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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渊,神武尖山人也。机警有胆略。肃宗末年,六镇饥乱,渊随杜洛周南寇。后与妻兄念贤背洛周归尔朱荣。路中遇寇,身披苫褐,荣赐其衣帽,厚待之,以渊为中军副都督。常从征伐,屡有战功。   孝庄即位,除领左右,封厌次县开国子,邑四百户。后从荣讨葛荣于滏口,战功尤多。荣启渊为骠骑将军、燕州刺史。时葛荣别帅韩楼、郝长等有众数万,屯据蓟城,尔朱荣令渊与贺拔胜讨之。会元颢入洛,荣征胜南赴大军,留渊独镇中山。及庄帝还宫,荣令渊进讨韩楼,配卒甚少。或以为言,荣曰:“侯渊临机设变,是其所长,若总大众,未必能用。今击此贼,故当不足定也。”止给骑七百。渊遂广张军声,多设供具,亲率数百骑,深入楼境,欲执行人以问虚实。去蓟百余里,值贼帅陈周马步万余,渊遂潜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虏其卒五千余人。寻还其马仗,纵令入城。左右谏曰:“既获贼众,何为复资遣之也?”渊曰:“我兵既少,不可力战,事须为计以离隙之。”渊度其已至,遂率骑夜进,昧旦,叩其城门。韩楼果疑降卒为渊内应,遂遁走,追擒之。以勋进爵为侯,增邑八百户。寻诏渊以本将军为平州刺史、大都督,仍镇范阳。   及尔朱荣之死也,范阳太守卢文伟诱渊出猎,闭门拒之。渊率部曲屯于郡南,为荣举哀,勒兵南向。庄帝使东莱王贵平为大使,慰劳燕蓟。渊乃诈降,贵平信之,遂执贵平自随。进至中山,行台仆射魏兰根邀击之,为渊所败。会元晔立,渊欲归之。常山太守甄楷屯据井陉,渊又击破之。晔乃授渊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定州刺史、左军大都督、渔阳郡开国公,邑一千户。前废帝立,仍加开府,余如故。幽州刺史刘灵助举义兵,屯于安国城,渊与叱列延庆等破擒之。后随尔朱兆拒义旗于广阿,兆既败走,渊降齐献武王,后从王破尔朱于韩陵。永熙初,除齐州刺史,余如故。   出帝末,渊与兗州刺史樊子鹄、青州刺史东莱王贵平密信往来,以相连结,又遣间使通诚于献武王。及出帝入关,复怀顾望。汝阳王暹既除齐州刺史,次于城西,渊拥部据城,不时迎纳。民刘桃符等潜引暹入据四城,渊争门不克,率骑出奔,妻兒部曲为暹所虏。行达广里,会承制以渊行青州事。齐献武王又遗渊书曰:“卿勿以部曲轻少,难于东迈。齐人浇薄,唯利是从。齐州城民尚能迎汝阳王,青州之人岂不能开门待卿也?但当勉之。”渊乃复还,暹始归其部曲。而贵平自以斛斯椿党,亦不受代。渊进袭高阳郡,克之,置部曲家累于城中,身率轻骑游掠于外。贵平使其长子率众攻高阳,南青州刺史茹怀朗遣兵助之。时青州城人馈粮者首尾相继,渊亲率骑夜趣青州,诈馈粮人曰:“台军已至,杀戮都尽,我是世子下人,今已走还城,汝何为复去也?”人信其言,弃粮奔走。比晓,复谓行人曰:“台军昨夜已至高阳,我是前锋,今始到此,颇知侯公竟在何处?”城人凶惧,遂执贵平出降。渊自惟反覆,虑不获安,遂斩贵平,传首京师,欲明不同于斛斯椿也。   及子鹄平,诏以封延之为青州刺史。渊既不获州任,情又恐惧,行达广川,遂劫光州库兵反。遣骑诣平原,执前胶州刺史贾璐。夜袭青州南郭,劫前廷尉卿崔光韶,以惑人情,攻掠郡县。其部下督帅叛拒之,渊率骑奔萧衍,途中亡散,行达南青州南境,为卖浆者斩之,传首京师,家口配没。   史臣曰:朱瑞以背本向义,责不见原。延庆党旧违顺,常刑所及。斛斯椿奸佞为心,谗忒自口,取譬苍蝇,交乱四国,投于豺虎,天实弃之。贾智、侯渊,反覆取毙。破胡器小谋大,终于颠蹶。子鹄迷机寡算,竟以歼殄。岳负力无谋,制以一剑。悦果行虑浅,死不旋足。观其亡灭,自取之也。 列传第六十九 綦俊 山伟 刘仁之 宇文忠之   綦俊,字扌剽显,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代人。祖辰,并州刺史。俊,庄帝时仕累迁为沧州刺史 ,甚为吏人畏悦。寻除太仆卿。   及尔朱世隆等诛,齐献武王赴洛,止于邙山。上召文武百司,下及士庶,令之曰:“尔朱暴虐 ,矫弄天常,孤起义信都,罪人斯翦。今将翼戴亲贤,以昌魏历,谁主社稷,允惬天人?”申令频烦,莫有应者。俊乃避席曰:“人主之体,必须度量深远,明哲仁恕。广陵王遇世艰难,不言淹载,以人谋察之,虽为尔朱扶戴,当今之圣主也。”献武王欣然是之。时黄门侍郎崔悛作色而前,谓俊曰:“广陵王为主,不能绍宣魏纲,布德天下。为君如此,何圣之有!若言其圣,应待大王。”时高乾邕、魏兰根等固执悛言,遂立出帝。及出帝失德,齐献武王深思俊言,常以为恨。寻除御史中尉。于路与仆射贾显度相逢,显度恃勋贵,排俊驺列倒,俊忿见于色,自入奏之。