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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季儒,遗腹生。弱冠,太守崔楷辟为功曹,起家太学博士、明威将军。曾至谯宋之间,为文吊嵇康,甚有理致。后夜寝,室坏压殒,年二十五,时人咸伤惜之。   路邕,阳平清渊人。世宗时,积功劳,除齐州东魏郡太守,有惠政。灵太后诏曰:“邕莅政清勤,善绥民俗。比经年俭,郡内饥馑,群庶嗷嗷,将就沟壑,而邕自出家粟,赈赐贫窘,民以获济。虽古之良守,何以尚兹。宜见沾锡,以垂奖劝。可赐龙厩马一匹、衣一袭、被褥一具。班宣州镇,咸使闻知。”邕以善治民,稍迁至南青州刺史而卒。   阎庆胤,不知何许人。为东秦州数城太守。在政五年,清勤厉俗。频年饥馑,庆胤岁常以家粟千石赈恤贫穷,民赖以济。其部民杨宝龙等一千余人,申讼美政。有司奏曰:“案庆胤自莅此郡,惠政有闻,又能自以己粟赡恤饥馑,乃有子爱百姓之义。如不少加优赉,无以厉彼贪残。又案齐州东魏郡太守路邕,在郡治能与之相埒,语其分赡又亦不殊,而圣旨优隆赐以衣马,求情即理,谓合同赏。”灵太后卒无褒赏焉。   明亮,字文德,平原人。性方厚,有识干,自给事中历员外常侍,延昌中,世宗临朝堂,亲自黜陟,授亮勇武将军。亮进曰:“臣本官常侍,是第三清。今授臣勇武,其号至浊。且文武又殊,请更改授。”世宗曰:“今依劳行赏,不论清浊,卿何得乃复以清浊为辞!”亮曰:“圣明在上,清浊故分。臣既属圣明,是以敢启。”世宗曰:“九流之内,人咸君子,虽文武号殊,佐治一也。卿何得独欲乖众,妄相清浊。所请未可,但依前授。”亮曰:“今江左未宾,书轨宜一。方为陛下授命前驱,拓定吴会。官爵陛下之所轻,贱命微臣之所重,陛下方收所重,何惜所轻。”世宗笑曰:“卿欲为朕拓定江表,揃平萧衍,揃平拓定,非勇武莫可。今之所授,是副卿言。辞勇及武,自相矛盾。”亮曰:“臣欲仰禀圣规,运筹而定,何假勇武,方乃成功。”世宗曰:“谋勇二事,体本相须。若勇而无谋,则勇不独举;若谋而无勇,则谋不孤行。必须兼两,乃能制胜,何得云偏须运筹而不复假勇乎?”亮曰:“请改授平远将军。”世宗曰:“运筹用武,然后远人始平,卿但用武平之,何患不行平远也。”亮乃陈谢而退。   后除阳平太守,清白爱民,甚有惠政,声绩之美,显著当时。朝廷嘉其风化。转汲郡太守,为治如前,誉宣远近。二郡民吏,迄今追思之。卒孝昌初,赠左将军、南青州刺史。   初,亮之在阳平,属相州刺史、中山王熙起兵讨元叉。时并州刺史城阳王徽亦遣使诣亮,密同熙谋。熙败,亮诡其使辞,由是徽音获免。二年,诏追前效,重赠平东将军、济州刺史,拜其子希远奉朝请。   亮从弟远,仪同开府从事中郎。   杜纂,字荣孙,常山九门人也。少以清苦自立。时县令齐罗丧亡,无亲属收痤,纂以私财殡葬。由是郡县标其门闾,后居父丧尽礼。郡举孝廉,补豫州司士。   稍除积弩将军。领众诣淮,迎降民杨箱等。修立楚镇,招纳山峦李天保等五百户。从征新野,除骑都尉。又从驾寿春,敕纂缘淮慰劳。豫州刺史田益宗率户归国,使纂诣广陵安尉初附,赈给田廪。从征新野,及南阳平,以功赐爵井陉男,赏帛五百匹。数日之中,散之知友。时人称之。又诣赭阳、武阴二郡,课种公田,随供军费。除南秦州武都太守。正始中,迁汉阳太守,并以清白为名。又随都督杨椿等诣南秦军前,招慰逆氏。还,除虎贲中郎将,领太仓令。遭母忧去职。久之,除伏波将军,复为太仓令。寻除宁远将军、阴陵戍主。延昌中,京师俭,敕纂监京仓赈给民廪。肃宗初,拜征虏将军、清河内史。性俭约,尤爱贫老,至能问民疾苦,对之泣涕。劝督农桑,亲自检视,勤者赏以物帛,惰者加以罪谴。吊死问生,甚有恩纪。还,以本将军除东益州刺史。无御边威略,群氏反叛。以失民和征还。迁太府少卿,除平阳太守、后将军、太中大夫。   正光末,清河入房通等三百人颂纂德政,乞重临郡。诏许之。孝昌中,为葛荣围逼,纂以郡降荣。荣令纂入信都慰喻,都督李瑾欲斩,刺史元孚德纂,还。出,又劝荣以水灌城,荣遂以纂为常山太守。至郡未几,荣灭。定州刺史薛昙尚以纂老旧,令护博陵、钜鹿二郡,纂以疾辞。少时卒于家。   纂所历任,好行小惠,蔬食弊衣,多涉诬矫,而轻财洁己,终无受纳,为百姓所思,号为良守。永熙中,赠平北将军、殷州刺史。天平四年,重赠本将军、定州刺史。   裴佗,字元化,河东闻喜人。其先因晋乱避地凉州。苻坚平河西,东归桑梓,因居解县焉。父景,惠州别驾。   佗容貌魁伟,隤然有器望。少治《春秋杜氏》、《毛诗》、《周易》,并举其宗致。举秀才,以高第除中书博士,转司徒参军、司空记室、扬州任城王澄开府仓曹参军。入为尚书仓部郎中,行河东郡事。所在有称绩。还,拜尚书考功郎中、河东邑中正。世宗亲临朝堂,拜员外散骑常侍,中正如故。转司州治中,以风闻为御史所弹,寻会赦免。转征虏将军、中散大夫。为赵郡太守,为治有方,威惠甚著,猾吏奸民莫不改肃。所得俸禄,分恤贫穷。转前将军、东荆州刺史,郡民恋仰,倾境饯送,至今追思之。寻加平南将军。蛮酋田盘石、田敬宗等部落万余家,恃众阻险,不宾王命,前后牧守虽屡征讨,未能降款。佗至州,单使宣慰,示以祸福。敬宗等闻佗宿德,相率归附。于是阖境清晏,寇盗寝息,边民怀之,襁负而至者千余家。