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 - 第 36 页/共 67 页
建武二年,魏军南伐,明帝以为忧,制文季镇寿春。文季入,城门严加备守。魏军寻退,百姓无所损。
永元元年,转侍中、左仆射。始安王遥光反,其夜遣于宅掩取文季,欲以为都督,而文季已还台。明日,与尚书令徐孝嗣共坐南掖门上。时东昏已行杀戮,孝嗣深怀忧虑,欲与文季论时事,文季辄引以他辞,终不得及。事甯,加镇军将军,置府史。
文季以时方昏乱,托老疾不豫朝机。兄子昭略谓文季曰:“阿父年六十为员外仆射,欲求免乎?”文季笑而不答,未几见害。先被召,便知败,举动如常。登车顾曰:“此行恐往而不反。”于华林省死,年五十八,朝野冤之。中兴元年,赠司空,諡曰忠宪公。
文秀字仲远,庆之弟子也。父邵之,南中郎行参军。文秀宋前废帝时,累迁青州刺史,将之镇,部曲出次白下。文秀说庆之以帝狂悖,祸在难测,欲因此F力图之。庆之不从。及行,庆之果见杀。又遣直阁江方兴领兵诛文秀,未至,而明帝已定 乱。时晋安王子勋据寻阳,文秀与徐州刺史薛安都并同子勋反。寻阳平定,明帝遣其弟召之,便归命请罪。即安本任。
四年,封新城县侯。先是冀州刺史崔道固亦据历城同反,文秀遣信引魏,魏遣慕容白曜援之。及至,而文秀已受朝命。文秀善于抚御,被魏围三载无叛者。五年,为魏所克,终于北。
攸之字仲达,庆之从父兄子也。父叔仁为宋衡阳王义季征西长史,兼行参军领队。
攸之少孤贫,元嘉二十七年,魏军南攻,朝廷发三吴之F,攸之亦行。及至建邺,诣领军将军刘遵考求补白丁队主。遵考以为形陋不堪,攸之叹曰:“昔孟尝君身长六尺为齐相,今求士取肥大者哉。”因随庆之征讨。
二十九年,征西阳蛮,始补队主。巴口建义,授南中郎府板长兼行参军。新亭之战,身被重创,事甯,为太尉行参军,封平洛县五等侯。随府转大司马行参军。
晋时都下二岸扬州旧置都部从事,分掌二县非违,永初以后罢省。孝建三年,复置其职,攸之掌北岸,会稽孔璪掌南岸,后又罢。攸之迁员外散骑侍郎,又随庆之征广陵屡有功,被箭破骨。孝武以其善战,配以仇池步摺J缕降奔雍裆停?庆之所抑。迁太子旅贲中郎,攸之甚恨之。
前废帝景和元年,除豫章王子尚车骑中兵参军、直合,与宗越、谭金等并为废帝所宠。诛戮群公,攸之等皆为之用命,封东兴县侯。
明帝即位,以例削封。寻告宗越、谭金等谋反,复召直合。会四方反叛,南贼已次近道,以攸之为甯朔将军、寻阳太守,率军据虎槛。时王玄谟为大统未发,前锋有五军在虎槛,五军后又骆驿继至,每夜各立姓号,不相禀受 。攸之谓军吏曰 :“今F军同举,而姓号不同,若有耕夫渔父夜相呵叱,便致骇 乱,此败道也。请就一军取号。”F咸从之。
殷孝祖为前锋都督,大失人情,攸之内抚将士,外谐群帅,F并安之。时殷孝祖中流矢死,军主范潜率五百人投贼,人情震骇,并谓攸之宜代孝祖为统。时建安王休仁屯虎槛,总统F军,闻孝祖死,遣甯朔将军江方兴、龙骧将军刘灵遗各率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为孝祖既死,贼有乘胜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则示之以弱。方兴名位相亚,必不为己下,军政不一,致败之由,乃率诸军主诣方兴推重,并慰勉之,方兴甚悦。攸之既出,诸军主并尤之。攸之曰:“卿忘廉蔺、寇贾事邪?吾本以济国活家,岂计此之升降。”明旦进战,自寅讫午,大破贼于赭圻。寻进号辅国将军,代孝祖督前锋诸军事。薛常保等在赭圻食尽,南贼大帅刘胡屯浓湖,以囊盛米系流查及船腹,阳覆船,顺风流下,以饷赭圻。攸之疑其有异,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寻克赭圻。
