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 - 第 22 页/共 25 页

七年,昪卒,年五十六,谥曰光文肃武孝高皇帝,庙号烈祖,陵曰永陵。子景立。   景,初名景通,昪长子也。既立,又改名璟。徐温死,昪专政,以为兵部尚书、参知政事。明年,昪镇金陵,留景为司徒、同平章事,与宋齐丘、王令谋居广陵,辅杨溥。昪将篡国,召景归金陵为副都统。昪立,封齐王。昪卒,嗣位,改元保大。尊母宋氏为皇太后,妃钟氏为皇后。封弟寿王景遂为燕王,宣城王景达鄂王,景逷前未王,为保宁王。秋,改封景遂齐王、诸道兵马元帅、太尉、中书令,景达为燕王、副元帅,盟于昪柩前,约兄弟世世继立。封其子冀南昌王、江都尹。   冬十月,破虔州妖贼张遇贤。遇贤,循州罗县小吏也。初,有神降罗县民家,与人言祸福辄中。遇贤祷之,神曰:“遇贤是罗汉,可留事我。”是时,南海刘死,子玢初立,岭南盗贼起,群盗千余人未有所统,问神当为主者,神言遇贤,遂共推为帅。遇贤自号中天八国王,改元永乐,置官属,群贼盗皆绛衣,攻剽岭外,问神所向,神曰:“当过岭取虔州。”遂袭南康,节度贾浩不能御。遇贤据白云洞,造宫室,有众十余万,连陷诸县。景遣洪州营屯虞候严思、通事舍人边镐率兵攻之。遇贤问神,神不复语,群盗皆惧,遂执遇贤以降。   景以冯延巳、常梦锡为翰林学士,冯延鲁为中书舍人,陈觉为枢密使,魏岑、查文徽为副使。梦锡直宣政殿,专掌密命,而延巳等皆以邪佞用事,吴人谓之“五鬼”。梦锡屡言五人者不可用,景不纳。十二月,景下令中外庶政委齐王景遂参决,惟陈觉、查文徽得奏事,群臣非召见者不得入。给事中萧俨上疏切谏,不报。侍卫军都虞候贾崇诣阁求见景,曰:“臣事先朝三十年,见先帝所以成功业者,皆用众贤之谋,故延接疏远,未尝壅隔,然下情犹有不达者。今陛下新即位,所信用者何人?奈何顿与臣下隔绝!臣老即死,恐无复一见颜色。”因泣下呜咽,景为之动容,引与坐,赐食而慰之,遂寝所下令。   初,宋齐丘为昪谋篡杨氏最有力,及事成,乃阳入九华山,昪屡招之,乃出。昪僭号,未几,齐丘以病罢相,出为洪州节度使。景立,复召为相,而陈觉、魏岑等皆为齐丘所引用。而岑与觉有隙,谮觉于景,左迁少府监。齐丘亦罢相为浙西节度使。齐丘不得意,愿复归九华山,赐号九华先生,封青阳公,食青阳一县。   二年二月,闽人连重遇、硃文进弑其君王延羲,文进自立。是时,延羲弟延政亦自立于建州,国号殷。王氏兄弟连兵累年,闽大乱,景因其乱遣查文徽及待诏臧循发兵攻建州。延政闻唐且攻之,遣人绐福州曰:“唐兵助我讨贼矣。”福州信之,共杀文进等以降,延政遣其从子继昌守福州。文徽军屯建阳,福州将李仁达杀王继昌自称留后,泉州将留从效亦杀其刺史黄绍颇,皆送款于文徽。   四年八月,文徽乘胜克建、汀、泉、漳四州,景分延平、剑浦、富沙三县,置剑州,迁王延政之族于金陵。以延政为饶州节度使、李仁达为福州节度使、留从效为清源军节度使。景遂欲罢兵,而查文徽、陈觉等皆言:“仁达等余孽犹在,不若乘胜尽取之。”陈觉自言可不用尺兵致仁达等。景以觉为宣谕使,召仁达朝金陵,仁达不从。觉惭,还至建州,矫命发汀、建、信、抚州兵攻仁达。时魏岑安抚漳、泉,闻觉起兵,亦擅发兵会觉。景大怒,冯延巳等为言:“兵业行,不可止。”乃以王崇文为招讨使、王建封为副使,益兵以会之,以延鲁、魏岑、陈觉皆为监军使。仁达送款于吴越,吴越以兵三万应仁达。觉等争功,进退不相应,延鲁与吴越兵先战,大败而走,诸军皆溃归。景怒,遣使者锁觉、延鲁至金陵。而冯延巳方为宰相,宋齐丘复自九华召为太傅,为稍解之,乃流觉蕲州、延鲁舒州。韩熙载上书切谏,请诛觉等,齐丘恶之,贬熙载和州司马。是岁,契丹陷京师,中国无主,而景方以觉等疲兵东南,不暇北顾。御史中丞江文蔚劾奏宰相冯延巳、谏议大夫魏岑乱政,与觉等同罪而不见贬黜,言甚切直。景大怒,自答其疏,贬文蔚江州司士参军,亦罢延巳为少傅、岑为太子洗马。   五年,以景遂为太弟;景达为元帅,封齐王;南昌王冀为副元帅,封燕王。契丹遣使来聘,以兵部尚书贾潭报聘。   六年,汉李守贞反河中,遣其客将硃元来求援,景以润州节度使李金全为北面行营招抚使,兵攻沭阳,闻守贞已败,乃还。是时,汉隐帝少,中国衰弱,淮北群盗多送款于景,景遣皇甫晖出海、泗诸州招纳之。   八年,福州诈言“吴越戍兵乱,杀李仁达而遁”,遣人请建州节度使查文徽,文徽与剑州刺史陈诲下舟闽江趋应之。福州以兵出迎。诲曰:“闽人多诈难信,宜驻江岸徐图之。”文徽曰:“久则生变,乘其未定,亟取之。”留诲屯江口,进至西门,伏兵发,文徽被擒。诲与越人战,大败之,获其将马先进。景送先进还越,越亦归景文徽。是岁,楚王马希广为其弟希萼所弑,希萼自立。   九年秋,楚人囚希萼于衡山,立其弟希崇,附于景,楚国大乱。景遣信州刺史边镐攻楚,破潭州,尽迁马氏之族于金陵。景以希萼为洪州节度使,希崇舒州节度使,以边镐为湖南节度使。   十年,分洪州高安、清江、万载、上高四县,置筠州。以冯延巳、孙忌为左、右仆射同平章事。广州刘晟乘楚之乱,取桂管,景遣将军张峦出兵争之,不克。楚地新定,其府库空虚,宰相冯延巳以克楚为功,不欲取费于国,乃重敛其民以给军,楚人皆怨而叛,其将刘言攻边镐,镐不能守,遁归。   十一年,金陵大火逾月。   十二年,大饥,民多疫死。   十三年十一月,周师南征,诏曰:“蠢尔淮甸,敢拒大邦,盗据一方,僭称伪号。晋、汉之代,寰海未宁,而乃招纳叛亡,朋助凶逆。金全之据安陆,守贞之叛河中,大起师徒,来为应援。迫夺闽、越,涂炭湘、潭,至于应接慕容,凭陵徐部,沭阳之役,曲直可知。勾诱契丹,入为边患,结连并垒,实我世仇。罪恶难名,人神共愤。”