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纪事本末 - 第 21 页/共 43 页
则告瑾不法状也。瑾大怒,矫旨跪百官奉天门下,诸监立门东监之。有顷,命大臣出。翰林院官东向跪,曰:“内监雅待众翰林,敢尔?”亦使出。御史等官东向跪,曰:“御史习知法度,亦宁敢尔?”瑾不听。时暑甚,僵偃十数人,命曳出。内监黄伟忿曰:“书中所言,皆为国为民。好男子死即死耳!何不自言,嫁祸他人为?”瑾努目曰:“是何好男子!不露章,乃匿名。匿名,固死也,矧御前!”拉诸监入,李荣曰:“入矣,公等亻免而舒。”令内竖掷冰瓜焉。有顷,瑾还来,荣曰:“来矣!”皆还跪。瑾目之怒,复入。至暮,尽送下诏狱,长安鬻饭者,争饭百官市中。明日,李东阳疏救,瑾微闻出内寺,乃得释。上手匿名书,曰:“汝谓贤,吾故不用;汝谓不贤,今用之。”遂退李荣、黄伟,任瑾益专。
逮前户部尚书韩文下狱。瑾已勒文落职,怒不已,乃以户部广东司遗失簿籍,遣官校械系至京,下锦衣卫考讯,欲置之死。监禁数月,罚米二千石,赴大同亲纳。时诸大臣忤瑾去者,瑾俱诬以旧事,令输粟塞下。尚书王佐、张缙、杨守随、何鉴,都御史熊绣、孙需、戈等皆不免。鬻产不能给,称贷以偿,缙绅为之骚然。
给事中安奎、潘希曾,御史张、刘子励俱以查盘,后先忤瑾意,下狱。奎、荷校且死,李东阳疏救之,始释。希曾、子励杖三十为民。秋七月,以雍泰为南京户部尚书。瑾以泰不附已,恨之,并欲
逐许进。寻遂矫诏令泰致仕。时保国公家人朱瀛者,谋倾许进,以刘宇代之。因进尝荐雍泰,乘间言于瑾曰:“许尚书佯为恭谨,而外示抗直。如雍泰为山西按察使及宣府巡抚,皆以刚暴辱属吏,朝廷屡贬不用。今进欺公举用,又扬言公因泰同乡用之,非吏部本意。”瑾大怒,立召原任文选郎中张彩入内,诘问雍泰贬谪事,如何不备入奏内?彩曰:“奏稿备载,许尚书涂之。”瑾索原稿视之,果然。于是拟旨以进欺罔,斥致仕,寻除名为民。马文升、刘大夏俱以荐雍泰削籍,编修刘瑞亦以荐泰罚粟二百石,输大同。
八月,逮前兵部尚书刘大夏、南京刑部尚书潘蕃下狱,谪戍。大夏在中枢,议革勇士,节光禄无名供馈,岁省官府浮费数百万,近幸滋不悦。大夏既归,有激怒于上者,太监宁瑾素重大夏,叩头谏曰:“此先帝意,非大夏建白。”乃免。又孝宗召见,尝言刘宇在大同私养官马,馈送权贵。孝宗密遣锦衣卫百户邵琪往察之,以养马未送回奏,太监李荣为解得免。至是,宇衔旧怨,言于刘瑾,谓籍大夏家,可得数万金,焦芳亦共讠替之。会土目岑猛怨潘蕃,图还田州。纳赂瑾,瑾简蕃原奏岑猛狱词、大夏在兵部议覆。遂矫诏以猛为田州同知,逮大夏、蕃至京下锦衣卫狱,将坐以“激变土官”罪死。大学士王鏊曰:“岑氏未叛,何名为激变?”都御史屠氵庸亦言:“大夏不宜深罪。”瑾怒,骂曰:“即不死,可无戍耶!”李东阳婉解之。瑾使使讠大夏家实贫,乃与宇谋,与蕃俱拟戍广西。焦芳曰:“是送二人归也。”遂发甘肃卫。大夏雇骡车出都门,观者如堵。所在罢市,父老涕泣,士女携筐进果食。有焚香密祷,愿大夏生还者。
以南京右都御史张泰为南京户部尚书,致仕。泰素清贫,为都御史,奉表贺圣寿,以土葛遗瑾,瑾衔之。会吏部推补是职,瑾矫旨致仕。刘瑾矫诏以刘宇为吏部尚书,曹元为兵部尚书。
南京提学御史陈琳上言:“惜老成,宥狂直。”谪广东揭阳县丞。琳因瑾排大臣出台谏,故言及之。九月,江西按察司副使王启忤刘瑾,降广西容县知县。启为御
史时,敢言,忤中贵。瑾衔之,故有是降。寻又令广西巡按提问,罚米三百石输官。瑾又矫旨留巡按御史胡瓒二年。瑾以已陕西人,瓒不附已,故留之。未几,论辽东事,罚米三百石。
刘瑾禁各处有司,不许奏灾异。冬十月,刘瑾矫诏以翰林学士张为镇江府同知,修撰何瑭为开封府同知。、瑭皆抗直,见瑾不为礼,坐事谪之。
下陕西举人郝序于狱。序,户部侍郎郝志义子。志义卒,序援例乞祭葬,瑾谓洪武礼制无此例,下锦衣卫狱,谪戍。瑾自擅政,马永成等八党父俱封都督,造坟葬祭。所命祭文,皆李东阳撰,台谏不敢言。
刘瑾矫旨改惜薪司外厂为办事厂,荣府旧仓地为内办事厂。时既立西厂,以谷大用领之。瑾又自领内厂,比东、西厂尤酷烈。中人以微法,往往无得全者。市井游食无业之人,如磨工、鬻水者,皆逐之四出,千余人集城外东郊,持白挺劫人,声言欲甘心瑾。瑾惧,乃复之。瑾又令寡妇尽嫁,及停丧未葬者尽焚弃之,京师然。瑾恐有变,乃罪其首倡言者一人,以安众心。皆立内厂以后事也。
刘瑾矫诏天下,发遣盗贼连亲属。十一月,刘瑾创玄真观于朝阳门外,大学士李东阳为制碑文,极称颂。四年春正月,总督漕运副都御史邵宝致仕。时公卿多出入瑾门,
宝一无所通。瑾数以危言撼之,不为动。瑾恶平江伯。平江伯,漕帅也,事与宝相关。瑾怒,祸且不测。李东阳力解之,乃得致仕去。以山西提学副使王鸿儒为国子祭酒。鸿儒在山西有声,刘大夏
尝对孝宗称其大可用。吏部从人望举之,寻以守正忤刘瑾,回籍。罢兴化知府张{山顶}为民。{山顶}先任刑部郎中,时隆平侯张佑卒,无嗣,弟侄争袭,赂瑾。瑾嘱之,不为徇。正德三年,出守兴化,瑾有所馈,不报。郡人戴大宾弱冠登第,瑾欲夺其旧聘,以弟女妻之。以嘱{山顶},亦拒不许。瑾怒,遂摭隆平侯夺爵事,诬罢归家。
二月,刘瑾矫诏行吏部,不时考察两京及在外方面官。勒原任大学士刘健、谢迁为民。先是,诏举怀才抱德之士,以余姚周礼、徐子元、许龙,上虞徐文彪应诏。刘瑾以四人皆迁乡人,
而草诏由健,欲因而害之,矫旨下礼等镇抚司鞫之。刘宇阿瑾意,劾有司坊举失实。镇抚词连健、迁,瑾持至内阁,欲籍其家。李东阳徐为劝解,得少释。焦芳抗声曰:“从轻处,亦当除名。”既而旨下,健、迁除名,礼等戍边,令余姚人从此毋选京朝官。
三月,以钱玑为户部尚书。玑附瑾,故不次用。夏四月,大学士王鏊致仕。时瑾权倾中外,虽意不在鏊,然见鏊开诚与言,初亦间听及焦芳用事,专事阿,而瑾矫悖日甚,毒
