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纪事本末 - 第 10 页/共 43 页
卷十九
○开设贵州太祖洪武十五年春正月,置贵州都指挥使司,命平凉侯费聚、汝南侯梅思祖署司事。贵州古罗施鬼国,自蜀汉彝有火济者,从诸葛亮南征孟获有功,封罗甸国王,历唐、宋皆以归顺,不失爵土。
至是,遣傅友德等平云南,上遣使谕友德曰:“前已置贵州都指挥使司,然霭翠辈不尽服,虽有云南,不能守也。”霭翠故元宣慰使,已而见云南俱平,乃与同知宋钦皆降。上仍授霭翠宣慰使,钦宣慰同知,各领所部居水西,为贵州宣慰使,隶四川。其思州宣慰使田仁智、思南宣慰使田茂安,暨镇远等府,隶湖广。普安、镇宁等州,隶云南。已而霭翠请兵讨部落陇居,上曰:“中国之兵岂荒服报怨之具耶!”不许。
十八年夏四月,思州诸洞蛮作乱,命信国公汤和、江夏侯周德兴从楚王桢讨平之。时蛮寇出没不常,王师至辄窜匿,退则复出剽掠。和等抵其地,恐蛮人惊溃,乃于诸洞分屯立栅,与蛮民杂耕,使不复疑。久之,以计擒其渠魁,余党悉溃。师还,留兵镇之。
三十年三月,古州洞蛮林宽自号“小师”,聚众作乱,攻龙里。千户吴得率麾下驰击之,中毒弩死。命左都督杨文为征蛮将军,都督同知韩观副之,统京卫、江、湖兵往征。已,林宽为指挥朱俊所缚,送京师。
冬十月,兵至沅州,伐山开道二百里,抵天柱。遂涉苗境营小坪,而以偏师别由渠阳零溪西南山径■枚夜发,犄角以进,分道夹攻,直抵洪州、泊里、福禄、永从诸洞,大破之。都督顾成亦剿平臻部六洞、螃蟹、天柱、天堂、大坪、小坪诸寇。班师还京。
成祖永乐九年春正月,设普安安抚司,以土目慈长为安抚,赐银印,置流官,隶四川布政司。三月,镇守贵州镇远侯顾成奏:“金筑安抚司诸处土军,宜一概
训练。”上以蛮人惮拘束,止之。已而以贵州安宁,特赐成银币。上谓侍臣曰:“汉武帝穷兵黩武,以事远方,罢敝中国,朕无取焉。顾成老成,能持重安边,非喜功好事之流,以是特嘉奖之。”
十一年二月,设贵州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及思州、新化、黎平、石阡、思南、镇远、铜仁、乌罗八府,以工部侍郎蒋廷瓒为左布政使。初,洪武中止设贵州、思南州诸宣慰使,思州所辖二十二长官司,思南所辖十七长官司,仍设都指挥使司镇守其地。及霭翠死,妻奢香代立,宋钦死,妻刘氏代立。刘氏多智术。时马烨以都督镇守其地,政尚威严,欲尽灭诸罗,代以流官,乃以事裸挞奢香,欲激怒诸罗为兵端。诸罗果愤怒,欲反。刘氏闻止之,为走京师。上召问,令入宫见高皇后。复令折简招奢香至,询故,上曰:“汝诚苦马都督,吾为汝除之,然何以报我?”奢香叩头曰:“愿世世戢诸罗,令不敢为乱。”上曰:“此汝常职,何云报也!”奢香曰:“贵州东北有间道,可通四川,梗塞未治,愿刊山通道,以给驿使往来。”上许之。谓高皇后曰:“吾知马烨忠无他肠,然何惜一人,不以安一方也。”乃召烨,数其罪,斩之,遣奢香等归。诸罗大感服,为除赤水、乌撤道,立龙场九驿,达蜀。后安氏即霭翠后也。
