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 第 833 页/共 1043 页

颂宴客有美堂,或告将兵欲乱,颂密使捕渠领十辈,荷校付狱中,迨夕会散,坐客不知也。及修两朝正史,转右谏议大夫。使契丹,遇冬至,其国历后宋历一日。北人问孰为是,颂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如亥时节气交,犹是今夕;若逾数刻,则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其历可也。」北人以为然。使还以奏,神宗嘉曰:「朕尝思之,此最难处,卿所对殊善。」因问其山川、人情向背,对曰:「彼讲和日久,颇窃中国典章礼义,以维持其政,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昔汉武帝自谓:'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虽久勤征讨,而匈奴终不服。'至宣帝,呼韩单于稽首称藩。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每读《贞观政要》,慨然有收复意。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由此观之,外国之叛服不常,不系中国之盛衰也。」颂意盖有所讽,神宗然之。   元丰初,权知开封府,颇严鞭朴。谓京师浩穰,须弹压,当以柱后惠文治之,非亳、颍卧治之比。有僧犯法,事连祥符令李纯,颂置不治。御史舒亶纠其故纵,贬秘书监、知濠州。   初,颂在开封,国子博士陈世儒妻李恶世儒庶母,欲其死,语群婢曰:「博士一日持丧,当厚饷汝辈。」既而母为婢所杀,开封治狱,法吏谓李不明言使杀姑,法不至死。或谮颂欲宽世儒夫妇,帝召颂曰:「此人伦大恶,当穷竟。」对曰:「事在有司,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谕之使重。」狱久不决。至是,移之大理。意颂前次请求,移御史台逮颂对。御史曰:「公速自言,毋重困辱。」颂曰:「诬人死,不可为已,若自诬以获罪,何伤乎?」即手书数百言伏其咎。帝览奏牍,以为疑,反覆究实,乃大理丞贾种民增减其文傅致也,由是事得白。同列犹以尝因人语及世儒帷薄事,颂应曰:「然。」以是为泄狱情,罢郡。   未几,知河阳,改知沧州。入辞,帝曰:「朕知卿久,然每欲用,辄为事夺,命也夫!卿直道,久而自明。」颂顿首谢。召判尚书吏部兼详定官制。唐制,吏部主文选,兵部主武选;神宗谓三代、两汉本无文武之别,议者不知所处。颂言:「唐制吏部有三铨之法,分品秩而掌选事。今欲文武一归吏部,则宜分左右曹掌之,每选更以品秩分治。」于是吏部始有四选法。   因陛对,神宗谓颂曰:「欲修一书,非卿不可。契丹通好八十余年,盟誓、聘使、礼币、仪式,皆无所考据,但患修书者迁延不早成耳。然以卿度,此书何时可就?」颂曰:「须一二年。」曰:「果然,非卿不能如是之敏也。」及书成,帝读《序引》,喜曰:「正类《序卦》之文。」赐名《鲁卫信录》。   帝尝问宗子主祭、承重之义,颂对曰:「古者贵贱不同礼,诸侯、大夫世有爵禄,故有大宗、小宗、主祭、承重之义,则丧服从而异制,匹士庶人亦何预焉。近代不世爵,宗庙因而不立,尊卑亦无所统,其长子孙与众子孙无以异也。