流缙绅。鏊欲遏之,力不能,居尝戚然。瑾曰:“王先生居高位,何自苦乃尔耶?”鏊因求去,瑾意愈拂。众虞祸且不测,鏊曰:“吾义当去,不去乃祸耳。”瑾使伺鏊无所得,鏊疏三上,许之,赐玺书乘传归。时方危鏊之求去,咸以为异数云。
以王云凤为国子祭酒,尚书张彩以人望起之。始被命,欲坚辞,及有遗书,言“执政者诵太祖‘寰中士夫不为吾用者,当杀身灭家’语”。云凤父大司徒佐曰:“吾老矣,汝置我何处死耶?”云凤泣就道,至无所馈。瑾怒,欲重以祸,不能得而罢。时国学教废,云凤立条约示诸生,约束甚严,士子卒感服。寻乞养病归。
刘瑾矫诏以弘治中纂修《大明会典》坏祖宗旧制,杂以新例,悉毁之。降吏部尚书梁储为右侍郎,庶子毛澄、谕德傅等皆降职,大学士王鏊致仕免究。唯李东阳如故。
五月,逮广东兵备佥事吴廷举下狱。时镇守恣横,廷举劾太监潘忠二十罪,并及刘瑾。忠亦诬列廷举,逮狱鞫之无状,止以枉道归家,荷校吏部门前,主事宿建辈谋救之。尚书张彩阅奏,心赏其能,言于瑾,凡十二日得释,谪戍边卫。俞月,赦为民。
改翰林侍读徐穆、编修汪俊等为南京部属。瑾素恶诸翰林不行跪礼。至是,修《孝宗实录》成,例进秩,瑾谓文士不习世故,摘所忌十余人为南京员外郎、主事等,俾扩充政务。始,瑾以翰林慢已,与张彩谋欲调之外,彩不可。至是,瑾复持之,彩为讲解,意已平。而焦芳父子及段炅辈谓可乘此挤其素有雠隙者,乃以名投瑾,从臾成之。大学士焦芳以老病致仕。
遣御史等官清理各边屯田。初,刘瑾既止各边年例银,又禁商人报纳,边储遂大匮乏。因询国初如何充足,议者以为国初屯政修举,故军食自足。后为世家所占,以此不给。瑾遂慨然修举屯田,分遣胡汝砺、周东、杨武、颜颐寿等往各边丈量屯田。以增出地亩数多及追完积逋者为能;否则罪之。各边伪增屯田数百顷,悉令出租,人不聊生。周东在宁夏尤苛刻,加刑于军官妻,人心愤怨。指挥何锦等遂与安化王钅番谋起兵,传檄以诛瑾为名,瑾祸自此始矣。
六月,进吏部尚书刘宇少傅兼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办事。以吏部左侍郎张彩为吏部尚书。时吏、户、兵尚书,皆瑾党。八月,荣王佑枢之国常德,刘瑾恶王居京邸,与张彩谋遣之。
刘瑾受都督神英赂,加泾阳伯爵,给诰券。刘瑾招引四方术士余明、余伦、余子仁等占候天文,推测命数,私置军器。明等妄称瑾侄刘二汉当大贵,瑾阴令内使藏小刀二于扇
内,出入禁闼。闰九月,夺平江伯陈熊爵。正德三年,熊总督漕运,刘瑾横索金钱,不应。瑾因中以法,欲置之死,李东阳力争之,瑾曰:“熊所犯罪重,不宜姑息。”东阳曰:“予诚姑息,然非姑息陈熊,乃姑息
陈耳。在太宗朝开济宁河道,通漕大有功,勒铭铁券,子孙免死,岂可尽革,伤天下武臣心!”瑾不悦,竟坐多买田宅,侵民利,谪海南卫,夺其诰券。
刘瑾矫诏下刑部侍郎陶琰狱。陕西游击徐谦讦奏御史李高,而谦故刘瑾党也,又厚赂瑾,欲中高以危法。会上命琰往核其事,琰据法直高,谦以告瑾,瑾矫诏下之狱,禁锢两月,削籍。
冬十一月,命给事中张绘、御史房瀛等查盘两直隶各省钱粮。先是,诸司官朝觐至京,畏瑾虐焰,恐罹祸,各敛银赂之,每省至二万两,往往贷于京师富豪,复任之日,取官库贮倍偿之,名曰“京债”。上下交征,恬不为异。时张彩闻而言之,瑾不自安,谋差官查盘,盖欲掩其迹也。
刘瑾奏访金华知府万福老疾,苏州知府鲍■、同知王卺赃贪,江西左布政马龙贪滥,佥事阮宾轻浮,谪降提问有差。巡按山东胡节敛银馈瑾,瑾知之,捕下狱死。侍郎张鸾自福建还,敛银二万送瑾,瑾收之承运库,降黜鸾。给事中欧阳云、御史贝仪、少监李宣、指挥赵良,皆以贿瑾削籍。时瑾酷法绳人,内外货赂不赀。吏部尚书张彩过瑾,从容为瑾言,瑾殊纳之,然终不能改也。
刘瑾擢都督佥事曹雄为左都督。陕西自杨一清罢,边寇猖獗不可制。总督尚书才宽好野战,自将由兴武击套部,斩首数十级。狃胜深入,遇伏中流矢卒。巡按御史劾曹雄临阵退缩不救,瑾挟私切责御史,而更超擢雄。
十二月,追夺大学士刘健、谢迁,尚书马文升、刘大夏、韩文、许进等六百七十五人诰敕,为民,充军。从都给事中李宪言也。改吏部尚书梁储于南京。储不附瑾,故有是调。
五年春二月,以兵部尚书曹元为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办事。正德中,不由翰林入阁者三人,杨一清以才望,刘宇、曹元皆附刘瑾得之。刘瑾出太监张永于南京,不果行。瑾欲尽除轧已者。一日,伺
间言于上,调张永于南京。旨未下,即日逐永出就道,榜诸禁门,不许永入。永觉之,直趋至御前,诉已无罪,为瑾所害。召瑾至,语不合,永奋拳欲殴之。谷大用等劝解,上令诸近臣置酒和释。
夏四月,刘瑾矫诏令南京刑部尚书吴洪致仕。宁河王邓愈后,有兄弟争田宅者,其兄倚瑾为援。洪直之,故及。安化王钅番反,起都御史杨一清,命太监张永提督讨之。一清
与永西行,一日,叹息泣谓永曰:“藩宗乱易除,国家内乱不可测,奈何!”永曰:“何谓?”一清曰:“公岂一日忘情?故无能为公画策者!”遂促席手书“瑾”字。永曰:“瑾日夜在上傍,上一日不见瑾则不乐。今其羽翼已成,耳目广矣,且奈何?”一清曰:“公亦天子信幸臣。今讨贼不付他人,付公,上意可知。公试班师入京,诡言请上间语宁夏事,上必就公问。公于此时上钅番伪檄,并述渠乱政,凶狡谋不轨,海内愁怨,天下乱将起。上英武,必悟,且大怒诛瑾。瑾诛,柄用公。公益矫瑾行事,吕强、张承业暨公,千载三人耳。”永曰:“即不济,奈何?”一清曰:“他人言,济不济未可知;言出公,必济。顾公言时,须有端绪且委曲。脱上不信,公顿首请死,愿死上前。即退,瑾必见杀。又涕哭顿首,得请即行事,无缓顷刻。漏事机,祸不旋踵。”永攘臂起,曰:“我亦何惜余生报主乎!”
