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 第 47 页/共 273 页

然献翼不知古音,或随口取读,或牵引附会,殊庞杂无绪。奇龄此书,与顾炎武《易本音》皆置其无韵之文而论其有韵之文,故所言皆有条理。两家所撰韵书,互有出入,故其论《易》韵亦时有异同。大抵引证之博,辨析之详,则奇龄过於炎武。至於通其可通,而阙其所不可通,则奇龄之书又不及炎武之详慎。如《乾卦》上九、用九为一节,本奇龄臆说。而此并牵古韵以实之,则尤为穿凿。且所谓两界、两合蓦韵者,其中皆自申其《古今通韵》之例,亦不及炎武偶杂方言之说为通达而无弊。然炎武书太简略,而奇龄则徵引赅洽,亦颇足互证。以韵读《易》者,以炎武书为主,而参之是书以通其变,略短取长,未始不可相辅而行也。 △《唐韵考》五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国朝纪容舒撰。容舒字迟叟,号竹厓,献县人。康熙癸巳举人,官至姚安府知府。初,隋陆法言作《切韵》,唐礼部用以试士。天宝中,孙愐增定其书,名曰《唐韵》。后宋陈彭年等重修《广韵》,丁度等又作《礼部韵略》,为一代场屋程式,而孙氏之书渐佚。唐代旧韵,遂无复完帙。惟雍熙三年徐铉校定许慎《说文》,在大中祥符重修《广韵》以前。所用翻切,一从《唐韵》,见於铉等《进书表》。容舒以为翻切之法,其上字必同母,其下字必同部,谓之音和。间有用类隔法者,亦仅假借其上字而不假借其下字。因其翻切下一字,参互钩稽,辗转相证,犹可以得其部分。乃取《说文》所载《唐韵》翻切,排比分析,各归其类,以成此书。始知《广韵》部分,仍如《唐韵》,但所收之字不同。有《唐韵》收而《广韵》不收者。如《东部》“詷”字、“{冖见}”字、“忄共”字之类是也。有《唐韵》在此部而《广韵》在彼部者。如“賨”字《广韵》作“藏宗切”,在《冬部》。《唐韵》作“徂红切”,则在《东部》。“珑”字《广韵》作“卢红切”,在《东部》。《唐韵》作“力锺切”,则在《锺部》之类是也。 有《唐韵》两部兼收,而《广韵》止存其一者。如《虞部》“<广且>”字,《广韵》注又“子余切”,与《唐韵》合。而《鱼部》“子余切”乃不收“<广且>”字之类是也。有《广韵》移其部分而失於改其翻切。如《谆部》“麕、菌、囷、頵”四字移入《真部》,而仍用《唐韵谆部》翻切。《删部》“鳏”字移入《山部》,仍用《删部》翻切之类是也。有《唐韵》本有重音而徐铉只取其一者。 如“规”字作“居追切”,宜在《脂部》。而证以“隓”字作“许规切”、“窥”字作“去隓切”,知“规”字当有“居随”一切,兼入《支韵》之类是也。其推寻考校,具有条理。《唐韵》分合之例与宋韵改并之迹,均可由是得其大凡。亦小学家所当参证者矣。 △《古韵标准》四卷(桂林府同知李文藻刊本) 国朝江永撰。永有《周礼疑义举要》,已著录。自昔论古音者不一家,惟宋吴棫、明杨慎、陈第、国朝顾炎武、柴绍炳、毛奇龄之书最行於世。其学各有所得,而或失於以今韵部分求古韵,或失於以汉魏以下、隋陈以前随时递变之音均谓之古韵。故拘者至格阂而不通,泛者至丛脞而无绪。永是书惟以《诗》三百篇为主,谓之“诗韵”。而以周、秦以下音之近古者附之,谓之“补韵”。视诸家界限较明,其韵分平、上、去声各十三部,入声八部。每部之首先列韵目。其一韵岐分两部者,曰“分某韵”。韵本不通而有字当入此部者,曰“别收某韵”。 四声异者,曰“别收某声某韵”。较诸家体例亦最善。每字下各为之注,而每部末又为之总论。书首复冠以《例言》及《诗韵举例》一卷。大旨於明取陈第,於国朝取顾炎武,而复补正其讹阙。吴棫、杨慎、毛奇龄之书,间有驳诘。柴绍炳以下,则自郐无讥焉。古韵之有条理者,当以是编为最,未可以晚出而轻之也。 ──右“小学类”韵书之属三十三部,三百十三卷,皆文渊阁著录。 (案:韵书为小学之一类,而一类之中又自分三类。曰今韵、曰古韵、曰等韵也。本各自一家之学,至金而等韵合於今韵〔韩道昭《五音集韵》始以等韵颠倒今韵之字纽〕,至南宋而古韵亦合於今韵〔吴棫《韵补》始以古韵分隶今韵,又注今韵某部古通某部之类〕。