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 第 834 页/共 1043 页
  
  
   知新息县,累迁太常博士。嘉祐末,为监察物史。衮国公主下嫁李玮,为家监梁怀吉、张承照所间,与夫不相中。仁宗斥二人于外,未几,复还主家,出玮知卫州。尧俞言:「主恃爱薄其夫,陛下为逐玮而还隶臣,甚悖礼,为四方笑,后何以诲诸女乎?」
  皇城逻卒吴清诬奏富民杀人,鞠治无状,有司须清辨,内侍主者不遣。尧俞言:「陛下惜清,恐不复闻外事矣。臣以为不若使付外,暴其是非而行赏罚焉,则事之上闻者皆实,乃所以广视听也。纵而不问,则谗者肆行,民无所措手足,尚欲求治,得乎?」内侍李允恭、朱晦屈法任其子,赵继宠越次管当天章阁,蔡世宁掌内藏,而以珠私示内人。尧俞以为嬖宠恩幸过失,当防之于渐,悉劾之。
  时乏国用,言利者争献富国计。尧俞奏曰:「今度支岁用不足,诚不可忽,然欲救其弊,在陛下宜自俭刻,身先天下,无夺农时,勿害商旅,如是可矣。不然,徒欲纷更,为之无益,聚敛者用,则天下殆矣。」
  仁宗春秋高,皇嗣未立,尧俞请建宗室之贤,以慰天下望。及英宗为皇子,有司阙供馈,仁宗未知。尧俞言:「陛下既以宗社之重建皇嗣,宜以家人礼,使皇子朝夕侍膳左右,以通慈孝之诚。今礼遇有阙,非所以隆亲亲、重国本也。」于是诏有司供具甚厚。
  英宗即位,转殿中侍御史,迁起居舍人。皇太后与英宗同听政,英宗有疾,既平,尧俞上书皇太后,请还政。久之,闻内侍任守忠有谗间语,尧俞谏皇太后曰:「外间物论纷惑,两宫之情未通。臣谓天下之可信者,无大于以天下与人,亦无大于受天下以公,况皇帝以明睿之资,贯通古今,而受人之天下乎?如诛窜谗人,则慈孝之声并隆矣。」于是皇太后还政,逐守忠。尧俞言于英宗曰:「皇太后给事左右之人,宜颇录其勤劳,少加恩惠,上慰母后,下安反侧。且守忠已去,其余不问可也。」
  迁右司谏、同知谏院。英宗眷遇尧俞,尝雪中赐对,尧俞自东庑升,英宗倾身东向以待,每奏事退,多目送之。尝问曰:「多士盈庭,孰忠孰邪?」尧俞曰:「大忠大佞,固不可移;中人之性,系上所化。」英宗纳其言。
  时英宗初躬庶政,犹谦让任大臣,尧俞言:「大臣之言是,陛下偶以为然而行之可也;审其非矣,从而徇之,则人主之柄安在?愿君臣之际,是是非非,毋相面从。总览众议,无所适莫,则威柄归陛下矣。」尝因论事,英宗曰:「卿何不言蔡襄?」对曰:「若襄有罪,何不自正典刑,安用臣言?」英宗曰:「欲使台谏言,以公议出之。」对曰:「若付之公议,臣但见襄办山陵事有功,不见其罪。臣身为谏官,使臣受旨言事,臣不敢。」
  陕西言,近边熟户颇逃失。诏以内侍李若愚等为陕西四路钤辖,专使招纳,岁一入奏事。尧俞言:「此安抚、经略使职也。且若愚等,陛下不信其言,则如不用;言必见从,则边帅之权,移于四人矣。」寻罢之。
  大臣建言濮安懿王宜称皇考,尧俞曰:「此于人情礼文,皆大谬戾。」与侍御史吕诲同上十余疏,其言极功。主议者知恟々不可遏,遂易「考」称「亲」。尧俞又言:「'亲',非父母而何?亦不可也。夫恩义存亡一也,先帝既以陛下为子,当是时,设濮王尚无恙,陛下得以父名之乎?」又因水灾言:「简宗庙,则水不润下。今以濮王为皇考,于仁宗之庙,简孰甚焉。」
  俄命尧俞与赵瞻使契丹,比还,吕诲、吕大防、范纯仁皆以谏濮议罢,复除尧俞侍御史知杂事。尧俞拜疏必求罢去,英宗面留之。尧俞言:「诲等已逐,臣义不当止。」因再拜辞,英宗愕然,曰:「是果不可留也。」遂出知和州。通判杨洙乘间问曰:「公以直言斥居此,何为未尝言及御史时事?」尧俞曰:「前日言职也,岂得已哉?今日为郡守,当宣朝廷美意,而反呫呫追言前日之阙政,与诽谤何异?」
  神宗即位,徙知庐州。熙宁三年,至京师。王安石素与之善,方行新法,谓之曰:「举朝纷纷,俟尹来久矣,将以待制、谏院处君。」尧俞曰:「新法世以为不便,诚如是,当极论之。平生未尝好欺,敢以为告。」安石愠之,但授直昭文馆、权盐铁副仗,俄出为河北转运使,改知江宁府。陛辞,言:「仁庙一室,与艺祖、太宗并为百代不迁之主。」