寻加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俊佞巧,能候当涂,斛斯椿、贺拔胜皆与友善。斛斯椿之构间也,出帝令俊奉诏晋阳,齐献武王集文武与俊申释 ,俊辞屈而退。性多诈。贺拔胜出镇荆州,过俊别,因辞俊母,俊故见败氈敝被,胜更遗之钱物。后兼吏部尚书,复为沧州刺史。征还,兼中尉,章武县伯。寻除殷州刺史,薨于州。赠司空公,谥曰文贞。   子洪寔,字臣正。位尚书左右郎,魏郡邑中正。嗜酒好色,无行检。卒官。   山伟,字仲才,河南洛阳人也。其先代人。祖强,美容貌,身长八尺五寸,工骑射,弯弓五石。为奏事中散,从显祖猎方山,有两狐起于御前,诏强射之,百步内二狐俱获。位内行长。父稚之,营陵令。伟随父之县,遂师事县人王惠,涉猎文史。稚之位金明太守。   肃宗初,元匡为御史中尉,以伟兼侍御史。入台五日,便遇正会。伟司神武门,其妻从叔为羽林队主,挝直长于殿门,伟即劾奏。匡善之,俄然奏正。帖国子助教,迁员外郎、廷尉评。   时天下无事,进仕路难,代迁之人,多不沾预。及六镇、陇西二方起逆,领军元义欲用代来寒人为传诏以慰悦之,而牧守子孙投状求者百余人。又欲杜之,因奏立勋附队,令各依资出身。自是北人悉被收叙。伟遂奏记,赞义德美。义素不识伟,访侍中安丰王延明、黄门郎元顺,顺等因是称荐之。义令仆射元钦引伟兼尚书二千石郎,后正名士郎。修《起居注》。仆射元顺领选,表荐为谏议大夫。   尔朱荣之害朝士,伟时守直,故免祸。及庄帝入宫,仍除伟给事黄门侍郎。先是,伟与仪曹郎袁升、屯田郎李延孝、外兵郎李奂、三公郎王延业方驾而行,伟少居后。路逢一尼,望之叹曰:“此辈缘业,同日而死。”谓伟曰:“君方近天子,当作好官。”而升等四人,皆于河阴遇害,果如其言。俄领著作郎。前废帝立,除安东将军、秘书监,仍著作。初,尔朱兆之入洛,官守奔散,国史典书高法显密埋史书,故不遗落。伟自以为功,诉求爵赏。伟挟附世隆,遂封东阿县伯,而法显止获男爵。伟寻进侍中。孝静初,除卫大将军、中书令,监起居。后以本官复领著作,卒官。赠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幽州刺史,谥曰文贞公。   国史自邓渊、崔琛、崔浩、高允、李彪、崔光以还,诸人相继撰录。綦俊及伟等谄说上党王天穆及尔朱世隆,以为国书正应代人修缉,不宜委之余人,是以俊、伟等更主大籍。守旧而已,初无述著。故自崔鸿死后,迄终伟身,二十许载,时事荡然,万不记一,后人执笔,无所凭据。史之遗阙,伟之由也。外示沉厚,内实矫竞。与綦俊少甚相得,晚以名位之间,遂若水火。与宇文忠之之徒代人为党,时贤畏恶之。而爱尚文史,老而弥笃。伟弟少亡,伟抚寡训孤,同居二十余载,恩义甚笃。不营产业,身亡之后,卖宅营葬,妻子不免飘泊,士友叹愍之。长子昂,袭爵。   刘仁之,字山静,河南洛阳人。其先代人,徒于洛。父尔头,在《外戚传》。仁之少有操尚,粗涉书史,真草书迹,颇号工便。御史中尉元昭引为御史。前废帝时,兼黄门侍郎,深为尔朱世隆所信用。出帝初,为著作郎,兼中书令,既非其才,在史未尝执笔。出除卫将军、西兗州刺史,在州有当时之誉。武定二年卒,赠卫大将军、吏部尚书、青州刺史,谥曰敬。   仁之外示长者,内怀矫诈。其对宾客,破床敝席,粗饭冷菜,衣服故败,乃过逼下。善候当途,能为诡激。每于稠人广众之中,或挝一奸吏,或纵一孤贫,大言自眩,示己高明,矜物无知。浅识皆称其美,公能之誉,动过其实。性又酷虐,在晋阳曾营城雉,仁之统监作役,以小稽缓,遂杖前殷州刺史裴瑗、并州刺史王绰,齐献武王大加谴责。性好文字。吏书失体,便加鞭挞,言韵微讹,亦见捶楚,吏民苦之。而爱好文史,敬重人流。与齐帅冯元兴交款,元兴死后积年,仁之营视其家,常出隆厚。时人以此尚之。   宇文忠之,河南洛阳人也。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世据东部,后入居代都。祖阿生,安南将军、巴西公。父侃,卒于治书侍御史。   忠之猎涉文史,颇有笔札,释褐太学博士。天平初,除中书侍郎。裴伯茂与之同省,常侮忽之,以忠之色黑,呼为“黑宇”。后敕修国史。元象初,兼通直散骑常侍,副郑伯猷使萧衍。武定初,为安南将军、尚书右丞,仍修史。未几,以事除名。忠之好荣利,自为中书郎,六七年矣,遇尚书省选右丞,预选者皆射策,忠之入试焉。既获丞职,大为忻满,志气嚣然,有骄物之色,识者笑之。既失官爵,怏怏发病卒。   子君山。   史臣曰:綦俊遭逢受职。山伟位行颇爽。仁之虽内怀矫诈,而交情自笃。忠之虽文史足用,而雅道蔑闻。谓全德者,其难矣哉! 列传第七十 李琰之 祖莹 常景   李琰之,字景珍,小字默蠡,陇西狄道人,司空韶之族弟。早有盛名 ,时人号曰神童。从父司空冲雅所叹异,每曰:“兴吾宗者,其此兒乎?”恆资给所须,爱同己子。   弱冠举秀才,不行。曾游河内北山,便欲有隐遁意。会彭城王勰辟为行台参军,苦相敦引。寻为侍中李彪启兼著作郎,修撰国史。