乃拜李穀为行营都部署,攻自寿州始。是时,宋齐丘为洪州节度使,景召齐丘还金陵,以刘彦贞为神武统军,刘仁赡为清淮军节度使,以距周师。李穀曰:“吾无水战之具,而使淮兵断正阳浮桥,则我背腹受敌。”乃焚其刍粮,退屯正阳。是时世宗亲征,行至圉镇,闻谷退军,曰:“吾军却,唐兵必追之。”遣李重进急趋正阳,曰:“唐兵且至,宜急击之。”刘彦贞等闻谷退军,果以为怯,急追之。比及正阳,而重进先至,军未及食而战,彦贞等遂败。彦贞之兵施利刃于拒马,维以铁索;又刻木为兽,号“捷马牌”;以皮囊布铁蒺藜于地。周兵见而知其怯,一鼓败之。世宗营于淝水之阳,徙浮桥于下蔡。景遣林仁肇等争之不得,而周师取滁州。景惧,遣泗州牙将王知朗至徐州,称唐皇帝奉书,愿效贡赋,陈兄事之礼,世宗不答。景东都副留守冯延鲁、光州刺史张绍、舒州刺史周祚、泰州刺史方讷皆弃城走;延鲁削发为僧,为周兵所获。蕲州裨将李福杀其刺史王承隽降周。景益惧,始改名璟以避周庙讳,遣其翰林学士钟谟、文理院学士李德明奉表称臣,献犒军牛五百头、酒二千石、金银罗绮数千,请割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以求罢兵。世宗不报,分兵袭下扬、泰。景遣人怀蜡丸书走契丹求救,为边将所执。光州刺史张承翰降周。   十四年三月,景又遣司空孙晟、礼部尚书王崇质奉表,辞益卑服,世宗犹不答,前遣钟谟等并晟、崇质皆留行在。而谟等请归取景表,尽献江北地,世宗许之,遣崇质、德明等还,始赐景书曰:“自有唐失御,天步方艰,六纪于兹,瓜分鼎峙。自为声教,各擅蒸黎,交结四夷,凭凌上国。华风不竞,否运所钟,凡百有心,敦不兴愤?朕擅一百州之富庶,握三十万之甲兵,农战交修,士卒乐用,苟不能恢复内地,申画边疆,便议班旋,真同戏剧。至于削去尊称,愿输臣节,孙权事魏,萧詧奉周,古也虽然,今则不取。但存帝号,何爽岁寒?倘坚事大之心,必不迫人于险。”德明等还,盛称世宗英武,景不悦。宋齐丘、陈觉等皆以割地无益,而德明卖国以图利。景怒,斩德明。遣元帅齐王景达与陈觉、边镐、许文缜率兵趣寿春,景达将硃元等复得舒、蕲、泰三州。夏,大雨,周师在扬、滁、和者皆却,诸将请要其险隘击之。宋齐丘曰:“击之怨深,不如纵之以为德。”诫诸将闭壁,无得要战,故周师皆集于寿州。世宗屯于涡口,欲再幸扬州,宰相范质以师老泣谏,乃班师,以李重进攻庐、寿,向训守扬州。训请弃扬州,并力以攻寿春,乃封府库付主者,遣景旧将按巡城中,秋毫不犯而去,淮人大悦,皆负糗粮,以送周师。   十五年,景达遣硃元等屯紫金山,筑甬道以饷寿州。二月,世宗复南征,徙下蔡浮桥于涡口,为镇淮军,筑二城以夹淮。周师连破紫金诸寨。景达虽为元帅,兵事皆决于陈觉。觉与硃元素有隙,以元李守贞客,反覆难信,景遣大将杨守忠代元,且召之。元愤怒,叛降于周,诸军皆溃,许文缜、边镐皆被执,景达以舟兵奔还金陵。刘仁赡病且死,其副使孙羽等以寿州降于周。世宗班师。景遣人焚扬州,驱其士庶而去。冬十月,世宗复南征,遂围濠州,刺史郭廷谓告于周曰:“臣不能守一州以抗王师,然愿请命于唐而后降。”世宗为之缓攻,廷谓遣人请命于景,景许其降,乃降。又取泗州。周师步骑数万,水陆齐进,军士作《檀来》之歌,声闻数十里。十二月,屯于楚州之北门。   交泰元年正月,大赦改元。周师攻楚州,守将张彦卿、郑昭业城守甚坚,攻四十日不可破。世宗亲督兵以洞屋穴城而焚之,城坏,彦卿、昭业战死,周兵怒甚,杀戮殆尽。周师复取海、泰、扬州。世宗幸迎銮以临大江,景知不能支,而耻自屈身去其名号,乃遣陈觉奉表,请传国与其世子而听命。   初,周师南征,无水战之具,已而屡败景兵,获水战卒,乃造战舰数百艘,使降卒教之水战,命王环将以下淮。景之水军多败,长淮之舟,皆为周师所得。又造齐云船数百艘,世宗至楚州北神堰,齐云舟大,不能过,乃开老鹳河以通之,遂至大江。景初自恃水战,以周兵非敌,且未能至江。及觉奉使,见舟师列于江次甚盛,以为自天而下,乃请曰:“臣愿还国取景表,尽献江北诸州,如约。”世宗许之,始赐景书曰“皇帝恭问江南国主”,劳其良苦而已。是时,扬、泰、滁、和、寿、濠、泗、楚、光、海等州,已为周得,景遂献庐、舒、蕲、黄,画江以为界。五月,景下令去帝号,称国主,奉周正朔,时显德五年也。   初,孙晟使于周,留不遣,而世宗问晟江南虚实,不对,世宗怒,杀晟。周已罢兵,景乃赠刘仁赡太师,追封晟鲁国公。世宗遣钟谟、冯延鲁归国。景复遣谟等朝京师,手自书表,称天地父母之恩不可报,又请降诏书同籓镇,遣谟面陈愿传位世子。世宗遣谟等还国,优诏以劳安之。景以谟为礼部侍郎、延鲁户部侍郎。   景为太子时;延鲁等皆出入东宫,礼部尚书常梦锡自昪世屡言不可使延鲁等近太子,及景立,延鲁用事,梦锡每排斥之。景既割地称臣,有语及朝廷为大朝者,梦锡大笑曰:“君等尝欲致君如尧、舜,今日自为小朝邪?”钟谟素善李德明,既归,而闻德明由宋齐丘等见杀,欲报其冤,未能发。陈觉,齐丘党也,与严续素有隙。觉尝奉使周,还言世宗以江南不即听命者,严续之谋,劝景诛续以谢罪。景疑之,谟因请使于周,验其事。景已割地称臣,乃遣谟入朝谢罪,言不即割地者,非续谋,愿赦之。世宗大惊,曰:“续能为谋,是忠其主也,朕岂杀忠臣乎?”谟还,言觉奸诈,景怒,流觉饶州,杀之,宋齐丘坐觉党与,放还青阳,赐死。以太弟景遂为洪州节度使,燕王冀为太子。   景困于用兵,钟谟请铸大钱以一当十,文曰“永通泉货”。谟尝得罪,而大钱废。韩熙载又铸铁钱,以一当二。   九月,太子冀卒,次子从嘉封吴王,居东宫。钟谟言从嘉轻肆,请立纪国公从善,景怒,贬谟国子司业,立从嘉为太子。世宗使人谓景曰:“吾与江南,大义已定,然虑后世不能容汝,可及吾世修城隍、治要害为子孙计。”