六月,大学士刘宇致仕。宇附瑾排斥正人,知瑾将败,先乞身免。秋八月,刘瑾伏诛。初,钅番反,移檄数瑾罪,莫敢上闻。有指挥徐鲲者,传檄示人,瑾捕下狱,论死。因下赦宽恤,以收人心。
未几而钅番就擒,悔欲反之,方侈然自为功,矫旨加已禄米,擢兄刘景祥为都督。张永等与瑾争权势不相下。至是,望日甲午,永至自宁夏献俘,上迎之东华门,赐宴。此夜,瑾先退。夜半,永出疏怀中,谓瑾激变宁夏,心不自安,阴谋不轨状。永党张雄、张锐亦助之。上曰:“罢矣!且饮酒。”永曰:“离此一步,臣不复见陛下也。”上曰:“瑾且何为?”永曰:“取天下。”上曰:“天下任彼取之!”永曰:“置陛下何地?”上悟,允其奏。当夜即命禁兵逮瑾,永等劝上亲至瑾第观变。时漏下三鼓,瑾方熟寝,禁兵排闼入,瑾惊问曰:“上安在?”对曰:“在豹房。”瑾披衣起,谓家人曰:“事可疑矣!”趋出户被执,就内狱。明日降为奉御,闲住之凤阳,命廷臣议其罪。瑾尝招置术士余明等,太监孙和造衣甲弓弩遗瑾,瑾皆受藏之,窃有不轨图。是时,瑾兄都督景祥死,将以八月甲午葬,百官多会送。瑾初严夜禁,星出后衢道四寂。有窃听者,中夜闻兵甲声铮然,里巷私语籍籍,谓倾朝送葬,瑾且因为乱。
永之献俘也,瑾使以乙未入。永知,即以甲午入,以故得先发。明日晏朝后,外人微闻瑾得罪,犹莫敢显言者。及旨猝中发,逻卒飞骑交驰于道,浃日乃定。初,上尚未有意诛瑾,瑾闻凤阳之命,曰:“犹不失富太监也!”及籍其家,得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两。元宝五百万锭,又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宝石二斗,金甲二,金钩三千,玉带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狮蛮带二束,金汤盒五百,蟒衣四百七十袭,牙牌二匮,穿宫牌五百,金牌三,衮袍八,爪金龙四,玉琴一,玉瑶印一,盔甲三千。冬月团扇饰貂皮,扇中置刀二。衣甲千余,弓弩五百。上大怒,曰:“瑾果反。”乃付狱。吏部尚书张彩、锦衣卫指挥杨玉、石文义等六人,皆送都察院狱。于是六科、十三道共劾瑾罪三十余条,上是之。命法司锦衣卫执瑾午门,廷讯之。都给事中李宪亦劾瑾。宪故出瑾门下,瑾闻之,笑曰:“李宪亦劾我耶!”鞫之日,刑部尚书刘犹噤不敢声,瑾大言曰:“满朝公卿,皆出我门,谁敢问我者!”皆稍稍却。驸马都尉蔡震曰:“我国戚也。不出汝门,得问汝。”使人批瑾颊,曰:“公卿朝廷所用,何由汝!抑汝何藏甲也?”曰:“以卫上。”震曰:“何藏之私室?”瑾语塞。既上狱,上命毋覆奏,凌迟之,三日枭其首,榜狱词处决图于天下。诸被害人,争买其肉啖之,有以一钱易一脔者。瑾亲属十五人,并二汉、张文冕、杨玉、石文义等皆论斩。张彩死狱中,大学士刘宇、曹元,前大学士焦芳,宇子编修刘仁,芳子侍读焦黄中,户部尚书刘玑,兵部侍郎陈震,并削籍为民。黄中为检讨,俞年即升侍郎,性尤狂恣无耻。时土官岑浚殁入家口,内有殊色,芳求瑾得之。后卧病,黄中焉。瑾诛,言官交章暴其罪,并礻职。
瑾流毒五年,变易吏、兵二部选法。将官失律,有加封伯、都督者,或径自传奉。时缀批别本,惟意而已。又以事籍没故大臣家,收其妻孥。日夜简括天下库藏,添设巡捕、巡盐等官,四出诛求诸边屯田赋税,以肥私家,海内骚然。以有钅番之变,而卒及于祸。五年中,惟大理评事罗侨抗疏得脱,中外闻而异之。士大夫悉为曲学阿世。瑾尝有所借,以验士大夫应违。一朝士某,从其门下某请见,某曰:“我公好近眉而冠,君之冠高,奈何?”曰:“业定矣,聊姑入。”及见,瑾瞪目视,朝士惊,更低冠入谢,瑾乃悦。祭酒王云凤,先提学陕西,榜笞生徒,有同囚讯。瑾闻而迁之。云凤于是往见瑾,瑾叱曰:“何物祭酒,一嘴猪毛耶!”云凤惶恐谢。既退,请瑾临视太学,如唐鱼朝恩故事。复请较刻瑾近行法例,永著为令。给事中屈铨亦如云凤请。刑部尚书刘数被诟,惧因劾奏其属三人。瑾谓能督责,意乃悦。于是瑾以为无所不可为矣。一日,瑾涕泣语张彩曰:“始谷、张诸人,患外臣籍我辈,推余当之。余以身徇天下,所摧折衣冠多矣。今天下之怨,皆集于余,诸人晏然享之,予未知所税驾也。”彩因辟左右曰:“今上未子,势必立宗室子。若长且贤,公受祸矣。不如援幼弱者,公长保富贵无忧也。”瑾曰:“善。”居数日,忽变曰:“无以宗室为,吾自立耳。”彩告不可,瑾怒,以茗盘掷彩,彩不敢言。瑾败,坐彩同叛,彩呼曰:“皇天后土,太祖、太宗,可鉴其心!”