稍迁国子博士 ,领尚书仪曹郎中,转中书侍郎、司农少卿、黄门郎,修国史。迁国子祭酒,转秘书监、兼七兵尚书。迁太常卿。孝庄初,太尉元天穆北讨葛荣,以琰之兼御史中尉,为北道军司。还,除征东将军,仍兼太常。   出为卫将军、荆州刺史。顷之,兼尚书左仆射、三荆二郢大行台。寻加散骑常侍。琰之虽以儒素自业,而每语人言“吾家世将种”,自云犹有关西风气。及至州后,大好射猎 ,以示威武。尔朱兆入洛,南阳太守赵修延以琰之庄帝外戚,诬琰之规奔萧衍,袭州城,遂被囚执,修延仍自行州事。城内人斩修延,还推琰之厘州任。出帝初,征兼侍中、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永熙二年薨。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文简。   琰之少机警,善谈,经史百家无所不览,朝廷疑事多所访质。每云:“崔博而不精,刘精而不博;我既精且博 ,学兼二子。”谓崔光、刘芳也。论者许其博,未许其精。当时物议,咸共宗之,又自夸文章,从姨兄常景笑而不许。每休闲之际,恆闭门读书,不交人事。尝谓人曰:“吾所以好读书,不求身后之名,但异见异闻,心之所愿,是以孜孜搜讨,欲罢不能。岂为声名劳七尺也?此乃天性,非为力强。”前后再居史职,无所编缉。安丰王延明,博闻多识,每有疑滞,恆就琰之辨析,自以为不及也。   二子纲、惠,并从出帝入关。   祖莹,字元珍,范阳遒人也。曾祖敏,仕慕容垂为平原太守。太祖定中山,赐爵安固子,拜尚书左丞。卒,赠并州刺史。祖嶷,字元达。以从征平原功,进爵为侯,位冯翊太守,赠幽州刺史。父季真,多识前言往行,位中书侍郎,卒于安远将军、钜鹿太守。   莹年八岁,能诵《诗》、《书》;十二,为中书学生。好学耽书,以昼继夜,父母恐其成疾,禁之不能止。常密于灰中藏火,驱逐僮仆,父母寝睡之后,燃火读书,以衣被蔽塞窗户,恐漏光明,为家人所觉。由是声誉甚盛,内外亲属呼为“圣小兒”。尤好属文,中书监高允每叹曰:“此子才器,非诸生所及,终当远至。”   时中书博士张天龙讲《尚书》,选为都讲。生徒悉集,莹夜读书劳倦,不觉天晓。催讲既切,遂误持同房生赵郡李孝怡《曲礼》卷上座。博士严毅,不敢还取,乃置《礼》于前,诵《尚书》三篇,不遗一字。讲罢,孝怡异之,向博士说,举学尽惊。后高祖闻之,召入,令诵五经章句,并陈大义,帝嗟赏之。莹出后,高祖戏卢昶曰:“昔流共工于幽州北裔之地,那得忽有此子?”昶对曰:“当是才为世生。”以才名拜太学博士,征署司徒、彭城王勰法曹行参军。高祖顾谓勰曰:“萧赜以王元长为子良法曹,今为汝用祖莹,岂非伦匹也?”敕令掌勰书记。莹与陈郡袁翻齐名秀出,时人为之语曰:“京师楚楚袁与祖,洛中翩翩祖与袁。”再迁尚书三公郎。尚书令王肃曾于省中咏《悲平城》诗,云:“悲平城,驱马入云中。阴山常晦雪,荒松无罢风。”彭城王勰甚嗟其美,欲使肃更咏,乃失语云:“王公吟咏情性,声律殊佳,可更为诵《悲彭城》诗。”肃因戏勰云:“何意《悲平城》为《悲彭城》也?”勰有惭色。莹在座,即云:“所有《悲彭城》,王公自未见耳。”肃云:“可为诵之。”莹应声云:“悲彭城,楚歌四面起。尸积石梁亭,血流睢水里。”肃甚嗟赏之。勰亦大悦,退谓莹曰:“即定是神口。今日若不得卿,几为吴子所屈。”   为冀州镇东府长史,以货贿事发,除名。后侍中崔光举为国子博士,仍领尚书左户部。李崇为都督北讨,引莹为长吏。坐截没军资,除名。未几,为散骑侍郎。孝昌中,于广平王第掘得古玉印,敕召莹与黄门侍郎李琰之,令辨何世之物。莹云:“此是于阗国王晋太康中所献。”乃以墨涂字观之,果如莹言,时人称为博物。累迁国子祭酒,领给事黄门侍郎,幽州大中正,监起居事,又监议事。元颢入洛,以莹为殿中尚书。庄帝还宫,坐为颢作诏罪状尔朱荣,免官。后除秘书监,中正如故。以参议律历,赐爵容城县子。坐事系于廷尉。前废帝迁车骑将军。初,庄帝末,尔朱兆入洛,军人焚烧乐署,钟石管弦,略无存者。敕莹与录尚书事长孙稚、侍中元孚典造金石雅乐,三载乃就,事在《乐志》。迁车骑大将军。及出帝登阼,莹以太常行礼,封文安县子。天平初,将迁鄴,齐献武王因召莹议之。以功迁仪同三司,进爵为伯。薨,赠尚书左仆射、司徒公、冀州刺史。   莹以文学见重,常语人云:“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同生活也?”盖讥世人好偷窃他文以为己用。而莹之笔札,亦无乏天才,但不能均调,玉石兼有,制裁之体,减于袁、常焉。性爽侠,有节气,士有穷厄,以命归之,必见存拯,时亦以此多之。其文集行于世。子珽,字孝征,袭。   常景,字永昌,河内人也。父文通,天水太守。景少聪敏,初读《论语》、《毛诗》,一受便览。及长,有才思,雅好文章。廷尉公孙良举为律博士,高祖亲得其名,既而用之。后为门下录事、太常博士。正始初,诏尚书、门下于金墉中书外省考论律令,敕景参议。   