至永乐初,思州宣慰使田仁智子琛,思南宣慰使田茂安子宗鼎,各嗣立,以争沙坑故,日寻兵。上遣行人蒋廷瓒往勘之,琛从廷瓒入见上白事,自言思南故思州地,当归之,又数宗鼎罪状。上曰:“思南旧归明玉珍时,汝何不取以自属,乃今言耶?且罪恶在彼,汝何与焉。亟归守尔土,靖尔封疆,慎勿构衅起兵端,再犯,吾磔汝矣!”琛归与宗鼎仇杀如故,屡禁之不能止。至是,上密遣镇远侯顾成率校士数人,潜入二境执琛、宗鼎去。二人既就执,城中犹寂无知者。忽一日使出,揭榜谕诸罗曰:“朝廷以二凶日构杀,荼苦百姓,故特遣使执问状,首恶既擒,余一无所问,敢哗者族。”诸罗帖然。琛、宗鼎至京师,俱斩之。乃命户部尚书夏原吉等曰:“思州、思南苦田氏久矣,不可令遗孽复踵为乱,其易为府治,改思州宣慰司为思州府,思南宣慰司为思南府,易置诸官僚。”遂设贵州布政司,立三司等官,治贵州宣慰司本司及思州、思南、镇远、石阡、铜仁、黎平六府,普安、永宁、镇宁、安顺四州,金筑安抚司及普定、新添、平越、龙里、都匀、毕节、安庄、清平、平坝、安南、赤水、永宁、兴隆、鸟撒、威清十五卫,普市干户所,皆属焉。改蒋廷瓒为左布政使,以廷瓒曾勘思州事,谙夷情也。
十四年,设贵州提刑按察司。户部、刑部各增贵州一司,其乡贡附于云南。谷应泰曰:秦皇开边,桂林、象郡旋没尉氏,武帝穷兵,越隽、仅附臣属。或聚干戈,或通璧币,用力若此,获效若彼。盖拓
疆域,通文教,《易》称革面,《书》载顽民,帝王若斯之难也。贵州西接滇、蜀,东连荆、粤,地齿神州,久沦荒服。特以其地皆毒雾瘴山,蛮峒夷寨,无宛马邛竹,动中国爱慕,而其君长世
乐奉藩,保不失礼,贻忧边吏,黔遂无日通上国矣。洪武初,汤信国使之民蛮杂耕,兵夷互习,岂非天启荒徼,渐染华风,朝鲜将开,乃来箕子,勾吴当治,始有姬雍者与?乃宋钦
妻之乘间奔朝,安奢香之闻呼赴阙,两女子观变决机,勇于丈夫。甚至入见高皇后,使高帝竟斩马都督。蒲伏掖门,瞻仰天日,指陈险厄,立誓河山。开赤水之道,通龙场之驿,智溢唐蒙,功高博望。彼地有此异人,山川岂能再阻蛮方耶?
永乐中,二田复自相攻杀,金鸡命使,特遣解纷,翠华临轩,亲承戒谕,犹复怙终不迁,攻杀如故。夫亦夜郎恃远,于阗负险,抑或天诱其衷,折入中国,闽人侵逼,南粤归汉,延陀攻杀,敕勒入唐,废兴有数,革置有时乎?而顾成以校士数人,入执二田,系颈槛车,寂无知者,比之介子楼兰断头酒后,班超鄯善捕使中宵,天子神灵,兵威不测,斯为至矣。此岂一时掩袭,虎穴得子,实乃二祖英武先声夺人也。
二田授首,处分群县,为布政司者一,为府者六,为州者四,为安抚司者一,为卫者十五,而黔中一省,俨然进明堂,分符瑞,受冠带,祠春秋,厕肩内地,附丽皇舆矣。国家无斗粟介士之劳,边臣无亡矢遗镞之失,自古开疆廓宇,又未有若斯之易者也。然则天马蒲桃,志宝物者不知略地;楼船横海,志略地者不知化俗。《诗》曰:“日辟国百里。”伊惟二祖有焉。
卷二十
○设立三卫成祖永乐元年三月,改北平行都司为大宁都司,徙保定,以大宁故地界三卫。大宁,故兀良哈地也。在乌龙江南,渔阳塞北。春秋时为山戎,秦时为辽西北境,汉为奚所据,后魏韩库莫奚服属契