初,瑾被缚,有旨降凤阳。李东阳语诸大,曰:“脱复用,当奈何?”张永曰:“有我在,无虑。”已而瑾上白帖,言:“就缚时,赤身无一衣,乞与一二敝衣盖体。”上见帖,怜之,命与故衣百件。永始惧,谋之东阳,令科道劾瑾,劾中多及文武大臣。永持疏至左顺门,付诸言官,曰:“瑾用事时,我辈莫敢言,况两班官耶!今罪止瑾一人,可易疏入。”狱词具,乃止连文臣张彩、武臣杨玉等六人。彩疏称冤,尽发东阳阿瑾事,卒毙狱,М尸市中。
诏焚诸与刘瑾往返书札。时籍瑾书,得秦府永寿王为瑾庆寿诗序,过于卑谄。上怒甚,欲降旨切责,李东阳上疏曰:“自古治乱贼者,正名定罪,诛止其身。昔光武平王郎,得吏民交通文书数千章,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当刘瑾专权乱政之时,假托朝廷威福,以劫天下,生杀予夺,惟其所欲,中外臣工,谁不屈意待之!况王府懿亲,自非同恶助叛,法不可赦。其细故小过,亦须曲赐包容。若降旨切责,则凡有书信馈送者,传闻惊骇,各不自安。臣愿圣明广大涵容,将一应文书涉叛逆事情者,悉焚之以灭其迹。”上从之。
封张永兄张富为泰安伯,弟张容为安定伯,魏彬弟魏英为镇安伯,马永成弟马山为平凉伯,谷大用弟谷大为永清伯,封义子朱德为永寿伯,给诰券世袭。李东阳奏:“旬月之间,二难交作,悉底平定,皆永等之功。”故加恩典。
命太监魏彬掌司礼监事。四川巡抚都御史林俊上疏请上还内宫,择宗室之贤者,养于别宫。收召老臣刘健、谢迁、林瀚、王鏊、韩文等,以修旧政。又言:“瑾虽死,而权柄犹在宦竖,安知后无复有如瑾者?”词旨剀切,大忤左右,不报。御史张芹劾大学士李东阳,“刘瑾专权乱政之时,阿谀承顺,不能力争。及陛下任用得人,潜消内变,又攘以为功,冒膺恩阴。乞赐罢斥”。不听。时瑾虽诛,而政权仍在内,魏彬、马永成等擅执朝政,两河南、北、楚、蜀盗遂起。
谷应泰曰:嗟乎!宦寺之祸,自古烈矣。《周礼》重奄寺之司,《秦风》著寺人之制。盖以其人进身刑余,厕{厶贝}洒埽,非有忠孝砥砺之素。而其入也,优游房闼,窥伺色笑;其出也,口衔天宪,手秉王章。固宜其威福刂恣,发不旋踵。而倾覆轸,动成ぁ鉴者也。
刘瑾以青宫旧侍,狐蛊君侧。当其始也,岂遂有莽、懿非常之志,温、卓不轨之谋乎?假狗马、音乐以■君王之怜惜,取富贵苟容足矣。而乃毒蛇不断,壮夫螫手。韩文一发不中,而顾命诸臣斥逐无遗。六给事、十三御史之章再入,而谏官台臣诛锄略尽。于是北门之狱骤兴,绅之祸尤烈。内阁树其私人,部寺张其羽翼。威焰加于郡国,更置及于岩疆。瑾遂焉不能安于人臣之位矣。
夫水自湍也,风又激之;汤已沸也,火又{列火}之。廷臣自李东阳而下,无不腼颜要地,甘心颐指。间或微言解斗,自托于太丘之吊张让,然而固宠依违,讵殊于商君之因景监乎!清流之望既归,官府之权自一。小人得志,有自来矣。焦芳、刘宇宁足责哉!
然而李梦阳之阁部密谋,无异于杨一清之密说张永也。王岳、范亨、徐智之从中奏上,又无异于张永之叩头哭泣也。李计中泄于政府,而杨谋获成于阃外;岳、亨败事于濡迟,而张永决策于立谈。言于钅番倡乱之后者,信而有征;言于狗马娱心之日者,迷而难悟。卒之国家受恭、显之祸,政府有匡、赵之羞,张永收桑榆之功,诸贤深徙薪之痛。《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岂不信哉!
卷四十四
○钅番之叛
武宗正德五年夏四月,庆府安化王钅番反。钅番者,庆靖王曾孙也。祖秩冬,靖王第四子,永乐十九年封安化王。弘治五年,钅番嗣王。是时刘瑾擅权,毒流天下。钅番素有逆谋,与宁夏卫生员孙景文、孟彬往来甚密。觋王九儿降鹦鹉神,妄言祸福,每见钅番,辄呼“老天子”。钅番盖怀不轨。
会瑾遣大理寺少卿周东度田宁夏,倍益顷亩,征马屯租甚急,敲扑惨酷,诸成将卫卒皆愤怨。景文谓钅番曰:“殿下欲图大事,此其时矣。”钅番遂令景文家酒,邀诸武弁素所被辱丁广、杨泰等饮。景文以言激众怒,且谓钅番多奇征可辅。欲尽杀诸守臣,劫众举事。众方怨,闻景文言,皆忻然从之,曰:“即事不就,死无恨。”遂歃血盟,定计,众散去。景文以报钅番,钅番令人往平卤城说戍将及素所厚张钦等十余人,皆从之,各集众待。
时有边警,总兵姜汉命周昂简锐卒为牙兵,得由居敬等六十人,昂领之。初五日,钅番遂置酒,召都指挥何锦、周昂,指挥丁广谋反。锦、昂者,故常托景文贷钅番金,纳级升都指挥,德钅番深。钅番大会巡抚安惟学、总兵姜汉、少卿周东、镇守太监李增、邓广汉等,惟学、东辞不往。副总兵杨英以闻警帅兵出,亦不至。锦等诈言塞下警,急呼壮士由居敬备边,执兵械跨马呼噪。仪宾韩廷璋等伏兵府序下。锦等趋安化府,推门入,序中伏兵起,杀汉等,遂走行台,杀惟学及都指挥杨忠。又杀周东,缚侯参议。放狱囚,焚官府,劫库藏,夺河舟,大索庆诸王、将军金币万计。名逆党平卤城千户徐钦引兵入城,伪造印章旗牌。又令景文为檄数,刘瑾诸罪状,“张彩、刘玑、曹雄、毛伦文臣武将,内外交结,谋不轨。今特举义兵,清除君侧。凡我同心,并宜响应”。传布边镇,以锦为讨贼大将军,昂、广左右副将军,景文为军师,钦先锋将军,魏镇等七人都护,朱霞等十一人总管。关中大震。陕西守臣将钅番等刊印刘瑾激变罪恶告示、榜文封奏,瑾匿不以闻。
总兵曹雄等闻变,率兵沿河堵截,遣广武营指挥佥事孙隆将大、小二坝积垛卷扫柴草,尽皆焚毁。杨英率黄正等发灵州,顺流而下。钅番遣魏镇等至广武营散赏,孙隆用弓箭神枪拒却之。曹雄亲帅兵至灵州。