至国朝而等韵又合於古韵〔如刘凝、熊士伯诸书〕,三类遂相牵而不能分。今但通以时代次之。其《篆韵》之类,本不为韵而作者,则仍归之於《字书》。) ○附录△《六艺纲目》二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元舒天民撰。天民字埶风,鄞县人。是书取《周礼保氏》“六艺”之文,因郑玄之《注》,标为条目,各以四字韵语括之。其子恭为之注,同郡赵宜中为之附注,均能考证精核,於小学颇有发明。惟其中论六书“转注”一门,以为转注者,乃转形互用,有倒有侧,有反有背。今求其说,若云倒为,反正为乏,虽本传记,然究属会意字。至谓尸为侧人,匚为侧凵,则误从周伯琦《说文字原》之论,於制字之意反乖耳。至其“九数”一门,以密术推郑《注》,颇为详至。以之补正贾《疏》,亦考礼之一助也。恭字自谦,号说斋。宜中字彦夫。其书刊於至正甲辰,前有张翥、胡世佐、揭汯、刘仁本四《序》,皆未言及宜中附注事。末有舒睿《后序》,题戊申岁,已为洪武元年,亦不及宜中。则宜中疑为明人,其始末则不可考矣。 (案:六艺皆古之小学。而自《汉志》以后,《小学》一类惟收声音、训诂之文,此书转无类可归。今附录於《小学》之末,存古义也。) 卷四十三 经部四十三 ○小学类存目一△《尔雅补注》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姜兆锡撰。兆锡有《周易本义述蕴》,已著录。是注多以后世文义推测古人之训诂。如《释诂》:“在,终也。”则注曰:“凡物有定在,亦有终竟之意。今人云不知所在,亦云不知所终。”又好以意断制。如《释训》“子子孙孙”三十二句,则注曰:“每语皆以三字约举其义,与经书《小序》略相似,而又皆以韵叶之。此等文疑先贤卜氏受《诗》於圣人而因为之也”云云。盖因《诗序》首句之文而推求及於子夏。然考《周易象传》全为此体,王逸注《楚辞抽思》诸篇亦用此体,是又安足为出自子夏之证乎?△《小尔雅》一卷(通行本) 案《汉书艺文志》有《小尔雅》一篇,无撰人名氏。《隋书经籍志》、《唐书艺文志》并载李轨注《小尔雅》一卷,其书久佚。今所传本则《孔丛子》第十一篇抄出别行者也。分《广诂》、《广言》、《广训》、《广义》、《广名》、《广服》、《广器》、《广物》、《广鸟》、《广兽》十章,而益以《度》、《量》、《衡》为十三章,颇可以资考据,然亦时有舛迕。如《广量》云:“豆四谓之区,区四谓之釜。”本诸《春秋传》“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之文。下云:“釜二有半谓之薮。”与《仪礼》“十六斗曰薮”合。其下又云:“薮二有半谓之缶,缶二谓之锺。”则实八斛,乃《春秋传》所谓陈氏新量,非齐旧量六斛四斗之锺。是豆、釜、区用旧量,锺则用新量也。《广衡》曰:“两有半曰捷,倍捷曰举,倍举曰锊。”《公羊传疏》引贾逵称俗儒以锊重六两者,盖即指此。使汉代小学遗书果有此语,逵必不以俗儒目之矣。他如谓“鹄中者谓之正”,则并正鹄之名不辨。谓“四尺谓之仞”,则《考工记》浍深二仞,与洫深八尺无异矣。汉儒说经,皆不援及。迨杜预注《左传》,始稍见徵引。明是书汉末晚出,至晋始行,非《汉志》所称之旧本。晁公武《读书志》以为孔子古文,殆循名而失之。相传已久,姑存其目。若其文则已见《孔丛子》,不复录焉。 △《崔氏小尔雅》一卷(户部尚书王际华家藏本) 旧本题明崔铣撰。铣有《读易馀言》,已著录。此书凡分十篇。核检其文,实即《孔丛子》中之《小尔雅》也。闵元衢《欧馀漫录》曰:“《小尔雅》,汉孔鲋撰,汝郡袁氏《金声玉振集》误为崔仲凫撰,收入《撰述部》。以汉为本朝,以崔易孔,岂其不详考耶?抑以世可欺也?”则是伪题姓名,明人已言之矣。 △《汇雅》二十卷、《续编》二十八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张萱撰。萱字孟奇,博罗人。万历壬午举人,由中书舍人官至户部郎中。 此书每篇皆列《尔雅》,次以《小尔雅》、《广雅》、《方言》之属。