以教民战。贼得宽容,必谓我怯,群恶争势,其离可必。然后率已教之 民,讨离□之贼,其功可立。今不为万全之福,而就危败之祸,不为使君取也。”鄙不从。临阵,前锋果败,鄙为别驾所害。
〔一〕 出论语子路。
国遂围汉阳太守傅燮。时北〔地〕胡骑数千在城外〔一〕,皆叩头流涕,欲令燮弃郡归乡里。燮子干进曰:“国家昏乱,贤人斥逐,大人以正不容于朝。 今天下以叛,兵不足守,乡里羌胡被大人恩者,欲令弃郡而归。愿大人计之,徐归乡里,率贤士大夫子弟而辅之。 ”言未终,燮叹曰:“汝知吾必死邪!盖圣达节。次守节〔二〕。且殷纣之暴,伯夷不食周粟而死,仲尼以为贤〔三〕。今朝廷不甚殷纣,吾德不及伯夷,吾行何之 乎?”王国使故酒泉太守黄衍说燮曰:“天下事已可知矣。先起者,上有霸王之业,下成伊吕之勋。天下非复汉有,府君宁有意为吾属师乎?”燮按剑叱之曰:“若 非国家剖符之臣邪!求利焉逃其难。且诸侯死社稷者,正也。”遂麾左右出战,临阵而死。上甚悼惜之,策谥曰壮节侯〔四〕。
〔一〕 据范书补。
〔二〕 成公十五年左传曰:诸侯欲立曹公子子臧。子臧辞曰:“前志有之曰: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为君非吾节也。虽不能圣,敢失守乎! ”遂逃奔宋。子臧,乃公子欣时之字。李贤、胡三省注均作“曹公子臧”,误。
〔三〕 论语述而曰:子贡入曰:“ 伯夷、叔齐何人也:”子曰:“古之贤人也。”
〔四〕 周寿昌曰:“案燮未封侯,岂死后赠爵邪!”
燮字南容,北地灵州人。身长八尺,严恪有志操,威容,性刚直履正,不为权贵改节。
六月丙寅,风大起折木。太尉樊陵策罢。射声校尉马日磾为太尉〔一〕。
〔一〕 范书灵帝纪以马日磾为太尉事系于秋七月。
秋八月,置西园三军及典军、助军。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洪)为下军校尉,〔一〕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二〕。初黄巾起,上留心戎事,硕壮健,有武略,故亲任之,使为元师,典护诸将,大将军已下皆令属焉。
〔一〕 据袁纪卷二十七之文及范书灵帝纪注引山阳公载记改。
〔二〕 范书灵帝纪尚有“赵融为助军左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袁纪前文既已言“助军”,此当叙及所任,恐脱。
九月,司徒许相策免,司空丁宫为司徒,光禄勋刘弘为司空,特进董〔重〕(卓)为骠骑将军〔一〕。
〔一〕 据范书、续汉书改。
己未〔一〕,诏曰:顷选举失所,多非其人,儒法杂揉,学道寝微。处士荀爽、陈纪、郑玄、韩融、〔张〕(李)楷〔二〕,耽道乐古,志行高洁,清贫隐约,为众所归。其以爽等各补博士。”皆不至。
〔一〕 九月庚辰朔,无己未。疑有误。
〔二〕 据范书改。
融字元长,颍川人。博学不为章句,皆究通其义,屡征聘,皆不起。晚乃拜河南尹,历鸿胪、太仆卿。年七十余,弟兄同居,闺庭怡怡,至于没齿也。
楷字公超,河南人。以至孝称。栖迟山泽,学无不贯,征聘皆不就。除平陵令〔一〕,视事三日,复弃官隐居,学者随之,所在成市。华阴南土,遂有公超市。频烦策命,就拜光禄大夫,固疾不起。乃命河南弘农致玄纁束帛,欲必致之,楷终不屈。
〔一〕 范书作“长陵令”。
袁宏曰:布衣韦带,白首不仕者有矣。结发缨冠,老而不退者有矣。此二途者,古今之所同也。久而安之,故无中立之地焉。语曰:“山林之士,往 而不能反;朝廷之士,入而不能出。”往而不反,则能执意;入而不出,失之远矣。古之为士,将以兼政,可则进,不可则止。量分受官,分极则身退矣。故于仕与 不仕之闻,有止足焉,不仕则枯槁矣,遂仕则负累矣。若仕能止者,在于可否之间,不同心乎?
