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遗事 - 第 2 页/共 6 页
赵方,嘉定年间为淮阃,威望表耸,金人相戒不敢犯边,皆以“赵爷爷”呼 之。貌古怪,两眼高低,一眼观天,一眼观地,人皆望而畏之,不敢仰视。一日 浴汤,伏事只窥见一巨蛇蟠于桶中,皆不敢漏泄。一夕更鼓不鸣,诘朝申举,当 更军人自分必死。及执覆,谓有巨蛇蟠于鼓,故不敢近,以故皆知为蛇之精。镇 边数年,一尘不惊。两子六直阁、七直阁,随侍在淮北,人有“六只角”、“七 只角”之呼,其威名已远畅矣。后欲上武当山烧香,上真降笔曰:“襄阳赵方, 欲上武当。酆都小卒,不请烧香。”方初登第作尉时,尝访辛稼轩,留三日,剧 谈方略,辛喜之,谓其夫人曰:“近得一佳士,惜无可为赠。”夫人曰:“我有 绢十端尚在。”稼轩遂将添作赆仪,且奉以数书,去诸监司觅文字。赵极感之。 后辛死,其子遇,赵作荆湖制置,适在幕下佥属,谓赵以乃父曩畴之故,赐以提 挈。不料待之反严,无时程督,几不能堪,至与其母对泣。幸三年官满,辞赵告 归,赵曰:“且可留一日。”即开宴,请其母夫人同来,樽前语其母子曰:“某 三年非待令嗣之薄。吾受先公厚恩,正恐其恃此,不留心职业故尔。今已为经营 到诸监司举纸,七状皆足,并发放在省部讫。自即当奉少费,请直去改官。”辛 母子方感谢无涯。大贤之陶铸后进,报称旧恩如此夫。
○刘雄飞
淳熙年间,鄂州江夏县尉司都头杨文,其妻八娘,常行善念。一日,隆兴解 到城徒二十五人来鄂州,发下尉司杨文收管拘锁。雄飞者貌魁伟,八娘以为异, 待之极厚。杨文出巡捕盗,八娘遂打开索锁,俾雄飞遂遁,仍与雇舟盘费。雄飞 一夜过江,宿于荒沙坝中,夜半见天门大开,车马往来,心内自喜。至镇江府, 适扬州制司招帐前敢勇军,遂投充军队。至扬州制司,调遣出军,大捷而回,除 帐前统制官。后累有功,迁权帐前副都统,适和州缺守。贾似道为制置使,差雄 飞权和州。到郡数月,正除知和州。雄飞遣人迎杨都头、夫人偕来,则八娘已死 矣。厚赆杨都头归,俾作功德,追荐八娘。后雄飞为四川制置,仍保杨都头为帐 前统制,后知重庆府。刘之报恩,可谓至矣。
●卷四
○北兵渡江
开庆己未秋九月,北朝宪宗皇帝视率大军入蜀,势欲顺流东下,一军自大理, 因斡腹南来,历邕桂之境以至静江府。广帅李曾伯闭门自守,北兵遂至潭州。一 军渡江,自储黄围鄂州,陷涟水军,扬州大震。时相匿报,朝廷若罔闻。吴潜涕 泣入告,理宗皇帝以贾似道为荆湖宣抚策应大使,进兵援鄂州。寻自军中拜右相 赵葵为枢密使、江东西宣抚策应大使,屯兵信州,遏广右斡腹之师。以杜庶帅两 淮,以向士璧帅潭。适南来二哥元帅,遇宋候骑而死,潭围先解。以高远印应飞 守鄂,贾似道驻汉阳军为声援,又命崔彦良以兵三千援隆兴。时赵葵移师隆兴, 城门守备戒严,崔兵至城下不得入。抵暮,报北兵至生米市,距城三十里,彦良 渡江迎敌,得捷。保隆兴者,彦良之功。彦良,崔福子也。
○议迁都
已未,北军破江州、瑞州、衡州,进围潭州,边报转急。都城团结义勇,招 募新兵,筑平江、绍兴、庆元城壁,议迁都。谢皇后请留跸以安人心,上乃止。
○阴许岁币