初,宁夏游击将军仇钺闻边警,帅兵出玉泉营。钅番反,遣人招仇钺,令以其兵来会。佯许之,帅众还镇,钅番夺其军,单骑归私第。京师讹言钺已从贼。又兴武营守备保勋故与贼联姻,亦遂疑勋为外应。朝议用勋为参将,钺为副总兵,令率兵讨贼。于是勋上疏言:“臣母及妻子,俱在贼中。臣义不顾家,恨不飞渡黄河,食贼肉以谢朝廷。”钺亦称病卧,阴纳游兵壮士,俟保勋等兵至,从中起为内应。俄而总兵曹雄亦遣人持书约钺。钺苍头书童者,没河潜入城,具言:“保勋、杨英、韩斌、时源各率兵屯河上,广武营都指挥孙隆焚两坝埽卷,河舟尽泊东岸矣。”钺喜,嗾人谓贼:“宜急守渡口,防决河灌城,遏东岸兵,勿使渡河。”何锦果率都指挥郑卿等三千人,出觇渡口,留昂守城。时四月二十三日也。
钅番出城祭祀社稷旗纛等神,使人呼钺陪祭,钺复称病不出。昂自来问疾,钺阳呻吟卧伏,诸苍头陶斌、来得俟昂入,用铁骨朵击杀之,割其首级。钺即披甲伏剑,跨马出门,呼诸壮士杨真等从者百余人,直趋安化府,执朱霞、孙景文等十一人杀之。擒钅番及其子台氵晋、仪宾谢廷槐、韩廷璋,并党李蕃、张会通等。诈传钅番令,召锦还。而别遣古兴儿密告郑卿,令反正。锦方帅兵还,卿等即以所部兵击杀胡玺、魏镇等十余人,声言城中事定,以携众心。又往河口,执刘钺、姜永杀之,众大溃。何锦、丁广、张钦、杨泰王辅等脱身走,追擒之贺兰山外,并获申居敬等。曹雄、杨英各先后至宁夏。钅番起兵凡十八日而败。
上闻钅番反,颁诏天下,慰安人心。诏内有“宥充军罚米官员,停征粮草”等件,出内阁草中。又欲取回各处差出官校。刘瑾有难色,以李东阳言,从之。
五月,命泾阳伯神英充总兵,太监张永总督军务,太监陆り管领神枪,起前右都御史杨一清为提督,率中外兵讨钅番。时朝内不知四月二十三日事,故出师。神英等统京营兵,合陕西诸镇兵马,分道进剿。瑾矫诏改户部侍郎陈震为兵部侍郎兼佥都御史讨钅番,暂行总制事。震附瑾,由光禄卿升户部侍郎,瑾倚之为腹心。会钅番反,众推杨一清提督军务,瑾屈于公论,不得已从之。然度一清必辞,故遣震弥缝其间,冀其成功,将柄用之。已而闻钅番已就擒,杨一清上疏乞将京军取回,以安反侧。上诏泾阳伯神英以兵还,命张永及一清仍往宁夏绥安地方。时道路相传,总督率京营兵,将屠宁夏。一清虑激变,遣百户韦成赍牌晓谕宁夏官舍军民:“大贼已擒,地方无事。天子遣二王重臣来抚定尔辈。”又出示:“朝廷止诛首恶,不究胁从,有功者许录用。各部官员,不许听人诬陷。敢有流造讹言者,治以军法。”
侍郎陈震械钅番送京师。杨一清以事干宗室,处置少疏,恐生他变,又各犯有原谋、胁从,情罪不一,一概解京,将无可活者,故驰往止之。时已渡河,乃收系灵州以待。一清会太监张永檄镇守、抚、按,督同王司司公审,分别首谋、共谋、随从等。时镇巡逮至千余人,一清出者凡百余,申居敬、徐钦、程保等,止逮其身,系家属,俟正犯诛后,徙其妻子。奏闻,下法司议从之。一清又谓永曰:“恩威当并行不悖。大变之后,堂陛凌替,不复知上下之分。维时造伪命伪符,手刃大臣者,戕杀主将夺其家者,遗奸尚存,无以善后。”乃密谕镇巡捕指挥冯经等奏上伏诛。
八月,太监张永回京,杨一清仍总制陕西三边军务。削庆府护卫。钅番、锦、广等械至京,皆伏诛。论功封仇钺为咸宁伯。谷应泰曰:正德二年四月,庆府钅番反。十四年六月,宁府宸
濠反。逆同罪均,固已。然古者天子居重驭轻,先奠根本,分建宗子,次固维城。无事则修职称贡,率土归王;有事则环甲荷戈,用纾国难。是以家裕苞桑,国巩盘石,计深远也。
刘瑾威劫大臣,权倾万乘,带刃畜何罗之谋,术士进蒯通之论,二世之祸,直须时耳。钅番声罪发难,志清君侧。夫产、禄在而兴居之兵非叛,武■篡而敬业之兵亦正。惜其溺志巫觋,擅杀命卿。狼狈称戈,既无观变之智;徘徊河上,初无拨乱之心。所以身膏斧,而秦人莫之哀也。不然,扶苏受沙丘之诏而吞声自裁,湘岳得台城之命而环甲不进,强枝固本,又何以称焉!
虽然,钅番一狂悖竖子也。天诱其衷,狡焉思逞。天殆借钅番为逆授首资乎?钅番不反,则张、杨夜半之谋不合;宁夏不乱,则武宗腹心之爱不割。张父赵母,社稷之忧,讵有艾欤!观杨一清道闻钅番擒而急反京兵,缓诛恶党,岂非狡童游魂,应时剪灭,而毒方深,人心易震,内忧未靖,外宁非福。豹房之计得行,而后战胜之贺,乃在庙堂也。然则宁夏之功不在宁夏,在于杨一清乘钅番以诛城社之奸;南昌之捷不在南昌,在于王守仁灭宸濠以寒觊觎之胆。呜呼!皆可谓大臣者矣。
卷四十五
○平河北盗武宗正德四年秋九月,畿南盗起。时刘瑾用事,专恣骄横。京师之南固安、永清、霸州、文安地方,京卫屯军杂居其地,人性骄悍,好骑射,往往邀路劫掠,号“响马盗”。至是,聚党益炽。瑾欲
速除之分,遣御史甯杲于真定,殷毅于天津,薛凤鸣于淮阳,专事捕盗。旧例御史出,不得以家属随。至是,杲等许■家往,以灭贼为期。凤鸣在归德,与守备指挥石玺会饮,令人歌舞为乐。逻卒奏之,传旨降凤鸣为徐州弓手。毅在天津稍收敛。惟杲奏立什五连坐法,盗贼捕获无虚日,每械盗贼入真定,用鼓吹前导,金鼓之声弥日不绝。瑾以捕盗功擢杲、毅佥都御史,仍专督捕。