寻加抚军将军,又迁中军将军。在州数载,以疾乞还。永安二年卒。遗令不听请赠,不受赙襚。诸子皆遵行之。   佗性刚直,不好俗人交游,其投分者必当时名胜。清白任真,不事家产,宅不过三十步,又无田园。暑不张盖,寒不衣裘,其贞俭若此。六子。   让之,字士礼。武定末,中书侍郎。让之弟诹之,字士正,早有才学。司徒记室参军。天平末,入于关西。   窦瑗,字世珍,辽西辽阳人。自言本扶风平陵人,汉大将军窦武之曾孙崇为辽西太守,子孙遂家焉。曾祖堪,暮容氏渔阳太守。祖表,冯文通成周太守,入国。父冏,举秀才,早卒。普泰初,瑗启以身阶级为父请赠,诏赠征虏将军、平州刺史。   瑗年十七,便荷帙从师。游学十载,始为御史。转奉朝请、兼太常博士,拜大将军、太原王尔朱荣官,因是为荣所知,遂表留瑗为北道大行台左丞。以军功赐爵阳洛男,除员外散骑常侍。瑗以拜荣官,赏新昌男。因从荣东讨葛荣,事平,封容城县开国伯,食邑五百户。后除征虏将军、通直散骑常侍,仍左丞。瑗乞以容城伯让兄叔珍,诏听以新昌男转授之,叔珍由是位至太山太守。   尔朱世隆等立长广王晔为主,南赴洛阳。至东郭外,世隆等遣瑗奏废之。瑷执鞭独人禁内,奏曰:“天人之望,皆在广陵,愿行尧舜之事。”晔遂禅焉。由是除征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敷奏侃然,前废帝甚重之。出帝时,为廷尉卿。及释奠开讲,瑗与散骑常侍温子升、给事黄门侍郎魏季景、通直散骑常侍李业兴,并为摘句。天平中,除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寻除广宗太守,治有清白之称。广宗民情凶戾,前后累政咸见告讼。惟瑗一人,终始全洁。转中山太守,加征东将军。声誉甚美,为吏民所怀。及齐献武王班书州郡,诫约牧守令长,称瑗政绩,以为劝厉焉。后授使持节、本将军、平州刺史。在州政如治郡。又为齐献武王丞相府右长史。瑗无军府断割之才,不甚称职。又行晋州事。   既还京师,上表曰:   臣在平州之日,蒙班《麟趾新制》,即依朝命宣示,所部士庶忻仰有若三章。臣闻法象巍巍,乃大舜之事;政道郁郁,亦隆周之轨。故元道股肱,可否相济。声教之闻,于此为证。伏惟陛下应图临宇,握纪承天,克构洪基,会昌宝历,式张琴瑟,且调宫羽,去甚删泰,革弊迁浇,俾高祖之德不坠于地。画一既歌,万国欢跃。   臣伏读至三公曹第六十六条,母杀其父,子不得告,告者死。再三返覆之,未得其门。何者?案律,子孙告父母、祖父母者死。又汉宣云“子匿父母,孙匿大父母,皆勿论。盖谓父母、祖父母,小者攘羊,甚者杀害之类,恩须相隐,律抑不言。法理如是,足见其直。未必指母杀父止子不言也。若父杀母,乃是夫杀妻,母卑于父,此子不告是也。而母杀父,不听子告,臣诚下愚,辄以为惑。昔楚康王欲杀令尹子南,其子弃疾为王御士而上告焉。对曰:“泄命重刑,臣不为也。”王遂杀子南,其徒曰:“行乎?”“吾与杀吾父,行将焉入!”曰:“臣乎?”曰:“杀父事仇,吾不忍。”乃缢而死。注云:“弃疾自谓不告父为与杀,谓王为仇,皆非礼,《春秋》讥焉。斯盖门外之治,以义断恩,知君杀父而子不告,是也。母之于父,同在门内,恩无可掩,义无断割。知母将杀理应告父;如其已杀,宜听告官。今母杀父而子不告,便是知母而不知父。识比野人,义近禽兽。且母之于父,作合移天,既杀己之天,复杀子之天,二天顿毁,岂容顿默!此母之罪,义在不赦,下手之日,母恩即离,仍以母道不告,鄙臣所以致惑。   今圣化淳洽,穆如韶夏,食椹怀音,枭镜犹变,况承风禀教,识善知恶之民哉。脱下愚不移,事在言外,如或有之,可临时议罪,何用豫制斯条,用为训诫。诚恐千载之下,谈者喧哗,以明明大朝,有尊母卑父之论。以臣管见,实所不取。如在淳风厚俗必欲行之。且君、父一也。父者子之天,被杀事重,宜附“父谋反大逆子得告”之条。父一而已,至情可见。窃惟圣主有作,明贤赞成,光国宁民,厥用为大,非下走顽蔽所能上测。但受恩深重,辄献瞽言,傥蒙收察,乞付评议。   诏付尚书,三公郎封君义立判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我劳悴,续莫大焉。子于父母,同气异息,终天靡报,在情一也。今忽欲论其尊卑,辨其优劣,推心未忍,访古无据。母杀其父,子复告母,母由告死,便是子杀。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此子将欲何之!案《春秋》,庄公元年,不称即位,文姜出故。服虔注云:‘文姜通兄齐襄,与杀公而不反。父杀母出,隐痛深讳。期而中练,思慕少杀,念至于母。故《经》书:三月夫人逊于齐。’既有念母深讳之文,明无仇疾告列之理。且圣人设法,所以防淫禁暴,极言善恶,使知而避之。若临事议刑,则陷罪多矣。恶之甚者,杀父害君,著之律令,百王罔革。此制何嫌,独求削去。既于法无违,于事非害,宣布有年,谓不宜改。”瑗复难云:   寻局判云:“子于父母,同气异息,终天靡报,在情一也。今欲论其尊卑,辨其优劣,推心未忍,访古无据。”瑗以为《易》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又曰:“乾天也,故称父;坤地也,故称母。”