下载注疏,附以萱所自释。亦颇有发明。然如《释诂》“肃、延、诱、荐、餤、晋、寅、荩,进也。”郭《注》:“寅,未详。”萱於他注义未详者无所证据,而晋之为进,人皆解者,乃反详之,殊失体要。又若《释诂》“祪,祖也。”萱释之曰:“祪,远祖也。亲在高尊之上危矣。”此义尤为未安。盖明人不尚确据,而好作新论,其流弊往往如此也。《续编》二十八卷,则皆割裂陆佃《埤雅》、罗愿《尔雅翼》合为一集,每条以佃、愿之名别之,惟第一卷《说凤》一门有一条题“张萱曰”,为所自释耳。盖未成之本,后人不察而误刊之。陆氏、罗氏原书具在,亦安用此钞胥为哉?是尤画蛇之足矣。 △《方言据》二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明魏濬撰。濬有《易象古义通》,已著录。是书乃纪四方言语之异而求其可据者凡二百馀条,多见考据。然其中亦有字出经史,本非方言,如张口笑曰哆、颐下曰颏、足背曰跗、毛多曰氄之类。小学诸书义训甚明,毋烦更为索解。又如“畔牢”之与“畔愁”、“儿良”之为“郎”,皆声音之转,亦非因方域而殊,乃一概阑入於輶轩绝代语,体例颇不类也。 △《方言类聚》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陈与郊撰。与郊有《檀弓集注》,已著录。是编取扬雄原本,依《尔雅》篇目分为《释诂》《释言》等十六门,别为编次,使以类相聚。如原本第三卷“氓,民也”至“枨,随也”数语,移入卷首为《释诂》。其原本卷首“党,晓也”两节则列为《释言》,反载於“敦、丰、庞、奔”一节之后。郭璞原注则总附每节后,低一格以别之。间有双行夹注,为与郊所考订者,仅略及音切、字画之异同而已。 △《越语肯綮录》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毛奇龄撰。奇龄有《仲氏易》,已著录。是篇皆记其乡之方言,而证以古音、古训,以为与陆法言韵多相合。因宋赵叔向有《肯綮录》,故袭其名。然叔向书多述朝制,此则但一隅之里谚耳。昔扬雄《方言》,多关训诂,历代史志及诸家书目均入之《经部小学类》中。是编皆里巷常谈,似未可遽厕《六经》之末。然《旧唐书经籍志》载李少通《俗语难字》、《新唐书艺文志》载张推《证俗音》、颜愍楚《证俗音略》、李虔《续通俗文》,皆在《小学类》中。 以类相从,古有此例,故今仍列之《小学》焉。 △《连文释义》一卷(通行本) 国朝王言撰。言字慎旃,仁和人。是编凡二字连文及一名而兼两义与两字各为一义者,均分别训释,釐为十门。词颇浅近,盖为课蒙而作。视方以智《通雅》所载,相去远矣。 ──右“小学类”训诂之属,八部六十四卷,皆附《存目》。 △《别本干禄字书》二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唐颜元孙撰。其原本已著录。此本乃柏乡魏裔介所刊,卷端加以考证。其题“炎武按”者,当为顾炎武语。亦有不标姓名者,不知出於谁手,或即裔介所加欤?元孙是书,本依韵编次,而不标韵部之目,石本可据。此依《广韵》加之。 然原本与《广韵》次序实不相同。如《覃》、《谈》列《阳》、《唐》之前,《蒸》列《盐》之后,仄声亦并相应。考夏竦《古文四声韵》称用《唐韵》部分者,其次序亦与此同,知非谬误。盖当时韵书非一本,炎武议其颠倒,亦非通论也。 △《说文解字五音韵谱》十卷(通行本) 宋李焘撰。焘字仁父。《桯史》云:“一字子真。”号巽严,丹棱人。绍兴八年进士,官至敷文阁学士。赠光禄大夫,谥文简(案《文献通考》作谥文定)。 事迹具《宋史》本传。初,徐锴作《说文韵谱》十卷,音训简略,粗便检阅而已,非改许慎本书也。焘乃取《说文》而颠倒之。其初稿以《类篇》次序,於每部之中易其字数之先后,而部分未移。后复改从《集韵》,移自一至亥之部为自东至甲。《说文》旧第,遂荡然无遗。考徐锴《说文系传》仿《易序卦传》例,作《部叙》二篇,述五百四十部以次相承之故,虽不免有所牵合,而古人学有渊源,要必有说,未可以臆见纷更。又徐铉新附之字,本非许慎原文。