是时大将军何进多辟海内名士,以为己佐。郑玄称疾不到,州郡迫胁,不得已玄幅巾诣进,进设几杖之礼,一宿而退,莫知其所。
初,申屠蟠隐于梁、砀之间,免于党人之祸,亦为进所辟,逾年不至。进恨之,欲胁以威刑,使同郡黄忠与蟠书曰:“大将军幕府初开,征辟海内,并延 英俊,虽有高名盛德,不获异遇。至如先生,特加殊礼,优而不名,设几杖之坐,引领东望,日夜以冀。弥秋历冬,经迈二载,深拒以疾,无惠然之顾。重令奚中郎 晓畅殷勤〔一〕,至于再三,而先生抗志弥高,所执益固。将军于是怃然失望,而有媿色,自以德薄,深用咎悔。仆窃论之,先生高则有余,智则不足。当今西戎作 乱,师旅在外,军国异容,动有刑宪。今颍川荀爽舆病在道,北〔海〕(郡)郑玄北面受署〔二〕。彼岂乐羁牵者哉?知时不可佚豫也。且昔人之隐,虽遭其时,犹 放声绝迹〔三〕,巢栖茹薇〔四〕。其不遇也,则裸身大笑,被发狂歌〔五〕。今先生处平壤,游人间,吟典籍,袭衣裳,行与昔人谬,而欲蹈其迹,拟其事,不亦 难乎?〔六〕仆愿先生优游俯仰,贵处可否之间,孔子可师〔七〕,何必首阳。备讬臭味〔八〕,庶同休戚,是以假飞书以喻左右。”蟠不答其书,亦无惧色。
〔一〕 爰延,陈留外黄人,与蟠同乡里。此恐是其子骥,谢承书作“爰兴字骥”。
〔二〕 据范书改。
〔三〕 李贤曰:“放,弃也。”
〔四〕 李贤曰:“巢栖,谓巢父也。”
〔五〕 李贤引楚辞曰:“桑扈裸行。”又论语微子曰:“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巳而巳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言世乱已甚,可追自止,当隐居以避乱。
〔六〕 惠栋曰:“荩思云:处平壤,异于巢栖茹薇者也。游人间,异于放声灭迹者也。吟典籍,异于大笑狂歌者也。袭衣服,异于裸身被发者也。故云‘事异昔人,而欲远蹈其迹’也。”
〔七〕 论语微子载孔子使子路语隐者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黄忠欲蟠应仕,故曰 “孔子可师”。
〔八〕 襄公八年左传载季武子答范宣子曰:“今譬于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欢以承命,何时之有?”杨伯峻曰:“臭味,气味也。意谓鲁君对于晋君,晋君为花与果实,鲁君只是其臭味,既以尊晋,又喻两国情同一体。”此乃尊重对方,又喻手足情深的自谦之辞。
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同县大女侯玉为父报雠〔一〕,杀夫之从母兄,姑怒,执玉送吏。时县令梁配将断其狱。蟠年十五,自精舍诣县奏记曰:“伏闻 大女侯玉为父报雠,狱鞠以法,不胜感悼〔之〕(巳)情〔二〕,敢陈所闻。昔太原周党感春秋之义,辞师复雠,当时论者,犹高其节〔三〕。况玉女弱,内无同生 之谋,外无交游之助,直推父子之情,手刃莫大之雠。当时闻之,人无勇怯,莫不张胆增气,轻身重义,攘臂高谈,称羡其美。今闻玉幽执牢槛,罪名已定,皆心低 意阻,惆怅悲叹。蟠以玉之节义,历代未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若其在昔,尚当旌闾表墓,以显后嗣,况事在清听,不加以义。”于是县令具以状闻, 得减死一等。
〔一〕 范书及续汉书“侯玉”均作 “缑玉”。
〔二〕 据文意改。