丹,唐为奚、契丹,元为大宁路。洪武中,元兵遁沙漠,屡侵之,乞降。高皇帝割锦、义、建、利诸州隶辽东,而于古会州、大宁地北设北平行都司,领兴、营等二十余卫所。十四年,封皇子权于大宁,为宁王。时宋国公冯胜征纳哈出,据大宁塞,列戍控制,遂筑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卒破降纳哈出。二十二年,封兀良哈为三卫,处降人,而以阿扎失里等为三卫指挥使同知。自大宁前抵喜峰,近宣府,曰朵颜。自锦、义历广宁,渡辽河至白云山为奉宁。自黄泥洼逾沈阳、铁岭,至开原,曰福余。惟朵颜最强,其贡路入自喜峰口,而市则在辽东,防其变也。后竟叛去,附于元。
燕王起兵,从刘家口径趋大宁,不数日奄至,宁王猝出不意,降,燕王乃移王与其军内地。尽拔降骑还北平,从战有功,遂以三卫地畀兀良哈,使仍为三卫,其官都督至指挥、千百户有差,约以为外藩,居则侦保,警则捍卫,岁给牛、具、种、布帛、酒食良厚。此弃大宁设三卫之始也。
三卫自辽、渖抵宣府几三千里。大宁既弃,天寿山与异域为邻,而宣府、辽东断左右臂,乃调营州左屯卫于顺义,右屯卫于蓟州,中屯卫于平谷,前屯卫于香河,后屯卫于三河。卫设左、右、中、前、后五所,仍隶大宁都司。复设东胜中、前、后三所千户于怀仁等处守备。然诸部落已列我门庭矣。亡何,三卫复判附阿鲁台。终明之世,泰宁、福余常与东合,而朵颜常与西合,为中国膏肓之患,则皆三卫为之乡导也。
二十年秋七月,上亲征阿鲁台,旋师讨兀良哈,大破之。永乐初,福余卫请鬻马,令于广宁、开原互市。寻三卫为本雅失里所胁,掠我边卒,上遣使谕之,纳马赎罪,然时附阿鲁台出没塞下。至是,上北征,旋师,召谕诸将曰:“阿鲁台敢为悖逆,以兀良哈为之羽翼也,当分兵剪之。”遂简步骑数万,分五道往,而身率郑亨、薛禄等将大军邀其西。师次屈裂儿河,兀良哈驱众数万,西奔陷泽中,上麾骑兵前击之,斩级数百,遂自相蹂藉,死无算。上乘高望,见其众复聚,遂张左右翼严陈夹攻,命吏士持神机弩伏深林,戒寇至乃发。顷寇骑突而左,左师驰之,走林中,中伏惊溃,死伤略尽。追奔三十余里,荡其巢而还。自是三卫稍创。
宣宗宣德三年九月,兀良哈犯大宁,上亲征,出喜峰口,至宽河,大破之。宣德初,朵颜卫指挥哈刺哈孙等朝贡不至,武进伯朱荣镇辽东,请掩击之,上不许。至是,上亲历诸关塞,驻跸石门驿。守将奏兀良哈万众盗边,已入大宁经会州,将及宽河,诸将请益征兵。上曰:“孽寇无能为也。但谓吾边无备,故来。若知朕在此,当惊骇走矣。今出喜峰口,路隘且险,单骑可行,若候诸军并进,恐缓事机。朕以铁骑三千先进,出其不意,擒之必矣。”或言三千未必足用。上曰:“兵在精不在多,三千足办擒贼。”遂决策亲征。简士三千人,人二骑,持十日粮,夜■枚出喜峰口,驰四十里,昧爽至宽河,距其营二十里。寇望见,以为乘障卒,遂悉众前。上麾铁骑分两翼进,夹攻之。上亲射其前锋,殪三人,飞矢雨集,神机铳叠发,寇不能当,大溃走。上以数百骑直前,寇望见黄龙旗,知上亲在也,大惊。悉下马罗拜请降,皆生缚之,斩其渠。驻跸宽河,分命诸将穷搜窟穴。忠勇王金忠,故鞑靼名王子也,及其甥都督把台请自效,上许之。或密言忠往不反矣,上不听。忠与把台果大克获归。上饮以金爵,遂辍赐,顾谓侍臣:“王者宜推诚待人,汉用金日,庸不足法耶?”遂班师。
五年,徙开平卫于独石。洪武初,李文忠克元上都,设开平卫守之,置驿八:东曰凉亭、泥河、赛峰、黄崖四驿,接大宁、古北口;西曰桓州、威卤、明安、隰宁四驿,接独石。永乐间,大宁既弃,而开平势孤难守。至是,遂城独石,徙开平卫于此,弃地盖三百里,自是尽失龙冈、滦河之险,边陲斗绝,益骚然矣。