一概混淆,亦乖体例。后人援引,往往以铉说为慎说,实焘之由。其中惟《手部》“捴”字徐铉作“许归切”一条,能纠本书之谬。其馀如“”字本作“似醉切”,乃改为“房九切”;“苜”字本“模结切”,乃改为“徒结切”;又“臤”字本“苦闲切”,乃改为“邱耕切”:则多所窜乱。《说文》《酉部》有“酓”字,音“咽嗛切”,而焘删去不载,则有所遗漏。甚至“犛”字本“里之切”,而误作“莫交切”;“氂”字本“莫交切”,而误作“里之切”:颠倒错乱,全乖其本义、本音,尤为疏舛。顾其书易於省览,故流俗盛行。明人刊《文献通考》,又偶佚此书标题,而连缀其前后《序》文於徐锴《系传》条下,世遂不知焘有此书。明陈大科作《序》,竟误以为许慎旧本。茅溱作《韵谱本义》,遂推阐许慎《说文》所以始於“东”字之意,殊为附会。顾炎武博极群书,而所作《日知录》,亦曰:“《说文》原本次第不可见。今以四声列者,徐铉等所定也。”是虽知非许慎书,而又以焘之所编误归徐铉。信乎考古之难矣! △《续千文》一卷(通行本) 宋侍其良器撰。良器里贯未详。官左朝散大夫,知池州军事。是编皆摭周兴嗣《千字文》所遗之字,仍仿其体制,编为四言韵语,词采亦颇可观。其孙尝刻石浯溪。后有乾道乙酉乡贡进士谢褒《跋》。 △《四声篇海》十五卷(通行本) 金韩孝彦撰。孝彦字允中,真定松水人。是编以《玉篇》五百四十二部依三十六字母次之,更取《类篇》及《龙龛手镜》等书增杂部三十有七,共五百七十九部。凡同母之部,各辨其四声为先后。每部之内,又计其字画之多寡为先后,以便於检寻。其书成於明昌、承安间。迨泰和戊辰,孝彦之子道昭改并为四百四十四部,韩道昇为之序。殊体僻字,靡不悉载。然舛谬实多,徒增繁碎。道昇《序》称:“泰和八年岁在强圉单阏。”考泰和八年乃戊辰,而曰强圉单阏则丁卯矣。刻是书者又记其后云:“崇庆己丑,新集杂部,至今成化辛卯,删补重编。” 考崇庆元年壬申,明年即改元至宁,曰己丑者亦误。道昭又因《广韵》改其编次为《五音集韵》十五卷。明成化丁亥僧文儒等校刊二书,合称《篇韵类聚》。 “篇”谓孝彦所编,以《玉篇》为本。“韵”谓道昭所编,以《广韵》为本。二书共三十卷。较之他本,多《五音类聚径指目录》,馀无所增损云。 △《六书溯源》十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元杨桓撰。桓有《六书统》,已著录。《六书统》备录古文篆籀,此书则专取《说文》所无,或附见於重文者录之。《六书统》所载古文,自凭胸臆,增损改易,其字已多不足信。至於此书,皆《说文》不载之字,本无篆体,乃因后世增益之讹文,为之推原作篆。卷一以会意起,仅一十一字。次指事,仅十四字。 合转注为两卷。其卷三至卷十二皆谐声字。独阙象形一门。名曰六书,实止五也。 桓好讲六书而不能深通其意,所说皆妄生穿凿,不足为凭。其论指事、转注,尤为乖异,大抵从会意、形声之内以己见强为分别。故其指事有以形指形、以注指形、以声指形、以意指形、以声指意之属。其转注有从二文、三文、四文及从一文一字、从二文一字、从一文二字之属。盖字学至元、明诸人,多改汉以来所传篆书,使就己见,几於人人可以造字。戴侗导其流,周伯琦扬其波,犹间有可采,未为太甚。至桓与魏校而横溢旁决,矫诬尤甚。是固宜宣诸戒律,以杜变乱之源者矣。 △《增修复古编》四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旧本题“吴均撰”。但自署其字曰“仲平”。不著爵里,亦不著时代。其《凡例》称注释用黄氏《韵会》,而书中分部全从周德清《中原音韵》,则元以后人也。初,张有作《复古编》,辨别篆隶之讹异,持论甚平。又惟主辨正字画,而不复泛引训诂,其说亦颇简要。均乃病其太略,补辑是编。所分诸部,皆以俗音变古法。而所载诸字,又皆以古文绳今体。其拘者,如“童子”必从人作“僮”之类,率滞碍而不可行。其滥者,如“仝”字之类引及道书,又芜杂而不尽确。 所分六书尤多舛误。如“艐”字为国名,“孙”字为人姓,“阶”字训等差,“宾”字训客,“环”字训绕之类,皆谓之假借,则天下几无正字矣。