〔三〕 周党之事,详见范书本传。按春秋公羊传言复雠之义有三:庄公四年曰:“九世犹可以复雠乎?虽百世可也。”庄公九年曰:“曷为伐 败?复雠也。”注曰:“复雠以死败为荣。”又定公四年曰:“父不受诛,子复雠可也。父受诛,子复雠,推刃之道也。复雠不除害,朋友相卫,而不相迿,古之道 也。”先秦、秦汉之时,复雠之风极盛,东汉尤甚。全国十三州,上至天子,下至妇孺,皆勉力而为之,至于灭户殄业,而终不悔。究其根源有三,一则距远古较 近,血亲复雠之遗风尚存。二则汉世标榜以孝道治天下,以春秋断刑治狱,为复雠提供了合法的依据。道德规范与法律的一致性,是复雠盛行的决定性因素。三则是 阶级斗争以及统治阶级内部斗争的反映。吕母就是先以为子复雠起事,而终酿成农民起义之势的。而门生故吏为举将座师复雠,为朋友复雠,也给复雠抹上了强烈的 政治色彩。复雠一事,是秦汉风俗中不容忽视的一个重要因素。
蟠学无常师,博览无不通。初在太学,济阴王子居病困,临卒讬蟠致丧。蟠即自负其尸,遂致济阴。道遇司隶从事,嘉蟠志义,愍其负重,为封过所传 〔一〕。蟠不受,投地而去。举有司,公车征,诸所聘礼皆不受。董卓初征天下贤隽,皆起家登宰相。蟠得征书,时人皆劝之行,蟠笑而不答。居无何,而王室大 乱。蟠年七十余,以寿终。
〔一〕 李贤曰:“传,谓符牒,使人护送之。”按释名曰:“至关津以示之也。”即通行证也。过所亦过关文书,同传。然此乃敕所过诸驿站,助蟠以车马,免其负重也。
十月甲子,上观耀兵于平乐观。
先是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流血两宫。或说何进曰〔一〕:“太公六韬〔二〕,有天子将兵事,以示四方〔三〕。”进以为然,乃言于上,大发兵,讲武于平乐观下。天子亲擐甲胄,临军三匝,既罢,以兵属大将军进。
〔一〕 说者,大将军司马许叙、假司马伍宕。
〔二〕 六韬,乃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是也。
〔三〕 意林引太公六韬曰:“武王问太公曰:‘吾欲令三军亲其将如父母,攻城则争先,野战则先赴,闻金声而怒,闻鼓声而喜,可乎?’”此乃龙韬励军篇之文也。
初,汉阳太守盖勋,着绩西州,知耿鄙之必败也,自免归家。于是征为武都太守,诏大将军何进、上军校尉蹇硕为勋祖道〔一〕,京师荣之。
〔一〕 颜师古曰:“祖者,送行之祭,因设宴饮焉。”
未至武都,征为讨虏校尉。上问勋曰:“天下何以反?”勋对曰:“幸臣子弟,扰之使然。”时硕子弟尤甚,天子顾而问硕,硕不能对。帝又谓勋曰: “吾以陈师于平乐观,多出中藏以饵战士,何如?”勋曰:“ 臣闻昔者,先王耀德而不观兵〔一〕。今寇在远,而设阵于近,不足以昭果毅,祗足以黩威武耳。”帝曰:“ 善!恨见卿晚,群臣初无是言也。”勋与刘虞、袁绍等并典禁军,勋谓虞、绍曰:“
吾见上,上甚聪明,但壅于左右耳。勇力诛嬖幸,然后征拔英俊,以兴汉室,功遂身退,岂不快邪?”虞、绍亦有宿谋,因共相结。未发,而司隶校尉张温举勋为京兆尹。帝方倚勋,欲亲近之,而硕等心惮〔之〕〔二〕并劝帝从温议,遂拜京兆尹。
〔一〕 见国语周语,乃祭公谋父谏穆王之语。韦昭曰:“耀,明也。观,示也。明德,尚道化也。不示兵者,有大罪恶然后致诛,不以小小示威武也。”
〔二〕 据文意补。
小黄门高望,皇子辩之爱臣也〔一〕,因硕属望子于勋,欲以为孝廉,勋不肯。或谓勋曰:“皇子,副主也;望,其保也;硕,帝之宠臣也。三怨成府〔二〕,岂可救也?”勋曰:“选贤所以报国也,非贤不举,虽死可悔乎?”