今《五服敕》,嫡孙为祖、父为长子犹斩衰三年,生而情礼则一,死而丧服独异,恐非先王制礼之本意。世俗之论,乃以三年之丧为承重,不知为承大宗之重也。臣闻庆历中,朝廷议百僚应任子者,长子与长孙差优与官,余皆降杀,亦近古立宗之法。乞诏礼官、博士参议礼律,合承重者,酌古今收族主祭之礼,立为宗子继祖者,以异于众子孙之法。士庶人不当同用一律,使人知尊祖,不违礼教也。」除吏部侍郎,迁光禄大夫。遭母丧,帝遣中贵人唁劳,赐白金千两。   元祐初,拜刑部尚书,迁吏部兼侍读。奏:「国朝典章,沿袭唐旧,乞诏史官采《新》、《旧唐书》中君臣所行,日进数事,以备圣览。」遂诏经筵官遇非讲读日,进汉、唐故事二条。颂每进可为规戒、有补时事者,必述己意,反复言之。又谓:「人主聪明,不可有所向,有则偏,偏则为患大矣。今守成之际,应之以无心,则无不治。」每进读至弭兵息民,必援引古今,以动人主之意。   既又请别制浑仪,因命颂提举。颂既邃于律历,以吏部令史韩公廉晓算术,有巧思,奏用之。授以古法,为台三层,上设浑仪,中设浑象,下设司辰,贯以一机,激水转轮,不假人力。时至刻临,则司辰出告。星辰緾度所次,占候则验,不差晷刻,昼夜晦明,皆可推见,前此未有也。   颂前后掌四选五年,每选人改官,吏求垢瑕,故为稽滞。颂敕吏曰:某官缘某事当会某处,仍引合用条格,具委无漏落状同上。自是吏不得逞。每诉者至,必取按牍使自省阅,诉者服,乃退;其不服,颂必往复诘难,度可行行之,苟有疑,则为奏请,或建白都堂。故选官多感德,其不得所欲者,亦心服而去。   迁翰林学士承旨。五年,擢尚书左丞。尝行枢密事。边帅遣种朴入奏:「得谍言,阿里骨已死,国人未知所立。契丹官赵纯忠者,谨信可任,愿乘其未定,以劲兵数千,拥纯忠入其国立之。」众议如其请。颂曰:「事未可知,其越境立君,使彼拒而不纳,得无损威重乎?徐观其变,俟其定而抚辑之,未晚也。」已而阿里骨果无恙。   七年,拜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颂为相,务在奉行故事,使百官守法遵职。量能授任,杜绝侥幸之原,深戒疆场之臣邀功生事。论议有未安者,毅然力争之。贾易除知苏州,颂言:「易在御史名敢言,既为监司矣,今因赦令,反下迁为州,不可。」争论未决。谏官杨畏、来之邵谓稽留诏命,颂遂上章辞位,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继出知扬州。徒河南,辞不行,告老,以中太一宫使居京口。绍圣四年,拜太子少师致仕。   方颂执政时,见哲宗年幼,诸臣太纷纭,常曰:「君长,谁任其咎耶?」每大臣奏事,但取决于宣仁后,哲宗有言,或无对者。惟颂奏宣仁后,必再禀哲宗;有宣谕,必告诸臣以听圣语。及贬元祐故臣,御史周秩劾颂。哲宗曰:「颂知君臣之义,无轻议此老。」徽宗立,进太子太保,爵累赵郡公。建中靖国元年夏至,自草遗表,明日卒,年八十二。诏辍视朝二日,赠司空。   颂器局闳远,不与人校短长,以礼法自持。虽贵,奉养如寒士。自书契以来,经史、九流、百家之说,至于图纬、律吕、星官、算法、山经、本草,无所不通。尤明典故,喜为人言,亹亹不绝。朝廷有所制作,必就而正焉。   尝议学校,欲博士分经;课试诸生,以行艺为升俊之路。议贡举,欲先行实而后文艺,去封弥、誊录之法,使有司参考其素,行之自州县始,庶几复乡贡里选之遣范。论者韪之。   论曰:大防重厚,挚骨鲠,颂有德量。三人者,皆相于母后垂帘听政之秋,而能使元祐之治,比隆嘉祐,其功岂易致哉!