五年冬十月,霸州隆盗刘六、刘七叛。初,霸州文安县大盗张茂家有重楼复壁,多为深害。同时刘六、刘七、齐彦名、李隆、杨虎、朱千户等皆附之。诸大多文安人,茂通赂纳交。太监张忠者,号北坟张,与茂居邻,结为兄弟。因得扁赂马永成、谷大用辈,常因内官家人出入禁中,进豹房观上蹴リ,益无忌惮。河间参将袁彪数败贼,茂窘,乃求救于忠。忠置酒私第,招彪与茂东西坐,举酒属彪,字茂曰:“此彦实吾弟耳!今后好相看,无相扼也!”又举属茂曰:“袁将军与尔好,今后无扰河间!”彪畏忠,不敢谁何。诸将闻风缩肉。及甯杲至,有巡捕李主簿承杲意,伪作弹琵琶优人入茂家,具知曲折。杲率骁勇数十人,乘不备掩擒之,斧折茂股,载归。余贼相率至京谋逭罪,忠与永成为请于上,且曰:“必献银二万,乃赦之。”刘瑾家人梁洪亦索万金。六、七、杨虎计无所出,潜劫近境,冀以足所献。会虎焚官署,六、七知事败,散去。六、七胆力弓矢绝伦,诸盗皆畏之。涿州州官知其能,召至,协捕有功。御史蒋瑶亦用而赏之。或劝瑶并绝祸本,二人竟扬去。杲仍图形捕之,逮系妻孥,尽破其家。六等穷蹙愤恚,乃相聚抗官府,劫行旅。既,刘瑾伏诛,杲亦被劾,麾下健儿多归之。诏下讨贼,仍许自首免罪。六等遣其姊出首,自领三十四人诣州。知州郭坤以闻,贳之,令捕他盗自效。至是,复叛去,往附畿内盗白英。时英已流劫至山东。
六年春正月,霸州巨盗刘六、刘七聚众攻安肃县,劫取系狱盗党齐彦名。时穷民响应,旬日间众至数千,劫掠畿南州县。霸州文安生员赵风子者,多钅遂,有勇力,好任侠,每大言自负。先是,刘六等攻掠文安,钅遂率妻子避贼立水中,贼劫其妻,将污之,钅遂怒,奋往杀伤二贼。为刘六、刘七所擒,说使降,许诺,归家与弟钅番、镐聚五百人,会于河间。由是贼党益繁,自畿南达山东,■忽来去,势如风雨。乃命指挥同知李瑾统京营千人往讨。瑾至德州奏言:“白英约四百人,分为二:一劫诸城、高密、安丘、沂水;一自穆陵关南陷鱼台,直趋金乡。贼所得,皆民间马,一昼夜数百里驰。而官军马少,无以追敌,请于山东、直隶取给备战。”从之。命瑾充参将捕盗。
三月,贼入博野、饶阳、南宫、无极、东明等县,深、冀、定、祁、开等州境,大肆杀掠。攻滨州、临朐、临淄、昌乐、日照、蒲台、武城、阳信、曲阜、及泰安州,皆破之。时贼众强,多出不意突犯,所在单弱,势不能支,李瑾东西奔命。吏部尚书杨一清建言推用大将及文臣有才望者,提督军务。从之。命惠安伯张伟充总兵官,召马中锡为右都御史,提督军务,统京营兵征流贼。
夏五月,兵部尚书何鉴奏御盗事宜。时承平日久,民不知兵,郡县望风奔溃,甚至开门迎款,以故南北不通,人情汹汹。鉴建议:“选将练兵,严号令,公赏罚,募义勇,起用旧将白玉等数人。奏行山东、直隶等处,修浚城隍,选补军余,录用民间武勇,不许遗以资贼。乡村镇店结伍立寨,互相应援。河南、山西等处,设兵黄河,断太行,以防奔突。京操官军,俱留本处,分守郡县。又于漕运十二把总部下,每船选精卒一人,沿河驻札,以防运道商旅。”诏悉从所议。鉴复奏:“遣都督黄琮、张俊统兵分布霸州等处。”
六月,流盗赵钅遂、刘三、邢老虎、杨虎分掠河南,刘六、刘七、齐彦名分掠山东。钅遂等由河南、山西自西而东,俞曲周、威县,直抵文安,复往河间、泊头、庆云。由山东阳信、海丰向西南上江为散地。六、七等俞山东、河南出湖广、江西,仍由故道入长清、齐河等县,直抵霸州。徒走山东,向东南下江为绝地。所至纵横,如蹈无人之境。大抵贼俱起畿内,恃马力■忽驰骤,栖野不占城郭,蹈虚不立方所。每战驱胁从者居前,呼号冲突。官军见形即缩,贼相与笑乐,恣所杀掠;稍遇劲兵,前者俱陷,自以精骑觇势为进退,莫可控揣。官军虽屡有小捷,然失亡多。黠者又受贼赂,多纵舍贼。指挥桑玉尝与刘六、刘七遇文安村中,六、七匿民家楼上,欲自刭,玉故纵之。有顷,齐彦名持大刀,胁官军败衄者数十人至楼下,彦名曰:“呼!”诸败军皆呼。彦名曰:“救至矣,无恐也!”六、七遂弯弓注矢以出,射殪数人去,各地方官互相推委。时马中锡、张伟所领京营人马,多不简阅。中锡书生,欲效龚遂化渤海事,招抚解散。张伟纨子,怯不能战。中锡遍檄诸路,榜示:“刘六等经过,所在官司不许捕获,与供饮食。若听抚,待以不死。”刘六等闻之,所至不杀掠,然且信且疑。中锡至德州桑儿园驻兵,单车从数卒直抵贼垒,开其自新。刘六等来谓,中锡开诚抚之。刘六欲降,刘七曰:“今内臣主国事,马都堂能自践其言乎?”潜使人至京伺诸中贵,无招降意。又以山东所劫金银辇载至京馈权幸,求赦不得,遂益肆劫掠,众至数万。中锡,故城县人,贼至故城,戒令勿焚劫马都堂家。由是谤腾,谓中锡玩寇殃民。兵部尚书何鉴劾中锡、伟拥兵自卫,纵贼不战,逮下锦衣卫狱论死。中锡竟死狱中。伟革爵闲住。
八月丁巳,刘六、刘七、齐彦名、杨虎等合兵以二千骑,破枣强县,屠戮甚惨。知县段豸死之。命伏羌伯毛锐充扌总兵官,太监谷大用总督军务,兵部侍郎陆完提督军务,大发兵讨流贼。马中锡等既无功,中官因以讨贼非书生所能办,遂以大用等帅兵讨贼。何鉴奏令陆完率领主事田兰等招募民兵,地方大扰。又奏调宣府副总兵许泰、游击郄永、大同总兵张俊、游击江彬、延绥副总兵冯祯入征内地,俱听谷大用、陆完节制。
逮巡抚山东都御史边宪、真定都御史萧。宪等抚驭无方,遇贼失机,兵部奏逮下狱,除名为民,且著为令,凡州县官失守者,比守边将士例。刘七等困沧州不克,进抵霸州、信安,京师戒严。时兵部侍郎
陆完提督军务,师已出涿州。贼在固安,甚急。上召大学士李东阳、杨廷和、梁储,兵部尚书何鉴,谕曰:“贼在东,师乃西出,恐缓不及事,卿等何以处之?”鉴对曰:“边兵已至涿州,贼来送死,但恐望风遁去耳。”上喜。初,副总兵许泰奉调率部下入居庸关,驻涿州;冯祯入紫荆关,驻保定。上乃谕鉴即追还陆完,东出往信安。鉴承旨毕,退至部中,已秉烛矣。遣人留都门锁钥,赍牌驰谕,戒以失误者斩。时陆完方欲整兵南行,而赍牌适至,遂直趋固安。许泰、郄永出霸州平口。贼易之,泰等逆击,杀数百人,贼始惧,南奔天津。指挥贺勇遏之信安湾,贼复败。泰等追击于东光半壁店,擒斩二百七十人。永再破之景州鉴桥,冯祯败贼于东明裴子岩,斩贼伪千户。郄永复破贼枣强县,合兵又破之三老集及薛家屯,擒斩千余人,皆杨虎、赵钅遂党也。诸将进击虎、钅遂于景州朱门村,一日数战,杀贼千余人。贼奔遁小滩河北,保定都司田彬率指挥赵文等扼之,败绩,文被获,寻走还。副总兵李瑾击赵钅遂于山东蒙山,亦败。贼得我神器盔甲及蟒衣。虎、钅遂衣蟒衣,沿途炫耀。过泰安县题诗,有“纵横六合谁敢捕”之句。沂水杨头、管四、马武、张通等皆归贼,贼势益炽。