景因营缉诸城,谋迁其都于洪州,群臣皆不欲迁,惟枢密使唐镐赞之,乃升洪州为南昌,建南都。建隆二年,留太子从嘉监国,景迁于南都。而洪州迫隘,宫府营廨,皆不能容,群臣日夕思归,景悔怒不已。唐镐惭惧,发疾卒。   六月,景卒,年六十四。从嘉嗣立,以丧归金陵,遣使入朝,愿复景帝号,太祖皇帝许之,乃谥曰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庙号元宗,陵曰顺陵。   煜字重光,初名从嘉,景第六子也。煜为人仁孝,善属文,工书画,而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子。自太子冀已上,五子皆早亡,煜以次封吴王。建隆二年,景迁南都,立煜为太子,留监国。景卒,煜嗣立于金陵。母钟氏,父名泰章。煜尊母曰圣尊后;立妃周氏为国后;封弟从善韩王,从益郑王,从谦宜春王,从度昭平郡公,从信文阳郡公。大赦境内。遣中书侍郎冯延鲁修贡于朝廷,令诸司四品已下无职事者,日二员待制于内殿。   三年,泉州留从效卒。景之称臣于周也,从效亦奉表贡献于京师,世宗以景故,不纳。从效闻景迁洪州,惧以为袭己,遣其子绍基纳贡于金陵,而从效病卒,泉人因并送其族于金陵,推立副使张汉思。汉思老不任事,州人陈洪进逐之,自称留后,煜即以洪进为节度使。乾德二年,始用铁钱,民间多藏匿旧钱,旧钱益少,商贾多以十铁钱易一铜钱出境,官不可禁,煜因下令以一当十。拜韩熙载中书侍郎、勤政殿学士。封长子仲遇清源公,次子仲仪宣城公。   五年,命两省侍郎、给事中、中书舍人、集贤勤政殿学士,分夕于光政殿宿直,煜引与谈论。煜尝以熙载尽忠,能直言,欲用为相,而熙载后房妓妾数十人,多出外舍私侍宾客,煜以此难之,左授熙载右庶子,分司南都。熙载尽斥诸妓,单车上道,煜喜留之,复其位。已而诸妓稍稍复还,煜曰:“吾无如之何矣!”是岁,熙载卒,煜叹曰:“吾终不得熙载为相也。”欲以平章事赠之,问前世有此比否,群臣对曰:“昔刘穆之赠开府仪同三司。”遂赠熙载平章事。熙载,北海将家子也,初与李穀相善。明宗时,熙载南奔吴,穀送至正阳,酒酣临诀,熙载谓穀曰:“江左用吾为相,当长驱以定中原。”穀曰:“中国用吾为相,取江南如探囊中物尔。”及周师之征淮也,命穀为将,以取淮南,而熙载不能有所为也。   开宝四年,煜遣其弟韩王从善朝京师,遂留不遣。煜手疏求从善还国,太祖皇帝不许。煜尝怏怏以国蹙为忧,日与臣下酣宴,愁思悲歌不已。   五年,煜下令贬损制度。下书称教,改中书、门下省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为司会府,御史台为司宪府,翰林为文馆,枢密院为光政院,诸王皆为国公,以尊朝廷。煜性骄侈,好声色,又喜浮图,为高谈,不恤政事。   六年,内史舍人潘佑上书极谏,煜收下狱,佑自缢死。   七年,太祖皇帝遣使诏煜赴阙,煜称疾不行,王师南征,煜遣徐铉、周惟简等奉表朝廷求缓师,不答。八年十二月,王师克金陵。九年,煜俘至京师,太祖赦之,封煜违命侯,拜左千牛卫将军。其后事具国史。   予世家江南,其故老多能言李氏时事,云太祖皇帝之出师南征也,煜遣其臣徐铉朝于京师。铉居江南,以名臣自负,其来也,欲以口舌驰说存其国,其日夜计谋思虑言语应对之际详矣。及其将见也,大臣亦先入请,言铉博学有材辩,宜有以待之。太祖笑曰:“第去,非尔所知也。”明日,铉朝于廷,仰而言曰:“李煜无罪,陛下师出无名。”太祖徐召之升,使毕其说。铉曰:“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见伐?”其说累数百言。太祖曰:“尔谓父子者为两家可乎?”铉无以对而退。呜呼,大哉,何其言之简也!盖王者之兴,天下必归于一统。其可来者来之,不可者伐之;僭伪假窃,期于扫荡一平而后已。予读周世宗《征淮南诏》,怪其区区攈摭前事,务较曲直以为辞,何其小也!然世宗之英武有足喜者,岂为其辞者之过欤?   据汤悦所撰《江南录》云:“景以保大十五年正月,改元交泰,是岁尽献淮南十四州,画江为界。”保大十五年,乃周显德四年也。案《五代旧史》及《世宗实录》,显德四年十月壬申,世宗方复南征,五年正月丙午,始克楚州。二月己亥,景始尽献淮南诸州,画江为界,当是保大十六年也。悦等南唐故臣,记其目见之事,何其差缪?而《九国志》、《纪年通谱》之类,但以悦书为正,不复参校,遂皆差一年。至于景灭闽国,是保大四年,《江南录》书于三年,亦差一年,已具《闽世家》注。或疑景立逾年而改元,则灭闽国当为三年,周取淮南当为十五年不差,但《江南录》误于景立之年改元保大,所以常差一年也。今知不然者,以诸书参校,闽人杀王延羲,当晋开运元年,周师始伐南唐当显德二年。据景以初立之年即改元,则开运元年为保大二年,显德二年为保大十三年。今《江南录》书延羲被杀于二年,周师始伐于十三年,则是景立之年改元,不误,而悦等书灭王氏、割淮南自各差一年尔。昪自晋天福二年建国,至皇朝开宝八年国灭,凡三十九年。 前蜀世家第三   王建,字光图,许州舞阳人也。隆眉广颡,状貌伟然。少无赖,以屠牛、盗驴、贩私盐为事 ,里人谓之“贼王八”。后为忠武军卒,稍迁队将。   黄巢陷长安,僖宗在蜀,忠武军将鹿晏弘以兵八千属杨复光讨贼,巢败走,复光以其兵为八都,都将千人,建与晏弘皆为一都头。复光死,晏弘率八都西迎僖宗于蜀,所过剽略。行至兴元,逐节度使牛丛,自称留后。僖宗即以晏弘为节度使,晏弘以建等八都头皆领属州刺史。已而晏弘拥众东归,陷陈、许,建与晋晖、韩建、张造、李师泰等各率一都,西奔于蜀。僖宗得之大喜,号“随驾五都”,以属十军观军容使田令孜,令孜以建等为养子。