  徙许州、河阳、徐州,再岁六移官,困于道路,知不为时所容,请提举崇福宫。先是,徐人告有谈天文休咎者,尧俞以事未白,不受辞。谈者后伏诛,尧俞坐不即捕,削官职。稍起,监黎阳县仓草场,郡掾行县,尧俞从众出迎尽礼。守为遣他吏代主出纳,尧俞不可,曰:「居其官安得旷其职。」虽寒暑,必日至庾中治事,凡十年。
  哲宗立,自知明州召为秘书少监兼侍讲,擢给事中、吏部侍郎、御史中丞。奏言:「人才有能有不能,如使臣补阙拾遗以辅盛德,明善正失以平庶政,举直措枉以正大臣,臣虽不才,敢不尽力。若使窥人阴私,抉人细故,则非臣所能,亦非臣之志也。」御史张舜民以言事罢,诏尧俞更举御史,尧俞封还诏书,请留舜民。不听,即以尧俞为吏部侍郎,尧俞不可,遂以龙图阁待制知陈州。未几,复为吏部侍郎、御史中丞。
  前宰相蔡确坐诗诽谤,贬新州,宰执、侍从以下,罢者七八人,御史府为之一空。尧俞曰:「确之党,其尤者固宜逐,其余可以一切置之。」且言:「以陛下盛德,而乃于此不能平?愿听之如蚊虻之过耳,无使有纤微之忤,以奸太和之气。事至,以无心应之,圣人所以养至诚而御遐福也。」
  水官李伟议大河可从孙村导之还故道。尧俞言:「河事虽不可隃度,然比遣使按之,皆言非便。而伟又缪悠不肯任责,岂可以遽兴大役。」朝廷遂置伟议。进吏部尚书兼侍读。元祐四年,拜中书侍郎。六年,卒,年六十八。哲宗与太皇太后哭临之,太皇太后语辅臣曰:「傅侍郎清直一节,终始不变,金玉君子也。方倚以相,遽至是乎!」赠银青光禄大夫,谥曰献简。绍圣中,以元祐党人,夺赠谥,著名党籍。后党锢解,下诏褒赠,录其子。
  尧俞厚重言寡,遇人不设城府,人自不忍欺。论事君前,略无回隐,退与人言,不复有矜异色。初,自谏官补郡,众疑法令有未安者,必有所不从,尧俞一切遵之,曰:「君子素其位而行,谏官有言责也,为郡知守法而已。」徐前守侵用公钱,尧俞至,为偿之,未足而去。后守移文尧俞使偿入之,考实非尧俞所用,卒不辩。司马光尝谓河南邵雍曰:「清、直、勇之德,人所难兼,吾于钦之见焉。」雍曰:「钦之清而不耀,直而不激,勇而能温,是为难尔。」从孙察,见《忠义传》。
  论曰:存、固、瞻、尧俞,初皆善王安石;及其秉政,未尝受所诱饵,与论新法,终不诡随。及元祐区别正邪,其论蔡确诗谤之罪恐为已甚,将启朋党之祸,岂非先知之明乎?他有更张,随事谏止,不少循默。然无矫枉过中之失,故能不亟不徐,进退有道,在元祐诸臣中,身名俱全,亦难矣哉。 
 
 
 
                   
列传第一百一
 
  ○梁焘王岩叟郑雍孙永
  梁焘,字况之,郓州须城人。父蒨,兵部员外郎、直史馆。焘以蒨任,为太庙斋郎。举进士中第,编校秘阁书籍,迁集贤校理、通判明州,检详枢密五房文字。
  元丰时久旱,上书论时政曰:
  陛下日者闵雨,靖惟政事之阙,惕然自责。丁卯发诏,癸酉而雨,是上天顾听陛下之德言,而喜其有及民之意也。当四方仰雨十月之久,民刻于新法,嗷嗷如焦,而京师尤甚,阛阓细民,罔不失职,智愚相视,日有大变之忧。陛下既惠以诏旨,又施之行事,讲除刻文,蠲损缗钱等,一日之间,欢声四起。距诞节三日而膏泽降,是天以雨寿陛下之万年,感圣心于大寤,有以还其仁政也。
  然法令乖戾,为毒于民者,所变才能万一。人心之不解,故天意亦未释,而雨不再施。陛下亦以此为戒,而夙夜虑之乎?今陛下之所知者,市易事耳。法之为害,岂特此耶?曰青苗钱也,助役钱也,方田也,保甲也,淤田也。兼是数者,而天下之民被其害。青苗之钱未一及偿,而责以免役;免役之钱未暇入,而重以淤田;淤田方下,而复有方田;方田未息,而迫以保甲。是徒扰百姓,使不得少休于圣泽。其为害之实,虽一有言之者,必以下主吏,主吏妄报以无是,则从而信之,恬不复问,而反坐言者。虽间遣使循行,而苟且宠禄,巧为妄诞,成就其事,至请遍行其法,上下相隐,习以成风。
  臣谓天下之患,不患祸乱之不可去,患朋党蔽蒙之俗成,使上不得闻所当闻,故政日以敝,而祸乱卒至也。陛下可不深思其故乎?