冬十月,刘六等攻济宁,不克。初,贼自沧州解围南走,破日照、海丰、寿张、阳[QDXD]、丘、宁阳、曲阜、沂水、泗水、费十城。至是攻济宁,焚运船千二百艘,执工部主事王宠,释之。
给事中窦明言弭盗、安民、择将事,下狱。太监张永选团营骁卒听征。擢山东乐陵知县许逵为山东按察司佥事,备兵武定州。逵,河南固始人,令乐陵期月,令行禁止。时流贼横行河北,逵修城浚隍,
俞月而成。又使民家各筑墙,高俞屋檐,仍开墙窦如圭,仅可容一人。家令一壮丁执刀俟于窦内,其余人皆入队伍。令守号令,视旗鼓进退,违者无赦。又设伏巷中,洞开城门。未几,贼果至,旗举伏发,贼火无所施,兵无所加,尽擒斩之。自是贼不敢近乐陵。抚按交荐其才,擢是职。
十一月,赵钅遂等至宿迁。初,钅遂等攻破灵山卫及日照诸县,南攻徐州不下,至是至宿迁。淮安知府刘祥率兵逆贼,不战自溃,溺水死者无算。祥被执纵还,遂渡河,杀高邮等卫官军三百余人,执指挥陈鹏。攻灵壁,知县陈伯安战败被执。攻宿州不克,焚其西关。欲降伯安,不屈,刘三欲杀之,钅遂止之得释。又破虹县、永城、夏邑、虞城等县,执虞城知县,寻亦释之。又破归德府,守备万都司率众追至亳州,武平县指挥石坚率兵千人、僧兵三百人邀战,皆败,杀僧兵七十余人。至白龙王庙,渡小黄河,武平卫百户夏时扼之河。杨虎率壮士黄宁九骑渡河,时兵不知其为虎也,击之,虎夺舟欲济,官军以土石击覆其舟,虎溺水死。钅遂等推刘三为主。总兵白玉击刘三于泰和县小南门,败绩,杀官军一千五百余人,失亡盔甲枪刀二千,神器七十余。攻破霍丘,杀万人,执指挥潘,释之。杀都指挥三保,射杀河南布政司经历任杰,军民死者千余人。至鹿邑,鹿邑溃,执守城千户。有陈翰者,自称兵部主事,乞为刘三子。至新蔡,致仕知府张释率众遗刘三金帛万计,不攻去。当是时,河淮南北官吏,望风遁。诸将利劫掠,战不力,贼势日盛。刘三妄欲举大事,与陈翰、甯龙谋兵无主必乱,共推刘三为奉天征讨大元帅,赵钅遂更名怀忠,称副元帅,小张永前军,管四后军,刘资左军,马武右军,邢老虎中军,并称都督,陈翰为侍谋军国元帅长史。分二十八营,应二十八宿,各树大旗为号。置金旗二,大书:“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混沌之天。”又造钓牌,令所至官吏修道路桥梁,备刍粮酒肉供军,降者秋毫无犯,拒者寸草不遗。
刘六等攻徐州,掠淮西。刘七等觇知谷大用、毛锐等驻军临清,复拥众走霸州。贼以十二月朔车驾出郊宫省牲,图犯御跸。时兵部尚书何鉴未寝,左右无一吏卒,乃自具帖子,令厕卒递入长安门。逐门递入司礼监,转奉上知。复传示各衙门,严加防守。又缒城赍报通州、良乡、涿州各守备官,整备兵马,兼以常制驾出南郊,分调军马于南海子、卢沟桥、羊房角三处下营,以防冲突。处分甫定,漏下五鼓矣。有顷,上命司礼监太监召鉴至左顺门,问今日驾可出否?对曰:“驾当早出,以安人心。”车驾遂出,迄暮方回。贼知有备,不敢犯。
十二月刘六等西奔,掠新城、雄县、定兴、安肃、易州、涞水而南,破高阳、蠡县、博野、容城、深泽、束鹿,觇知祁州有备,乃迂道竟攻临城、高邑、成安、饶阳,由真定掠赵州、安平,直抵晋州、藁城、柏乡、内丘、南河、衡水等处。鉴计贼非东向临清,必南奔彰德,移文促陆完督军分道追袭。至彰德,贼方围汤阴,闻官军至,望风遁去。许泰、冯祯、郄永、金辅、李瑾、张俊、成钊追战败之,渡河溺死者无算。刘七等复纠众万余,围李瑾、冯祯营,许泰与祯、瑾内外夹攻,败之,贼遁去。
刘六、刘七、齐彦名、刘三、赵钅遂、邢老虎等复分掠山东、河南。贼欲牵制官军,故分寇其势益炽。刘三等攻陷上蔡县,知县霍死之。前锋临商水,知县率吏民降。进攻西平,知县王佐拒敌,被执,骂不绝口,贼支解之。乘胜攻破舞阳,劫狱,狱有僧德静,伪称唐府宫人子,贼党贾勉儿留之。至叶县,执知县唐天恩,并其父杀之。攻襄城,襄城人馈银马,不攻。攻破宝丰县,佥事孙盘赍黄榜抚贼。赵钅遂复书曰:“群奸在朝,浊乱海内,诛杀谏臣,屏斥元老。乞皇上独断,枭群奸之首以谢天下,斩臣之首以谢群奸。”有掠县令妻子者,钅遂杀之。破裕州杀都指挥詹济、同知郁采,屠其城。
命辽东巡抚都御史彭泽提督军务,以咸宁伯仇钺为平贼将军,充总兵官,帅延绥、榆林诸路军马讨河南贼。泽至,大陈军容,擐甲引见诸大校,责以退缩,严军政,论行法,建纛,诸大校无不惕息,顿首请自效。良久释之,遂鼓行前。时河南亲藩告急,何鉴建议复于宣府、大同、辽东、延绥诸将部下,续调未发官军,分道赴之。复以诸贼分责诸将,计日剿灭。
七年春正月,刘六等复攻霸州。何鉴续调宣府边兵在涿州者遏之,贼遁去。先是,陆完闻贼北奔,恐犯京师,即调许泰、却永追至德州。泰、永方恐后期获罪,而贼东遁之报忽至,泰、永惊喜久之,乃知遏贼宣府续调兵也。尝语人曰:“何公此举,既解霸州之危,复舒吾辈之罪。”既而辽东续调军亦至,却永率边军追贼,至山东,大败贼李隆于穆陵关。隆奔刘七营,刘七恶其反复,斩之。并其众复归河南。陆完分调诸将许泰等大败贼众于汴北。时抚治郧阳李士实亦发兵夹攻,贼奔商水,仓皇阻河,不能渡。官军并力蹙之,方可殄灭,而纪功御史雷宗力劝诸将朝崇府。盘薄久之,贼因得渡商水。何鉴劾宗阻误兵机,逮下狱。