九年夏四月,瓦刺脱欢攻阿鲁台杀之,因通兀良哈。先是,诏蠲三卫罪,予自新。以泰宁卫印没于寇,更给。兀良哈遂驻牧辽东塞。英宗正统二年十二月,福余等卫阿鲁歹等,以五百骑掠葭州、
独石,守将杨洪遮击西凉亭,生擒百户乞麻里等,夺所掠,命集兀良哈贡使,﹃之市。进洪都指挥同知。初,正统元年,福余卫失印,更给如泰宁例。而脱欢遣使通兀良哈,潜伺,屡谕不悛。至是,复谕都指挥安春等缚首恶以献。
四年夏六月,福余卫都指挥歹都等数言赏薄,互市失利,非永乐时比。上因使者还,敕曰:“文皇帝以尔通阿鲁台,岁征马三千匹赎罪,尔亻免首听命。朕实尔宽,而妄意无厌,是速败也,其亟图改。”已而以通瓦刺,罢其部落贡献。
九月,兀良哈犯边,右参将杨洪追击于白塔儿三岔口,值兀良哈五百骑,击败之,射死十二人,擒三人。六年冬十月,左参将黄直巡边,至闵安山,值兀良哈三百余骑,
击败之,福余卫火脱赤完哈等,假射猎,屡犯边,至是被擒,磔于市。寻复以游骑犯密云扒头崖塞,射伤戍卒,又掠牛心山。七年冬十月,兀良哈千骑自毡帽山犯广宁、前屯等卫,守将曹
义擒其将孛台。会三卫来朝,﹃示之。九年秋七月,兀良哈入寇,命成国公朱勇等率诸军二十万,分道出塞击之。朱勇同太监钱僧保由中路,出喜峰口;兴安伯徐亨同
太监曹吉祥由南路,出刘家口;左都督马谅同太监刘永诚由北路,出界岭口;都督刘怀同太监但住由西北路,出古北口。俞滦河,渡柳河,经大小兴州,过神树,破福余于全宁,复破泰宁、朵颜于虎头山,出所掠万计。而都督杨洪出黑山,俘斩安出部。各论功加秩。三卫从是寝衰,然怨中国益刺骨,因纠也先入寇,为之乡导矣。
十二年春正月,都御史王翱同总兵曹义巡边,抵广宁。兀良哈伏骑林中,义击败之,时瓦刺也先亦东侵三卫,乃遣使敕谕之,毋为瓦刺诱。十四年三月,福余、泰宁共潜结也先入寇,朵颜独扼险不从。
也先至,不能入,大掠二卫人畜去。其秋,旋与也先合。土木北狩,命都御史邹来学经略京东,并设参将总兵,罢朵颜三卫互市。景帝景泰六年,朵颜诸卫来朝,乞耕地及犁铧种粮,诏予粮三
十石。未几,寇独石。先是,既罢三卫互市,景泰二年,复议予贡。然三卫常窜名瓦刺使中,窥我遇北使厚,不无心望,且结婚漠北挟为重,稍侵轶,
尽没辽河东西三岔河北故地,蓟、辽多事自此始。四年,兵部尚书于谦言三卫使叠至,颇为瓦刺间,宜令边臣严备,因条上防御事,诏自是使至,伴二三人入京,余不得辄入关。已而泰宁卫都督佥事单于帖木儿乞大宁废城及甲盾,谦
持不可。帝重绝三卫欢,遣译者语大宁城逼近塞,不便驰猎,又炎暑,多生疫,其甲须寇至乃给,谋遂沮。至是寇边,参将叶盛督兵破走之。宪宗成化元年春二月,孛来为三卫请赏,不许。自景秦末,三
卫多与孛来通,贡使浮额,随孛来使者走云中,朝廷羁縻不问。至是,孛来为请赏,敕谕四方贡使,赏有成额,三卫曩朝贡从东路喜峰口,今朵颜都督朵罗干等擅易贡道,希混赏,朝廷照例分别,又何诛焉。寻复阑入边,遣都督季铎往谕,至泰宁还。兵部以奉使无状请逮治,诏贷之。
十二月,泰宁卫都督刘玉、兀喃帖木儿等,请市牛及农具塞下,并乞赐蟒。上谕蟒衣勿与,他听与民交易。朵颜卫兀研帖木儿因请职事,兵部覆未有成劳,例无升授,不许。