大防疏宋家法八事,言非溢美,是为万世矜式。挚正邪之辨甚严,终以直道愠于群小,遂与大防并死于贬,士论冤之。颂独岿然高年,未尝为奸邪所污,世称其明哲保身。然观其论知州张仲宣受金事,犯颜辨其情罪重轻,又陈刑不上大夫之义,卒免仲宣于黥。自是宋世命官犯赃抵死者,例不加刑,岂非所为多雅德君子之事,造物者自有以相之欤?       列传第一百     ○王存孙固赵瞻傅尧俞   王存,字正仲,润州丹阳人。幼善读书,年十二,辞亲从师于江西,五年始归。时学者方尚雕篆,独为古文数十篇,乡老先生见之,自以为不及。   庆历六年,登进士第,调嘉兴主簿,擢上虞令。豪姓杀人,久莫敢问,存至,按以州吏受赇,豪赂他官变其狱,存反为罢去。久之,除密州推官。修洁自重,为欧阳修、吕公著、赵概所知。治平中,入为国子监直讲,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历馆阁校勘、集贤校理、史馆检讨、知太常礼院。存故与王安石厚,安石执政,数引与论事,不合,即谢不往。存在三馆历年,不少贬以干进。尝召见便殿,累上书陈时政,因及大臣,无所附丽,皆时人难言者。   元丰元年,神宗察其忠实无党,以为国史编修官、修起居注。时起居注虽日侍,而奏事必禀中书俟旨。存乞复唐贞观左右史执笔随宰相入殿故事,神宗韪其言,听直前奏事,自存始也。   明年,以右正言、知制诰、同修国史兼判太常寺。论圜丘合祭天地为非古,当亲祠北郊如《周礼》。官制行,神宗切于用人,存请自熙宁以来群臣缘论事得罪,或诖误被斥而情实纳忠非大过者,随材召擢,以备官使。语合神宗意。收拔者甚众。又言:「赦令出上恩,而比岁议法治狱者,多乞不以赦降原减。官司谒禁,本防请托,而吊死问疾,一切杜绝,皆非便也。」执政不悦。   五年,迁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京师并河居人,盗凿汴堤以自广,或请令培筑复故,又按民庐侵官道者使撤之。二谋出自中人,既有诏矣。存曰:「此吾职也。」入言之。即曰驰其役,都人欢呼相庆。进枢密直学士,改兵部尚书,转户部。神宗崩,哲宗立,永裕陵财费,不逾时告备,宰相乘间复徙之兵部。太仆寺请内外马事得专达,毋隶驾部。存言:「如此,官制坏矣。先帝正省、台、寺、监之职,使相临制,不可徇有司自便,而隳已成之法。」元祐初,还户部,固辞不受。二年,拜中大夫、尚书右丞。三年,迁左丞。   有建议罢教畿内保甲者,存言:「今京师兵籍益削,又废保甲不教,非国家根本久长之计。且先帝不惮艰难而为之,既已就绪,无故而废之,不可。」门下侍郎韩维罢,存言:「去一正人,天下失望,忠党沮气,谗邪之人争进矣。」又论杜纯不当罢侍御史,王觌不当罢谏官。   四方奏谳大辟,刑部援比请贷,都省屡以无可矜恕却之。存曰:「此祖宗制也。有司欲生之,而朝廷破例杀之,可乎?」又言:「比废进士专经一科,参以诗赋,失先帝黜词律、崇经术之意。」河决而北几十年,水官议还故道,存争之曰:「故道已高,水性趋下,徒费财力,恐无成功。」卒辍其役。蔡确以诗怨讪,存与范纯仁欲薄其罪,确再贬新州,存亦罢,以端明殿学士知蔡州。始,存之徙兵部,确力也。至是,为确罢,士大夫善其能损怨。岁余,加资政殿学士、知扬州。扬、润相去一水,用故相例,得岁时过家上冢,出赐钱给邻里,又具酒食召会父老,亲与酬酢,乡党传为美谈。   召为吏部尚书。