〔一〕 原误作“皇子爱之辩臣也” ,今正之。
〔二〕 国语鲁语曰:“子叔声伯曰:‘苦成氏有三亡:少德而多宠,位下而欲上政,无大功而欲大禄,皆怨府也。其君骄而多私,胜敌而归,必立新家;不因民不能去旧,因民,非多怨民无所始。为怨三府,可谓多矣。’”
是时王国众十余万,三辅震动,勋自请发兵万人,分屯三辅〔一〕。每有密事,帝〔手〕(呼)诏问勋〔二〕。勋虽身在外,甚见信重,乃着琴诗十二章奏之,帝善焉,数加赏赐。
〔一〕 续汉书:“因表用处士扶风士孙瑞为鹰鹞都尉,桂阳魏杰为破敌都尉,京兆杜楷为威虏都尉,弘农杨儒为鸟击都尉,长陵第五隽为清寇都尉,凡五都尉,皆素有名,悉领属勋。”
〔二〕 据范书及续汉书改。
十二月,左将军皇甫嵩、前将军董卓屯右扶风,讨王国。
六年(己巳、一八九)
春正月,王国攻陈仓,董卓将救之,谓皇甫嵩曰: “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复何疑哉!”嵩曰:“不然,善用兵者全军为上,破军次之,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一〕。上兵 伐谋〔二〕,故见可而进,知难而退,故速战为下。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彼守不足,我攻有余;有余者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 陷于九地之下〔三〕。陈仓虽小,城守备固,非九地之陷也。国兵虽攻我所不〔救〕(拔)〔四〕,非九天之势也。夫势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 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兵而取全胜之功,〔五〕将何救乎?”不从。国围陈仓八十余日,城中坚守,竟不能拔,贼众疲敝,果自解去。嵩 欲进兵击之,卓曰:“不可!兵法穷寇勿迫,归众勿追〔六〕。今我追国,是追归众,迫穷寇也。困兽犹斗,〔七〕蜂虿有毒〔八〕,况大众乎?”嵩曰:“不然! 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堕,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使卓为殿,嵩自与国战,大破斩之。由是卓恨 嵩,阴与嵩有隙。
〔一〕 见孙子兵法谋攻篇。
〔二〕 亦见孙子兵法谋攻篇。张预曰:“敌始发谋,我从而攻之,彼必丧计而屈服,若晏子之沮范昭是也。或曰伐谋者,阴谋以伐人也。言以奇策秘算取胜于不战,兵之上也。”
〔三〕 见孙子兵法形篇,文字稍有变更。
〔四〕 据范书皇甫嵩传改,此乃涉下文之“不拔”而误。
〔五〕 尉缭子曰:“若秘于地,若邃于天是也。守则固,是自保也;攻则取,是全胜也。 ”
〔六〕 李贤曰:“司马兵法之言。 ”按不见于今本司马法。而孙子兵法军争篇作“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七〕 见宣公十二年左传。杨伯峻曰:“荀子哀公云‘兽穷则攫’,韩诗外传云‘兽穷则啮’,淮南子齐俗训云‘兽穷则触’,数语俱与此义相近。”
〔八〕 出僖公二十二年左传,乃臧文仲之语。螽,蜂也;虿,蝎也。言其虽小而有毒,不可因其小而轻视之。
征卓为少府,卓不肯就,上书,辄行前将军事。既而以卓为并州牧,以兵属皇甫嵩,卓又上书,请将兵之官。嵩从子逦谏嵩曰〔一〕:“本朝失政,能安 危定倾者,惟大人与卓耳。今怨隙已结,二人不俱存。先人之言,兵家所重,卓被诏当放兵,而讽将士上书自请,此逆命也。彼度京师正乱,故敢踌躇,此怀奸也。 二者刑所不赦。卓凶虐无亲,将士不附,公为元帅,杖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奸凶,此桓文之举也。”嵩曰:“专命亦罪也,不如显奏,使朝廷裁之。”天子 以责让,卓不受诏,选五千骑将自河津渡。
〔一〕 范书皇甫嵩传“逦”作“郦 ”。
上军校尉蹇硕恶大将军进兵强,欲进在外,因而间之,乃与常侍通谋,说上使进征边章、韩约。帝从之,赐进戎车百乘,虎贲斧钺。进亦知其谋,请中军校尉袁绍东发徐、兖兵以稽其行。
三月己丑,光禄刘虞为司马领幽州牧,击张纯。虞使公孙瓒击纯,大战破之。纯客王政斩纯首降。封虞为襄贲侯,瓒为都亭侯,并镇北边〔一〕。