迁甯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袁顗复率大F来入鹊尾,相持既久,军主张兴世越鹊尾上据钱溪,刘胡自攻之。攸之率诸将攻浓湖。钱溪信至大破贼,攸之悉以钱溪所送胡军耳鼻示之。顗骇惧,急追胡还。攸之诸军悉力进攻,多所斩获,胡于是弃F而奔,顗亦奔走。赭圻、浓湖之平也,贼军委弃资财,珍货山积,诸军各竞收敛,唯攸之、张兴世约勒所部,不犯毫芥,诸将以此多之。攸之进平寻阳,迁中领军,封贞阳县公。时刘遵考为光禄大夫,攸之在御坐谓遵考曰:“形陋之人今何如?”帝问之,攸之依实对,帝大笑。
累迁郢州刺史,为政刻暴,或鞭士大夫。上佐以下有忤意,辄面加詈辱。而晓达吏事,自强不息,士庶畏惮,人莫敢欺。闻有猛兽,辄自围捕,往无不得,一日或得两三。若逼暮不禽,则宿昔围守。赋敛严苦,徵发无度,缮修船舸,营造器甲。自 至夏口,便有异图。进监豫、司之二郡军事,进号镇军将军。
泰豫元年,明帝崩,攸之与蔡兴宗并在外蕃,同预顾命。会巴西人李承明反,蜀土搔扰。时荆州刺史建平王景素被征,新除荆州刺史蔡兴宗未之镇,乃遣攸之权行荆州事。会承明已平,乃以攸之为镇西将军、荆州刺史,加都督。聚敛兵力,养马至二千馀匹,皆分赋逻将士,使耕田而食。廪财悉充仓储。荆州作部岁送数千人仗,攸之割留之,簿上云“供讨四山蛮”。装战舰数百千艘,沈之灵溪里,钱帛器械巨积。渐怀不臣之心,朝廷制度无所遵奉。富贵拟于王者,夜中诸厢廊然烛达旦,后房服珠玉者数百人,皆一时绝貌。
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密有异志,欲以微旨动攸之,使道士陈公昭作天公书一函,题言沈丞相,送攸之门者。攸之不开书,推捡得公昭,送之朝廷。后废帝元徽二年,休范举兵袭都,攸之谓僚佐曰:“桂阳今逼朝廷,必声言吾与之同,若不颠沛勤王,必增朝野之惑。”于是遣使受郢州刺史晋熙王燮节度。会休范平,使乃还。进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固让开府。攸之自擅阃外,朝廷疑惮之,累欲征入,虑不受命,乃止。
四年,建平王景素据京城反,攸之复应朝廷,景素寻平。时有台直合高道庆家在江陵,攸之初至州,道庆在家,牒其亲戚十馀人,求州从事西曹,攸之为用三人。道庆大怒,自入州取教毁之而去。道庆素便马,攸之与宴饮于听事前,合马槊,道庆槊中攸之马鞍,攸之怒索刃槊,道庆驰马而出。还都说攸之反状,请三千人袭之。朝议虑其事难济,高帝又保持不许。杨运长等常相疑畏,乃与道庆密遣刺客齎废帝手诏,以金饼赐攸之,州府佐吏进其阶级。时有象三头至江陵城北数里,攸之自出格杀之,忽有流矢集攸之马鄣泥,其后刺客事发。废帝既殒,顺帝即位,加攸之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齐高帝遣 攸之子司徒左长史元琰齎废帝刳斮之具以示之,攸之曰:“吾甯为王淩死,不作贾充生。”尚未得即起兵,乃上表称庆,并与齐高帝书推功。
攸之有素书十数行,常韬在两裆角,云是宋明帝与己约誓。又皇太后使至,赐攸之烛十挺,割之得太后手令,曰“国家之事,一以委公”。明日,遂举兵 。其妾崔氏、许氏谏曰:“官年已老,那不为百口作计。”攸之指两裆角示之。
攸之素畜士马,资用丰积,至是战士十万,铁马三千。将发江陵,使沙门释僧粲筮之,云:“不至都,当自郢州回还。”
意甚不悦。初发江津,有气状如尘雾从西北来,正盖军上。齐高帝遣F军西讨,攸之尽锐攻郢州,行事柳世隆屡破之。升明二年,还向江陵,未至,城已为雍州刺史张敬儿所据,无所归,乃与第三子中书侍郎文和至华容之赏头林,投州吏家。此吏尝为攸之所鞭,待攸之甚厚,不以往罚为怨,杀豚荐食。既而村人欲取之,攸之于栎林与文和俱自经死,村人斩首送之都。或割其腹,心有五窍。征西主簿苟昭先以家财葬攸之。