其书自平声至入声,首尾完具,而每韵皆题曰上卷。殆尚有下卷而佚之。然其佚亦无足惜也。 △《蒙古译语》一卷(永乐大典本) 不著撰人名氏。前有《自序》,称“言语不通,非译者无以达其志。今详定译语一卷,好事者熟之,则问答之间,随叩随应,而无鲠喉之患”云云。似乎元代南人所记。然其书分类编辑,简略殊甚,对音尤似是而非,殊无足取。 △《华夷译语》一卷(永乐大典本) 明洪武二十二年翰林侍讲火源洁奉敕撰。钱曾《读书敏求记》作史源洁,字之讹也。前有刘三吾《序》,称“元初未制文字,借高昌之书,后命番僧造蒙古字,反复纽切然后成文,繁复为甚。翰林侍讲火源洁乃朔漠之族,遂命以华文译之。声音谐和,随用各足”云云。其分类编辑,与《蒙古译语》略同,而差为详备。然粗具梗概,讹漏孔多。《钦定元国语解》已有成书,源洁此编,直付之覆瓿可矣。《读书敏求记》又别载《华夷译语》二卷,云为回回馆所增定。今虽未见其本,然明人於翻译绎之学,依稀影响,十不得一,其书亦可想像而知也。 △《篇海类编》二十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旧本题“明宋濂撰,屠隆订正”。濂字景濂,浦江人。元至正末召为国史院编修官,不就。洪武中官至翰林学士承旨。事迹具《明史》本传。隆字长卿,鄞县人。万历丁丑进士,官至礼部主事。《明史文苑传》附见《徐渭传》中。其书取韩道昭《五音篇海》以部首之字分类编次,舛陋万状。无论宋濂本无此书,即以所引之书而论,如田汝耔、都俞、李登、汤显祖、赵铭、章黼、杨时乔、刘孔当、赵宧光,皆明正德至万历时人,濂何从见之?至於以赵捴谦列林罕、李阳冰间。既有一“郑樵”,注曰“著《六书略》”,又有一“郑渔”,注曰“字仲明,夹漈人”。他如以《玉篇》为陈新作,以《韵会笺》为黄绍作,以高似孙为高衍孙,以《洪武正韵》为毛晃作,以《古文字号》为马融作、郑玄注,以《五声韵》为张有作,以《别字》十三篇为孙强作,以《六书精蕴》为孙愐作,殆於醉梦颠倒,病狂谵语。屠隆虽不甚读书,亦不至此,殆谬妄坊贾所托名也。 △《童蒙习句》一卷(通行本) 明赵捴谦撰。捴谦有《六书本义》,已著录。焦竑《笔乘》载捴谦著书十种,此书居第八。惟《六书本义》及《学范》行世,馀书则邱濬、李东阳、谢迁先后访於岭南不获。则此书为明人所未见,亦仅存之本矣。其例凡列一字,必载篆、隶、真、草四体。然小篆及真书各有定格,而隶、草变体至多,不能赅备,姑见崖略而已。捴谦本以小学名,此则乡塾训课之作,非其精义之所在也。 △《从古正文》五卷(礼部尚书曹秀先家藏本) 明黄谏撰。谏字世臣,兰州人。天顺壬戌进士,官至翰林院侍讲学士。后坐与石亨交,谪广州府通判。其书考正字画之讹,以《洪武正韵》隶字,每字大书正文,而分疏训诂,注“作某某非”於其下。所推论六书之义,未尝不确。而篆变八分,八分变楷,相沿既久,势不能同。故楷之不可绳以小篆,犹小篆之不可绳以籀文。谏乃一一以小篆作楷,奇形怪态,重译乃通。而究其底蕴,实止人人习见之《说文》九千字,非僻书也。无裨义理,而有妨施用。所谓其言成理而其事必不可行者,此类是矣。 △《六书精蕴》六卷、《音释》一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魏校撰。校有《周礼沿革传》,已著录。是书《自序》谓“因古文正小篆之讹,择小篆补古文之阙”,又谓“惟祖颉而参诸籀斯篆,可者取之,其不可者釐正之”云云。然字者滋也,辗转滋生如子孙之於祖父,血脉相通而面目各别。 校必以古文正小篆,是子孙之貌有不似祖父者,即谓非其子孙也。又择小篆以补古文,是子孙之貌有偶似其祖父者,即跻之於祖父之列,以补其世系之阙也。元以来好异之流,以篆入隶,如熊忠《韵会举要》所讥者,已为骇俗。校更层累而高,求出其上。以籀改小篆之文,而所用籀书都无依据。名曰复古,实则师心,其说恐不可训也。末附《音释》一卷,乃其门人徐官所作,以释注中奇字者。书有难解,假注以明。而其注先需重译,则乖僻无用可知矣。 △《集古隶韵》五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方仕撰。