开庆己未,北兵渡江之后,会宪宗皇帝晏驾于钓鱼城下,贾似道乘机遣使, 阴约许纳岁币,兵解而去,鄂渚兵退,乃庚申三月三日也。北兵之围鄂也,城危 在顷刻,都统张胜登城谕之曰:“城子已是你底,但子女金帛皆在将台,可从彼 去。”北兵尽东胜,于是焚烧城外,民居岿然一垒,外援至,悉力防守,遂克完 城。
○行打算法
贾似道忌害一时任事之阃臣,行打算法以污之。向士璧守潭,费用委浙西阃 打算;赵葵守淮,则委建康阃马光祖打算。浙阃史岩之、徐敏子,淮阃杜庶广帅、 李曾伯皆受监钱之苦。史亦纳钱而妻子下狱,徐、李、杜并下狱,杜死而追钱犹 未已也。时江东谢枋得率邓传二千人举义,擢兵部架阁科,降招军钱给义兵米。 似道打算招军钱并征所给米,枋得自偿万楮,余无所偿,乃上书贾相云“千金而 募徙木,将取信于市人;二卵而弃千城,岂可闻于邻国?”乃得免。
○丁相罢政
己未北兵渡江时,丁大全当国,匿报不以上闻,误国欺君,十月罢相。大全, 镇江人,蓝色鬼貌。小官时为戚里婢婿,夤缘取宠位,媚事内侍虞允升、董宋臣, 上信任之,擢监察御史,迁右正言,在台横甚,引小人沈翥、方大猷为羽翼,辄 登相位。己未十月罢相,庚申七月谪贵州,与州将游翁明失色杯酒间。适游有食 人之谤,泾帅朱祀孙,伺丁者也;宪李仲鳌,恶游者也。丁密以郡人之谤游者语 李,李以语朱,朱以责游。游遂告丁异谋,以为阴造弓矢,将通蛮为不轨。朱闻 于朝,加窜新州。经司遣毕进武迁者,下贵州逮其奴,且尽取其橐中所有,而后 宽之。舟过藤州,太守以下不敢与通,毕迁登岸诣州,借水手十人适丁。遣舟人 请镡津何权县者,过舟中谈话,日午,毕将登舟,何别去,未至孙舟,人走报 “丁副使溺矣。”州为求尸,至夜始得,巾履未脱,解事人申至州,借钱买棺。 守以经司无名色钱百千与之,助丁大全丧。受云:“价不问多少,自偿。”既敛, 郡与解者俱申经司,牒下追毕究问。后有旨,许自便居住。毕迁于静江,既而朱 先遣之回长沙矣。夫人范氏母子居建康之村落,贾相屡诱其子,使自陈掉头,竟 不就。先是谢方叔罢相,居隆兴,贾相诱之曰:“上念公,不怨。”信之,遂刻 穆陵御笔以进,且献丹砂等物,台章交上,有旨追逮,空所有以解,幸免于祸。 丁之母子智于谢远矣。
○吴潜入相
丁大全罢,吴潜代之。潜为人豪俊,其弟兄亦无所附丽。有谗于上者曰: “外间童谣曰‘大蜈蚣小蜈蚣,尽是人间业毒虫。夤缘攀附有百尺,若使飞天能 食龙。’”此语既闻,惑不可解。而用之不坚,亦以此也。庚申七月谪建昌,寻 徙潮州。辛酉四月安置循州,壬戌五月十八日卒。捐馆之夕作诗云:“伶仃七十 翁,闲关四千里。纵非烟瘴窟,自无逃生理。去年三伏中,叶舟溯梅水。燥风扇 烈日,热喘乘毒气。盘回七二滩,颠顿常惊悸。肌体若分裂,肝肠如捣碎。支持 达循州,荒凉一墟市。托迹贡士闱,古屋已颓圮。地湿暗流泉,风雨上不庇。蛇 鼠相交罗,蝼蝈声怪异。短垣逼闾阎,檐楹接尺咫。凡民多死丧,哭声常四起。 妻或哭其夫,父或哭其子。尔哭我伤怀,伤怀那可止。悲愁复悲愁,憔悴更憔悴。 阴阳寇乘之,不觉入腠理。双足先蹒跚,两股更重追。拥肿大如椽,何止患 。淫邪复入腹,喘促妨卧寐。脾神与食仇,入口即呕哕。膏肓势日危,和扁何 为计。人生固有终,盖棺亦旋已。长儿在道涂,不及见吾毙。老妻对我啼,数仆 环雪涕。绵蕞敛形骸,安能备丧礼。孤柩倚中堂,几筵聊复尔。