  疏入,不报。
  内侍王中正将兵出疆,干赏不以法。焘争之不得,请外,出知宣州。入辞,神宗曰:「枢臣云卿不肯安职,何也?」对曰:「臣居官五年,非敢不安职,恐不胜任使,故去耳。」神宗曰:「王中正功赏文书,何为独不可?」曰:「中正罔冒侥觊,臣不敢屈法以负陛下。」未几,提点京西刑狱,哲宗立,召为工部郎中,迁太常少卿、右谏议大夫。有请宣仁后御文德殿服衮冕受册者,焘率同列谏,引薛奎谏章献明肃皇后不当以王服见太庙事,宣仁后欣纳。又论市易已废,乞蠲中下户逋负;又乞欠青苗下户,不得令保人备偿。
  文彦博议遣刘奉世使夏国,御史张舜民论其不当遣,降通判虢州。焘言:「御史持纪纲之官,得以犯颜正论,况臣下过失,安得畏忌不言哉?今御史敢言大臣者,天下之公议;大臣不快御史者,一夫之私心。罪天下敢言之公议,便一夫不快之私心,非公朝盛事也。」时同论者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王觌、孙升、韩川,凡七人,悉召至都堂,敕谕以「事当权其轻重,故不惜一新进御史,以慰老臣。」焘又言:「若论年龄爵禄,则老臣为重;若论法度纲纪,则老臣为轻。御史者,天子之法官也,不可以大臣鞅鞅而斥去。愿还舜民,以正国体。」章十上,不听。
  焘又面责给事中张问不能驳还舜民制命,以为失职。坐诟同列,出为集贤殿修撰、知潞州,辞不拜,曰:「臣本论张舜民不当罢,如以为非,即应用此受斥。今乃得以微罪冒美职,守剧郡,如此则朝廷命令,不能明辨曲直,以好恶示天下矣。」不报。至潞,值岁饥,不待命发常平粟振民。流人闻之,来者不绝,焘处之有条,人不告病。
  明年,以左谏议大夫召。甫就道,民攀辕不得行,逾太行,抵河内乃已。既对,上书言:「帝富于春秋,未专宸断;太皇保佑圣主,制政帘帷,奸人易为欺蔽。愿正纲纪,明法度,采用忠言,讲求仁术。」两宫嘉纳焉。
  前宰相蔡确作诗怨谤,焘与刘安世交攻之。焘又言:「方今忠于确者,多于忠朝廷之士;敢为奸言者,多于敢正论之人。以此见确之气焰凶赫,根株牵连,贼化害政,为患滋大。」确卒窜新州。焘进御史中丞。邓润甫除吏部尚书,焘论润甫柔佞不立,巧为进取。不听。改权户部尚书,不拜,以龙图阁直学士知郑州。旬日,入权礼部尚书,为翰林学士。
  元祐七年,拜尚书右丞,转左丞。蔡京帅蜀,焘曰:「元丰侍从,可用者多;惟京轻险贪愎,不可用。」又与同列议夏国地界,不能合,遂丐去。哲宗遣近臣问所以去意,且令密访人才。焘曰:「信任不笃,言不见听,而询问人才,非臣所敢当也。」使者再至,乃言:「人才可大任者,陛下自知之。但须识别邪正,公天下之善恶,图任旧人中坚正纯厚有人望者,不牵左右好恶之言以移圣意,天下幸甚。」
  以疾,罢为资政殿学士、同醴泉观使。故事,非宰相不除使,遂置同使以宠之。力辞,改知颍昌府。既出京师,哲宗遣中贵谕以复用之旨。绍圣元年,知郓州。朋党论起,哲宗曰:「梁焘每起中正之论,其开陈排击,尽出公议,朕皆记之。」以故最后责,竟以司马光党黜知鄂州。三年,再贬少府监。分司南京。明年,三贬雷州别驾,化州安置。三年卒,年六十四。徙其子于昭州。徽宗立,始得归。
  焘自立朝,一以引援人物为意。在鄂作《荐士录》,具载姓名。客或见其书,曰:「公所植桃李,乘时而发,但不向人开耳。」焘笑曰:「焘出入侍从,至位执政,八年之间所荐,用之不尽,负愧多矣。」其好贤乐善如此。