案是时有二方仕。一为固始人,正德戊辰进士。一即此方仕,字伯行,宁波人也。其书以汉碑隶书分四声编次,全袭宋娄机《汉隶字源》而变其一、二、三、四等目,以《千字文》“天地玄黄”诸字编之,体例甚陋。又摹刻拙谬,多失本形。前有嘉靖丙戌市舶太监赖恩《序》。盖仕为恩题射厅榜,恩因为损赀刻之。又有浙江进士章滔《序》,亦颂恩之功,盖均不足道云。 △《石鼓文音释》三卷、《附录》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明杨慎撰。慎有《檀弓丛训》,已著录。是编第一卷为《石鼓古文》,第二卷为《音释》,第三卷为《今文》,《附录》则自唐韦应物至明李东阳所作石鼓诗,凡五篇。前有正德辛巳慎《自序》,称东阳尝语慎,及见东坡之本,篆籀特全,将为手书上石,未竟而卒,慎因以东阳旧本录而藏之。《金石古文》亦言升庵得唐时拓本,凡七百二字,乃其全文。冯惟讷《诗纪》亦据以载入《古逸诗》中。当时盖颇有信之者。后陆深作《金台纪闻》,始疑其以补缀为奇。至朱彝尊《日下旧闻考》,证古本以“六辔”下“沃若”二字。“灵雨”上“我来自东”四字,皆慎所强增。第六鼓、第七鼓多所附益,咸与《小雅》同文。又鼓有“”文,郭氏云恐是{白大}字,白泽也。慎遂以“恶兽白泽”入正文中,尤为欺人明证。且东阳《石鼓歌》云:“拾残补阙能几何?”若本有七百馀字,东阳不应为是言云云。其辨托名东阳之伪,更无疑义。今考苏轼《石鼓歌》自注,称可辨者仅“维鱮贯柳”数句,则称全本出於轼者妄。又韩愈《石鼓歌》有“年深阙画”之语,则称全本出唐人者亦妄。即真出东阳之家,亦不足据,况东阳亦伪托欤?△《六书索隐》五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杨慎撰。《自序》谓“取《说文》所遗,汇萃成编。以古文籀书为主,若小篆则旧籍已著,予得而略”云云,盖专为古文篆字之学者。然其中所载古文、籀书,实多略而未备。即以首卷而论,如《东韵》“工”字,考之钟鼎释文,若乙酉父丁彝、穆公鼎、尨敦、九工鉴之类,各体不同,而是书均未载及。又如“共”字止载汾阴鼎,而好畤鼎、上林鼎、绥和鼎之类亦均不取。且古文罕见者,必著所自来乃可传信,而是书不注所出者十之四五,使考古者将何所据依乎?△《经子难字》二卷(浙江吴玉墀家藏本) 明杨慎撰。上卷乃读诸经义疏所记,凡《易》、《诗》、《书》、三《传》、三《礼》、《尔雅》十书。下卷乃读诸子所记,凡《老子》、《庄子》、《列子》、《荀子》、《法言》、《中说》、《管子》、《十洲记》、《战国策》、《太玄经》、《逸周书》、《楚词》、《文选》十三书。或摘其字音,或摘其文句,绝无异闻。盖随手杂录之文,本非著书。其孙宗吾过珍手泽,编辑成帙,而王尚修序刻之,均失慎本意也。 △《石鼓文正误》二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陶滋撰。滋字时雨,绛州人。正德甲戌进士。是编以薛尚功、郑樵、施宿等石鼓训释不免舛讹,因亲至太学石鼓旁,抉剔刻文,一一校定。然年深阙画,仍多影响揣摩。其《后序》踵杨慎之说,谓曾见苏轼摩本六百一十一字,亦失考也。 △《金石遗文》五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丰道生撰。道生即丰坊所更名也。所著《古易世学》,已著录。坊颇能篆籀书,其诸经伪本多以古文书之,至今为世所诟厉。此书杂采奇字,分韵编次。 但以真书一字,直音於下,无所考证,亦不注所出,体例略近李登《摭古遗文》。 虽未必全出依托,然以道生好撰伪书,凡所论撰,遂无不可疑,故世无遵而用之者。此本又传写失真,益不足据矣。 △《同文备考》八卷、附《声韵会通韵要粗释》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明王应电撰。应电有《周礼传》,已著录。是编考辨文字声音。其学出於魏校,而乖僻又过其师。