伏羌伯毛锐至真定,败绩。锐衰老怯懦,所领京军万余,皆怯不谙战。谷大用拥众观望,不敢进。锐帅师至真定,遇刘七等,与战大败;适许泰援至,锐仅以身免。失亡所佩将军印,征回京师,以与大用同事不问,罢归第。
二月,赵钅遂等攻唐县。先后二十八日,不破。邢老虎病死,钅遂并其众,号十三万,骑五千,转掠襄阳、樊城、枣阳、随州、新野。破泌阳,前大学士焦芳仅以身免,尽发其先世冢墓无遗骸。取芳衣冠被庭树,历数其恶,命剑士斩之,曰:“吾手诛此贼,以谢天下。”进攻均州,不克,贼党声言欲屠城。赵钅遂以马文升家在围中,引众去之。总制彭泽、咸宁伯仇钺督各边将帅败钅遂于西平县杀贼二千余人,夺回马骡器械无算。钅遂奔鄢陵,焚掠而过。至新郑、郑州,攻城不能入,遂至荥阳、汜水,攻偃师。
升陆完右副都御史。先是,杨一清议擒斩贼三名者,升一级。时刘六、刘七、齐彦名虽拥众数万,然多劫掠胁从之徒,其亲信骁勇善骑射者,不及千人。官军每追及,贼首驱胁从良民对敌,并弃所掠财帛奔逸而去。官军竞取财帛,斩获胁从首级,屡报捷音,陆完、谷大用降敕奖励十余次,前后报功万计;而正贼卒无获者,甚至贼已去而官军遇平民,亦杀之以报功。大同游击江彬过冀州,入民家,杀二十三人。有司申状,大用、完皆不问。大用复奏带权势子弟仆从坐功冒级,日费饩廪。自出师以来,刍粮犒赏,费太仓银二百余万,府库为之虚耗。
三月,刘三、赵钅遂等至河南府,参将金辅惧不敢渡河。总兵冯祯率榆林兵方列阵,而姚信所部京军驰越祯前,失利先遁。贼麾众突至,祯下马力战死。贼亦杀伤多,乘夜奔汝州,复犯汝宁府,杀湖广土军数十人。入颍州朱皋镇,官军追败之。前后斩贼及渡河淹死人马五千有余,沿途逃散者甚众。钅遂等由光山、六安州攻破舒城,劫掠人马。
夏四月,桐柏知县李聚率乡兵败赵钅遂于县外,生擒潘僧等八名。泌阳县刘机率乡兵擒获逆盗刘喜等。总制彭泽督官军败赵钅遂于六安州,杀获四百余人。追至定远,连败之。湖广佥事郭韶败刘三、赵钅遂等于应山县二郎畋、广水店,追逐悬崖溺水者千余人。彭泽同巡抚刘丙督各路军马追杀钅遂等■应山并子铺、随州蓬甑山等处,刘三、刘资等潜匿山谷去。
李钅宏率边军败刘六等于临煦沂水,殄之。刘六、刘七等东入登、莱,掠胶州、平度、莱阳,破文登、招远,攻围宁海。陆先复分调许泰、却永合兵追剿。贼溃,分两队。一队由高密西奔,李钅宏追至沂水,剿杀无遗。刘六、刘七、齐彦名等复北走霸州,犯香河、宝坻、玉田诸县。败官军,杀参政王杲于武清八里庄。兵部奏调参将成钊等统领京军。陆完、宁杲亦分调诸将会兵截杀。贼过马东圈,杀戮宁杲子弟兵甚众,乃越霸州,竟往雄县,迤南直抵山东。贼虽屡衄,然随在胁聚,寡而复众。先是,正月,刘六等自文安而下,二月,至宿迁,屯小河口,劫船欲渡。指挥周正御之,不得前。退往桃源,屯于城子河,率众万余掠邳州之氵加口集。遂由赣榆过郯城。既拥众,复寇邳州。贼皆白衣,弥漫郊野,知州周尚化悉力拒走之。三月,贼过吕梁,沿途焚掠无遗。总兵刘晖破贼于滕之吕孟社。寻败贼于邳之郭家庄,杀获千余人。贼且战且走,至鱼头集,复破之。四月,贼奔登州海套,陆完率大军与刘六、刘七、齐彦名等遇于嵩浅坡、古县集等处。时宣、大铁骑及中上材官、良家子悉集,将十万人合围。诸军奋勇鏖战,斩首二千三百,杀伤三千有奇,俘获百余,诸酋渠殆尽。六、七、彦名独挟骁骑三百余溃围而走,间道驰至河西务,其势无前。诸军悉出,莫能御。贼将北出塞外,尼关险不得通,乃复越临清而南下邳之新安,迤■马家浅、双沟,频欲渡不得,复由灵壁西南而去。
闰五月,刘三自河南入罗田,转掠黄陂,都指挥陈表击败之,还据罗田。仇钺击贼于光山,神周、姚信为左,时源、金辅为右,大败之,斩首三百九十人,盗奔六安。诸将进至七里冈,贼分为三。神周追赵风子,姚信追贾勉儿。二贼急复合,其党张通等率众数千降。钅遂屡与官军战不利,陈翰见势败,亦向总兵仇钺降。时源、金辅追刘三,由黄陂、光、罗至桐柏、南召。从骑十七人,夜亡其半。至土地陂,指挥王瑾射刘三,中其左目,三纵火自焚,瑾灭火斩其首。都指挥朱忠等复追击贾勉儿于扶沟,贼奔沙河,溺死者甚众。追至永城,勉儿变姓名,匿项城之下村,老人王斌获之,余众悉溃。赵风子走德安,知事不成,行至应山县东化山坡下,遇僧真安,因削剃须,藏度牒,令贼党邢本道等各散。遂同真安欲渡江从江西贼,再图大举。湖广巡抚刘丙督官军擒邢本道等三十余人于随州天王险寨等处,斩贼百余级,获马骡器械千数。本道被获,始知钅遂削遁去,分命各道物色之。武昌卫军人赵成、赵宗等行至黄陂县九十三里陂遇钅遂过,见钅遂状貌异常,思与颁示合,心疑之。追至武昌江夏县管家套,钅遂入军人唐虎店饭,成等进擒之,搜获真安度牒,槛车入京伏诛。
刘七、杨寡妇以千骑犯利津,佥事许逵追至高苑,败之。钱鸾以百骑劫德平,逵复引兵追至杨二庄,尽歼之。刘六、刘七围邳州,督漕都御史张缙击败之。东海千户张瀛率锐卒开栅迎敌。贼三骑驰突而前,皆渠帅也,中矢毙,其党悉遁。六等遂从枣林渡邳,骑能属者才三百人。奔河南光山、确山入湖广,弃马登舟,沿江掠聚,复聚党至七百人,驻兵武昌阳逻团风镇。湖广巡抚都御史马炳然携家赴官,贼遇之丁烂泥铺。胁与俱至南京,炳怒骂之,遂遇害,掠其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