又曰:乾为天,为父;坤为地,为母。《礼丧服经》曰“为父斩衰三年,为母齐衰期。尊卑优劣,显在典章,何言访古无据?   局判云:“母杀其父,子复告母,母由告死,便是子杀。天下未有无母之国,不知此子将欲何之!”瑗案典律,未闻母杀其父而子有隐母之义。既不告母,便是与杀父,天下岂有无父之国,此子独得有所之乎!   局判又云:“案《春秋》,庄公元年,不称即位,文姜出故。服虔注云:‘文姜通于兄齐襄,与杀公而不反。父杀母出,隐痛深讳,期而中练,思慕少杀,念至于母。故《经》书:三月夫人逊乎齐。’既有念母深讳之文,明无仇疾告列之理。”瑗寻注义。隐痛深讳者,以父为齐所杀,而母与之。隐痛父死,深讳母出,故不称即位,非为讳母与杀也。是以下文以义绝,其罪不为与杀明矣。《公羊传》曰:“君杀,子不言即位,隐之也。”期而中练,父忧少衰,始念于母,略书“夫人逊乎齐”。是内讳出奔,犹为罪文。传曰:“不称姜氏,绝不为亲,礼也。”注云:“夫人有与杀桓之罪,绝不为亲,得尊父子义。善庄公思大义,绝有罪,故曰礼也。”以大义绝有罪,得礼之衷,明有仇疾告列之理。但《春秋桓》、庄之际,齐为大国,通于文姜,鲁公谪之。文姜以告齐襄,使公子彭生杀之。鲁既弱小而惧于齐。是时天子衰微,又无贤霸,故不敢仇之,又不敢告列,惟得告于齐曰:“无所归咎,恶于诸侯,讲以公子彭生除之。”齐人杀公子彭生。案郎此断,虽有援引,即以情推理,尚未遣惑。   事遂停寝。   除大宗正卿,寻加卫将军。宗室以其寒士,相与轻之。瑗案法推治,无所顾避,甚见仇疾。官虽通显,贫窘如初,清尚之操,为时所重。领本州大中正,以本官兼廷尉卿,卒官。赠本将军、太仆卿、济州刺史,谥曰明。   羊敦,字元礼,太山钜平人,梁州刺史祉弟子也。性尚闲素,学涉书史,以父灵引死王事,除给事中。出为本州别驾。公平正直,见有非法,敦终不判署。后为尚书左侍郎、徐州扶军长史。永安中,转廷尉司直,不拜。拜洛阳令。后为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迁太府少卿,转卫将军、广平太守。治有能名,奸吏跼蹐,秋毫无犯。雅性清俭,属岁饥馑,家馈未至,使人外寻陂泽,采藕根而食之。遇有疾苦,家人解衣质米以供之。然其为治,亦尚威严。朝廷以其清白,赐谷一千斛、绢一百匹。兴和初卒,年五十二。吏民奔哭,莫不悲恸。赠都督徐兗二州诸军事、卫大将军、吏部尚书、兗州刺史,谥曰贞。   武定初,齐献武王以敦及中山太守苏淑在官奉法,清约自居,宜见追褒,以厉天下,乃上言请加旌录。诏曰:“昔五袴兴谣,两歧致咏,皆由仁覃千里,化洽一邦。故广平太守羊敦、故中山太守苏淑,并器业和隐,干用贞济,善政闻国,清誉在民。方藉良才,遂登高秩,先后凋亡,朝野伤悼。追旌清德,盖惟旧章,可各赏帛一百匹、谷五百斛,班下郡国,咸使闻知。”   子隐,武定末,开府行参军。   苏淑,字仲和,武邑人也。立性敦谨,颇涉经传。兄寿兴,坐事为阉官。寿兴后为河间太守。赐爵晋阳男。及寿兴将卒,遂冒养淑为子。淑,熙平中袭其爵,除司空士曹参军。寻转太学博士、厉威将军、员外散骑侍郎。转奉车都尉,领殿中侍御史。因使于冀州,会高干邕执刺史元嶷据城起义,淑赞成其事。干邕以淑行武邑郡。未几,尔朱汝归疑率兵将至,淑于郡逃还京师。后除左将军、太中大夫、行河阴令。出除乐陵内史。淑在郡绥抚,其有民誉。始迳二周,谢病乞解,有诏听之,民吏老幼诉乞淑者甚众。后历荥阳太守,亦有能名。加中军将军、司徒从事中郎。兴和二年,拜中山太守。三年,卒于郡。淑清心爱下,所历三郡,皆为吏民所思,当时称为良二千石。武定初,赠卫大将军、都官尚书、瀛州刺史,谥曰懿。齐献武王追美清操,与羊敦同见优赏。   子子且,袭。武定中,齐献武王庙丞。   史臣曰阙  。 列传酷吏第七十七   于洛侯 胡泥 李洪之 高遵张赦提 羊祉 崔暹 郦道元 谷楷   淳风既丧,奸黠萌生;法令滋章,弄禁多设。为吏罕仁恕之诚,当官以威猛为济。魏氏以戎马定王业,武功平海内 ,治任刑罚,肃厉为本,猛酷之伦,所以列之今史。   于洛侯,代人也。以劳旧为秦州刺史,而贪酷安忍。州人富炽夺民吕胜胫缠一具,洛侯辄鞭富炽一百,截其右腕。百姓王陇客刺杀民王羌奴、王愈二人 ,依律罪死而已,洛侯生拔陇客舌,刺其本,并刺胸腹二十余疮。陇客不堪苦痛,随刀战动。乃立四柱磔其手足,命将绝,始斩其首,支解四体,分悬道路。见之者无不伤楚,阖州惊震,人怀怨愤。百姓王元寿等一时反叛。有司纠劾。高祖诏使者于州刑人处宣告兵民,然后斩洛侯以谢百姓。   胡泥,代人也。历官至司卫监,赐爵永城侯。泥率勒禁中,不惮豪贵。殿中尚书叔孙侯头应内直而阙于一时,泥以法绳之。侯头恃宠 ,遂与口诤。高祖闻而嘉焉,赐泥衣服一袭。出为幽州刺史,假范阳公。以此平阳尼硕学,遂表荐之。迁平东将军、定州刺史。以暴虐,刑罚酷滥,受纳货贿,征还戮之。将就法也,高祖临太华殿引见,遣侍臣宣诏责之,遂就家赐自尽。   李洪之,本名文通,恆农人。少为沙门,晚乃还俗。真君中,为狄道护军 ,赐爵安阳男。会永昌王仁随世祖南征,得元后姊妹二人。洪之以宗人潜相饷遗,结为兄弟,遂便如亲。颇得元后在南兄弟名字,乃改名洪之。及仁坐事诛,元后入宫,得幸于高宗,生显祖。元后临崩,昭太后问其亲,因言洪之为兄。