时,在廷朋党之论浸炽,存为哲宗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或不察,则滥及善人。庆历中,或指韩琦、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党,赖仁宗圣明,不为所惑。今日果有进此说者,愿陛下察之。」由是复与任事者戾,除知大名府,改知杭州。   绍圣初,请老,提举崇禧观,迁右正议大夫致仕。旧制,当得东宫保傅,议者指存尝议还西夏侵地,故杀其恩典,既而降通议大夫。存尝悼近世学士贵为公卿,而祭祀其先,但循庶人之制。及归老筑居,首营家庙。建中靖国元年,卒,年七十九。赠左银青光禄大夫。   存性宽厚,平居恂恂,不为诡激之行,至其所守,确不可夺。司马光尝曰:「并驰万马中能驻足者,其王存乎!」   孙固,字和父,郑州管城人。幼有立志。九岁读《论语》,曰:「吾能行此。」徂徕石介一见,以公辅期之。擢进士第,调磁州司户参军。从平贝州,为文彦博言胁从罔治之义,与彦博意协,故但诛首恶,余无所及。转霍邑令,迁秘书丞,为审刑详议官。宰相韩琦知其贤,谕使来见,固不肯往。琦益器重之,引为编修中书诸房文字。   治平中,神宗为颍王,以固侍讲;及为皇太子,又为侍读。至即位,擢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知通进银台司。种谔取绥州,固知神宗志欲经略西夏,欲先事以戒,即上言:「待远人宜示之信,今无名举兵,非计之得。愿以汉韩安国、魏相、唐魏征论兵之略,参校同异,则是非炳然矣。兵,凶器也,动不可妄,妄动将有悔。」大臣恶其说,出知澶州。   还知审刑院,复领银台、封驳兼侍读,判少府监。神宗问:「王安石可相否?」对曰:「安石文行甚高,处侍从献纳之职,可矣。宰相自有其度,安石狷狭少容。必欲求贤相,吕公著、司马光、韩维其人也。」凡四问,皆以此对。及安石当国,更法度,固数议事不合;青苗法出,又极陈其不便。及韩琦疏至,神宗感动,谓固曰:「朕熟计之,诚不便。」固出语执政曰:「及上有意,宜亟图之,以福天下。」既而竟从安石。固复领银台司。   孔文仲对制策忤时政,报罢。固言:「陛下以名求士,而士以实应,今反过之,何哉?今谓文仲之言以惑天下,臣恐天下不惑文仲之言,以文仲之黜为惑也。」胡宗愈坐言事逐,苏颂、陈荐以论李定罢,固皆引谊争之。   时议尊僖祖为始祖,固议曰:「汉高以得天下与商、周异,故太上皇不得为始封;光武中兴,不敢祖舂陵而祖高帝。宋有天下,传之万世,太祖功也,不当替其祀;请以为始祖,而为僖祖别立庙。禘祫之日,奉其祧主东向以伸其尊,合所谓祖以孙尊、孙以祖屈之意。」韩琦见而叹曰:「孙公此议,足以不朽矣。」   加龙图阁直学士、知真定府。辽人盗耕解子平地,岁且久,吏争弗能还。固微得其要领,折愧之,正疆地二百里。熙宁末,以枢密直学士知开封府。元丰初,同知枢密院事。时征安南,建顺州,其地瘴疠不堪守,固请弃之,内徙者二万户。   谍者告夏人幽其主,神宗欲西讨,固数言举兵易,解祸难。神宗曰:「夏有衅不取,则为辽人所有,不可失也。」固曰:「必不得已,请声其罪薄伐之,分裂其地,使其酋长自守焉。」神宗笑曰:「此真郦生之说尔。」时执政有言便当直度河,不可留行。固曰:「然则孰为陛下任此者?」神宗曰:「朕已属李宪。」固曰:「伐国,大事也,岂可使宦官为之!今陛下任李宪,则士大夫孰肯为用乎?」神宗不悦。他日,固又曰:「今五路进师而无大帅,就使成功,兵必为乱。」神宗曰:「大帅诚难其人。」吕公著曰:「既无其人,曷若已之。」