骨肉远不知,邻 里各相慰。相慰亦何言,眼眼自相视。龙川水泱泱,敖山云委委。云飞何处归, 水流何处止。悠悠旅中魂,云水两迢递。朝廷有至仁,归骨或可觊。魂兮早还家, 毋作异乡鬼。”又自铭其棺云:“生于川,死于龙水。大带深衣,缁冠素履。 藉以纸衾,覆以布被。一物不将,敛形而已。其人伊谁,履斋居士。”翁尝好老 庄,喜延方外友,与客谈及死生事曰:“某只消一个倏然而逝。”时但以为戏言, 及至循,当国者所遣人迫翁已甚,翁处之裕如。作诗及铭之夕,忽空中雷声轰然, 翁形在而神去矣。先是吴潜入相,以方甫、胡易简为腹心,二人轻儇,人嘲之曰: “甫易简方。”上议立度宗为太子,公意不欲,缓其事。上不悦,北军退,即罢 政,而似道由军中入相,讽台臣,劾公罪,贬循州。先是诏似道移师黄州,黄在 鄂下流,中间乃北骑往来之冲要。似道闻命,以足顿地曰:“吴潜杀我!”疑移 师出潜意,故深憾之,遣武人刘宗申为循守,欲毒潜。潜凿井卧榻下,自作井记, 毒无从入。一日宗申开宴,以私忌辞。又宴又辞,又次日移庖。不得辞,遂得疾 而卒。
○贾相当国
理宗之季,官以贿成,宦官外戚用事。似道为相年余,逐巨董宋臣、李宗 辅,勒戚畹归,不得任监司、郡守,百官守法,门客子弟敛迹不敢干政,人颇称 其能。然天资阴忮刻深,置缘柜,招人告讦,立七司,法苛密烦碎,议者不以为 便。
○李归国
李全死后,其子松寿据有山东,逾淮据,及入涟水,连年为患。景定庚 申八月,忽有书贻贾相,系两淮制置李庭芝缴进。往复十数,始疑中信,其终则 直。壬戌,诏改涟水军为安东州,乃降德音,特授李保信、武宁军节度使, 督视京东、河北等路军马、齐郡王;宣赐奖谕,追复其父李全官爵,改正日历。 御制诗赐贾相云:“力扶汉鼎赖元勋,泰道宏开万物新。声暨南郊方慕义,恩流 东海悉来臣。凯书已奏三边捷,庙算潜消万里尘。坐致太平今日事,中兴玉历喜 环循。”
○严覆试
贾似道嘉熙戊戌以其姊贵妃之故,得赴廷对。是时贵妃在大内。廷对之日, 节次当事人供奉汤药饮食。自庚申入相之后,躐拜平章,联科必严,过省及复试 之禁。或为诗,末联云:“戊戌若还严覆试,如今安得有平章。”其意甚当。
○担担
庚申,贾似道初入相,或为诗曰:“收拾乾坤一担担,上肩容易下肩难。劝 君高著擎禾手,多少傍人冷眼看。”
○杀向士璧
向士璧帅长沙,北兵已围鄂岳。方措置间,皮泉渌家居,访之,问所以为守 城之计,向曰:“正为眼中无可任之人。”皮恚之。北兵至,向亲率军民且战且 守,既置飞虎军,又募斗弩社,朝夕亲自登城慰劳。卒能保潭,斗弩之力居多。 皮入朝,百计毁短。似道妒贤嫉能,乃嗾台谏孙附凤劾之。辛酉,诏夺向士璧从 官恩,数令临安府追究侵盗掩匿情节,竟坐迁谪,挤之死地,天下冤之。
○刘整叛北
刘整以泸州降北。先是郑兴守嘉定,被兵,整自泸州赴援,兴不送迎,亦不 宴犒,遣吏以羊酒馈之。整怒,杖吏百而去。及兴为蜀帅,而泸州乃其属郡,兴 遣吏打算军前钱粮,整赂以金瓶,兴不受。复至江陵,求兴母书嘱之,亦不纳, 整惧。又似道杀潜、杀士璧,整益不安,乃以泸州降。北军压境,整集官吏喻以 故曰:“为南者立东庑,为北者立西庑。”官吏皆西立,惟户曹东立,杀之,与 西立者二十八司归北。荆湖制置吕文德复泸州,文德号为黑炭团。