攸之晚好读书,手不释卷,史、汉事多所记忆。常叹曰:“早知穷达有命,恨不十年读书。”及攻郢城,夜尝风浪,米船沈没。仓曹参军崔灵凤女先适柳世隆子,攸之正色谓曰 :“当今军粮要急,而卿不以在意,由与城内婚姻邪。”灵凤答曰:“乐广有言,下官岂以五男易一女。”攸之欢然意解。
攸之招集才力之士,随郡人双泰真有干力,召不肯来。攸之遣二十人被甲追之,泰真射杀数人,欲过家将母去,事迫不获,单身走入蛮。追者既失之,录其母去。泰真既失母,乃自归,攸之不罪,曰:“此孝子也。”赐钱一万,转补队主,其抑情待士如此。
初,攸之贱时,与吴郡孙超之、全景文共乘一小船出都, 三人共上引埭,有一人止而相之,曰:“君三人皆当至方伯。”攸之曰:“岂有是事。”相者曰:“不验,便是相书误耳。”后攸之为郢、荆二州,超之广州刺史,景文南豫州刺史。景文字弘达,齐永明中,卒于光禄大夫。
攸之初至郢州,有顺流之志,府主簿宗俨之劝攻郢城。功曹臧寅以为攻守势异,非旬日所拔,若不时举,挫锐损威,攸之不从。既败,诸将帅皆奔散,或呼寅俱亡。寅曰:“我委质事人,岂可幸其成而责其败。”乃投水死。又仓曹参军金城边荣为府录事所辱,攸之为荣鞭杀录事。攸之自江陵下,以荣为留府司马守城。张敬儿将至,人或说之使诣敬儿降 。荣曰 :“受沈公厚恩,一朝缓急,便改易本心,不能也。”城败见敬儿,敬儿问曰:“边公何为同人作贼,不早来。”荣曰:“沈荆州举义兵,匡社稷,身虽可灭,要是宋世忠臣。天下尚有直言之士,不可谓之为贼。身本不蕲生,何须见问。”敬儿曰“死何难。”命斩之,荣欢笑而去,容无异色。泰山程邕之者,素依随荣,至是抱持荣谓敬儿曰:“君入人国,不闻仁惠之声,而先戮义士,三楚之人,甯蹈江、汉而死,岂肯与将军同日以生。”敬儿曰:“求死甚易,何为不许。”先杀邕之然后及荣,三军莫不垂泣,曰:“奈何一日杀二义士。”比之臧洪及陈容。
废帝之殒,攸之欲起兵,问知星人葛珂之。珂之曰:“起兵皆候太白,太白见则成,伏则败。昔桂阳乙太白伏时举兵,一战授首,此近世明验。今萧公废昏立明,正逢太白伏时,此与天合也。且太白寻出东方利用兵,西方不利。”故攸之止不下。及后举兵,珂之又曰:“今岁星守南斗,其国不可伐。”攸之不从,果败。
攸之表檄文疏,皆其记室南阳宗俨之辞也,事败责之,答曰:“士为知己,岂为君辈所识。”遂伏诛。
攸之景和中与齐高帝同直殿省,申以欢好,帝以长女义兴宪公主妻攸之第三子文和,生二女,并养之宫中,恩礼甚厚,及嫁皆得素旧,公家营遣焉。齐武帝制以攸之弟雍之孙僧昭为义兴公主后。
僧昭别名法朗,少事天师道士,常以甲子及甲午日,夜着黄巾衣褐醮于私室。时记人吉凶,颇有应验。自云为泰山录事,幽司中有所收录,必僧昭署名。中年为山阴县。
梁武陵王纪为会稽太守,宴坐池亭,蛙鸣聒耳 。王曰 :“殊废丝竹之听。”僧昭咒厌十许口便息。及日晚,王又曰:“欲其复鸣。”僧昭曰:“王欢已阑,今恣汝鸣。”即便喧聒。又尝校猎,中道而还,左右问其故,答曰:“国家有边事,须还处分。”问何以知之,曰:“向闻南山虎啸知耳。”俄而使至。复谓人曰:“吾昔为幽司所使,实为烦碎,今已自解。”乃开匣出黄纸书,上有一大字,字不可识。曰:“教分判如此。”
及太清初,谓亲知曰:“明年海内丧乱,生灵十不一存。”乃苦求东归。既不获许,及乱,百口皆歼。僧昭位廷尉卿,太清三年卒。
宗悫字元干,南阳涅阳人也。叔父少文高尚不仕,悫年少,问其所志,悫答曰:“愿乘长风破万里浪。”少文曰:“汝若不富贵,必破我门户。”兄泌娶妻,始入门夜被劫,悫年十四,挺身与劫相拒,十馀人皆披散,不得入室。时天下无事,士人并以文义为业,少文既高尚,诸子群从皆爱好坟典,而悫任气好武,故不为乡曲所知。