二年十二月,瓦刺遣使贡马,挟三卫从喜峰口入。诏待以三卫礼,敕其渠阿失帖木儿无纠朵颜妄更贡道。十四年秋七月,三卫部落各请从便道入贡,并求开市。时太监
汪直方与兵部侍郎马文升争辽东抚剿异同,故三卫乘间挟我也。诏边吏以朝廷恩义谕之。孝宗弘治二年,兵部尚书马文升请修边备。先是,自天顺后孛
来潜通三卫,屡入塞,中国羁縻不绝,诱致之,亦不敢大为寇。至是,文升奏往岁三卫盗漠北马,经大同、宣府,报敌老营。今两镇经年不报,疑彼此相通,乞于团营选马步三千赴永平、三千赴密云防御,及会两镇巡操。从之。
十一年冬,朵颜入■。先是,边军烧荒出塞,遇寇骑掩杀之,边衅遂起。马文升檄守臣分据要害,相机剿杀。仍请玺书切责三卫头目。从之。十七年秋七月,朵颜道小王子入寇大同。上御暖阁,召大学士
刘健等议出兵。李东阳言:“朵颜通潮河川、古北口,距京师一日而近,宜固根本,无远出师自疲。”上深然之。时朵颜部落益蕃,屡侵盗,而诸部独花当以完者帖木儿裔种最贵。花当次子把儿孙骁勇敢深入,结婚小王子,为中国患滋甚。
武宗正德四年冬,泰宁卫满满率部落二万余,欲附居塞下避北敌。令居故镇安堡,戒无旁啮。其后花当部屡挟增贡,诏暂增一年,不为额。花当部坚请,不从,乃益勾小王子与合谋。
十年夏四月,朵颜把儿孙自鲇鱼关毁垣入马兰谷,杀参将陈干,命都督桂勇讨之。巡抚顺天都御史王倬谋曰:“敌知吾兵屯西,必东入。”乃命指挥叶凤伏山下,敌果入,伏发,败之。把儿孙遣杜秃等来请贡,且献马赎杀陈干罪。兵部尚书王琼持议,必以把儿孙偿干,乃罢兵予贡。把儿孙辄谩言,呼杜秃等去。竟予把儿孙贡,班师。亡何,复入寇,参将魏祥全军殁,终正德世不能讨。
世宗嘉靖十一年十二月,朵颜三卫寇边。先是,朵颜都督花当长子革列孛罗早死,其次把儿孙谋夺嫡不得。把儿孙寻亦死。革列孛罗子革兰台贡马请嗣,兵部令转译部落方许贡。革兰台乃寇渔阳诸小关堡,率残破。至是,巡抚都御史王大用欲厚创朵颜,城其雾灵山,不
果。会阿堆哈利赤频入建昌、喜峰口,恣杀掠,革兰台又请升秩。御史连疏诋大用,请以毛伯温代。大用既去,诸卫益盗边,边人皆废耕牧,而朵颜诸部目益横。
二十年秋七月,革兰台求增贡卫三百人,不许;请二百人,亦不许。时剽掠塞下,声言结小王子入寇。会俺答自云中深入太原,边吏恐,谬曰:“山海关诸边无儆,亦朵颜诸卫功也。”诏补前贡失期者卫二百人。
二十三年,朵颜侵蓟州塞。先是,蓟镇总兵郄永出塞,袭朵颜别部李家庄,斩四十余级。李家庄零骑居近独石,不通大部,惯盗马,狡而善射,敌追辄走险,亦颇为我捍边。是役藉怨转与敌合,而辽东塞亦以朵颜故频边警。
二十六年冬十月,朵颜益结海西诸部,出投辽东、西塞。无何,革兰台死,子影克袭。故事,三卫以贡时身受职,至革兰台父子始遣人代请。而影克剽悍俞于父,益诱俺答大入塞。
二十九年九月,始置蓟辽总督,以蓟州、保定、辽东三镇隶焉。改孙礻会为兵部侍郎,总督蓟辽。未几,以何栋代之。初,俺答逼都城,数言辽阳军。辽阳军者,俺答所呼朵颜也。至是始设蓟辽总督,以兵戍之。然朵颜部时时犯塞,咸宁侯仇鸾■知影克克实首祸,欲发兵掩之。何栋曰:“朵颜犬羊也,纵有反复,为患尚小。若剪除朵颜,漠北窥隙,必且凭为巢穴。是毁藩篱,延寇以自近也。”上从栋言。已而,栋设计擒叛人哈舟儿、陈通事,传首九边。