与相诀经日,具条列南方诸兄珍之等,手以付洪之。遂号为显祖亲舅。太安中,珍之等兄弟至都,与洪之相见,叙元后平生故事,计长幼为昆季。   以外戚为河内太守,进爵任城侯,威仪一同刺史。河内北连上党,南接武牢,地险人悍 ,数为劫害,长吏不能禁。洪之至郡,严设科防,募斩贼者便加重赏,劝农务本,盗贼止息。诛锄奸党,过为酷虐。   后为怀州刺史,封汲郡公,征拜内都大官。河西羌胡领部落反叛,显祖亲征,命洪之与侍中、东郡王陆定总统诸军。舆驾至并州 ,诏洪之为河西都将讨山胡。皆保险拒战。洪之筑垒于石楼南白鸡原以对之。诸将悉欲进攻,洪之乃开以大信,听其复业,胡人遂降。显祖嘉之,迁拜尚书外都大官。   后为使持节、安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至治,设禁奸之制,有带刃行者,罪与劫同,轻重品格 ,各有条章。于是大飨州中豪杰长老,示之法制。乃夜密遣骑分部覆诸要路,有犯禁者,辄捉送州,宣告斩决。其中枉见杀害者百数。赤葩渴郎羌深居山谷,虽相羁縻,王人罕到。洪之芟山为道,广十余步,示以军行之势,乃兴军临其境。山人惊骇。洪之将数十骑至其里闾,抚其妻子,问所疾苦,因资遗之。众羌喜悦,求编课调,所入十倍于常。洪之善御戎夷,颇有威惠,而刻害之声闻于朝野。   初,洪之微时,妻张氏助洪之经营资产,自贫至贵,多所补益 ,有男女几十人。洪之后得刘氏,刘芳从妹。洪之钦重,而疏薄张氏,为两宅别居,偏厚刘室。由是二妻妒竞,互相讼诅,两宅母子,往来如仇。及莅西州,以刘自随。   洪之素非廉清,每多受纳。时高祖始建禄制,法禁严峻,司察所闻,无不穷纠。遂锁洪之赴京。高祖临大华 ,庭集群官,有司奏洪之受赃狼藉,又以酷暴。高祖亲临数之,以其大臣,听在家自裁。洪之志性慷慨,多所堪忍,疹疾灸疗,艾炷围将二寸,首足十余处,一时俱下,而言笑自若,接宾不辍。及临自尽,沐浴换衣。防卒扶持,将出却入,遍绕家庭,如是再三,泣叹良久,乃卧而引药。   始洪之托为元后兄,公私自同外戚。至此罪后,高祖乃稍对百官辨其诬假,而诸李犹善相视,恩纪如亲。洪之始见元后 ,计年为兄。及珍之等至,洪之以元后素定长幼,其呼拜坐皆如家人。暮年数延携之宴饮,醉酣之后,携之时或言及本末,洪之则起而加敬,笑语自若。富贵赫弈,当舅戚之家,遂弃宗专附珍之等。等颇存振本属,而犹不显然。刘氏四子,长子神自有传。   高遵,字世礼,勃海蓚人。父济,沧水太守。遵贱出,兄矫等常欺侮之。及父亡 ,不令在丧位。遵遂驰赴平城,归从祖兄中书令允。允乃为遵父举哀,以遵为丧主,京邑无不吊集,朝贵咸识之。徐归奔赴。免丧,允为营宦路,得补乐浪王侍郎,遵感成益之恩,事允如诸父。   涉历文史,颇有笔札,进中书侍郎。诣长安,刊《燕宣王庙碑》,进爵安昌子。及新制衣冠 ,高祖恭荐宗庙,遵形貌庄洁,音气雄暢,常兼太祝令,跪赞礼事,为俯仰之节,粗合仪矩。由是高祖识待之。后与游明根、高闾、李冲入议律令,亲对御坐,时有陈奏。以积年之劳,赐粟帛牛马。出为立忠将军、齐州刺史。建节历本州,宗乡改观,而矫等弥妒毁之。   遵性不廉清,在中书时,每假归山东,必借备骡马,将从百余。屯逼民家求丝缣 ,不满意则诟骂不去,强相征求。旬月之间,缣布千数。邦邑苦之。遵既临州,本意未弭,选召僚吏,多所取纳。又其妻明氏家在齐州,母弟舅甥共相凭属,争求货利,严暴非理,杀害甚多。贪酷之响,帝颇闻之。及车驾幸鄴,遵自州来朝,会有赦宥。遵临还州,请辞,帝于行宫,引见诮让之。遵自陈无负,帝厉声曰:“若无迁都赦,必无高遵矣!又卿非惟贪婪,又虐于刑法,谓何如济阴王,犹不免于法。卿何人,而为此行!自今宜自谨约。”还州,仍不悛革。齐州入孟僧振至洛讼遵。诏廷尉少卿刘述穷鞫,皆如所诉。先是,沙门道登过遵,遵以道登荷宠于高祖,多奉以货,深托仗之。道登屡因言次申启救遵,帝不省纳,遂诏述赐遵死。时遵子元荣诣洛论冤,犹恃道登,不时还赴。道登知事决,方乃遣之。遵恨其妻,不与诀,别处沐浴,引椒而死。   元荣,学尚有文才,长于几案。位兼尚书右丞,为西道行台,至高平镇 ,遇城翻被害。   遵弟次文,虽无位官而赀产巨万。遵每责其财,又结憾于遵,吉凶不相往反。时论责之。   张赦提,中山安喜人也。性雄武,有规画。初为虎贲中郎。时京畿盗魁自称豹子、虎子,并善弓马,遂领逃连及诸畜牧者,各为部帅,于灵丘、雁门间聚为劫害。至乃斩人首,射其口,刺人脐,引肠绕树而共射之,以为戏笑。其为暴酷如此。军骑掩扌素,久弗能获,行者患焉。赦提设防遏追穷之计,宰司善之,以赦提为逐贼军将。乃求骁勇追之,未几而获虎子、豹子及其党与。尽送京师,斩于阙下,自是清静。其灵丘罗思祖宗门豪溢,家处隘险,多止亡命,与之为劫。显祖怒之,孥戮其家。而思祖家党,相率寇盗。赦提应募求捕逐,乃以赦提为游徼军将,前后禽获,杀之略尽。因而滥有屠害,尤为忍酷。既资前称,又藉此功,除冠军将军、幽州刺史,假安喜侯。   赦提克己厉约,遂有清称。后颇纵妻段氏,多有受纳,令僧尼因事通请,贪虐流闻。中散李真香出使幽州,采访牧守政绩。真香验案其罪,赦提惧死欲逃。其妻姑为太尉、东阳王丕妻,恃丕亲贵,自许诣丕申诉求助,谓赦提曰:“当为诉理,幸得申雪,愿且宽忧,不为异计。”赦提以此差自解慰。段乃陈列真香昔尝因假而过幽州,知赦提有好牛,从索不果。