僖宗还长安,使建与晋晖等将神策军宿卫。   光启元年,河王重荣与令孜争盐池,重荣召晋兵犯京师,僖宗幸凤翔。二年三月,移幸兴元,以建为清道使,负玉玺以从。行至当涂驿,李昌符焚栈道,栈道几断,建控僖宗马,冒烟焰中过,宿坂下,僖宗枕建膝寝,既觉,涕泣,解御衣赐之。   僖宗已至兴元,令孜以谓天子播越,由己致之,惧且得罪,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令孜同母弟也,令孜因求为西川监军,杨复恭代为军容使。复恭出建为壁州刺史,建乃招集亡命及溪洞夷落,有众八千,以攻阆州,执其刺史杨行迁。又攻利州,利州刺史王珙弃城走。敬瑄患之,以问令孜,令孜曰:“王八吾兒也,以一介召之,可置麾下。”乃使人招建。   东川顾彦朗与建有旧,建闻令孜召己,大喜,因至梓州,谓彦朗曰:“十军阿父召我,我欲至成都见陈公,以求一镇。”即以其家属托彦朗,选精兵二千,驰之成都。行至鹿头关,敬瑄悔召建,使人止之。建大怒,击破鹿头关,取汉州。彦朗闻之,出兵助建,军于学射。敬瑄遣将句惟立逆建,建击败之,遂攻彭州。敬瑄遣眉州刺史山行章将兵五万屯新繁,建又击败之,虏获万余人,横尸四十里。敬瑄发兵七万益行章,与建相持濛阳、新都百余日。昭宗遣左谏议大夫李洵为两川宣谕和协使,诏彦朗等罢兵。彦朗请以大臣镇蜀,因为建求旌节。文德元年六月,以宰相韦昭度为西川节度使。分邛、蜀、黎、雅为永平军,拜建节度使。   敬瑄不受代,昭宗即命昭度将彦朗等兵讨之。昭宗以建为招讨牙内都指挥使。久之,不克,建谓昭度曰:“公以数万之众,困两川之人,而师久无功,奈何?且唐室多故,东方诸镇,兵接都畿,公当归相天子,静中原以固根本,此蛮夷之国,不足以留公。”昭度迟疑未决,建遣军士擒昭度亲吏于军门,脔而食之,建入白曰:“军士饥,须此为食尔!”昭度大恐,即留符节与建而东。昭度已去,建即以兵扼剑门,两川由是阻绝。   山行章屯广都,建击败之,行章走眉州,以州降建。建引兵攻成都,而资、简、戎、茂、嘉、邛诸州皆杀刺史降建。建攻成都甚急,田令孜登城呼建曰:“老夫与公相厚,何嫌而至此!”建曰:“军容父子之恩,心何可忘!然兵讨不受代者,天子命也。”令孜夜入建军,以节度观察牌印授建。明日,敬瑄开门迎建。建将入城,以张勍为都虞候,戒其军士曰:“吾以张勍为虞候矣,汝等无犯其令,幸勍执而见我,我尚活汝,使其杀而后白,吾亦不能诘也。”建入城,军士剽略,勍杀百人而止。后建迁敬瑄于雅州,使人杀之;复以令孜为监军,既而亦杀之。大顺二年十月,唐以建为检校司徒、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云南八国招抚等使。   东川顾彦朗卒,其弟彦晖立。唐遣宦者宗道弼赐彦晖东川旌节,绵州刺史常厚执道弼以攻梓州,建遣李简、王宗涤等讨厚。自彦朗死,建欲图并东川而未有以发,及李简等讨厚,戒曰:“兵已破厚,彦晖必出犒师,即与俱来,无烦吾再举也。”简等击厚,败之钟阳,厚走还绵州,以唐旌节还道弼而出之。彦晖已得节,辞疾不出犒军。乾宁二年,建遣王宗涤攻之。十二月,宗涤败彦晖于楸林,斩其将罗璋,遂围梓州。三年五月,昭宗遣宦者袁易简诏建罢兵,建收兵还成都。黔南节度使王肇以其地降于建。   四年,宗涤复攻东川,别遣王宗侃、宗阮等出峡,取渝、泸州。五月,建自将攻东川,昭宗遣谏议大夫李洵、判官韦庄宣谕两川,诏建罢兵。建不奉诏,乃责授建南州刺史,以郯王为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代建为西川节度使。茂贞拒命,乃复建官爵。冬十月,建攻破梓州,彦晖自杀。彦晖将顾彦瑶顾城已危,谓诸将吏曰:“事公当生死以之!”指其所佩宾铁剑曰:“事急而有叛者,当齿此剑!”及城将破,彦瑶与彦晖召集将吏饮酒,遂与之俱死。建以王宗涤为东川留后,唐即以宗涤为节度使,于是并有两川之地。   是时,凤翔李茂贞兼据梁、洋、秦、陇,数以兵侵建。天复元年,梁太祖兵诛宦者,宦者韩全诲等劫天子幸凤翔,梁兵围之,茂贞闭城拒守经年,力窘,求与梁和。建间遣人聘茂贞,许以出兵为援,劝其坚壁勿和。遣王宗涤将兵五万,声言迎驾,以攻兴元,执其节度使李继业,而武定节度使拓拔思敬遂以其地降于建,于是并有山南西道。是时,荆南成汭死,襄州赵匡凝遣其弟匡明袭据之,建乘其间,攻下夔、施、忠、万四州。三年八月,唐封建蜀王。四年,唐迁都洛阳,改元天祐,建与唐隔绝而不知,故仍称天复。六年,又取归州,于是并有三峡。   七年,梁灭唐,遣使者谕建,建拒而不纳。建因驰檄四方,会兵讨梁,四方知其非诚实,皆不应。   是岁正月,巨人见青城山。六月,凤凰见万岁县,黄龙见嘉阳江,而诸州皆言甘露、白鹿、白雀、龟、龙之瑞。秋九月己亥,建乃即皇帝位。封其诸子为王,以王宗佶为中书令,韦庄为左散骑常侍判中书门下事,唐袭为枢密使,郑骞为御史中丞,张格、王锴皆为翰林学士,周博雅为成都尹。蜀恃险而富,当唐之末,士人多欲依建以避乱。建虽起盗贼,而为人多智诈,善待士,故其僭号,所用皆唐名臣世族;庄,见素之孙;格,浚之子也。建谓左右曰:“吾为神策军将时,宿卫禁中,见天子夜召学士,出入无间,恩礼亲厚如寮友,非将相可比也。”故建待格等恩礼尤异,其余宋玭等百余人,并见信用。   武成元年正月,祀天南郊,大赦,改元,以王宗佶为太师。宗佶本姓甘氏,建为忠武军卒时掠得之,养以为子,后以军功累迁武信军节度使。后建所生子元懿等稍长,宗佶以养子心不自安,与郑骞等谋,求为大司马,总六军,开元帅府,凡军事便宜行而后闻。建以宗佶创业功多,优容之。