二十六年三月,土蛮打来孙始收三卫,导入蓟州长林口,俞建昌,营滦河,掠永平诸邑。三十八年二月,蓟州塞警。自练兵议起,镇兵减什之二,而春
防视秋防,又杀什之五,以故最单弱。把都儿、辛爱拥数万骑,以朵颜影克为乡导,入寇。总督侍郎王忄予所遣侦谍皆被杀,遂薄塞下。忄予疏请援兵,大学士严嵩谓抒挟寇为重,欲坐縻金钱。不报。敌骑渡滦水,由潘家口入,大掠蓟。忄予遣总兵马芳等以轻兵八千,夜驰出其后牵之,遂不敢深入,三日引去。忄予兵尾而击之,颇有斩获。诏逮忄予及总兵欧阳安,俱论死。
六月,改宣大总督扬博于蓟辽。博闻命驰至镇,区画战守。以朵颜诸卫每外通,不为我用,乃约诸帅同时举烽燧,扬旄纛,自居庸至山海关,弥漫千余里,旌旗蔽空,驳石震山谷。如是者三,漠北大骇,以为边兵顿增益,终岁不敢近塞。
三十九年三月,影克复纠把都儿、辛爱等犯一片石,参将佟登御却之。四十年冬十月,影克纠东西数万骑,溃墙子岭而入,大掠通州,总督侍郎杨选逮论死。
穆宗隆庆元年九月,朵颜董狐狸纠土蛮数万骑入界岭口,援师四集,引还失道,坠死者甚众。董狐狸亦革兰台子也,时影克出义院口,边军以火枪击之,毙,而子长昂与狐狸颉颃。
二年夏四月,以侍郎谭纶为总督,拜戚继光大将军,专理练兵。纶上言:“今之策边防者,皆曰乘障。夫蓟、昌见卒不满十万,而老弱且半,散布于二千里之间,画地而守。彼以十万众攻我一军,欲不破不可得也。故臣以为御敌莫如游兵,燕、赵之士,自边警以来,锐气尽矣。非募吴、越习战卒万二千人杂教之,必无成功。此万二千人者,臣与戚继光召可立至,用之可立效,散之归农,可使无后忧。而时方虞其有他,是尚疑臣与继光不可信,安能胜敌。夫我兵素未一当敌,战而胜,彼不心服,再破之,乃终身创矣。”继光亦上言:“边镇之卒,壮者役于私门,老弱仅以充伍,有火器而不能用,弃土著而不能练。弓矢之力,不强于贼,而与贼共之,且不知兵法长以卫短、短以救长之数。教练之法,实用则不美观,美观则不实用,今皆虚名耳,其实无有也。臣又闻蓟之地有三,平易交卫,内地之形也;险易相半,近边之形也;山谷仄隘,林薄蓊翳,边外之形也。敌入平原利于车,在近边利于骑,在边外利于■,三者迭用,乃可制胜。今边兵惟习马耳,未闲山战谷战林战之道;惟浙兵能之。臣发迹浙江,思用浙人,愿陛下更予臣浙江杀手三千,鸟铳手三千,更于西北召募得马军五枝,步兵十枝,听臣统练。方今朝议纷呶,易于改弦,而臣拥重兵,易生嫌二,请设监军科道官一人以督臣,使臣无掣肘虞。”疏上,俱报可。纶、继光浚隍增陴,边备甚设,而时俺答亦奉款,迄隆庆,三卫修职谨,边鄙稍息。长昂袭职为都督。
神宗万历元年,董狐狸索赏喜峰口,启衅。总兵戚继光猝勒兵青山围之,狐狸以身免。寻缚首恶献,予款,治改喜峰口守备为参将,弹压之。三年二月,总兵戚继光追逐长昂坠马,几获之,跳而免,驰去。
生缚其叔长秃,羁董家口,昂纳马钻刀盟,乃释之。已长秃复叛,合董狐狸纵掠。六年二月,泰宁卫速把亥犯辽东,总兵李成梁直捣劈山,大创之。
长昂勒赏,阻诸部入贡。遣弟蟒金率精骑窥喜峰西,掠前屯,薄山海、一片石。十一年五月,泰宁卫伯言把都纠众花大等,大举攻镇宁堡。伯言故速把孩子也。先是速把孩入镇彝堡,李成梁遣裨将李平胡逆之,