世宗季舅护军将军高显卒,其兄右仆射肇私托景及尚书邢峦、并州刺史高聪、通直郎徐纥各作碑铭,并以呈御,世宗悉付侍中崔光简之,光以景所造为最,乃奏曰:“常景名位乃处诸人之下,文出诸人之上。”遂以景文刊石。肇尚平阳公主,未几主薨,肇欲使公主家令居户制服,付学官议正施行。尚书又以访景,景以妇人无专国之理,家令不得有纯臣之义,乃执议曰:“丧纪之本,实称物以立情;轻重所因,亦缘情以制礼。虽理关盛衰,事经今古,而制作之本,降杀之宜,其实一焉。是故臣之为君,所以资敬而崇重;为君母妻,所以从服而制义。然而诸侯大夫之为君者,谓其有地土,有吏属;无服文者,言其非世爵也。今王姬降适,虽加爵命,事非君邑,理异列土。何者?诸王开国,备立臣吏,生有趋奉之勤,死尽致丧之礼;而公主家令,唯有一人,其丞已下,命之属官,既无接事之仪,实阙为臣之体。原夫公主之贵所以立家令者,盖以主之内事脱须关外,理无自达,必也因人。然则家令唯通内外之职,及典主家之事耳,无关君臣之理,名义之分也。由是推之,家令不得为纯臣,公主不可为正君明矣。且女人之为君,男子之为臣,古礼所不载,先朝所未议。而四门博士裴道广、孙荣乂等以公主为之君,以家令为之臣,制服以斩,乖谬弥甚。又张虚景、吾难羁等,不推君臣之分,不寻致服之情,犹同其议,准母制齐,求之名实,理未为允。窃谓公主之爵,既非食菜之君;家令之官,又无纯臣之式。若附如母,则情义罔施;若准小君,则从服无据。案如经礼,事无成文;即之愚见,谓不应服。”朝廷从之。   景淹滞门下,积岁不至显官,以蜀司马相如、王褒、严君平、扬子云等四贤,皆有高才而无重位,乃托意以赞之。其赞司马相如曰:“长卿有艳才,直致不群性。郁若春烟举,皎如秋月映。游梁虽好仁,仕汉常称病。清贞非我事,穷达委天命。”其赞王子渊曰:“王子挺秀质,逸气干青云。明珠既绝俗,白鹄信惊群。才世苟不合,遇否途自分。空枉碧鸡命,徒献金马文。”其赞严君平曰:“严公体沉静,立志明霜雪。味道综微言,端蓍演妙说。才屈罗仲口,位结李强舌。素尚迈金贞,清标陵玉彻。”其赞扬子云曰:“蜀江导清流,扬子挹余休。含光绝后彦,覃思邈前修。世轻久不赏,玄谈物无求。当途谢权宠,置酒独闲游。”   景在枢密十有余年,为侍中崔光、卢昶、游肇、元晖尤所知赏。累迁积射将军、给事中。延昌初,东宫建,兼太子屯骑校尉,录事皆如故。其年受敕撰门下诏书,凡四十卷。尚书元苌出为安西将军、雍州刺史,请景为司马,以景阶次不及,除录事参军、襄威将军,带长安令。甚有惠政,民吏称之。   先是,太常刘芳与景等撰朝令,未及班行。别典仪注,多所草创。未成,芳卒,景纂成其事。及世宗崩,召景赴京,还修仪注。拜谒者仆射,加宁远将军。又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后授步兵校尉,仍舍人。又敕撰太和之后朝仪已施行者,凡五十余卷。时灵太后诏依汉世阴邓二后故事,亲奉庙祀,与帝交献。景乃据正,以定仪注,朝廷是之。正光初,除龙骧将军、中散大夫,舍人如故。时肃宗行讲学之礼于国子寺,司徒崔光执经,敕景与董绍、张彻、冯元兴、王延业、郑伯猷等俱为录义。事毕,又行释奠之礼,并诏百官作释奠诗,时以景作为美。   是年九月,蠕蠕主阿那瑰归阙,朝廷疑其位次。高阳王雍访景,景曰:“昔咸宁中,南单于来朝,晋世处之王公、特进之下。今日为班,宜在蕃王、仪同三司之间。”雍从之。朝廷典章,疑而不决,则时访景而行。   初,平齐之后,光禄大夫高聪徙于北京,中书监高允为之娉妻,给其资宅。聪后为允立碑,每云:“吾以此文报德,足矣。”豫州刺史常绰以未尽其美。景尚允才器,先为《遗德颂》,司徒崔光闻而观之,寻味良久,乃云:“高光禄平日每矜其文,自许报允之德,今见常生此《颂》,高氏不得独擅其美也。”侍中崔光、安丰王延明受诏议定服章,敕景参修其事。寻进号冠军将军。   阿那瑰之还国也,境上迁延,仍陈窘乏。遣尚书左丞元孚奉诏振恤,阿那瑰执孚过柔玄,奔于漠北。遣尚书令李崇、御史中尉兼右仆射元纂追讨,不及。乃令景出塞,经瓫山,临瀚海,宣敕勒众而返。景经涉山水,怅然怀古,乃拟刘琨《扶风歌》十二首。   进号征虏将军。孝昌初,兼给事黄门侍郎。寻除左将军、太府少卿,仍舍人。固辞少卿不拜,改授散骑常侍,将军如故。徐州刺史元法僧叛入萧衍,衍遣其豫章王萧综入据彭城。时安丰王延明为大都督、大行台,率临淮王彧等众军讨之。既而萧综降附,徐州清复,遣景兼尚书,持节驰与行台、都督观机部分。景经洛汭,乃作铭焉。是时,尚书令萧宝夤,都督崔延伯,都督、北海王颢,都督、车骑将军元恆芝等并各出讨,诏景诣军宣旨劳问。还,以本将军授徐州刺史。   杜洛周反于燕州,仍以景兼尚书为行台,与幽州都督、平北将军元谭以御之。景表求勒幽州诸县悉入古城,山路有通贼之处,权发兵夫,随宜置戍,以为防遏。又以顷来差兵,不尽强壮,今之三长,皆是豪门多丁为之,今求权发为兵。肃宗皆从之。进号平北将军。