江夏王义恭为征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悫随镇广陵。时从兄绮为征北府主簿,与悫同住,绮妾与给吏牛泰私通,绮入直,而泰潜来就绮妾。悫知之,入杀牛泰然后白绮。义恭壮其意,不罪也。后以补国上军将军。
元嘉二十二年,伐林邑,悫自奋愿行,义恭举悫有胆勇,乃除振武将军,为安西参军萧景宪军副。随交州刺史檀和之围区粟城。林邑遣将范毗沙达来救区粟,和之遣偏军拒之,为贼所败。又遣悫,悫乃分军为数道,偃旗潜进讨破之,仍攻拔区粟,入象浦。林邑王范阳迈倾国来逆,以具装被象,前后无际。悫以为外国有师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御,象果惊奔,F因此溃乱,遂克林邑。收其珍异,皆是未名之宝,其馀杂物不可称计。悫一毫无犯,唯有被梳枕刷,此外萧然。文帝甚嘉之。
三十年,孝武伐逆,以悫为南中郎谘议参军,领中兵。及事平,功次柳元景。
孝武即位,以为左卫将军,封洮阳侯。孝建中,累迁豫州刺史,监五州诸军事。先是乡人庾业家富豪侈,侯服玉食。与宾客相对,膳必方丈,而为悫设粟饭菜葅。谓客曰:“宗军人惯噉粗食。”悫致饱而退,初无异辞。至是业为悫长史,带梁郡,悫待之甚厚,不以昔事为嫌。
大明三年,竟陵王诞据广陵反,悫表求赴讨,乘驿诣都,面受节度。上停舆慰勉,悫耸跃数十,左右顾眄,上壮之。及行,隶车骑大将军沈庆之。初,诞诳其F云:“宗悫助我。”及悫至,跃马绕城呼曰:“我宗悫也。”事平,入为左卫将军。
五年,从猎堕马脚折,不堪朝直,以为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有佳牛堪进御,官买不肯卖,坐免官。明年复先职。
废帝即位,为甯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卒,赠征西将军,諡曰肃侯,配食孝武庙庭。子罗云,卒,子元宝嗣。
悫从子夬字明扬,祖少文,名列隐逸传。父繁,西中郎谘议参军。
夬少勤学,有局干,仕齐为骠骑行参军。时竟陵王子良集 学士于西邸,并见图画,夬亦预焉。齐郁林之为南郡王,居西州,使夬管书记,以笔劄贞正见许,故任焉。时与魏和通,敕夬与尚书殿中郎任昉同接魏使,皆时选也。及文惠太子薨,王为皇太孙,夬仍管书记。
太孙即位,多失德,夬颇自疏,得为秣陵令,迁尚书都官郎。少帝见诛,旧宠多被其灾,唯夬与傅昭以清正免。齐明帝以为郢州中从事,以父老去官。南康王为荆州刺史,引为别驾。
梁武帝起兵,迁西中郎谘议。时西土位望,唯夬与同郡乐蔼、刘坦为州人所推服,故领军萧颖胄深相委仗。武帝受禅,历太子右卫率,五兵尚书,参掌大选。天监三年卒。子曜卿。
论曰:沈庆之以武毅之姿,属殷忧之日,驱驰戎旅,所在见推。其戡难定功,盖亦宋之方、召。及勤王之业克举,台鼎之位已隆,年致悬车,宦成名立,而卒至颠覆,倚伏岂易知也。诸子才气,并有高风,将门有将,斯言得矣。攸之地处上流,声称义举,专威擅命,年且逾十。终从诸葛之薨,代德其有数乎。宗悫气概风云,竟成其志;夬蹈履清正,用升显级,亦各志能之士也。 南史 南史卷三十八 列传第二十八
柳元景
元景少便弓马,数随父伐蛮,以勇称。寡言语,有器质,荆州刺史谢晦闻其名,要之,未及往而晦败。雍州刺史刘道#深爱其能,会荆州刺史江夏王义恭复召之,道#谓曰:“久规相屈。今贵王有召,难辄相留,乖意以为罔罔。”服阕,累迁义恭司徒太尉城局参军。文帝见又知之。先是,刘道#在雍州有惠化,远蛮归怀皆出,缘沔为村落,户口殷盛。及道#死,群蛮大为寇暴。孝武西镇襄阳,义恭荐元景,乃以为武威将军、随郡太守。及至,广设方略,斩获数百,郡境肃然。
随王诞镇襄阳,元景徙为后军中兵参军。及朝廷大举北侵,使诸镇各出军。二十七年八月,诞遣尹显祖出赀谷,鲁方平、薛安都、庞法起入卢氏,田义仁出鲁阳,加元景建威将军,总统军帅。