唐袭本以舞僮见幸于建,宗佶尤易之,后为枢密使,犹名呼袭,袭虽内恨,而外奉宗佶愈谨。建闻之,怒曰:“宗佶名呼我枢密使,是将反也。”宗佶求大司马,章三上,建以问袭,袭因激怒建曰:“宗佶功臣,其威望可以服人心,陛下宜即与之。”建心益疑。宗佶入奏事,自请不已,建叱卫士扑杀之,并赐骞死。六月,以遂王宗懿为皇太子。建加尊号英武睿圣皇帝。七月,驺虞见武定。   二年,颁《永昌历》。广都嘉禾合穗。   三年八月,有龙五十见洵阳水中。十月,麟见壁州。十二月,大赦,改明年为永平元年。岐王李茂贞自为梁所围,而山南入于蜀,地狭势孤,遂与建和,以其子娶建女,因求山南故地。建怒,不与,以王宗侃为北路都统,宗佑、宗贺、唐袭为三面招讨使以攻岐。战于青泥,宗侃败绩,退保西县,为茂贞兵所围。建自将击之,岐兵败,解去,建至兴元而还。加尊号曰英武睿圣光孝皇帝。   二年,又加号曰英武睿圣神功文德光孝皇帝。初,田令孜之为监军也,盗唐传国玺入于蜀而埋之,二月,尚食使欧阳柔治令孜故第,穿地而得之,以献。五月,梁遣光禄卿卢玭来聘,推建为兄,其印文曰“大梁入蜀之印”。宰相张格曰:“唐故事,奉使四夷,其印曰‘大唐入某国之印’,今梁已兄事陛下,奈何卑我如夷狄?”建怒,欲杀梁使者,格曰:“此梁有司之过尔,不可以绝两国之欢。”已而梁太祖崩,建遣将作监李纮吊之,遂刻其印文曰“大蜀入梁之印”。剑州木连理。六月,麟见文州。十二月,黄龙见富义江。   三年正月,麟见永泰。五月,驺虞见壁山,有二鹿随之。秋七月,皇太子元膺杀太子少保唐袭。元膺,建次子也,初名宗懿,后更名宗坦,建得铜牌子于什仿,有文二十余字,建以为符谶,因取之以名诸子,故又更曰元膺。元膺为人犭叚喙齲齿,多材艺,能射钱中孔,尝自抱画球掷马上,驰而射之,无不中。年十七,为皇太子,判六军,创天武神机营,开永和府,置官属。建以元膺年少任重,以记事戒之,令“一切学朕所为,则可以保国”。又命道士广成先生杜光庭为之师。唐袭,建之嬖也,元膺易之,屡谑于朝,建惧其交恶,乃罢袭枢密使,出为兴元节度使。已而袭罢归,元膺廷疏其过失,建益不悦。是月七夕,元膺召诸王大臣置酒,而集王宗翰、枢密使潘峭、翰林学士毛文锡不至,元膺怒曰:“集王不来,峭与文锡教之耳!”明日,元膺白建峭及文锡离间语。建怒,将罪之。元膺出而袭入,建以问之,袭曰:“太子谋作乱,欲召诸将、诸王以兵锢之,然后举事尔!”建疑之,袭请召营兵入卫。元膺初不为备,闻袭召兵,以为诛己,乃与伶人安悉香、军将喻全殊率天武兵自卫,遣人擒峭及文锡而笞之,幽于其家;召大将徐瑶、常谦率兵出拒袭,与袭战神武门,袭中流矢,坠马死。建遣王宗贺以兵讨之,元膺兵败皆溃去,元膺匿跃龙池槛中。明日,出而丐食,蜀人识之,以告,建遣宗翰招谕之,宗翰未至,为卫兵所杀。建乃立其幼子郑王宗衍为太子。白龙见邛州江。   四年,荆南高季昌侵蜀巫山,遣嘉王宗寿败之于瞿唐。八月,杀黔南节度使王宗训。冬,南蛮攻掠界上,建遣夔王宗范击败之于大渡河。麟见昌州。   五年,起寿昌殿于龙兴宫,画建像于壁;又起扶天阁,画诸功臣像。十一月,大火,焚其宫室。遣王宗俦等攻岐,取其秦、凤、阶、成四州,至大散关。梁叛将刘知俊在岐,于是特以其族来。   通正元年,遣王宗绾等率兵十二万出大散关攻岐,取陇州。八月,起文思殿,以清资五品正员官购群书以实之,以内枢密使毛文锡为文思殿大学士。黄龙见大昌池。十月,大赦。改明年元曰天汉,国号汉。   天汉元年,杀刘知俊。十二月,大赦,改明年元曰光天,复国号蜀。   光天元年六月,建卒,年七十二。建晚年多内宠,贤妃徐氏与妹淑妃,皆以色进,专房用事,交结宦者唐文扆等干与外政。建年老昏耄,文扆判六军,事无大小,皆决文扆。及建疾,以兵入宿卫,谋尽去建故将。故将闻建疾,皆不得入见,久之,宗弼等排闼入,言文扆欲为变,乃杀之。建因以老将大臣多许昌故人,必不为太子用,思择人未得而疾亟,乃以宦者宋光嗣为枢密使判六军而建卒。太子立,去“宗”名衍。   衍字化源。建十一子,曰卫王宗仁,简王元膺,赵王宗纪,豳王宗辂,韩王宗智,莒王宗特,信王宗杰,鲁王宗鼎,兴王宗泽,薛王宗平。而郑王宗衍最幼,其母徐贤妃也,以母宠得立为皇太子,开崇贤府,置官属,后更曰天策府。衍为人方颐大口,垂手过膝,顾目见耳,颇知学问,能为浮艳之辞。元膺死,建以豳王宗辂貌类己,而信王宗杰于诸子最材贤,欲于两人择立之。而徐妃专宠,建老昏耄,妃与宦者唐文扆教相者上言衍相最贵,又讽宰相张格赞成之,衍由是得为太子。   建卒,衍立,谥建曰神武圣文孝德明惠皇帝,庙号高祖,陵曰永陵。建正室周氏号昭圣皇后,后建数日而卒,衍因尊其母徐氏为皇太后,后妹淑妃为皇太妃。太后、太妃以教令卖官,自刺史以下,每一官阙,必数人并争,而入钱多者得之;通都大邑起邸店,以夺民利。   衍年少荒淫,委其政于宦者宋光嗣、光葆、景润澄、王承休、欧阳晃、田鲁俦等;以韩昭、潘在迎、顾在珣、严旭等为狎客;起宣华苑,有重光、太清、延昌、会真之殿,清和、迎仙之宫,降真、蓬莱、丹霞之亭,飞鸾之阁,瑞兽之门;又作怡神亭,与诸狎客、妇人日夜酣饮其中。尝以九日宴宣华苑,嘉王宗寿以社稷为言,言发泣涕。韩昭等曰:“嘉王酒悲尔!”诸狎客共以慢言谑嘲之,坐上喧然。衍不能省也。   蜀人富而喜遨,当王氏晚年,俗竞为小帽,仅覆其顶,俯首即堕,谓之“危脑帽”。衍以为不祥,禁之。而衍好戴大帽,每微服出游民间,民间以大帽识之,因令国中皆戴大帽。又好裹尖巾,其状如锥。而后宫皆戴金莲花冠,衣道士服,酒酣免冠,其髻髽然,更施硃粉,号“醉妆”,国中之人皆效之。尝与太后、太妃游青城山,宫人衣服,皆画云霞,飘然望之若仙。衍自作《甘州曲》,述其仙状,上下山谷,衍常自歌,而使宫人皆和之。衍立之明年,改元乾德。   