别敕谭西至军都关,北从卢龙塞,据此二嶮,以杜贼出入之路。又诏景山中险路之处,悉令捍塞。景遣府录事参军裴智成发范阳三长之兵以守白闰,都督元谭据居庸下口。俄而安州石离、冗城、斛盐三戍兵反,结洛周,有众二万余落,自松岍赴贼。谭勒别将崔仲哲等截军都关以待之。仲哲战没,洛周又自外应之,腹背受敌,谭遂大败,诸军夜散。诏以景所部别将李琚为都督,代谭征下口,降景为后将军,解州任,仍诏景为幽安玄等四州行台。贼既南出,钞掠蓟城,景命统军梁仲礼率兵士邀击,破之,获贼将御夷镇军主孙念恆。都督李琚为贼所攻,蓟城之北军败而死。率属城人御之,贼不敢逼。洛周还据上谷。授景平北将军、光禄大夫,行台如故。洛周遣其都督王曹纥真、马叱斤等率众蓟南,以掠人谷,乃遇连雨,贼众疲劳。景与都督于荣、刺史王延年置兵粟国邀其走路。大败之,斩曹纥真。洛周率众南趋范阳,景与延年及荣复破之。又遣别将重破之于州西虎眼泉,擒斩及溺死者甚众。后洛周南围范阳,城人翻降,执刺史延年及景送于洛周。洛周寻为葛荣所吞,景又入荣。荣破,景得还朝。   永安初,诏复本官,兼黄门侍郎,又摄著作,固辞不就。二年,除中军将军、正黄门。先是,参议《正光壬子历》,至是赐爵高阳子。元颢内逼,庄帝北巡,景与侍中、大司马、安丰王延明在禁中召诸亲宾,安慰京师。颢入洛,景仍居本位。庄帝还宫,解黄门。普泰初,除车骑将军、右光禄大夫、秘书监。以预诏命之勤,封濮阳县子。后以例追。永熙二年,监议事。   景自少及老,恆居事任。清俭自守,不营产业,至于衣食,取济而已。耽好经史,爱玩文词,若遇新异之书,殷勤求访,或复质买,不问价之贵贱,必以得为期。友人刁整每谓曰:“卿清德自居,不事家业,虽俭约可尚,将何以自济也?吾恐挚太常方餧于柏谷耳。”遂与卫将军羊深矜其所乏,乃率刁双、司马彦邕、李谐、毕祖彦、毕义显等各出钱千文而为买马焉。天平初,迁鄴,景匹马从驾。是时诏下三日,户四十万狼狈就道,收百官马,尚书丞郎已下非陪从者尽乘驴。齐献武王以景清贫,特给车牛四乘,妻孥方得达鄴。后除仪同三司,仍本将军。武定六年,以老疾去官。诏曰:“几杖为礼,安车致养,敬齿尊贤,其来尚矣。景艺业该通,文史渊洽,历事三京,年弥五纪,朝章言归,禄俸无余,家徒壁立,宜从哀恤,以旌元老。可特给右光禄事力,终其身。”八年薨。   景善与人交,终始若一,其游处者,皆服其深远之度,未曾见其矜吝之心。好饮酒,澹于荣利,自得怀抱,不事权门。性和厚恭慎。每读书,见韦弦之事,深薄之危,乃图古昔可以鉴戒,指事为象,赞而述之,曰:   《周雅》云:“谓天盖高,不敢不跼;谓地盖厚,不敢不蹐。”有朝隐大夫监戒斯文,乃惕焉而惧曰:“夫道丧则世倾,利重则身轻。是故乘和体逊,式铭方册,防微慎独,载象丹青。信哉辞人之赋,文晦而理明。仰瞻高天,听卑视谛;俯测厚地,岳峻川渟。谁其戴之,不私不畏;谁其践之,不陷不坠。故善恶是征,物罔同异。论亢匪久,人咸敬忌。嗟乎!唯地厚矣,尚亦兢兢。浩浩名位,孰识其亲?搏之弗得,聆之无闻。故有戒于显而急乎微。好爵是冒,声奢是基。身陷于禄利,言溺于是非。或求欲而未厌,或知足而不辞。是故位高而势愈迫,正立而邪愈欺。安有位极而危不萃,邪荣而正不凋?故悔多于地厚,祸甚于天高。夫悔未结,谁肯曲躬?夫祸未加,谁肯累足?固机发而后思图,车覆而后改躅。改之无及,故狡兔失穴;思之在后,故逆鳞易触。   君子则不然。体舒则怀卷,视溺则思济。原夫人之度,邈于无阶之天;势位之危,深于不测之地。饵厚而躬不竞,爵降而心不系。守善于已成,惧愆于未败。虽盈而戒冲,通而虑滞。以知命为遐龄,以乐天为大惠;以戢智而从时,以怀愚而游世。曲躬焉,累足焉。苟行之昼已决矣,犹夜则思其计。诵之口亦明矣,故心必赏其契。故能不同不诱,而弭谤于群小;无毁无誉,而贻信于上帝。托身与金石俱坚,立名与天壤相敝。嚣竞无侵,优游独逝。夫如是,故绮阁金门,可安其宅;锦衣玉食,可颐其形。柳下三黜,不愠其色;子文三陟,不喜其情。   而惑者见居高可以持势,欲乘高以据荣;见直道可以修己,欲专道以邀声。夫去声,然后声可立,岂矜道之所宣?虑危然后安可固,岂假道之所全?是以君子鉴恃道不可以流声,故去声而怀道;鉴专道不可以守势,故去势以崇道。何者?履道虽高,不得无亢;求声虽道,不得无悔。然则声奢繁则实俭凋,功业进则身迹退。如此,则精灵遂越,骄侈自亲。情与道绝,事与势邻。方欲役思以持势,乘势以求津。故利欲诱其情,祸难婴其身。利欲交,则幽明以之变;祸难构,则智术无所陈。若然者,虽縻爵帝扃,焉得而宁之?虽结佩皇庭,焉得而荣之?故身道未究,而崇邪之径已形;成功未立,而修正之术已生。福禄交蹇于人事,屯难顿萃于时情。忠介剖心于白日,耿节沉骨于幽灵。因斯愚智之所机,倚伏之所系,全亡之所依,其在逊顺而已哉。呜呼鉴之!呜呼鉴之!   景所著述数百篇,见行于世,删正晋司空张华《博物志》及撰《儒林》、《列女传》各数十篇云。   长子昶,少学识,有文才。早卒。   昶弟彪之。