前有《自序》,谓《洪武正韵》间以小篆正楷书之讹,而未尝以古文正小篆之谬。於是著为是书,取古文篆书而修定之,并欲以定正许慎《说文》之失。袭戴侗之遗法,分为八类:曰天文,曰地理,曰人容,曰人道,曰人体,曰动物,曰植物,曰用物。举是八纲,以领其目。又举诸目以附缀偏旁,系属诸字。考书有古文,有大篆,有小篆。三代以下,得以考见六书大略者,惟赖小篆之存。得以考见小篆本旨者,惟赖《说文》“始一终亥”之目。州居部次,不相凌乱。是以上通古、籀,下贯隶、楷,犹可知其异同因革之由。若大篆则见於《说文》者不及二百字,即岐阳石鼓传为籀书,尚不能尽目为大篆。况古文见於《说文》与出於钟鼎者已自不同,必欲并合论之,名为复古,实则凿空。遂至杜撰字体,臆造偏傍,竟於千百世后,重出一制字之仓颉,不亦异乎?且既不信《说文》矣,而於《说文》引述诸经文句互异者,乃反据以驳正经文。不知汉代经师,多由口授,被诸竹帛,往往异文。马、郑以来诸儒,商榷折衷,乃定为今本。慎书所据,如《易》用孟喜之类,其《序》本有明文,不过当时一家之学。 应电乃执为古经,拘泥殊甚。至所附《声韵会通韵要粗释》二卷,改字母为二十八,改韵类为四十五,为横图以推衍之。其於古今异宜,南北异读,皆所不考。 合其所不当合,分其所不当分。又每字合以篆体,端绪丛杂,如治乱丝。亦可云劳而鲜功矣。 △《古俗字略》七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陈士元撰。士元有《易象钩解》,已著录。是编标题之下题曰“归云别集”,与所注《周易》同,盖亦其别集之一种也。其例仿颜元孙《干禄字书》而小增损之,亦以韵分字。所列首一字即元孙所谓正也,所列古体及汉碑借用字即元孙所谓通也,所列俗用杂字即元孙所谓俗也。古字多以钟鼎之文改为隶体,已失其真。 又不注所出,弥为难据。他如窗之为<片囱>、春之为{屯曰},则周伯琦之讹文。 {佛国}之为天、卍之为万,则释典之谬体。一概滥收,殊乏考正。其有已见经典者,如《左传》“民生敦厖”、《毛诗》“民之方殿屎”等字,皆斥为俗字;而徐铉校正《说文》所云俗书,如亹个等二十八字,反未刊正:弃取亦殊失伦。士元撰述之富,几与杨慎、朱谋<土韦>相埒,而是编疏舛不一而足,亦贪奇爱博之过欤?△《字考启蒙》十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周宇撰。宇字必大,自署关中人。前有万历十一年《自序》。考《太学进士题名碑》,万历癸丑科有周宇,崇祯初所定逆案中亦有其名。然碑称四川成都人,与自题关中不合。《序》作於万历十一年,已自称老且疾,则不应尚及媚魏忠贤。惟《咸宁县志》,载“周宇,西安左卫人,嘉靖己酉举人,官户部主事,精识古文奇字”云云,当即其人也。是编辨字学之讹,分为四考。曰《正形》,曰《殊音》,曰《辨似》,曰《通用》。前三门俱以《洪武正韵》分部编次,惟《通用》一门分《实名》、《虚声》、《叠字》三篇,别为一例。其《正形》多以篆绳隶,如“东”字、“同”字皆以起钩为讹体字。如其所说,必八法全废,殊拘碍难通。《殊音》即韵书之互注,然辨古音、今音及双声转读,均不甚精核。 《辨似》一门尤为琐屑。如壶之与壸,傅之与传,稍把笔者皆知之,何必缕缕乎?《通用》一门杂收假借之字,既多挂漏,又颇泛滥。均不足以言小学也。 △《六书赋音义》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张士佩撰。士佩号澽,韩城人。嘉靖丙辰进士,官至南京户部尚书。 《明史邹元标传》载其与礼部尚书徐学谟俱为元标劾罢。其事迹始末,则史未详也。是书取《洪武正韵》所收诸字,依偏旁分为八十五部。每部之字皆仿周兴嗣《千字文》体,以四言韵语联贯之,文义或属或不属,取便诵读而已。每字皆粗具训诂,疏明大义。凡字有数体者,惟载一体,而各体皆附於后。有数音者亦然。盖专为初学而设。然其所分诸部,不遵《说文》、《玉篇》之旧。如“月”字入“肉部”,“户”字入“尸部”,“支”字入“攴部”之类,皆与六书不合。 