固曰:「公著言是也。」初议五路入讨,会于灵州,李宪由熙河入,辄不赴灵州,乃自开兰、会,欲以弭责。固曰:「兵法期而后至者斩。今诸路皆进,而宪独不行,虽得兰、会,罪不可赦。」神宗不听,其后师果无功。神宗曰:「朕始以孙固言为迂,今悔无及矣。」   改太中大夫、枢密副使,进知院事,以疾避位,拜观文殿学士、知河阳,寻提举嵩山崇福宫。哲宗即位,以正议大夫知河南府,徙郑州。元祐二年,召除侍读、提举中太一宫,遂拜门下侍郎。哲宗与太皇太后矜其年高,每朝会豫节拜仪,听休于幄次。固数乞骸骨,太皇太后曰:「卿,先帝在东宫时旧臣。今帝新听政,勉留辅导;或体中未安,取文书于家治之可也。」固感激,强起视事,复知枢密院事,累官右光禄大夫。五年,卒,年七十五。哲宗、太皇太后皆出声泣。时文彦博致仕归洛,将宴饯崇政殿,以固在殡,罢之。辍视朝二日,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温靖。   固宅心诚粹,不喜矫亢,与人居久而益信,故更历夷险,而不为人所疾害。尝曰:「人当以圣贤为师,一节之士,不足学也。」又曰:「以爱亲之心爱其君,则无不尽矣。」司马光退处,固每劝神宗召归;及光为陈州,过郑,固与论天下大事至数十,曰:「公行且相,宜视先后缓急审处之。」傅尧俞铭其墓曰:「司马公之清节,孙公之淳德,盖所谓不言而信者也。」世以为确论。绍圣时夺遗泽,元符二年,夺所赠官,列元祐党籍。政和中,徽宗以固尝为神宗宫僚,特出籍,悉还所夺。   赵瞻,字大观,其先亳州永城人。父刚,太子宾客,徙凤翔之盩厔。瞻举进士第,调孟州司户参军,移万泉令。捐圭田修学宫,士自远而至。改知夏县,作八监堂,书古贤令长治迹以自监。又以秘书丞知永昌县,筑六堰灌田,岁省科敛数十万,水讼咸息,民以比召、杜。升太常博士,知威州。瞻以威、茂杂群獠,险而难守,不若合之而建郡于汶川,条著其详,为《西山别录》。后熙宁中,朝廷经理西南,就瞻取其书考焉。   迁尚书屯田员外郎。英宗治平初,自都官员外郎除侍御史。上疏曰:「英断独化,人主至权也。审至权者,当主以天下之大公,揆以天下之正论,如是而后权可一也。若夫积久之敝,陛下其思焉。刑赏施设之失,可革则革;号令言动之过,可止则止。辅相赖其用,宜责其效;台谏知其才,宜信其说。兵柄宜削诸宦官,边议宜付诸宿将。盖权不可矫而为也,以从天下之望耳。」英宗称善。   久之,诏遣内侍王昭明等四人为陕西诸路钤辖,招抚诸部。瞻以唐用宦者为观军容、宣慰等使,后世以为至戒,宜追还内侍,责成守臣,章三上,言甚激切。会文彦博、孙沔经略西夏,别遣冯京安抚诸路,瞻又请罢京使,专委宿将。夏人入侵王官,庆帅孙长卿不能御,加长卿集贤院学士,瞻言长卿当黜不宜赏,赏罚倒置。京东盗贼数起,瞻请易置曹、濮守臣之不才者,未报。乃求退,力言追还昭明等,英宗改容,纳其言。   二年秋,京师大水,诏百官言事,多留中,瞻请「悉出章疏,付两省详择以闻」,从之。时议追崇濮安懿王,瞻引汉师丹、董宏事,谓其属薛温其曰:「事将类此,吾必以死争,固吾所也。」中书请安懿王称亲,瞻争曰:「仁宗既下明诏子陛下,议者顾惑礼律所生所养之名,妄相訾难,彼明知礼无两父贰斩之义,敢裂一字之词,以乱厥真。且文有去妇出母者,去已非妇,出不为母,辞穷直书,岂足援以断大议哉?臣请与之庭辨,以定邪正。」已而皇太后手书尊王为皇,瞻叹曰:「向者太后切责大臣,议乃得罢。今邪臣与中官交缔,归过至尊而自为之地,吾与首议之臣,不并生矣!」因复力陈。