后军外兵参军庞季明,三秦冠族,求入长安,招怀关、陕,乃自赀谷入卢氏。卢氏人赵难纳之。元景率军系进,以前锋深入,悬军无继,驰遣尹显祖入卢氏,以为诸军声援。元景以军食不足,难可旷日相持,乃束马悬车,引军上百丈崖,出温谷 以入卢氏。法起诸军进次方伯堆,去弘农城五里。元景引军度熊耳山,安都顿军弘农。法起进据潼关,季明率方平、赵难诸军向陕。十一月,元景率F至弘农,营于开方口。仍以元景为弘农太守。
初,安都留住弘农而诸军已进陕。元景既到,谓安都曰:“卿无坐守空城,而令庞公孤军深入,宜急进军。”F军并造陕下,列营以逼之,并大造攻具。
魏城临河为固,恃险自守。季明、安都、方平、显祖、赵难诸军频三攻未拔,安都、方平各列阵于城东南以待之。魏兵大合,轻骑挑战,安都瞋目横矛,单骑突阵,四向奋击,左右皆辟易,杀伤不可胜数,于是F军并鼓噪俱前。魏多纵突骑,F军患之。安都怒甚,乃脱兜鍪,解所带铠,唯着绛衲两当衫,马亦去具装,驰入贼阵。猛气咆勃,所向无前,当其锋者无不应刃而倒。如是者数四。每入,F无不披靡。
魏军之将至也,方平遣驿骑告元景。时诸军粮尽,各馀数日食。元景方督义租并上驴马以为粮运之计,遣军副柳元怙简步骑二千以赴陕急,卷甲兼行,一宿而至。诘朝,魏军又出,列阵于城外。方平诸军并成列,安都并领马军,方平悉勒步卒左右掎角之,余诸义军方于城西南列阵。方平谓安都曰:“今勍敌在前,坚城在后,是吾取死之日。卿若不进,我当斩卿,我若不进,卿当斩我也。”安都曰:“卿言是也。”遂合战。安都不堪其愤,横矛直前,杀伤者甚多。流血凝肘。矛折,易之复入,军副谭金率骑从而奔之。自诘旦战至日晏,魏军大溃,面缚军门者二千馀人。诸将欲尽杀之,元景以为不可,乃悉释而遣之。皆称万岁而去。
时北略诸军王玄谟等败退,魏军深入。文帝以元景不宜独进,且令班师。诸军乃自湖关度白杨岭出于长洲,安都断后, 宗越副之。法起自潼关向商城,与元景会,季明亦从胡谷南归,并有功而入。诞登城望之,以鞍下马迎元景。
时鲁爽向虎牢,复使元景率安都等北出,爽退乃还。再出北侵,威信着于境外。
孝武入讨元凶,以为谘议参军,配万人为前锋,宗悫、薛安都等十三军皆隶焉。时义军船乘小陋,虑水战不敌。至芜湖,元景大喜,倍道兼行至新亭,依山建垒栅,东西据险。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但各衔枚疾战,一听吾营鼓音。”元景察贼衰竭,乃命开垒鼓噪以奔之,贼F大溃。劭更率馀F自来攻垒,复大破之,劭仅以身免。上至新亭即位,以元景为侍中,领左卫将军,寻转甯蛮校尉、雍州刺史,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始上在巴口,问元景事平何所欲。对曰:“愿还乡里。”故有此授。
初,臧质起义,以南谯王义宣闇弱易制,欲相推奉,潜报元景,使率所领西还。元景即以质书呈孝武。语其信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耳,方应伐逆,不容西还。”质以此恨之。及元景为雍州,质虑其为荆、江后患,称爪牙不宜远出。上重违其言,更以元景为领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封曲江县公。孝建元年正月,鲁爽反,遣左卫将军王玄谟讨之。加元景抚军将军,假节置佐,系玄谟。后以为领南蛮校尉、雍州刺史,加都督。
臧质、义宣并反,王玄谟南据梁山,垣护之、薛安都度据历阳,元景出屯采石。玄谟求益兵,上使元景进屯姑孰。元景悉遣精兵助王玄谟,以羸弱居守。所遣军多张旗帜,梁山望之如数万人,皆谓都下兵悉至,由是克捷。与沈庆之俱以本号加开府仪同三司,改封晋安郡公。固让开府。复为领军、太子詹事,加侍中。