乾德元年正月,祀天南郊,大赦,加尊号为圣德明孝皇帝。   二年冬,北巡,至于西县,旌旗戈甲,连亘百余里。其还也,自阆州浮江而上,龙舟画舸,昭耀江水,所在供亿,人不堪命。   三年正月,还成都。   五年,起上清宫,塑王子晋像,尊以为圣祖至道玉宸皇帝,又塑建及衍像,侍立于其左右;又于正殿塑玄元皇帝及唐诸帝,备法驾而朝之。   六年,以王承休为天雄节度使。天雄军,秦州也。承休以宦者得幸,为宣徽使,承休妻严氏,有绝色,衍通之。是时,唐庄宗灭梁,蜀人皆惧。庄宗遣李严聘蜀,衍与俱朝上清,而蜀都士庶,帘帷珠翠,夹道不绝。严见其人物富盛,而衍骄淫,归乃献策伐蜀。明年,唐魏王继岌、郭崇韬伐蜀。是岁,衍改元曰咸康。衍自立,岁常猎于子来山。是岁,又幸彭州阳平化、汉州三学山。以王承休妻严氏故,十月,幸秦州,群臣切谏,衍不听。行至梓潼,大风发屋拔木,太史曰:“此贪狼风也,当有败军杀将者。”衍不省。衍至绵谷而唐师入其境,衍惧,遽还。唐师所至,州县皆迎降。衍留王宗弼守绵谷,遣王宗勋、宗俨、宗昱率兵以拒唐师。宗勋等至三泉,望风退走。衍诏宗弼诛宗勋等,宗弼反与宗勋等合谋,送款于唐师。衍自绵谷还成都,百官及后宫迎谒七里亭,衍杂宫人作回鹘队以入。明日,御文明殿,与其群臣相对涕泣。而宗弼亦自绵谷驰归,登太玄门,收成都尹韩昭、宦者宋光嗣、景润澄、欧阳晃等杀之,函首送于继岌。衍即上表乞降,宗弼迁衍于天启宫。魏王继岌至成都,衍君臣面缚舆榇,出降于七里亭。   庄宗召衍入洛,赐衍诏曰:“固当列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险,三辰在上,一言不欺!”衍捧诏忻然就道,率其宗族及伪宰相王锴、张格、瘐传素、许寂、翰林学士李旻等,及诸将佐家族数千人以东。同光四年四月,行至秦川驿,庄宗用伶人景进计,遣宦者向延嗣诛其族。衍母徐氏临刑呼曰:“吾兒以一国迎降,反以为戮,信义俱弃,吾知其祸不旋踵矣!”衍妾刘氏,鬒发如云而有色,行刑者将免之,刘氏曰:“家国丧亡,义不受辱!”遂就死。   宗弼,本姓魏,名弘夫,建录为养子。建攻顾彦晖,宗弼常以建语泄之彦晖者,彦晖败,建待之如初。建病且卒,宗弼守太师兼中书令、判六军,辅政。衍已降,宗弼以蜀珍宝奉魏王及郭崇韬,求为西川节度使,魏王曰:“此我家物也,何用献为?”居数日,为崇韬所杀。   宗寿,许州民家子也。建以同姓,录之为子。宗寿好学,工琴奕,为人恬退,喜道家之术,事建时为镇江军节度使。衍既立,宗寿为太子太保奉朝请,以炼丹养气自娱。衍为淫乱,独宗寿常切谏之,后为武信军节度使。唐师伐蜀,所在迎降,魏王尝以书招之,独宗寿不降。闻衍已衔璧,大恸,从衍东迁,至岐阳,以赂赂守者,得入见衍,衍泣下沾襟,曰:“早从王言,岂有今日!”衍死,宗寿走渑池,闻庄宗遇弑,亡入熊耳山。天成二年,出诣京师,上书求衍宗族葬之。明宗嘉其忠,以为保义军行军司马,封衍顺正公,许以诸侯礼葬之。宗寿得王氏十八丧,葬之长安南三赵村。   呜呼,自秦、汉以来,学者多言祥瑞,虽有善辨之士,不能祛其惑也。予读《蜀书》,至于龟、龙、麟、凤、驺虞之类世所谓王者之嘉瑞,莫不毕出于其国,异哉!然考王氏之所以兴亡成败者,可以知之矣。或以为一王氏不足以当之,则视时天下治乱,可以知之矣。   龙之为物也,以不见为神,以升云行天为得志。今偃然暴露其形,是不神也;不上于天而下见于水中,是失职也。然其一何多欤,可以为妖矣!凤凰,鸟之远人者也。昔舜治天下,政成而民悦,命夔作乐,乐声和,鸟兽闻之皆鼓舞。当是之时,凤凰适至,舜之史因并记以为美,后世因以凤来为有道之应。其后凤凰数至,或出于庸君缪政之时,或出于危亡大乱之际,是果为瑞哉?麟,兽之远人者也。昔鲁哀公出猎,得之而不识,盖索而获之,非其自出也。故孔子书于《春秋》曰“西狩获麟”者,讥之也。“西狩”,非其远也;“获麟”,恶其尽取也。狩必书地,而哀公驰骋所涉地多,不可遍以名举,故书“西”以包众地,谓其举国之西皆至也。麟,人罕识之兽也,以见公之穷山竭泽而尽取,至于不识之兽,皆搜索而获之,故曰“讥之也”。圣人已没,而异端之说兴,乃以麟为王者之瑞,而附以符命、谶纬诡怪之言。凤尝出于舜,以为瑞,犹有说也,及其后出于乱世,则可以知其非瑞矣。若麟者,前有治世如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世,未尝一出,其一出而当乱世,然则孰知其为瑞哉?龟,玄物也,污泥川泽,不可胜数,其死而贵于卜官者,用适有宜尔。而《戴氏礼》以其在宫沼为王者难致之瑞,《戴礼》杂出于诸家,其失亦以多矣。驺虞,吾不知其何物也。《诗》曰:“吁嗟乎驺虞!”贾谊以谓驺者,文王之囿;虞,虞官也。当谊之时,其说如此,然则以之为兽者,其出于近世之说乎?   夫破人之惑者,难与争于笃信之时,待其有所疑焉,然后从而攻之可也。麟、凤、龟、龙,王者之瑞,而出于五代之际,又皆萃于蜀,此虽好为祥瑞之说者亦可疑也。因其可疑者而攻之,庶几惑者有以思焉。   据《前蜀书》、《运历图》、《九国志》,皆云建以唐大顺二年入成都为西川节度使,天复七年九月建号,明年正月改元武成,今以为定。惟《旧五代史》云“龙纪元年入成都,天祐五年建号改元”者缪也。至后唐同光三年蜀灭,则诸书皆同。自大顺二年至同光三年,凡三十五年。 后蜀世家第四   孟知祥,字保胤,邢州龙冈人也。其叔父迁,当唐之末,据邢、洺、磁三州 ,为晋所虏。晋王以迁守泽潞,梁兵攻晋,迁以泽潞降梁。知祥父道,独留事晋而不显。及知祥壮,晋王以其弟克让女妻之,以为左教练使。庄宗为晋王,以知祥为中门使。前此为中门使者多以罪诛,知祥惧,求他职,庄宗命知祥荐可代己者,知祥因荐郭崇韬自代,崇韬德之,知祥迁马步军都虞候。