今台使心协前事,故威逼部下,拷楚过极,横以无辜,证成诬罪。执事恐有不尽,使驾部令赵秦州重往究讯。事伏如前,处赦提大辟。高祖诏赐死于第。将就尽,召妻而责之曰:“贪浊秽吾者卿也,又安吾而不得免祸,九泉之下当为仇雠矣。”   又有华山太守赵霸,酷暴非理。大使崔光奏霸云:“不遵宪度,威虐任情,至乃手击吏人,僚属奔走。不可以君人字下,纳之轨物,辄禁止在州。”诏免所居官。   羊祉,字灵祐,太山钜平人,晋太仆卿琇之六世孙也。父规之,宋任城令。世祖南讨至邹山,规之与鲁郡太守崔邪利及其属县徐通、爱猛之等俱降,赐爵钜平子,拜雁门太守。   祉性刚愎,好刑名,为司空令辅国长史,袭爵钜平子。侵盗公资,私营居宅,有司案之抵死,高祖特恕还徙。后还。景明初,为将作都将,加左军将军。四年,持节为梁州军司,讨叛氐。正始二年,王师伐蜀,以祉假节、龙骧将军、益州刺史,出剑阁而还。又以本将军为秦梁二州刺史,加征虏将军。天性酷忍,又不清洁。坐掠入为奴婢,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免。高肇南征,祉复被起为光禄大夫、假平南将军,持节领步骑三万先驱趣涪。未至,世宗崩,班师。夜中引军,山有二径,军人迷而失路。祉便斩队副杨明达,枭首路侧。为中尉元昭所劾,会赦免。后加平北将军,未拜而卒。赠安东将军、兗州刺史。   太常少卿元端、博士刘台龙议谥曰:“祉志存埋轮,不避强御。及赞戎律,熊武斯裁,仗节抚籓,边夷识德,化沾殊类,襁负怀仁。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景’,宜谥为景。”侍中侯刚、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等驳曰:“臣闻惟名与器,弗可妄假,定谥准行,必当其迹。案祉志性急酷,所在过威,布德罕闻,暴声屡发。而礼官虚述,谥之为‘景’,非直失于一人,实毁朝则。衣还付外准行,更量虚实。”灵太后令曰:“依驳更议。”元端、台龙上言:“窃惟谥者行之迹,状者迹之称。然尚书铨衡是司,厘品庶物,若状与迹乖,应抑而不受,录其实状,然后下寺,依谥法准状科上。岂有舍其行迹,外有所求,去状去称,将何所准?橙祉以母老辞籓,乃降手诏云:‘卿绥抚有年,声实兼著,安边宁境,实称朝望。’及其殁也,又加显赠,言祉诚著累朝,效彰内外,作牧岷区,字萌之绩骤闻。诏册褒美,无替伦望。然君子使人器之义,无求备德。有数德优劣不同,刚而能克,亦为德焉。谨依谥法,布德行刚曰‘景’,谓前议为允。”司徒右长史张烈、主簿李易刺称:“案祉历宦累朝,当官之称。季捍西南,边隅靖遏。准行易名,奖诫攸在。窃谓无亏体例。”尚书李韶又述奏以府寺为允,灵太后可其奏。   祉自当官,不惮强御,朝廷以为刚断,时有检覆,每令出使。好慕名利,颇为深文,所经之处,人号天狗下。及出将临州,并无恩润,兵民患其严虐焉。   崔暹,字元钦,本云清河东武城人也。世家子荥阳、颍川之间。性猛酷,少仁恕,奸猾好利,能事势家。初以秀才累迁南兗州刺史,盗用官瓦,盗用官瓦,赃污狼藉,为御史中尉李平所纠,免官。后行豫州事,寻即真。坐遣子析户,分隶三县,广占田宅,藏匿官奴,障吝陂苇,侵盗公私,为御史中尉王显所弹,免官。后累迁平北将军、瀛州刺史。贪暴安忍,民庶患之。尝出猎州北,单骑至于民村。井有汲水妇人,暹令饮马,因问曰:“崔瀛州何如?”妇人不知其暹也,答曰:“百姓何罪,得如此癞兒刺史!”暹默然而去。以不称职被解还京。武川镇反,诏暹为都督,隶大都督李同崇讨之。违崇节度,为贼所败,单骑潜还。禁于廷尉。以女妓园田货元义,获免。建义初遇害于河阴。赠司徒公、冀州刺史,追封武津县公。   子瓚,字绍珍。位兼尚书左丞,卒。瓚妻,庄帝妹也,后封襄城长公主,故特赠瓚冀州刺史。子茂,字祖昂,袭祖爵。   郦道元,字善长,范阳人也。青州刺史范之子。太和中,为尚书主客郎。御史中尉李彪以道元秉法清勤,引为治书侍御史。累迁辅国将军、东荆州刺史。威猛为治,蛮民诣阙讼其刻峻,坐免官。久之,行河南尹,寻即真。肃宗以沃野、怀朔、薄骨律、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御夷诸镇并改为州,其郡县戍名令准古城邑。诏道元持节兼黄门侍郎,与都督李崇筹宜置立,裁减去留,储兵积粟,以为边备。未几,除安南将军、御史中尉。   道元素有严猛之称。司州牧、汝南王悦嬖近左右丘念,常与卧起。及选州官,多由于念。念匿于悦第,时还其家,道元收念付狱。悦启灵太后请全之,敕赦之。道元遂尽其命,因以劾悦。是时雍州刺史萧宝夤反状稍露,悦等讽朝廷遣为关右大使,遂为宝夤所害,死于阴盘驿亭。   道元好学,历览奇书。撰注《水经》四十卷、《本志》十三篇,又为《七聘》及诸文,皆行于世。然兄弟不能笃穆,又多嫌忌,时论薄之。   谷楷,昌黎人,濮阳公浑曾孙。稍迁奉车都尉。时沙门法庆反于冀州,虽大军讨破,而妖帅尚未枭除。诏楷诣冀州追捕,皆擒获之。楷眇一目而性甚严忍,前后奉使皆以酷暴为名。时人号曰“瞎虎”。寻为城门校尉,卒。   史臣曰:士之立名,其途不一,或以循良进,或以严酷显。故宽猛相资,德刑互设,然不严而化,君子所先。