大明三年,为尚书令,太子詹事、侍中、中正如故。以封在岭南,改封巴东郡公。又命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侍中、令、中正如故。又让开府。乃与沈庆之俱依晋密陵侯郑袤不受司空故事。
六年,进司空,侍中、令、中正如故。又固让。乃授侍中、骠骑大将军、南兖州刺史,留卫都下。
孝武晏驾,与太宰江夏王义恭、尚书仆射T师伯并受遗诏辅幼主,迁尚书令,领丹阳尹,侍中、将军如故。加开府仪同三司,给班剑二十人。固辞班剑。
元景少时贫苦,尝下都至大雷,日暮寒甚,颇有羇旅之叹。岸侧有一老父自称善相,谓元景曰:“君方大富贵,位至三公。”元景以为戏之,曰:“人生免饥寒幸甚,岂望富贵。”老父曰:“后当相忆。”及贵求之,不知所在。
元景起自将率,及当朝,理务虽非所长,而有弘雅之美。时在朝勋要多事#业,惟元景独无所营。南岸有数十亩菜园,守园人卖菜得钱三万,送还宅。元景怒曰:“我立此园种菜,以供家中啖耳,乃复卖以取钱,夺百姓之利邪。”以钱乞守园人。
孝武严暴无常,元景虽荷宠遇,恒虑及祸。太宰江夏王义恭及诸大臣莫不重足屏气,未尝敢私相往来。孝武崩,义恭、元景等并相谓曰:“今日始免横死。”义恭与义阳等诸王,元景与T师伯等常相驰逐声乐酣饮,以夜继昼。前废帝少有凶德,内不能平,杀戴法兴后,悖情转露,义恭、元景忧惧,乃与师伯等谋废帝立义恭,持疑未决。发觉,帝亲率宿卫兵自出讨之,称诏召元景。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祸至,整朝服乘车,应召出门。逢弟车骑司马叔仁戎服,左右壮士数十人,欲拒命。元景苦禁之。及出巷,军士大至,下车受戮,容色恬然。
长子庆宗有干力,而情性不伦,孝武使元景送还襄阳,于道赐死。次子嗣宗、绍宗、茂宗、孝宗、文宗、仲宗、成宗、秀宗至是并遇祸。元景六弟:僧景、僧珍、叔宗、叔政、叔珍、叔仁。僧珍、叔仁及子侄在都下襄阳死者数十人。元景少子承宗、嗣宗子慕并在孕获全。明帝即位,赠太尉,给班剑三十人,羽葆、鼓吹一部,諡曰忠烈公。
元景从父兄元怙,大明末同晋安王子勋逆,事败归降。元景从祖弟光世留乡里,仕魏为河北太守,封西陵男,与司徒崔浩亲。浩被诛,光世南奔。明帝时,位右卫将军、顺阳太守。子欣慰谋反,光世赐死。
世隆字彦绪,元景弟子也。父叔宗字双驎,位建威参军事,早卒。 世隆幼孤,挺然自立,不与F同。虽门势子弟,独修布衣之业。及长,好读书,折节弹琴,涉猎文史,音吐温润。元景爱赏,异于诸子,言于宋孝武,得召见。帝谓元景曰:“此儿将来复是三公一人。”为西阳王抚军法曹行参军,出为武威将军、上庸太守。帝谓元景曰:“卿昔以武威之号为随郡,今复以授世隆,使卿门世不乏公也。”
元景为前废帝所杀,世隆以在远得免。泰始初,四方反叛,世隆于上庸起兵以应宋明帝,为孔道存所败,F散逃隐,道存购之甚急。军人有貌相似者,斩送之。时世隆母郭妻阎并见絷襄阳狱,道存以所送首示之。母见首悲情小歇,而妻阎号叫方甚,窃谓郭曰:“今见不悲,为人所觉,唯当大恸以灭之。”世隆竟以免。
后为太子洗马,与张绪、王延之、沈琰为君子之交。累迁晋熙王安西司马,加甯朔将军。时齐武帝为长史,与世隆相遇甚欢。齐高帝之谋度广陵也,令武帝率F同会都下。世隆与长 流参军萧景先等戒严待期,事不行。
时朝廷疑惮沈攸之,密为之防,府州器械,皆有素蓄。武帝将下都,刘怀珍白高帝曰:“夏口是兵冲要地,宜得其人。”高帝纳之,与武帝书曰:“汝既入朝,当须文武兼资人,委以后事,世隆其人也。”武帝乃举世隆自代。转为武陵王前军长史、江夏内史,行郢州事。
升明元年冬,攸之反,遣辅国将军、中兵参军孙同等以三万人为前驱,又遣司马冠军刘攘兵等二万人次之,又遣辅国将军、中兵参军王灵秀等分兵出夏口,据鲁山。攸之乘轻舸从数百人先大军下住白螺洲,坐胡床以望其军,有自骄色。既至郢,以郢城弱小不足攻,攸之将去。世隆遣军于西渚挑战,攸之果怒,昼夜攻战。世隆随宜拒应,F皆披却。