会假太常少卿接契丹贺正使,入对,英宗问前事,对曰:「陛下为仁宗子,而濮王又称皇考,则是二父,二父非礼。」英宗曰:「御史尝见朕欲皇考濮王乎?」瞻曰:「此乃大臣之议,陛下未尝自言。」英宗曰:「是中书过耳,朕自数岁时,先帝养为子,岂敢称濮考?」瞻曰:「臣请退谕中书,作诏以晓天下。」时连日晦冥,英宗指天示瞻曰:「天道如此,安敢妄为褒尊。朕意已决,无庸宣告。」瞻曰:「陛下祗畏天戒,不以私妨公,甚盛德也。」及使还,闻吕诲等谏濮议皆罢去,乞与同贬,不报。趣入对,英宗曰:「卿欲就龙逢、比干之名,孰若效伊尹、傅说哉?」瞻皇惧,言:「臣不敢奉诏,使朝廷有同罪异罚之讥。」遂通判汾州。   神宗即位,迁司封员外郎、知商州,又除提点陕西刑狱。熙宁三年,为开封府判官。神宗问:「卿知青苗法便乎?」对曰:「青苗法,唐行之于季世扰攘中,掊民财诚便。今欲为长久计,爱养百姓,诚不便。」初,王安石欲瞻助己,使其党饵以知杂御史。瞻不应,由是不得留京师,出为陕西转运副使,改永兴军转运使。以亲老,请知同州。七年,朝廷患钱重,议以交子权之,命瞻制置。瞻曰:「有本钱足恃,法乃可行,如多出空券,是罔民也。」议不合,移京西转运使;又以亲老不行,徙陕州,请还乡里,除提举凤翔太平宫。丁外艰,服除,易朝请大夫、知沧州。   哲宗立,转朝议大夫,召为太常少卿,迁户部侍郎。元祐三年,擢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明年,以中大夫同知院事。因进对言:「机政所急,人才而已。今臣选武臣难遽尽知,请诏诸路安抚、转运使举使臣,科别其才,第为三等,籍之以备选注。」   初,元丰中,河决小吴,北注界河,东入于海。神宗诏,东流故道淤高,理不可回,其勿复塞。乃开大吴以护北都。至是,都水王令图请还河故道,下执政议。瞻曰:「自河决已八年,未有定论。今遽兴大役,役夫三十万,用木二千万,臣窃忧焉。朝廷方遣使相视,若以东流未便,宜亟从之;若以为可回,宜为数岁之计,以缓民力」。议者又谓河入界河而北,则失中国之险,昔澶渊之役,非河为限,则北兵不止。瞻曰:「王者恃德不恃险。昔尧、舜都蒲、冀,周、汉都咸、镐,皆历年数百,不闻以河障外国。澶渊之役,盖庙社之灵,章圣之德,将相之智勇,故敌帅授首,岂独河之力哉?」后使者以东流非便,水官复请塞北流,瞻固争之,卒诏罢役,如瞻所议。   洮、河诸族以青唐首领浸弱可制,欲倚中国兵威以废之,边臣亟请兴师。瞻曰:「不可。御外国以大信为本,且既爵命之,彼虽失众心,无犯王略之罪,何辞而伐之?若其不克,则兵端自此复起矣。」乃止。瞻又奏废渠阳军,以纾荆湖之力;乞诏谕西夏使归永乐遗民,夏人听命。   五年,卒,年七十二。太皇太后语辅臣曰:「惜哉,忠厚君子也。」车驾亲临,辍视朝二日。赠银青光禄大夫,谥曰懿简。绍圣中,言者以傅会元祐诸臣,追夺所赠官,列于党籍。   瞻著《春秋论》二十卷,《史记牴牾论》五卷,《唐春秋》五十卷,《奏议》十卷,《文集》二十卷,《西山别录》一卷。四子:孝谌,瀛州录事参军;献诚,唐城令;某,蚤卒;彦诒,太康主簿。   傅尧俞,字钦之,本郓州须城人,徙孟州济源。十岁能为文,及登第,犹未冠。石介每过之,尧俞未尝不在,介曰:「君少年决科,不以游戏为娱,何也?」尧俞曰:「性不喜嚣杂,非有他尔。」介叹息奇之。尝监西京税院事,留守晏殊、夏竦皆谓曰:「子有清识雅度,文约而理尽,卿相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