于洛侯等为恶不同,同归于酷。肆其毒螫,多行残忍。贱人肌肤,同诸木石;轻人性命,甚于刍狗。长恶不悛,鲜有不及。故或身婴罪戮,或忧恚值陨,异途皆毙,各其宜焉。凡百君子,以为有天道矣。 列传逸士第七十八 眭夸 冯亮 李谧 郑修   盖兼济独善,显晦之殊,其事不同,由来久矣。昔夷齐获全于周武,华矞和不容于太公 ,何哉?求其心者,许以激贪之用;督其迹者,以为束教之风。而肥遁不反,代有人矣。夷情得丧,忘怀累有。比夫迈德弘道,匡俗庇民,可得而小,不可得而忽也。自叔世浇浮,淳风殆尽,锥刀之末,竞入成群,而能冥心物表,介然离俗,望古独适,求友千龄,亦异人矣。何必御霞乘云而追日月,穷极天地,始为超远哉。今录眭夸等为《逸士传》。   眭夸,一名昶,赵郡高邑人也。祖迈,晋东海王越军谋掾,后没石勒为徐州刺史。父邃 ,字怀道,慕容宝中书令。夸少有大度,不拘小节,耽志书传,未曾以世务经心。好饮酒,浩然物表。年二十遭父丧,须鬓致白,每一悲哭,闻者为之流涕。高尚不仕,寄情丘壑。同郡李顺愿与之交,夸拒而不许。邦国少长莫不惮之。   少与崔浩为莫逆之交。浩为司徒,奏征为其中郎,辞疾不赴。州郡逼遣,不得已,入京都。与浩相见 ,延留数日,惟饮酒谈叙平生,不及世利。浩每欲论屈之,竟不能发言。其见敬惮如此。浩后遂投诏书于夸怀,亦不开口。夸曰:“桃简,卿已为司徒,何足以此劳国士也。吾便于此将别。”桃简,浩小名也。浩虑夸即还。时乘一骡,更无兼骑,浩乃以夸骡内之厩中,冀相维絷。夸遂托乡人输租者,谬为御车,乃得出关。浩知而叹曰:“眭夸独行士,本不应以小职辱之。又使其人仗策复路,吾当何辞以谢也。”时朝法甚峻,夸既私还,将有私归之咎。浩仍相左右,始得无坐。经年,送夸本骡,兼遗以所乘马,为书谢之。夸更不受其骡马,亦不复书。及浩诛,为之素服,受乡人吊唁,经一时乃止。叹曰:“崔公既死,谁能更容眭夸!”遂作《朋友篇》,辞义为时人所称。   妇父钜鹿魏攀,当时名达之士。未尝备婿之尝,情同朋好。或人谓夸曰:“吾闻有大才者必居贵仕,子何独在桑榆乎?”遂著《知命论》以释之。年七十五卒。葬日,赴会者如市。无子。   冯亮,字灵通,南阳人,萧衍平北将军蔡道恭之甥也。少傅览诸书,又笃好佛理。随道恭至义阳,会中山王英平义阳而获焉。英素闻其名,以礼待接。亮性清净,至洛,隐居崧高,感英之德,以时展勤。及英亡,亮奔赴,尽其哀恸。   世宗尝召以为羽林监,领中书舍人,将令侍讲《十地》诸经,因辞不拜。又欲使衣帻入见,亮苦求以幅巾就朝,遂不强逼。还山数年,与僧徒礼诵为业,蔬食饮水,有终焉之志。会逆人王敞事发,连山中沙门,而亮被执赴尚书省,十余日,诏特免雪。亮不敢还山,遂寓居景明寺。敕给衣食及其从者数人。后思其旧居,复还山室。亮既雅爱山水,又兼巧思,结架岩林,甚得栖游之适,颇以此闻。世宗给其工力,令与沙门统僧暹、河南尹甄琛等,周视崧高形胜之处,遂造闲居佛寺。林泉既奇,营制又美,曲尽山居之妙。亮时出京师。延昌二年冬,因遇笃疾,世宗敕以马舆送令还山,居崧高道场寺。数日而卒。诏赠帛二百匹,以供凶事。遗诫兄子综,敛以衣幍,左手持板,右手执《孝经》一卷,置尸盘石上,去人数里外。积十余日,乃焚于山。以灰烬处,起佛塔经藏。   初,亮以盛冬丧,时连日骤雪,穷山荒润,鸟兽饥窘,僵尸山野,无所防护。时寿春道人惠需,每旦往看其尸,拂去尘霰。禽虫之迹,交横左右,而初无侵毁,衣服如本,惟风吹幍巾。又以亮识旧南方法师信大栗十枚,言期之将来十地果报,开亮手以置把中。经宿,乃为虫鸟盗食,皮壳在地,而亦不伤肌体。焚燎之日,有素雾蓊郁,回绕其傍,自地属天,弥朝不绝。山中道俗营助者百余人,莫不异焉。   李谧,字永和,赵涿人,相州刺史安世之子。少好学,博通诸经,周览百氏。初师事小学博士孔璠。数年后,璠还就谧请业。同门生为之语曰:“青成蓝,蓝谢青,师何常,在明经。”谧以公子征拜著作佐郎,辞以授弟郁,诏许之。州再举秀才,公府二辟,并不就。惟以琴书为业,有绝世之心。览《考工记》、《大戴礼盛德篇》,以明堂之制不同,遂著《明堂制度论》曰:   余谓论事辨物,当取正于经典之真文;援证定疑,必有验于周孔之遗训。然后可以称准的矣。今礼文残缺,圣言靡存,明堂之制,谁使正之。是以后人纷纠,竞兴异论,五九之说,各信其习。是非无淮,得失相半。故历代纷纭,靡所取正。乃使裴頠云:“今群儒纷纠,互相掎摭,就令其象可得而图,其所以居用之礼莫能通也,为设虚器耳,况汉氏所作,四维之个,复不能令各处其辰。愚以为尊祖配天,其仪明著;庙宇之制,理据未分。直可为殿屋以崇严父之祀,其余杂碎一皆除之。”斯岂不以群儒舛互,并乖其实,据义求衷,莫适可从哉?但恨典文残灭,求之靡据而已矣。乃复遂去室牖诸制。施之于教,未知其所隆政;求之于情,未可喻其所以必须。惜哉言乎!仲尼有言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余以为隆政必须其礼,岂彼一羊哉!推此而论,则圣人之于礼,殷勤而重之,裴頠之于礼,任意而忽之。是则頠贤于仲尼矣。以斯观之,裴氏之子以不达而失礼之旨也。余窃不自量,颇有鄙意,据理寻义,以求其真,贵合雅衷,不苟偏信。乃藉之以《礼传》,考之以训注,博采先贤之言,广搜通儒之说,量其当否,参其同异,弃其所短,收其所长,推义察图,以折厥衷,岂敢必善,聊亦合其言志矣。   