永安中,司空行参军。   史臣曰:琰之好学博闻,郁为邦彦。祖莹干能艺用,实曰时良。常景以文义见宗,著美当代。览其遗稿,可称尚哉。 列传外戚第七十一上   贺讷 刘罗辰 姚黄眉 杜超 贺迷 闾毗 冯熙 李峻 李惠   夫右贤左戚,尚德尊功,有国者所以治天下也。殷肇王基,不藉莘氏为佐;周成大业,未闻姒姓为辅。及于汉世 ,外戚尤重,杀身倾族,相继于两京,乃至移其鼎玺,乱其邦国。魏文深以为诫,明帝尚封顽騃。晋之杨骏,寻至夷宗。居上不以至公任物,在下徒用私宠要荣;茧犊引大车,弱质任厚栋;所谓爱之所以害之矣。太祖初,贺讷有部众之业,翼成皇祚,其余或以劳勤,或缘恩泽。咸序其迹,举外亲之盛衰云尔。   贺讷,代人,太祖之元舅,献明后之兄也。其先世为君长,四方附国者数十部。祖纥 ,始有勋于国,尚平文女。父野干,尚昭成女辽西公主。昭成崩,诸部乖乱,献明后与太祖及卫、秦二王依讷。会苻坚使刘库仁分摄国事,于是太祖还居独孤部。讷总摄东部为大人,迁居大宁,行其恩信,众多归之,侔于库仁。苻坚假讷鹰扬将军。   后刘显之谋逆,太祖闻之,轻骑北归讷。讷见太祖,惊喜拜曰:“官家复国之后当念老臣。”太祖笑答曰:“诚如舅言,要不忘也。”讷中弟染干粗暴 ,忌太祖,常图为逆,每为皇姑辽西公主拥护,故染干不得肆其祸心。于是诸部大人请讷兄弟求举太祖为主。染干曰:“在我国中,何得尔也!”讷曰:“帝,大国之世孙,兴复先业,于我国中之福。常相持奖,立继统勋,汝尚异议,岂是臣节!”遂与诸人劝进,太祖登代王位于牛川。   及太祖讨吐突邻部,讷兄弟遂怀异图,率诸部救之。帝击之,大溃,讷西遁。卫辰遣子直力鞮征讷。讷告急请降 ,太祖简精骑二十万救之。遂徙讷部落及诸弟处之东界。讷又通于慕容垂,垂以讷为归善王。染干谋杀讷而代立,讷遂与染干相攻。垂遣子麟讨之,败染干于牛都,破讷于赤城。太祖遣师救讷,麟乃引退。讷从太祖平中原,拜安远将军。其后离散诸部,分土定居,不听迁徙,其君长大人皆同编户。讷以元舅,甚见尊重,然无统领。以寿终于家。   讷弟卢,亦从平中原,以功赐爵辽西公。太祖遣卢会卫王仪伐鄴,而卢自以太祖之季舅,不肯受仪节度。太祖遣使责之 ,卢遂忿恨。与仪司马丁建构成其嫌,弥加猜忌。会太祖敕仪去鄴,卢亦引归,太祖以卢为广川太守。卢性雄豪,耻居冀州刺史王辅下,袭杀辅,奔慕容德。德以为并州刺史、广宁王。广固败,卢亦没。   讷从父弟悦。初,太祖之居贺兰部下,人情未甚附,唯悦举部随从。又密为太祖祈祷天神,请成大业 ,出于诚至。太祖嘉之,甚见宠待。后平中原,以功赐爵钜鹿侯,进爵北新公。卒。   子泥,袭爵,后降为肥如侯。太祖崩,京师草草,泥出举烽于安阳城北 ,贺兰部人皆往赴之。太宗即位,乃罢。诏泥与元浑等八人拾遗左右。与北新侯安同持节行并定二州,劾奏并州刺史元六头等皆伏罪,州郡肃然。后从世祖征赫连昌,以功进爵为琅邪公,军国大议,每参预焉。又征蠕蠕,为别道将,坐逐贼不进,诈增虏级,当斩,赎为庶人。久之,拜光禄勋,为外都大官,复本爵。卒于官。   子丑建袭。   刘罗辰,代人,宣穆皇后之兄也。父眷,为北部大人,帅部落归国。罗辰有智谋,谓眷曰:“从兄显,忍人也,愿早图之。”眷不以为意。后库仁子显杀眷而代立,又谋逆。及太祖即位,讨显于马邑,追至弥泽,大破之。后奔慕容麟,麟徙之中山,罗辰率骑奔太祖。显恃部众之强,每谋为逆,罗辰辄先闻奏,以此特蒙宠念。寻拜南部大人。从平中原,以前后勋赐爵永安公,以军功除征东将军、定州刺史。卒,谥曰敬。   子殊晖,袭爵,位并州刺史。卒。   子求引,位武卫将军。卒,谥曰贞。   子尔头,位魏昌、廮陶二县令,赠钜鹿太守。子仁之,自有《传》。   姚黄眉,姚兴之子,太宗昭哀皇后之弟也。姚泓灭,黄眉间来归,太宗厚礼待之,赐爵陇西公,尚阳翟公主,拜驸马都尉,赐隶户二百。世祖即位,迁内都大官,后拜太常卿。卒,赠雍州刺史、陇西王,谥曰献,陪葬金陵。黄眉宽和温厚,希言得失。世祖悼惜之,故赠有加礼。   杜超,字祖仁,魏郡鄴人,密皇后之兄也。少有节操。泰常中,为相州别驾。奉使京师,时以法禁不得与后通问。始光中,世祖思念舅氏,以超为阳平公,尚南安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位大鸿胪卿。车驾数幸其第,赏赐巨万。神三年,以超行征南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镇鄴。追加超父豹镇东大将军、阳平景王,母曰钜鹿惠君。真君五年,超为帐下所害,世祖临其丧,哀恸者久之。谥曰威王。   长子道生,赐爵城阳侯。后为秦州刺史,进爵河东公。   道生弟凤皇,袭超爵,加侍中、特进。世祖追思超不已,欲以凤皇为定州刺史,凤皇不愿违离阙庭,乃止。   凤皇弟道俊,赐爵发干侯,镇枋头,除兗州刺史。   超既薨,复授超从弟遗侍中、安南将军、开府、相州刺史。入为内都大官,进爵广平王。