射速把孩中胁坠马,苍头李有名斩之。至是报仇,入犯,成梁出兵黑山佯为北伐,而夜遣李得全驰入镇宁为内应,旦日亲自搏战,李宁以刀击花大伤额,复贯矢中膊,大哭失声遁。既而伯言复偕长昂、董狐狸三万骑犯广宁,杀掠吏士一百二十有奇,李平胡跳击之。会大风扬沙,昼晦,顷之,雷雨大作,水深数尺,走出塞。时三卫属部八十余种,而昂与董狐狸兵最强,然部落不俞万。
十二年春,董狐狸犯前屯,锦、义备御祖承训击败之,总兵李成梁追奔太康大定堡,多斩获。八月,长昂入下庄,总兵杨四畏、副总兵徐从义击却之,追至
老鸦岭而还。已复纠哈不慎等数万骑,以打牲为名,图盗边。会上视山陵,昂往来红螺川射猎,调部落东西驰甚恣也。然亦以犯边罢赏,颇窘。十三年夏四月,伯言把都复入塞,游击周思孝逐之,走辽河,
河深不能猝渡。李成梁追袭之,从丁字泊堡出,布阵为一二字,一字冲锋,二字继进。伯言望见兵至,跳骑挑战,成梁驰之,巡抚李松趋二字阵,鼓行而前,大败之,斩首八百级,得名王扯征、孛来等十三人。
六月,董狐狸率其属三百余,叩关脱帽,请甚哀,言犯辽皆东西部落同姓名者,非其罪,愿得奉抚赏。长昂以李成梁声捣穴,一夜数徙帐,亦哀请款。及已得抚,则愈骄。
十四年春正月,花大、伯言等复纠土蛮犯前屯,李成梁选轻骑出塞,绕其后,而自率兵当之,夹击,大败走。九月,伯言把都复入塞,攻镇彝堡,边军御之,三昼夜不解甲,
复大败去。伯言痛哭曰:“阿父怨终不可报矣。”十八年春正月,长昂部落入贡,夺赏会同馆,大哗,欲杀礼部尚书于慎行,主事张我绩谕解之。
长昂遣弟獐兔拨计来讠盟,石门游击陈愚闻绐执通事张五烈等﹃之。长昂同弟蟒金犯董家口。二十二年冬十二月,伯言复入塞,总兵董一元伏精骑镇武堡,
俟其深入,士卒从中起,循墙而进,搏战,大败之。伯言中流矢死。哨骑生得伏谍郎打儿罕等七人。郎打儿罕,长昂心膂也,昂愿革二年旧赏请赎,上幸许,昂自是稍戢。
二十四年冬十月,福余卫伯牙儿挟赏罗文峪,拒却之。寻以千骑突青山口,连犯扒头崖、三道岭,并失利去。二十九年冬十月,伯牙儿妻唐翠阿不亥叩关求款,命给半赏。
十二月,长昂求款,命复朵颜诸卫马市木市于宁前。已而獐兔拨计修石门郗,掠车厂庄,总兵尤继先出塞至红草沟,击斩八十有奇,昂与蟒金代叩关。
三十四年冬十一月,拨计挟赏苇子谷。长昂、蟒金复勾西部班不来世等万骑犯山海关,总兵姜显谟击之。时督税太监高淮在辽东闻警,仓卒调兵自卫,及长昂退,称斩获功。未几,长昂围猎坠马死,子赖晕歹踵昂辙,同蟒金纠阿镇等挟赏擦崖子关。
三十六年冬十一月,赖晕歹入建昌河流口,大掠而去,复纠插汉鬼台吉等,入寇连山驿,总兵杜松出中左所长岭山,夜至哈流兔袭拱兔营,大斩获。然诸部益,因入大胜堡。总督侍郎王象干谕诸部各听抚,专剿赖、蟒,赖、蟒势孤,乃属西部哑拜台吉请款。
四十年十一月,蟒金、赖晕歹乘边军烧荒,入圄山堡,纵掠曹庄,宁远参将李应撰失亡官军九十人。四十一年春三月,朵颜卫头目脱来、福余卫头目火烧赤各授指
挥佥事,赐敕。四月,炒化、宰赛、■兔等以三万骑屯玉文谷,陷七台,杀千总佟修凤等,边军失亡五百人。朵颜满旦嬖只赤连犯挂甲岭、麻郎谷。