凡论明堂之制者虽众,然校其大略,则二途而已。言五室者,则据《周礼考工》之记以为本,是康成之徒所执;言九室者,则案《大戴盛德》之篇以为源,是伯喈之论所持。此之二书,虽非圣言,然是先贤之中博见洽通者也。但名记所闻,未能全正,可谓既尽美矣,未尽善也。而先儒不能考其当否,便各是所习,卒相非毁,岂达士之确论哉?小戴氏传礼事四十九篇,号曰《礼记》,虽未能全当,然多得其衷,方之前贤,亦无愧矣。而《月令》、《玉藻》、《明堂》三篇,颇有明堂之义,余故扌采掇二家,参之《月令》,以为明堂五室,古今通则。其室居中者谓之太庙,太庙之东者谓之青阳,当太室之西南者谓之明堂,当太室之者谓之总章,当太室之北西者谓之玄堂;四面之室,各有夹房,谓之左右个,三十六户七十二牖矣。室个之形,今之殿前,是其遗像耳。个者,即寝之房也。但明堂与寝施用既殊,故房、个之名亦随事而迁耳。今粗书其像,以见鄙意,案图察义,略可验矣。故检之五室,则义明于《考工》;校之户牖,则数协于《盛德》;考之施用,则事著于《月令》;求之闰也,合《周礼》与《玉藻》。既同夏殷,又符周秦,虽乖众儒,傥或在斯矣。   《考工记》曰:“周人明堂,度以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余谓《记》得之于五室,而谬于堂之修广。何者?当以理推之,令惬古今之情也。夫明堂者,盖所以告月朔、布时令、宗文王、祀五帝者也。然营构之范,自当因宜创制耳。故五室者合于五帝各居一室之义。且四时之祀,皆据其方之正。又听朔布令,咸得其月之辰。可请施政及记,二三俱允,求之古义,窃为当矣。   郑康成汉末之通儒,后学所宗正,释五室之位,谓土居中,木火金水各居四维。然四维之室既乖其正,施令听朔各失厥衷。左右之个,弃而不顾,乃反文之以美说,饰之以巧辞,言水木用事交于东北,木火用事交于东南,火土用事交于西南,金水用事交于西北。既依五行,当从其,用事之交,出何经典?可谓攻于异端,言非而博,疑误后学,非所望于先儒也!《礼记玉藻》曰,天子“听朔于南门之外,闰月则阖门左扉,立于其中”。郑玄注曰:“天子之庙及路寝,皆如明堂制。明堂在国之阳,每月就其时之堂而听朔焉。卒事,反宿路寝亦如之。闰月非常月,听其朔于明堂门下,还处路寝门终月也。”而《考工记》“周人明堂”,玄注曰:“或举王寝,或举明堂,互言之以明其制同也。”其同制之言皆出郑注。然则明堂与寝不得异矣。而《尚书顾命篇》曰:“迎子钊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此之翼室,即路寝矣。其下曰“大贝贲鼓在西房”,“重之竹矢在东房”,此则路寝有左右房见于经史者也。《礼记》《丧大记》曰,“君夫人卒于路寝”,小敛,“妇人髽带麻于房中。”郑玄注曰:“此盖诸侯礼,带麻于房中,则西南。”天子诸侯左右房见于注者也。论路寝则明其左右房,言明堂则阙其左右个,同制之说还相矛盾,通儒之注,何其然乎?使九室之徒奋笔而争锋者,岂不由处室之不当哉?   《记》云:东西九筵,南北七筵,五室凡室二筵。置五室于斯堂,虽便班、倕构思,王尔营度,则不能令三室不居其南北也。然则三室之间,便居六筵之地,而室壁之外裁有四尺五寸之堂焉。岂有天子布政施令之所,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之堂,周公负扆以朝诸侯之处,而室户之外仅余四尺而已哉?假在俭矣,为陋过约。论其堂宇则偏而非制,求之道理则未惬人情,其不然一也。   余恐为郑学者,苟求必胜,竞生异端以相訾抑。云二筵者,乃室之东西耳,南北则狭焉。余故备论之曰:“若东西二筵,则室户之外为丈三尺五寸矣。南北外复如此,则三室之中南北裁各丈二尺耳。《记》云:“四房两夹窗。”若为三尺之户,二尺之窗,窗户之间,裁盈一尺。绳枢甕牖之室,华门圭窦之堂,尚不然矣。假令复欲小广之,则四面之外阔狭不齐,东西既深,南北更浅,屋宇之制,不为通矣。验之众涂,略无算焉。且凡室二筵,丈八地耳,然则户牖之间不逾二尺也。《礼记明堂》:“天子负斧扆南向而立。”郑玄注曰:“设斧于户牖之间。而郑氏《礼图》说扆制曰:“纵广八尺,画斧文于其上,今之屏风也。”以八尺扆置二尺之间,此之叵通,不待智者,较然可见矣。且若二筵之室为四尺之户,则户之两颊裁各七尺耳,全以置之,犹自不容,矧复户牖之间哉?其不然二也。   又复以世代检之,即虞夏尚朴,殷周稍文,制造之差,每加崇饰。而夏后世室,堂修二七,周人之制,反更促狭,岂是夏禹卑宫之意,周监郁郁之美哉?以斯察之,其不然三也。又云“堂崇一筵”,便基高九尺,而壁户之外裁四尺五寸,于营制之法自不相称。其不然四也。又云“室中度以几,堂上度以筵”,而复云“凡室二筵”,而不以几。还自相违,其不然五也。以此验之,记者之谬,抑可见矣。   《盛德篇》云:“明堂凡九室,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上员下方,东西九仞,南北七筵,堂高三尺也。”余谓《盛德篇》得之于户牖,失之于九室。何者?五室之制,傍有夹房,面各有户,户有两牖。此乃因事立则,非拘异术,户牖之数,固自然矣。