  王岩叟,字彦霖,大名清平人。幼时,语未正已知文字。仁宗患词赋致经术不明,初置明经科,岩叟年十八,乡举、省试、廷对皆第一。调栾城簿、泾州推官,甫两月,闻弟丧,弃官归养。
  熙宁中,韩琦留守北京,以为贤,辟管勾国子监,又辟管勾安抚司机宜文字,监晋州折博、炼盐务。韩绛代琦,复欲留用。岩叟谢曰:「岩叟,魏公之客,不愿出他门也。」士君子称之。后知定州安喜县,有法吏罢居乡里,导人为讼,岩叟捕挞于市,众皆竦然。定守吕公著叹曰:「此古良吏也。」有诏近臣举御史,举者意属岩叟而未及识,或谓可一往见。岩叟笑曰:「是所谓呈身御史也。」卒不见。
  哲宗即位,用刘挚荐,为监察御史。时六察尚未言事,岩叟入台之明日,即上书论社稷安危之计,在从谏用贤,不可以小利失民心。遂言役钱敛法太重,民力不胜,愿复差法如嘉祐时。又言河北榷盐法尚行,民受其弊,贫者不复食。录大名刻石《仁宗诏书》以进,又以河北天下根本,自祖宗以来,推此为惠。愿复其旧。
  江西盐害民,诏遣使者往视。岩叟曰:「一方病矣,必待使还而后改为,恐有不及被德泽而死者。愿亟罢之。」又极陈时事,以为「不绝害本,百姓无由乐生;不屏群邪,太平终是难致。」时下诏求民疾苦,四方争以其情赴诉,所司惮于省录,颇成壅滞。岩叟言:「不问则已,言则必行之。不然,天下之人必谓陛下以空言说之,后有诏令,孰肯取信?」李定不持所生母仇氏服,岩叟论其不孝,定遂分司。
  宰相蔡确为裕陵复土使,还朝,以定策自居。岩叟曰:「陛下之立,以子继父,百王不易之道。且太皇太后先定于中,而确敢贪天自伐。章惇谗贼狼戾,罔上蔽明,不忠之罪,盖与确等。近帘前争役法,词气不逊,无事上之礼。今圣政不出房闼,岂宜容此大奸犹在廊庙!」于是二人相继退斥。
  迁左司谏兼权给事中。时并命执政,其间有不协时望者,岩叟即缴录黄,上疏谏。既而命不由门下省以出,岩叟请对,言之益切。退就阁上疏曰:「臣为谏官既当言,承乏给事又当驳,非臣好为高论,喜忤大臣,恐命令斜出,尤损纪纲。」疏凡八上,命竟寝。又言:「三省胥吏,月飨厚奉,岁累优秩。而朝廷每举一事,辄计功论赏,不知平日禄赐,将焉用之?姑息相承,流弊已极。望饬励大臣,事为之制。」即诏裁抑侥幸,定为十七条。
  迁侍御史。两省正言久阙,岩叟上疏曰:「国朝仿近古之制,谏臣才至六员,方之先王,已为至少。今复虚而不除,臣所未谕。岂以为治道已清,而无事于言邪?人材难称,不若虚其位邪?二者皆非臣所望于今日也。愿趣补其阙,多进正人以壮本朝;正人进,则小人自消矣。」
  诸路水灾,朝廷行振贷,户部限以灾伤过七分、民户降四等始许之。岩叟言:「中户以上,盖亦艰食。乞毋问分数、等级,皆得贷,庶几王泽无间,以召至和矣。」坐张舜民事,改起居舍人,不拜,以直集贤院知齐州。请河北所言盐法,行之京东。明年,复以起居舍人召。尝侍迩英讲,进读《宝训》,至节费,岩叟曰:「凡言节用,非偶节一事便能有济。当每事以节俭为意,则积久累日,国用自饶。」读仁宗知人事,岩叟曰:「人主常欲虚心平意,无所偏系,观事以理,则事之是非,人之邪正,自然可见。」