武帝初下,与世隆别,曰:“攸之一旦为变,虽留攻城,不可卒拔。卿为其内,我为其外,乃无忧耳。”至是,武帝遣军主桓敬、陈胤叔、苟元宾等八军据西塞,令坚壁以待贼疲。虑世隆危急,遣腹心胡元直潜使入郢城通援军消息。内外并喜。
郢城既不可攻,而平西将军黄回军至西阳,乘三层舰,作羌胡伎,泝流而进。攸之素失人情,本逼以威力,初发江陵,已有叛者,至此稍多。攸之大怒,于是一人叛,遣十人追,并去不返。刘攘兵射书与世隆请降,开门纳之。攸之怒,衔须咀之,收攘兵兄子天赐、女婿张平虑斩之。军旅大散。世隆乃遣军副刘僧麟缘道追之。
攸之已死,征为侍中,仍迁尚书右仆射,封贞阳县侯。出为吴郡太守,居母忧,寒不衣絮。齐高帝践阼,起为南豫州刺史,加都督,进爵为公。上手诏司徒褚彦回甚伤美之。彦回曰:“世隆事陛下,在危尽忠,居忧杖而后起,立人之本,二理同极,加荣增宠,足以敦厉风俗。”
建元二年,授右仆射,不拜。性爱涉猎,S高帝借秘阁书,上给二千卷。三年,出为南兖州刺史,加都督。武帝即位,加散骑常侍。
世隆善卜,别龟甲,价至一万。永明初,世隆曰:“永明九年我亡,亡后三年丘山崩,齐亦于此季矣。”屏人,命典签李党取笔及高齿屐,题帘箔旌曰:“永明十一年。”因流涕谓党曰:“汝当见,吾不见也。”迁护军,而卫军王俭修下官敬甚谨。世隆止之,俭曰 :“将军虽存弘眷,如王典何。”其见重如此。
性清廉,唯盛事坟典。张绪问曰:“观君举措,当以清名遗子孙邪?”答曰:“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不才,将为争府;如其才也,不如一经。”
光禄大夫韦祖征州里宿德,世隆虽已贵重,每为之拜。人或劝祖征止之,答曰:“司马公所为,后生楷法,吾岂能止之哉。” 后授尚书左仆射。湘州蛮动,遣世隆以本官总督伐蛮F军,仍为湘州刺史,加都督。至镇,以方略讨平之。在州立邸兴生,为御史中丞庾杲之所奏。诏不问。复入为尚书左仆射,不拜,乃转尚书令。世隆少立功名,晚专以谈义自业。善弹琴,世称柳公双琐,为士品第一。常自云:“马叩谝唬逄傅诙俚谌!痹诔桓墒牢瘢?帘鼓琴,风韵清远,甚获世誉。以疾逊位,拜左光禄大夫、侍中。永明九年卒,诏给东园秘器,赠司空,班剑二十人,諡曰忠武。 世隆晓数术,于倪塘创墓,与宾客践履,十往五往,常坐一处。及卒,墓工图墓,正取其坐处焉。
所着龟经秘要二卷,行于世。
长子悦字文殊,少有清致,位中书郎,早卒,諡曰恭。世隆次子惔。
惔字文通,好学工制文,尤晓音律,少与长兄悦齐名。王俭谓人曰:“柳氏二龙,可谓一日千里。”俭为尚书左仆射,尝造世隆宅,世隆谓为诣己,徘徊久之。及至门,唯求悦及惔。遣谓世隆曰:“贤子俱有盛才,一日见顾,今故报礼。若仍相造,似非本意,恐年少窥人。”
尝预齐武烽火楼宴,帝善其诗,谓豫章王嶷曰:“惔非徒风韵清爽,亦属文遒丽。”后为巴东王子响友,子响为荆州,惔随之镇。子响昵近小人,惔知将为祸,称疾还都。及难作竟以得免。
累迁新安太守,居郡以无政绩免。建武末,为梁、南秦二州刺史。及梁武帝起兵,惔举汉中以应。
梁武受命,为太子詹事,加散骑常侍。武帝之镇襄阳,惔祖道,帝解茅土玉环赠之。天监二年元会,帝谓曰:“卿所佩玉环,是新亭所赠邪?”对曰:“既而瑞感神衷,臣谨服之无斁。”帝因劝之酒,惔时未卒爵,帝曰:“吾常比卿刘越石,近辞卮酒邪。”罢会,封曲江县侯。帝因宴为诗贻惔曰:“尔实冠群后,惟馀实念功。”帝又尝谓曰:“徐元瑜违命岭南,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朕已放其诸子,何如?”惔曰:“罚
不及嗣,赏延于后,今复见之圣朝。”时以为知言。
寻迁尚书左仆射,年四十六,卒于湘州刺史,諡曰穆。