〔一〕 范书刘虞传作“灵帝遣使者就拜太尉,封容丘侯”。又曰:“及董卓秉政,遣使者授虞大司马,进封襄贲侯。”通鉴取范书而弃袁纪。然三国志公孙 瓒传曰:“虞以功即拜太尉,封襄贲侯。会董卓至洛阳,迁虞大司马。”则袁纪所述,事出有据。又袁纪所言“司马”,乃大将军属官,百官志曰:“司马主兵,如 太尉。”非言其拜大司马也。
夏四月,太尉马日磾罢。
丙午朔,日有蚀之。
丙辰,帝崩于嘉德殿。
时蹇硕在省中,欲诛大将军何进,使人迎进欲与计事。进即驾往,司马潘隐出迎进,因而逆之〔一〕。进驰去,屯百郡邸〔二〕,称疾不入。
〔一〕 疑“因”系“目”之误。钮永建以“逆”系“告”之误,非。范书作“迎而目之” 。又潘隐所任乃军司马,比千石。
〔二〕 胡三省曰:“天下郡国百余,皆置邸京师。谓之百郡邸者,百郡总为一邸也。”
戊午,皇子辩即帝位,太后临朝,大赦天下。封皇弟协为勃海王。
初,帝数失皇子,何太后生皇子辩,养于史道人家〔一〕,故号为“史侯”。王贵人生皇子协,养于董太后宫,号为“董侯”。初,大臣请立太子,辩轻 佻无威仪,不可以为宗庙主,然何后有宠,大将军进权重,故久而不决。帝将崩,属协于上军校尉蹇硕。协疏幼,少在丧,哀感百官,见者为之感恸。
〔一〕 史道人者,史子眇也,乃道术之士,后欲依其术善护皇子。
壬戌,诏曰:“朕以眇身,君主海内,夙夜忧惧,靡知所济。夫天地人道,其用在三,必须辅佐,以昭其功。后将军袁隗德量宽重,奕世忠恪〔一〕。今以隗为太傅录尚书事。朕且谅闇,委成群后,各率其职,称朕意焉。”
〔一〕 “恪”原误作“格”,据南监本、黄本迳改。
上军校尉蹇硕以帝轻佻不德,二舅好脩虚名,无股肱之才,惧不能安社稷也,欲诛进等,立勃海王。与常侍赵忠、宋典书曰:“大将军兄弟秉国威权,欲 与天下党人共诛内官,以硕有兵,尚且沈吟,观其旨趣,必先诛硕,次及诸君。今欲除私雠,以辅公家。”是时上新崩,大行在前殿,左右悲哀,念在送终,硕虽 用,有谋策,其事未可知也。忠、典以硕书告大将军进,进诱诸常侍共诛硕。或曰:“硕,先帝所置,所尝倚仗,不可诛。”中常侍郭脉与进同郡〔一〕,素养育进 子弟,遇之曰:“进,我所成就,岂有异乎?可卒听之。”
〔一〕 范书何进传作“郭胜”。通鉴考异引九州春秋作“郎胜”。
庚午,上军校尉蹇硕下狱诛,兵皆属进。
中军校尉袁绍说进曰:“黄门常侍秉权日久,永乐太后与之通谋,祸将至矣。将军宜立大计,为天下除患。”于是进、绍共图中官。进厚遇绍及虎贲中郎将术,因以招引天下奇士陈纪、荀攸、何颙等,〔一〕与同腹心。
〔一〕 范书标点本校勘记据陈景云说,改何进传之“庞纪”为“逄纪”。袁纪作“陈纪” ,亦误。
初,骠骑将军董重与大将军何进权势相害,中官协重,以为党助。永乐亦欲与政事,何后不听,永乐后怒曰:“汝怙大将军邪?敕骠骑断大将军头如反手 耳! ”何后闻之,以告进。五月,进与三公奏:“故事,蕃后不同居京师,请永乐宫还故国。”于是骠骑将军董重下狱死〔一〕。永乐后怖,暴崩,众以为何后杀之。
〔一〕 范书皇后纪作“重免官,自杀”。
绍复说进曰:“前窦氏之败,但坐语言漏泄,以五营兵士故也。五营皆畏中官,而窦〔氏〕(后)反用之〔一〕,皆叛走,自取破灭。今将军既有元舅之 尊,二府并领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之士,乐尽死力,事在掌握,天赞之时也。功着名显,重之后世,虽周之申伯,何足道哉!”进言之于太后,太后曰:“中官领 禁兵,自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且先帝新弃天下,我奈何楚楚与士人共对乎?”进承太后意,但欲诛其放纵者。绍以中官近至尊,今不废灭,后益大患。
〔一〕 据陈璞校记改。
初进寒贱,依诸中官得贵幸,内尝感之,而外好大名,复欲从绍等计,久不能决。太后母舞阳君及弟车骑将军苗谓进曰:“始从南阳来,依内宫以致富贵 〔一〕。国家亦不容易,深思之。覆水不可收,悔常在后〔二〕。”〔苗〕(进)入〔三〕,复言于太后曰:“大将军专欲诛左右,以擅朝权。”太后疑焉。绍闻之 惧,复说进曰:“形势已露,将军何不早决?事久变生,复为窦氏矣。”于是进以绍为司隶校尉,王允为河南尹,乃召武猛都尉丁原、并州刺史董卓将兵向京师,以 胁太后,尚书庐植以为:“诛中官,不足外征兵,且董卓凶悍,而有精兵,必不可制。”进不从。
〔一〕 疑“内宫”系“内官”或“ 中官”之误。
〔二〕 惠栋曰:“范书光武纪:马武云‘反水不收,后悔无及’。胡注:水覆于地,不可复收,言事发则不可收拾。”
〔三〕 据文意改。
原将数千人寇河内,烧宫府及居人,以诛中官为言。太后犹未寤。
六月辛酉,葬孝灵皇帝于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