又如“源”字音“于权切”、“江”字音“居良切”、“沂”字音“延知切”之类,亦皆沿《正韵》之误,於声音多乖。其注释亦多讹舛,无足观也。 △《古器铭释》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卞蓘撰。蓘,扬州人。是书成於嘉靖中,皆抄袭《博古图》及薛尚功《钟鼎款识》之文。前后失次,摹刻舛讹,殊不足依据。 △《字义总略》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顾充撰。充字回澜,上虞人。隆庆丁卯举人,官至南京工部都水司郎中。 是书辨诸字音义、点画,分四十四门,体例最为冗碎。又不明六书本旨与古字假借之例。如《字始门》注“景”字云:“即影字,葛洪《字苑》始加彡。”是误采《颜氏家训》之说。不知汉高诱注《淮南子》已云“景,古影字”也。注“尔朱”字云:“《百、千家姓》皆无,始见唐神仙尔朱洞。”是并《魏书》亦未考矣。《避忌门》注“齿”字云:“张万岁牧马,众以张讳,因以马岁为齿。”是并《公羊传》、《礼记》亦未考矣。甚至《字始门》注“回文”字云:“始於温峤。”注“云土”字云:“云土梦作乂,旧误作云梦土。宋太宗得古本,始诏改正。”已与字义无涉。至《避忌门》注“海棠”字云:“杜子美母名海棠,故集中无诗。”注“道”字云:“师道渊避萧道成讳,称师渊。”注“崇”字云:“姚元之避开元年号,改名崇。”是与字义不更风马牛乎?《半字通用门》中如廋、弥弥、澭灉、污汙、帱之类,本一字而体分今古,乃区别为二,强指曰通。《各音门》中如“庚桑”作“亢仓”、“裂繻”作“履緰”,本音之转,非庚桑即音亢仓,裂繻即音履緰。侠累作韩傀,本名之讹,更非侠累即音韩傀。乃又混合为一,谓上字即读下音。凡斯之类,不可缕数。他若《二字分书门》,既收旱旰、星甠诸字,而别卷又以愈愉、怠怡等字立心忄,各开一门,则互相重复矣。《正音门》“积”字注,既云音恣非,《动静门》中“积”字注又云:“凡指所聚之物,音恣。取物而积聚之,音迹。”《字始门》“车”字注云:“尺遮切。自汉以来,始有居音。”《正音门》“下”字注又云:“古音虎。魏了翁云:《六经》凡下皆音户,故下皆音虎。”则自相矛盾。其馀如“俎豆”当作“俎斗”,周人避文王讳,读“昌”为去声者,更不知其何据矣。 △《问奇集》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张位撰。位字明成,新建人。隆庆戊辰进士,官至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事迹具《明史》本传。是书考论诸字形声训诂,分十九门:一《六书大义》,一《三十六字母》,一《早梅诗切字例》,一《好雨诗切字例》,一《辨声音要诀》,一《辨五音诀》,一《四声三声例》,一《分毫字辨》,一《误读诸字》,一《奇字考》,一《假借圈发字音》,一《画同音异旧不旁发诸字》,一《音义同而书画异诸字》,一《音义异而可通用诸字》,一《一字数音例》,一《误习已久难改字音并正韵不载诸字》,一《相近字音》,一《各地乡音》。辨论颇详,而不免弇陋。如合并字母,已非古法。所用直音,如龟音圭、冰音兵之类,并部分不辨。又如倒景之景即影本字,而误云音影。{工虫}即虹之别体,而误云音虹。 李阳冰之名出木华《海赋》,而泥於所篆之碑,自书为,误云音佞。甚至“台骀”误音胡苔,而注曰:“《左传》人名。”考《左传》子产称台骀汾神,《注》无胡苔之音。又“臧之狐裘败我于狐骀”,《注》云:“骀,音诒”,亦无苔音。惟《檀弓》引之,作“败于台骀”,虽《注》云台音壶,又非《左传》人名,殊为剌谬。如此之类,不可毛举,不足以言小学也。 △《大明同文集》五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田艺蘅撰。艺蘅字子艺,钱塘人。以岁贡生官休宁县学训导。《明史文苑传》附见其父《汝成传》中。是编割裂《说文》部分,而以其谐声之字为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