惔度量宽博,家人未尝见其喜愠。甚重其妇,颇成畏惮。性爱音乐,女伎精丽,略不敢视。仆射张稷与惔狎密,而为惔妻赏敬。稷每诣惔,必先相问夫人。惔每欲见妓,恒因稷请奏。其妻隔幔坐,妓然后出。惔因得留目。
惔着仁政传及诸诗赋,粗有辞义。子昭,位中书郎,袭爵 曲江侯。
惔弟恽字文畅,少有志行。好学,善尺牍。与陈郡谢沦邻居,深见友爱。沦曰:“宅南柳郎,可为仪表。”
初,宋时有嵇元荣、羊盖者,并善琴,云传戴安道法。恽从之学。恽特穷其妙。齐竟陵王子良闻而引为法曹行参军,唯与王暕、陆杲善。每叹曰:“暕虽名家,犹恐累我也。”雅被子良赏狎。子良尝置酒后园,有晋太傅谢安鸣琴在侧,援以授恽,恽弹为雅弄。子良曰:“卿巧越嵇心,妙臻羊体,良质美手,信在今夜。岂止当今称奇,亦可追踪古烈。”
为太子洗马,父忧去官,着述先颂,申其罔极之心,文甚哀丽。后试守鄱阳相,听吏属得尽三年丧礼,署之文教,百姓称焉。还除骠骑从事中郎。梁武帝至建邺,恽候谒石头,以为征东府司马。上笺请城平之日,先收图籍,及遵汉高宽大之义。帝从之。徙为相国右司马。天监元年,除长兼侍中,与仆射沈约等共定新律。
恽立性贞素,以贵公子早有令名,少工篇什,为诗云 :“亭锬疽断拢⑹浊镌品伞!崩判巴跞诩瞪停蚴檎?及所执白团扇。武帝与宴,必诏恽赋诗。尝和武帝登景阳楼篇云:太液沧波起,长杨高树秋,翠华承汉远,雕辇逐风游。”深见赏美。当时咸共称传。
历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秘书监,右卫将军。再为吴兴太守,为政清静,人吏怀之。于郡感疾,自陈解任。父老千馀
人拜表陈请,事未施行,卒。
初,恽父世隆弹琴,为士流第一,恽每奏其父曲,常感思。复变体备写古曲。尝赋诗未就,以笔捶琴,坐客过,以箸扣之,恽惊其哀韵,乃制为雅音。后传击琴自于此。恽常以今声转弃古法,乃着清调论,具有条流。齐竟陵王尝宿晏,明旦将朝见, 恽投壶枭不绝,停舆久之,进见遂晚。齐武帝迟之,王以实对。武帝复使为之,赐绢二十匹。尝与琅邪王瞻博射,嫌其皮阔,乃摘梅帖乌珠之上,发必命中,观者惊骇。
梁武帝好弈棋,使恽品定棋谱,登格者二百七十八人,第其优劣,为棋品三卷。恽为第二焉。帝谓周舍曰:“吾闻君子不可求备,至如柳恽可谓具美。分其才艺,足了十人。”恽着卜杖龟经。性好医术,尽其精妙。
少子偃字彦游,年十二,梁武帝引见,诏问读何书,对曰:“尚书。”又问有何美句,对曰:“德惟善政,政在养人。”F咸异之。诏尚武帝女长城公主,拜驸马都尉、都亭侯,位鄱阳内史,卒。
子盼尚陈文帝女富阳公主,拜驸马都尉。后主即位,以帝舅加散骑常侍。盼性愚戆,使酒,因醉乘马入殿门,为有司劾免,卒于家。赠侍中、中护军。
后从祖弟庄清警有鉴识,自盼卒后,太后宗属唯庄为近,兼素有名望,深被恩礼。位度支尚书。陈亡入隋,为岐州司马。恽弟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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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举兵至姑孰,曈胄帚⒓爸钣雅笥谛〗己蚪印J钡?路犹梗,曈胫钊送媛檬常闳バ欣镡牛瑫曰:“宁我负人,不人负我。若复有追,堪憩此客。”命左右烧逆旅舍,以绝后追。当时服其善断。
历位给事黄门侍郎。与琅邪王峻齐名,俱为中庶子,时人号为方王。
后为镇北始兴王长史。王移镇益州,复请暋5墼唬骸傲?暦绫瓴牌植荒芫?少王臣。”王祈请数四,不得已,以为镇西长史、蜀郡太守。在蜀廉恪为政,益部怀之。暤艹馈?忱字文若,年数岁,父世隆及母阎氏并疾,忱不解带经年,及居丧以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