遗性忠厚,频历州郡,所在著称。薨,赠太傅,谥曰宣王。   长子元宝,位司空。元宝弟胤宝,司隶校尉。元宝又进爵京兆王。及归而父遗丧,明当入谢,元宝欲以表闻。高宗未知遗薨,怪其迟,召之。元宝将入,时人止之曰:“宜以家忧自辞。”元宝欲见其宠,不从,遂冒哀而入。未几,以谋反伏诛,亲从皆斩,唯元宝子世衡逃免。时朝议欲追削超爵位,中书令高允上表理之。   后兗州故吏汲宗等以道俊遗爱在人,前从坐受诛,委骸土壤,求得收葬。书奏,诏义而听之。赠散骑常侍、安南将军、南康公,谥曰昭。世衡袭遗公爵。   贺迷,代人。从兄女,世祖敬哀皇后,皇后生恭宗。初,后少孤,无父兄近亲,唯迷以从父故蒙赐爵长乡子。卒,赠光禄大夫、五原公。   闾毗,代人。本蠕蠕人,世祖时自其国来降。毗即恭皇后之兄也,皇后生高宗。高宗太安二年,以毗为平北将军,赐爵河东公;弟纥为宁北将军,赐爵零陵公。其年,并加侍中,进爵为王。毗,征东将军、评尚书事;纥,征西将军、中都大官。自余子弟赐爵为王者二人、公五人、侯六人、子三人,同时受拜。所以隆崇舅氏,当世荣之。和平二年,追谥后祖父延襄康公,父辰定襄懿王。毗薨,赠太尉,追赠毗妻河东王妃。   子惠袭。纥薨,赠司空。   子豆,后赐名庄。太和中,初立三长,以庄为定户籍大使,甚有时誉。十六年,例降爵,后为七兵尚书,卒。   纥弟染,位外都大官、冀州刺史、江夏公。卒。   先是,高宗以乳母常氏有保护功,既即位,尊为保太后,后尊为皇太后。兴安二年,太后兄英,字世华,自肥如令超为散骑常侍、镇军大将军,赐爵辽西公。弟喜,镇东大将军、祠曹尚书、带方公。三妹皆封县君,妹夫王睹为平州刺史、辽西公。追赠英祖、父,苻坚扶风太守亥为镇西将军、辽西兰公,渤海太守澄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太宰、辽西献王,英母许氏博陵郡君。遣兼太常卢度世持节改葬献王于辽西,树碑立庙,置守冢百家。   太安初,英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太宰,进爵为王。喜,左光禄大夫,改封燕郡。从兄泰为安东将军、朝鲜侯。欣子伯夫,散骑常侍、选部尚书;次子员,金部尚书;喜子振,太子庶子。三年,英领太师、评尚书事、内都大官,伏、宝、泰等州刺史。五年,诏以太后母宋氏为辽西王太妃。和平元年,喜为洛州刺史。初,英事宋不能谨,而睹奉宋甚至。就食于和龙,无车牛,宋疲不进,睹负宋于笈。至是,宋于英等薄,不如睹之笃。谓太后曰:“何不王睹而黜英?”太后曰:“英为长兄,门户主也,家内小小不顺,何足追计。睹虽尽力,故是他姓,奈何在英上?本州、郡公,亦足报耳。”天安中,英为平州刺史,欣为幽州刺史,伯夫进爵范阳公。英黩货,徙敦煌。   诸常自兴公及至是,皆以亲疏受爵赐田宅,时为隆盛。后伯夫为洛州刺史,以赃污欺妄征斩于京师。承明元年,征英复官。薨,谥辽西平王。始英之征也,梦日坠其所居黄山下水中,村人以车牛挽致不能出,英独抱载而归,闻者异之。   后员与伯夫子禽可共为飞书,诬谤朝政。事发,有司执宪,刑及五族。高祖以昭太后故,罪止一门。欣年老,赦免归家,恕其孙一人扶养之,给奴婢田宅。其家僮入者百人,金锦布帛数万计,赐尚书以下,宿卫以上。其女婿及亲从在朝,皆免官归本乡。十一年,高祖、文明太后以昭太后故,悉出其家前后没入妇女,以喜子振试守正平郡。卒。   冯熙,字晋昌,长乐信都人,文明太后之兄也。祖文通,语在《海夷传》。世祖平辽海,熙父朗内徒,官至秦雍二州刺史、辽西郡公,坐事诛。文明太后临朝,追赠假黄钺、太宰、燕宣王,立庙长安。   熙生于长安,为姚氏魏母所养。以叔父乐陵公邈因战入蠕蠕,魏母携熙逃避至氐羌中抚育。年十二,好弓马,有勇干,氐羌皆归附之。魏母见其如此,将还长安。始就博士学问,从师受《孝经》、《论语》,好阴阳兵法。及长,游华阴、河东二郡间。性泛爱,不拘小节,人无士庶,来则纳之。   熙姑先入掖庭,为世祖左昭仪。妹为高宗文成帝后,即文明太后也。使人外访,知熙所在,征赴京师,拜冠军将军,赐爵肥如侯。尚恭宗女博陵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出为定州刺史,进爵昌黎王。显祖即位,为太傅,累拜内都大官。   高祖即位,文明太后临朝,王公贵人登进者众。高祖乃承旨皇太后,以熙为侍中、太师、中书监、领秘书事。熙以频履师傅,又中宫之宠,为群情所骇,心不自安,乞转外任。文明太后亦以为然。于是除车骑大将军、开府、都督、洛州刺史,侍中、太师如故。洛阳虽经破乱,而旧《三字石经》宛然犹在,至熙与常伯夫相继为州,废毁分用,大至颓落。熙为政不能仁厚,而信佛法,自出家财,在诸州镇建佛图精舍,合七十二处,写一十六部一切经。延致名德沙门,日与讲论,精勤不倦,所费亦不赀。而在诸州营塔寺多在高山秀阜,伤杀人牛。有沙门劝止之,熙曰:“成就后,人唯见佛图,焉知杀人牛也。”