庄宗建号,以太原为北京,以知祥为太原尹、北京留守。   魏王继岌代蜀,郭崇韬为招讨使,崇韬临诀,白曰:“即臣等平蜀,陛下择帅以守西川,无如孟知祥者。”已而唐兵破蜀,庄宗遂以知祥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祥驰至京师,庄宗戒有司盛供帐,多出内府珍奇诸物以宴劳之。酒酣,语及平昔,以为笑乐,叹曰:“继岌前日乳臭兒尔,乃能为吾平定两川,吾徒老矣,孺子可喜,然益令人悲尔!吾忆先帝弃世时,疆土侵削,仅保一隅,岂知今日奄有天下,九州四海,珍奇异产,充牣吾府!”因指以示知祥,曰:“吾闻蜀土之富,无异于此,以卿亲贤,故以相付。”   同光四年正月戊辰,知祥至成都,而崇韬已死。魏王继岌引军东归,先锋康延孝反,攻破汉州。知祥遣大将李仁罕会任圜、董璋等兵击破延孝,知祥得其将李肇、侯弘实及其兵数千以归。而庄宗崩,魏王继岌死,明宗入立。知祥乃训练兵甲,阴有王蜀之志。益置义胜、定远、骁锐、义宁、飞棹等军七万余人,命李仁罕、赵廷隐、张业等分将之。   初,魏王之班师也,知祥率成都富人及王氏故臣家,得钱六百万缗以犒军,其余者犹二百万。任圜自蜀入为相,兼判三司,素知蜀所余钱。是冬,知祥拜侍中,乃以太仆卿赵季良赍官告赐之,因以为三川制置使,督蜀犒军余钱送京师,且制置两川征赋。知祥怒,不奉诏。然知祥与季良有旧,遂留之。   枢密使安重诲颇疑知祥有异志,思有以制之。初,知祥镇蜀,庄宗以宦者焦彦宾为监军,明宗入立,悉诛宦者,罢诸道监军。彦宾已罢,重诲复以客省使李严为监军。严前使蜀,既归而献策伐蜀,蜀人皆恶之,而知祥亦怒曰:“焦彦宾以例罢,而诸道皆废监军,独吾军置之,是严欲以蜀再为功也。”掌书记母昭裔及诸将吏皆请止严而无内,知祥曰:“吾将有以待其来!”严至境上,遣人持书候知祥,知祥盛兵见之,冀严惧而不来,严闻之自若。天成二年正月,严至成都,知祥置酒召严。是时,焦彦宾虽罢,犹在蜀,严于怀中出诏示知祥以诛彦宾,知祥不听,因责严曰:“今诸方镇已罢监军,公何得来此?”目客将王彦铢执严下,斩之。明宗不能诘。   初,知祥镇蜀,遣人迎其家属于太原,行至凤翔,凤翔节度使李从严闻知祥杀李严,以为知祥反矣,遂留之。明宗既不能诘,而欲以恩信怀之,乃遣客省使李仁矩慰谕知祥,并送琼华公主及其子昶等归之。   知祥因请赵季良为节度副使,事无大小,皆与参决。三年,唐徙季良为果州团练使,以何瓚为节度副使。知祥得制书匿之,表留季良,不许。乃遣其将雷廷鲁至京师论请,明宗不得已而从之。是时,瓚行至绵谷,惧不敢进,知祥乃奏瓚为行军司马。   是岁,唐师伐荆南,诏知祥以兵下峡,知祥遣毛重威率兵三千戍夔州。已而荆南高季兴死,其子从诲请命,知祥请罢戍兵,不许。知祥讽重威以兵鼓噪,溃而归,唐以诏书劾重威,知祥奏请无劾,由是唐大臣益以知祥为必反。   四年,明宗将有事于南郊,遣李仁矩责知祥助礼钱一百万缗。知祥觉唐谋欲困己,辞不肯出。久之,请献五十万而已。初,魏王继岌东归,留精兵五千戍蜀。自安重诲疑知祥有异志,听言事者,用己所亲信分守两川管内诸州,每除守将,则以精兵为其牙队,多者二三千,少者不下五百人,以备缓急。是岁,以夏鲁奇为武信军节度使;分东川之阆州为保宁军,以李仁矩为节度使;又以武虔裕为绵州刺史。仁矩与东川董璋有隙,而虔裕重诲表兄,由是璋与知祥皆惧,以谓唐将致讨。自璋镇东川,未尝与知祥通问,于是璋始遣人求婚以自结。而知祥心恨璋,欲不许,以问赵季良,季良以为宜合从以拒唐,知祥乃许。于是连表请罢还唐所遣节度使、刺史等。明宗优诏慰谕之。   长兴元年二月,明宗有事于南郊,加拜知祥中书令。初,知祥与璋俱有异志,而重诲信言事者,以璋尽忠于国,独知祥可疑,重诲犹欲倚璋以图知祥。是岁九月,董璋先反,攻破阆州,擒李仁矩杀之。是月应圣节,知祥开宴,东北望再拜,俯伏呜咽,泣下沾襟,士卒皆为之歔欷,明日遂举兵反。   是秋,明宗改封琼华公主为福庆长公主,有司言前世公主受封,皆未出降,无遣使就籓册命之仪。诏有司草具新仪,乃遣秘书监刘岳为册使。岳行至凤翔,闻知祥反,乃旋。明宗下诏削夺知祥官爵,命天雄军节度使石敬瑭为都招讨使,夏鲁奇为副。知祥遣李仁罕、张业、赵廷隐将兵三万人会璋攻遂州,别遣侯弘实将四千人助璋守东川,又遣张武下峡取渝州。唐师攻剑门,杀璋守兵三千人,遂入剑门。璋来告急,知祥大骇,遣廷隐分兵万人以东,已而闻唐军止剑州不进,喜曰:“使唐军急趋东川,则遂州解围,吾势沮而两川摇矣。今其不进,吾知易与尔。”十二月,敬瑭及廷隐战于剑门,唐师大败。张武已取渝州,武病卒,其副将袁彦超代将其军,又取黔州。二年正月,李仁罕克遂州,夏鲁奇死之,知祥以仁罕为武信军留后,遣人驰鲁奇首示敬瑭军,敬瑭乃班师。利州李彦珂闻唐军败东归,乃弃城走,知祥以赵廷隐为昭武军留后。李仁罕进攻夔州,刺史安崇阮弃城走,以赵季良为留后。   是时,唐军涉险,以饷道为艰,自潼关以西,民苦转馈,每费一石不能致一斗,道路嗟怨,而敬瑭军亦旋,所在守将又皆弃城走。明宗忧之,以责安重诲。重诲惧,遽自请行。而重诲亦以被谗得罪死。明宗谓致知祥等反,由重诲失策,及重诲死,乃遣西川进奏官苏愿、进奉军将杜绍本西归招谕知祥,具言知祥家属在京师者皆无恙。   知祥闻重诲诛死,而唐厚待其家属,乃邀璋欲同谢罪,璋曰:“孟公家属皆存,而我子孙独见杀,我何谢为!”知祥三遣使往见璋,璋不听,乃遣观察判官李昊说璋,璋益疑知祥卖己,因发怒,以语侵昊。昊乃劝知祥攻之。而璋先袭破知祥汉州,知祥遣赵廷隐率兵三万,自将击之,阵鸡距桥。知祥得璋降卒,衣以锦袍,使持书招降璋,璋曰:“事已及此,不可悔也!”