  司马康讲《洪范》,至「乂用三德」,哲宗曰:「止此三德,为更有德。」盖哲宗自临御,渊默不言,岩叟喜闻之,因欲风谏,退而上疏曰:「三德者,人君之大本,得之则治,失之则乱,不可须臾去者也。臣请别而言之。夫明是非于朝廷之上,判忠邪于多士之间,不以顺己而忘其恶,不以逆己而遗其善,私求不徇于所爱,公议不迁于所憎。竭诚尽节者,任之当勿二;罔上盗宠者,弃之当勿疑。惜纪纲,谨法度,重典刑,戒姑息,此人主之正直也。远声色之好,绝盘游之乐,勇于救天下之弊,果于断天下之疑,邪说不能移,非道不能说,此人主之刚德也。居万乘之尊而不骄,享四海之富而不溢,聪明有余而处之若不足,俊杰并用而求之如不及,虚心以访道,屈己以从谏,惧若临渊,怯若履薄,此人主之柔德也。三者足以尽天下之要,在陛下力行何如耳。」岩叟因侍讲,奏曰:「陛下退朝无事,不知何以消日?」哲宗曰:「看文字。对曰:「陛下以读书为乐,天下幸甚。圣贤之学,非造次可成,须在积累。积累之要,在专与勤。屏绝它好,始可谓之专;久而不倦,始可谓之勤。愿陛下特留圣意。」哲宗然之。
  岩叟馆伴辽贺正旦使耶律宽,宽求观《元会仪》,岩叟曰:「此非外国所宜知。」止录《笏记》与之,宽不敢求。进权吏部侍郎、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湖北诸蛮互出扰边,无有宁岁,岩叟请专以疆事委荆南唐义问。遂自草檄文,喻义问以朝廷方敦尚恩信,勿为侥幸功赏之意,后遂安辑。
  初,夏人遣使入贡,及为境上之议,故为此去彼来,牵致劳苦,每违期日。岩叟请预戒边臣,夏违期,一不至则勿复应,自后不复敢违。质孤、胜如二堡,汉赵充国留屯之所,自元祐讲和,在兰州界内,夏以为形胜膏腴之地,力争之。二堡若失,则兰州、熙河遂危。延帅欲以二堡与夏,苏辙主其议。及熙河、延安二捷同报,辙奏曰:「近边奏稍频,西人意在得二堡。今盛夏犹如此,入秋可虞,不若早定议。」意在与之也。岩叟曰:「形势之地,岂可轻弃,不知既与,还不更求否?」太皇太后曰:「然。」议遂止。
  夏人数万侵定西之东、通远之北,坏七厓匙堡,掠居人,转侵泾原及河外鄜、府州,众遂至十万。熙帅范育侦伺夏右厢种落大抵趣河外,三疏请乘此进堡砦,筑龛谷、胜如、相照、定西而东径陇诺城。朝议未一,或欲以七巉经毁之地,皆以与夏。岩叟力言不可与,彼计得行,后患未已。因请遣官谕熙帅,即以户部员外郎穆衍行视,筑定远以据要害。其调兵赀费,一从便宜,不必中覆。定远遂城,皆岩叟之力。
  拜中书舍人。滕甫帅太原,为走马承受所撼,徙颍昌。岩叟封还词头,言:「进退帅臣,理宜重慎。今以小臣一言易之,使后人畏惮不自保,此风浸长,非委任安边之福。」乃止。
  复为枢密都承旨、权知开封府。旧以推、判官二人分左右厅,共治一事,多为异同,或累日不竟,吏疲于咨禀。岩叟创立逐官分治之法,自是署为令。都城群偷所聚,谓之「大房」,每区容数十百人,渊薮诡僻,不可胜究。岩叟令掩捕撤毁,随轻重决之,根株一空。供备库使曹续以产贸万缗,市侩逾年负其半,续尽力不可取。一日启户,则所负皆在焉。惊扣其故,侩曰:「王公今日知府矣。」初,曹氏之隶韩绚与同隶讼,事连其主,就逮之。曹氏者,慈圣后之族也。岩叟言:「部曲相讼,不当论其主。今不惟长告讦之风,且伤孝治。慈圣仙游未远,一旦因厮役之过,使其子孙对吏,殆圣情有所不忍。」诏窜绚而绝其狱。岩叟常谓:「天下积欠多名,催免不一,公私费扰,乞随等第多寡为催法。」朝廷乃定五年十科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