其北邙寺碑文,中书侍郎贾元寿之词。高祖频登北邙寺,亲读碑文,称为佳作。熙为州,因事取人子女为奴婢,有容色者幸之为妾,有子女数十人。号为贪纵。后求入朝,授内都大官,太师如故。熙事魏母孝谨,如事所生。魏母卒,乃散发徒跣,水浆不入口三日。诏不听服,熙表求依赵氏之孤。高祖以熙情难夺,听服齐衰期。后以例降,改封京兆郡公。   高祖纳其女为后,曰:“《白虎通》云:王所不臣,数有三焉。妻之父母,抑言其一。此所谓供承宗庙,不欲夺私心。然吾季著于《春秋》,无臣证于往牒;既许通体之一,用开至尊之敬。比长秋配极,阴政既敷,未闻有司陈奏斯式,可诏太师辍臣从礼。”又勒集书造仪付外。高祖前后纳熙三女,二为后,一为左昭仪。由是冯氏宠贵益隆,赏赐累巨万。高祖每诏熙上书不臣,入朝不拜。熙上书如旧。   熙于后遇疾,绵寝四载。诏遣医问,道路相望,车驾亦数临幸焉。将迁洛,高祖亲与熙别,见其困笃,歔欷流涕。密敕宕昌公王遇曰:“太师万一,即可监护丧事。”十九年,薨于代。车驾在淮南,留台表闻,还至徐州乃举哀。为制缌服,诏有司豫办凶仪,并开魏京之墓,令公主之柩俱向伊洛。凡所营送,皆公家为备。又敕代给彩帛前后六千匹,以供凶用。皇后诣代都赴哭,太子恂亦赴代哭吊。将葬,赠假黄钺、侍中、都督十州诸军事、大司马、太尉、冀州刺史,加黄屋左纛,备九锡,前后部羽葆鼓吹,皆依晋太宰、安平献王故事。有司奏谥,诏曰:“可以威强恢远曰‘武’,奉谥于公。”柩至洛七里涧,高祖服衰往迎,叩灵悲恸而拜焉。葬日,送临墓所,亲作志铭。主生二子,诞、修。   诞字思政,修字宝业,皆姿质妍丽。年才十余岁,文明太后俱引入禁中,申以教诫。然不能习读经史,故兄弟并无学术,徒整饰容仪,宽雅恭谨而已。诞与高祖同岁,幼侍书学,仍蒙亲待。尚帝妹乐安长公主,拜驸马都尉、侍中、征西大将军、南平王。修,侍中、镇北大将军、尚书、东平公。又除诞仪曹尚书,知殿中事。及罢庶姓王,诞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中军将军、特进,改封长乐郡公。诞拜官,高祖立于庭,遥受其拜,既讫还室。修降为侯。   诞与修虽并长宫禁,而性趣乖别。诞性淳笃,修乃浮竞。诞亦未能诲督其过,然时言于太后。高祖严责之,至于楚捶。由是阴怀毒恨,遂结左右有憾于诞者,求药,欲因食害诞。事觉,高祖自诘之,具得情状。诞引过谢,乞全修命。高祖以诞父老,又重其意,不致于法,挞之百余,黜为平城百姓。修妻,司空穆亮女也,求离婚,请免官。高祖引管蔡事,皆不许。   高祖宠诞,每与诞同舆而载,同案而食,同席坐卧。彭城王勰、北海王详,虽直禁中,然亲近不及。十六年,以诞为司徒。高祖既深爱诞,除官日,亲为制三让表并启;将拜,又为其章谢。寻加车骑大将军、太子太师。十八年,高祖谓其无师傅奖导风,诞深自诲责。   从驾南伐。十九年,至钟离,诞遇疾不能侍从。高祖日省问,医药备加。时高祖锐意临江,乃命六军发钟离南辕,与诞泣诀。左右皆入,无不掩涕。时诞已惙然,强坐,视高祖,悲而泪不能下,言梦太后来呼臣。高祖呜咽,执手而出,遂行。是日,去钟离五十里许。昏时,告诞薨问,高祖哀不自胜。时崔慧景、裴叔业军在中淮,去所次不过百里。高祖乃轻驾西还,从者数千人。夜至诞薨所,抚尸哀恸,若丧至戚,达旦声泪不绝;从者亦迭举音。明告萧鸾钟离戍主萧惠休,惠休遣其太守奉慰。诏求棺于城中,及敛迭举,高祖以所服衣充襚,亲自临视,撤乐去膳。宣敕六军,止临江之驾。高祖亲北度,恸哭极哀。诏侍臣一人兼大鸿胪,送柩至京。礼物轜仪,徐州备造;陵兆葬事,下洛候设。丧至洛阳,车驾犹在钟离。诏留守赐赙物布帛五千匹、谷五千斛,以供葬事。赠假黄钺、使持节、大司马,领司徒、侍中、都督、太师、驸马,公如故。加以殊礼,备锡九命,依晋大司马、齐王攸故事。有司奏谥,诏曰:“案谥法:善行仁德曰‘元’,柔克有光曰‘懿’。昔贞惠兼美,受三谥之荣;忠武双徽,锡两号之茂。式准前迹,宜契具瞻。既自少绸缪,知之惟朕。案行定名,谥曰元懿。”帝又亲为作碑文及挽歌,词皆穷美尽哀,事过其厚。车驾还京,诏曰:“冯大司马已就坟茔,永潜幽室,宿草之哭,何能忘之?”遂亲临诞墓,停车而哭。使彭城王勰诏群官脱朱衣,服单衣介帻,陪哭司徒,贵者示以朋友,微者示如僚佐。公主贞厚有礼度,产二男,长子穆。   穆,字孝和,袭熙爵。避皇子愉封,改扶风郡公。尚高祖女顺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历员外、通直散骑常侍。穆与叔辅兴不和。辅兴亡,赠相州刺史。祖载在庭,而穆方高车良马,恭受职命,言宴满堂,忻笑自若,为御史中尉东平王匡所劾。后位金紫光禄大夫,遇害河阴。赠司空、雍州刺史。   子冏,字景昭,袭爵昌黎王。寻以庶姓罢王,仍袭扶风郡公。   子峭,字子汉。齐受禅,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