璋军士皆噪曰:“徒曝我于日中,何不速战?”璋即麾军以战。兵始交,璋偏将张守进来降,知祥乘之,璋遂大败,走。过金雁桥,麾其子光嗣使降,以保家族,光嗣哭曰:“自古岂有杀父以求生者乎,宁俱就死!”因与璋俱走。知祥遣赵廷隐追之,不及,璋走至梓州见杀,光嗣自缢死,知祥遂并有东川。然自璋死,知祥卒不遣使谢唐。   唐枢密使范延光曰:“知祥虽已破璋,必借朝廷之势,以为两川之重,自非屈意招之,彼亦不能自归也。”明宗曰:“知祥,吾故人也,本因间谍致此危疑,抚吾故人,何屈意之有?”先是,克宁妻孟氏,知祥妹也。庄宗已杀克宁,孟氏归于知祥,其子瑰,留事唐为供奉官。明宗即遣瑰归省其母,因赐知祥诏书招慰之。知祥兼据两川,以赵季良为武泰军留后、李仁罕武信军留后、赵廷隐保宁军留后、张业宁江军留后、李肇昭武军留后。季良等因请知祥称王,以墨制行事,议未决而瑰至蜀。知祥见瑰倨慢。九月,瑰自蜀还,得知祥表,请除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其余刺史已下,得自除授。又请封蜀王,且言福庆公主已卒。明宗为之发哀,遣阁门使刘政恩为宣谕使。政恩复命,知祥始遣其将硃滉来朝。   四年二月癸亥,制以知祥检校太尉兼中书令,行成都尹、剑南东西两川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统押近界诸蛮,兼西山八国云南安抚制置等使。遣工部尚书卢文纪册封知祥为蜀王,而赵季良等五人皆拜节度使。唐兵先在蜀者数万人,知祥皆厚给其衣食,因请送其家属,明宗诏谕不许。十一月,明宗崩。明年闰正月,知祥乃即皇帝位,国号蜀。以赵季良为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门使王处回为枢密使,李昊为翰林学士。   三月,唐潞王举兵于凤翔,愍帝遣王思同等讨之,思同兵溃,山南西道节度使张虔钊、武定军节度使孙汉韶皆以其地附于蜀。四月,知祥改元曰明德。六月,虔钊等至成都,知祥宴劳之,虔钊奉觞起为寿,知祥手缓不能举觞,遂病,以其子昶为皇太子监国。知祥卒,谥为文武圣德英烈明孝皇帝,庙号高祖,陵曰和陵。   昶,知祥第三子也。知祥为两川节度使,昶为行军司马。知祥僭号,以昶为东川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知祥病,昶监国。知祥已卒而秘未发,王处回夜过赵季良,相对泣涕不已,季良正色曰:“今强侯握兵,专伺时变,当速立嗣君以绝非望,泣无益也。”处回遂与季良立昶,而后发丧。昶立,不改元,仍称明德,至五年始改元曰庆政。   明德三年三月,荧惑犯积尸,昶以谓积尸蜀分也,惧,欲禳之,以问司天少监胡韫,韫曰:“按十二次,起井五度至柳八度,为鹑首之次,鹑首,秦分也,蜀虽属秦,乃极南之表尔。前世火入鬼,其应在秦。晋咸和九年三月,火犯积尸,四月,雍州刺史郭权见杀。义熙四年,火犯鬼,明年,雍州刺史硃龄石见杀。而蜀皆无事。”乃止。   昶好打球走马,又为方士房中之术,多采良家子以充后宫。枢密副使韩保贞切谏,昶大悟,即日出之,赐保贞金数斤。有上书者,言台省官当择清流,昶叹曰:“何不言择其人而任之?”左右请以其言诘上书者,昶曰:“吾见唐太宗初即位,狱吏孙伏伽上书言事,皆见嘉纳,奈何劝我拒谏耶!”   然昶年少不亲政事,而将相大臣皆知祥故人,知祥宽厚,多优纵之,及其事昶,益骄蹇,多逾法度,务广第宅,夺人良田,发其坟墓,而李仁罕、张业尤甚。昶即位数月,执仁罕杀之,并族其家。是时,李肇自镇来朝,杖而入见,称疾不拜,及闻仁罕死,遽释杖而拜。   广政九年,赵季良卒,张业益用事。业,仁罕甥也。仁罕被诛时,业方掌禁兵,昶惧其反,乃用以为相,业兼判度支,置狱于家,务以酷法厚敛蜀人,蜀人大怨。十一年,昶与匡圣指挥使安思谦谋,执而杀之。王处回、赵廷隐相次致仕,由是故将旧臣殆尽。昶始亲政事,于朝堂置匦以通下情。   是时,契丹灭晋,汉高祖起于太原,中国多故,雄武军节度使何建以秦、成、阶三州附于蜀,昶因遣孙汉韶攻下凤州,于是悉有王衍故地。汉将赵思绾据永兴、王景崇据凤翔反,皆送款于昶。昶遣张虔钊出大散关,何建出陇右,李廷珪出子午谷,以应思绾。昶相母昭裔切谏,以为不可,然昶志欲窥关中甚锐,乃遣安思谦益兵以东。已而汉诛思绾、景崇,虔钊等皆罢归,而思谦耻于无功,多杀士卒以威众。昶与翰林使王藻谋杀思谦,而边吏有急奏,藻不以时闻,辄启其封,昶怒之。其杀思谦也,藻方侍侧,因并擒藻斩之。   十二年,置吏部三铨、礼部贡举。   十三年,昶加号睿文英武仁圣明孝皇帝。封子玄喆秦王,判六军事;次子玄珏褒王;弟仁毅夔王,仁贽雅王,仁裕嘉王。   十八年,周世宗伐蜀,攻自秦州。昶以韩继勋为雄武军节度,闻周师来伐,叹曰:“继勋岂足以当周兵邪!”客省使赵季札请行,乃以季札为秦州监军使。季札行至德阳,闻周兵至,遽驰还奏事。昶问之,季札惶惧不能道一言,昶怒杀之,乃遣高彦俦、李廷珪出堂仓以拒周师。彦俦大败,走青泥,于是秦、成、阶、凤复入于周。昶惧,分遣使者聘于南唐、东汉,以张形势。   二十年,世宗以所得蜀俘归之,昶亦归所获周将胡立于京师,因寓书于世宗,世宗怒昶无臣礼,不答。   二十一年,周兵伐南唐,取淮南十四州,诸国皆惧。荆南高保融以书招昶使归周,昶以前尝致书世宗不答,乃止。昶幼子玄宝,生七岁而卒,太常言无服之殇无赠典,昶问李昊,昊曰:“昔唐德宗皇子评生四岁而卒,赠扬州大都督,封肃王,此故事也。”昶乃赠玄宝青州大都督,追封遂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