九室者,论之五帝,事既不合,施之时令,又失其辰。左右之个,重置一隅,两辰同处,参差出入,斯乃义无所据,未足称也。且又堂之修广,裁六十三尺耳。假使四尺五寸为外之其,其中五十四尺便是五室之地。计其一室之中,仅可一丈,置其户牖,则于何容之哉?若必小而为之,以容其数,则令帝王侧身而入,斯为怪矣。此匪直不合典制,抑亦可哂之甚也。余谓其九室之言,诚亦有由。然窃以为戴氏闻三十六户、七十二牖,弗见其制,靡知所置,便谓一室有四户之窗,计其户牖之数,即以为九室耳。或未之思也。蔡伯喈汉末之时学士,而见重于当时,即识其修广之不当,而必未思其九室之为谬,更修而广之,假其法像。可谓因伪饰辞,顺非而泽,谅可叹矣。   余今省被众家,委心从善,庶探其衷,不为苟异。但是古非今,俗间之常情;爱远恶近,世中之恆事。而千载之下,独论古制,惊俗之谈,固延多诮。脱有深赏君子者,览而揣之,傥或存焉。   谧不饮酒,好音律,爱乐山水,高尚之情,长而弥固,一遇其赏,悠尔忘归。乃作《神士赋》,歌曰:“周孔重儒教,庄老贵无为。二途虽如异,一是买声兒。生乎意不惬,死名用何施。可心聊自乐,终不为人移。脱寻余志者,陶然正若斯。”延昌四年卒,年三十二,遐迩悼惜之。   其年,四门小学博士孔璠等学官四十五人上书曰:“窃见故处士赵郡李谧:十岁丧父,哀号罢邻人之相;幼事兄瑒,恭顺尽友于之诚。十三通《孝经》、《论语》、《毛诗》、《尚书》。历数之术尤尽其长,州闾乡党有神童之号。年十八,诣学受业,时博士即孔璠也。览始要终,论端究绪,授者无不欣其言矣。于是鸠集诸经,广校同异,比三《传》事例,名《春秋丛林》,十有二卷。为璠等判析隐伏,垂盈百条。滞无常滞,纤毫必举;通不长通,有枉斯屈。不苟言以违经,弗饰辞而背理。辞气磊落,观者忘疲。每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遂绝迹下帏,杜门却扫,弃产营书,手自删削。卷无重复者四千有余矣。犹括次专家,搜比谠议,隆冬达曙,盛暑通宵。虽仲舒不窥园,君伯之闭户,高氏之遗漂,张生之忘食,方之斯人,未足为喻。谧尝诣故太常卿刘芳推问音义,语及中代兴废之由,芳乃叹曰:‘君若遇高祖,侍中、太常非仆有也。’前河南尹、黄门侍郎甄琛内赞近机,朝野倾目,于时亲识求官者,答云:‘赵郡李谧,耽学守道,不闷于时,常欲致言,但未有次耳。诸君何为轻自媒衒?’谓其子曰:‘昔郑玄、卢植不远数千里诣扶风马融,今汝明师甚迩,何不就业也?’又谓朝士曰:‘甄琛行不愧时。但未荐李谧,以此负朝廷耳。’又结宇依岩,凭崖凿室,方欲训彼青衿,宣扬坟典,冀西河之教重兴、北海之风不坠。而祐善空闻,暴疾而卒。邦国衔殄悴之哀,儒生结摧梁之慕。况璠等或服议下风,或亲承音旨,师儒之义,其可默乎!”事奏,诏曰:“谧屡辞征辟,志守冲素,儒隐之操,深可嘉美。可远傍惠、康,近准玄晏,谥曰贞静处士,并表其门闾,以旌高节。”遣谒者奉册,于是表其门曰文德,里曰孝义云。   郑修,北海人也。少隐于岐南几谷中,依岩结宇,独处淡然,屏迹人事,不交世俗,耕食水饮,皮冠草服,雅好经史,专意玄门。前后州将,每征不至。岐州刺史魏兰根频遣致命,修不得已,暂出见兰根,寻还山舍。兰根申表荐修,肃宗昭付雍州刺史萧宝夤访实以闻。会宝夤作逆,事不行。   史臣曰:古之所谓隐逸者,非伏其身而不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智而不发也。盖以恬淡为心,不皦不昧,安时处顺,与物无私者也。眭夸辈忘怀缨冕,毕志丘园。或隐不违亲,贞不绝俗;或不教而劝,虚往实归。非有自然纯德,其孰能至于此哉? 列传术艺第七十九   晁崇 张渊 殷绍 王早 耿玄 刘灵助 江式   周澹 李修 徐謇 王显 崔彧 蒋少游   盖小道必有可观,况往圣标历数之术,先王垂卜筮之典,论察有法,占候相传,触类长之,其流遂广。工艺纷纶,理非抑止,今列于篇,亦所以广闻见也。   晁崇,字子业,辽东襄平人也。家世史官,崇善天文述数,知名于时。为慕容垂太史郎。从慕容宝败于参合,获崇,后乃赦之。太祖爱其伎术,甚见亲待。从平中原,拜太史令,诏崇造浑仪,历象日月星辰。迁中书侍郎,令如故。天兴五年,月晕,左角蚀将尽,崇奏曰:“占为角虫将死。”时太祖既克姚平于柴壁,以崇言之征,遂命诸军焚车而反。牛果大疫,舆驾所乘巨犗数百头亦同日毙于路侧,自余首尾相继。是岁,天下之牛死者十七八,麋鹿亦多死。   崇弟懿,明辩而才不及崇也。以善比人语内侍左右,为黄门侍郎,兄弟并显。懿好矜容仪,被服僭度,言音类太祖。左右每闻其声,莫不惊竦。太祖知而恶之。后其家奴告崇与懿叛,又与阙臣王次多潜通,招引姚兴,太祖衔之。及兴寇平阳,车驾击破之。太祖以奴言为实,还次晋阳,执崇兄弟并赐死。   崇兄子晖。太祖时给事诸曹,稍迁给事中,赐爵长平侯。征虏将军、济州刺史,假宁东将军、颍川公。刘骏镇东平郡,徙戍近境,晖上表求击之,高宗不许。晖乃为书以大义责之。卒。   子林,袭爵。林卒,子清袭。事在《节义传》。   晖从弟继,太祖时稍迁中书侍郎、给事中、中坚将军,赐爵襄平子。除魏郡太守。卒。   子世宗,袭爵。卒,子元和袭。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