四十三年夏六月,辽东边将率兵出猎曹庄,蟒金尔乘机入犯,杀掠五十余人,丧卒二百二十余人。十二月,杜松击火落赤于柳门,败之。四十六年夏四月,满旦及男温布台吉等,睥睨石塘间,而马兰
亦报蟒金尔声犯桃林、界岭,蓟镇戒严。未几,石塘游击朱万良调援辽,满旦母子益恣,以万骑攻白马关及高家堡。顷之,寻盟。盖自隆庆来,长昂称枭桀,雄塞上,垂四十年,而土蛮部落如虎墩、炒花、宰赛、■兔辈东西扬动,边吏疲于奔命。至满旦以一妇踯躅曹、石间,竟不可制,然亦自此渐微弱,不能自立矣
卷二十一
○亲征漠北成祖永乐元年春二月,遣使赍玺书往谕鞑靼可汗鬼力赤,赐金绮四,并敕太师右丞相马儿哈咱、太傅右丞相也孙台、太保枢密知院阿鲁台等以遣使往来意,各赐文绮二。未几,犯辽东塞。十月,
■永平。是时鬼力赤非元种,其臣不肯下。已而鬼力赤与阿鲁台击瓦刺马哈木,战大败。马哈木、阿鲁台皆遣人入贡。闰十一月,阿鲁台寇灰沟村、黄甫川。
三年春正月,阿鲁台部落扫胡儿来归,且告鬼力赤闻兀良哈内附,遂相猜防,数遣人伺塞下。令谨备之。四年春三月,以书谕鬼力赤汗,不报。时诸部不服鬼力赤,阿
鲁台执而杀之,遂迎立蒙古族本雅失里,以阿鲁台为大师,始与中国不通。瓦刺马哈木特与阿鲁台势不相一,遂各相雠杀。六年春三月,遣鸿胪寺丞刘帖木儿不花以织金文绮,持玺书,
谕本雅失里,不报。都督佥事吴允诚子答兰、柴秉诚子别立哥请出塞自效,从之。允诚初名把都帖木儿,秉诚初名伦都儿灰,皆降人也。七年夏四月,遣都督指挥金塔卜歹、给事中郭骥以彩币赍书谕
本雅失里,并赐阿鲁台、马儿哈咱、脱火赤、哈失帖木儿等彩币,竟杀骥。五月,封瓦刺马哈木时为顺宁王。秋七月,以淇国公丘福为大将军,武城侯王聪为左副将军,同
安侯火真为右副将军,靖安侯王忠、安平侯李远为左右参将,帅师北征。陛辞,上密授以方略,且戒之曰:“毋失机,毋轻犯,毋为所绐。一举未捷,俟再举,尔等慎之。”
八月,丘福出塞,率千余骑先至胪朐河,南遇游兵与战,败之。福遂乘胜渡河,又获间我者尚书一人,福饮之酒,问:“本雅失里今安在?”尚书诈言:“本雅失里闻王师来,北遁,去此未远,可三十里。”福大喜曰:“当疾驰擒之。”时诸军未集,诸将皆恐,李远曰:“将军轻信谍者,孤军深入,进必不利,莫若结营自固,以待我军毕至。”王聪亦力言不可。福不听,先驰马挥士卒行,诸将不得已,与之俱行,大众掩至,围之,李远、王聪率五百骑突阵,聪战死,丘福及火真、王忠、李远并被执死,全军皆没。事闻,上大怒,以书谕皇太子曰:“比遣丘福北征,以其久在兵间,必能任事,何意福违弃朕言,孤军轻进,安平侯等泣谏不从,遂皆陷没。若不早举殄灭之,边患未巳,今选将练兵,来春朕决意亲征。”
冬十月,诏户部尚书夏原吉议北征粮运。上曰:“近工部所造武刚车,足可输运,然道远人力为难。朕欲以所运粮,沿途筑城贮之,量留兵守,以候大军之发。”于是原吉议用武刚车三万辆,约运粮二十万石,踵大军行。每十日程筑一城,斟酌贮粮,以候军还。上然之。
八年春正月,以皇长孙留守北京,命夏原吉兼掌行在六部及都察院事辅之。丁未,车驾发北京亲征,学士胡广、庶子杨荣、谕德金幼孜从。三月,出塞,次凌霄峰,登绝顶,望漠北,万里萧条,顾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