整归北,上急 攻缓取之书,谋取襄阳。曰:“南人惟恃一黑炭团,可以利诱也。”乃遣使于文 德,求置榷场于樊城外,文德许之。使曰:“南人无信,安丰等处榷场,或为盗 所掠,愿筑土墙以护货物。”文德不许,使辞去。或谓文德曰:“榷场成,我之 利也。且可因以通和好。”文德以为然。迫使者不及。既而使者至,复申前议, 文德遂许焉。为请于朝,开榷场于樊城外,北人筑土墙于鹿门山外,通互市,筑 堡。襄帅吕文焕知彼欺诳,乃两申制置司,为亲吏陈文彬匿之。北人又于白鹤城 增筑第二堡。文焕复申制司,文德大惊,顿足曰:“误朝廷者我也!”即请自赴 援,会病卒。
○拘留北使
贾似道阴许北朝岁币,故鄂渚退师。自事定之后,冒为己功,讳言前事。及 北使郝经来寻盟,似道拘留真州,不遣。其失信北朝,以至召兵。
○雪词
贾相当国,陈藏一作《雪词》讥之,词曰:“没巴没鼻,霎时间,做出漫天 漫地。不论高低,并上下,平白都教一例。鼓动滕六,招邀巽二一。任张威势, 识他不破。只今道是祥瑞,却是鹅鸭池边,三更半夜,误了吴元济。东郭先生都 不管,关上门儿稳睡,一夜东风,三竿暖日。万事随流水,东皇笑道,山河元是 我底。”词名《念奴娇》。
○紫原三策
咸淳年间,汪紫原士信于襄危之际,以书抵贾相,陈三策:一谓内地何用多 兵,宜尽抽之以过江,可得六十万。或百里或二百里置一屯,皆设都统,七千里 江面才三十四屯。设两大藩府以总摄运掉之缓急,上下流相应,必无能破吾联络 之势者。久之日益,虽进亦可;二谓久拘使者在荆湖何益,不如遣使偕行,啖以 厚利,缓其师期。半岁间,我江外之藩垣成,气象固。且江南之生兵日益矣;三 谓若此两说不可行,惟有准备投拜其意。盖以激贾行二说也。贾得书大怒曰: “瞎贼敢尔妄语!”迄讽台谏罢紫原,归金陵。不数月北兵渡江,九江以下皆失 守,乃以端明招讨起公,则已无席地矣。紫原以家嘱爱将金明,而令金明以子从 之。过淮时贾出督,相遇,拊紫原背面哭曰:“端明端明,某不用公言,遂至此!” 紫原对云:“平章平章,今日瞎贼更说一句不得。”贾问紫原何故,对曰:“今 江南无一寸赵家地,某去寻一片干净土上,死也要死得分明。”后抵高邮,适巴 颜丞相驻跸紫原之家。有告以紫原曾献三策于贾者。丞相惊叹:“江南有这般人, 这般话,若遂用之,我得至此耶?”尊礼其家老小甚至。欲发兵迎取之,金明不 敢告以在高邮,而密价以报。紫原拊案大哭曰:“吾犹幸得在赵家地上死也。” 竟大恸而绝。时人有诗曰:“厚我藩垣长彼贪,不然衔璧小邦男。庙堂从谏真如 转,竟用先生策第三。”
●卷五
○推排公田
咸淳壬戌,殿院陈尧道、正言曹孝庆合奏:限田之法自昔有之,置官户逾限 之田,严归并飞走之弊,回买官田,可得一千万亩,每岁则有六七百万石之入, 其于军饷沛然有余。可免和籴,可以饷军,可以制造楮币,可平物价,可安富室, 一事行而五利兴,实为无穷之利。上然之。时贾似道为相,欲行富国强兵之策。 时刘良贵为都曹,继尹天府;吴势卿饷淮东,入为浙漕,遂交赞公田之事。吴势 卿死,乃以刘良贵为提领,陈为检阅官以副之。良贵请下都督严立赏罚,究归 并之弊,上曰:“永免和籴,无如买逾限之田为良法。然东作方兴,权俟秋成, 续议施行。”贾似道愤怒求去,上曰:“买田永免和籴,自是良法美意。要当始 于浙西,庶他路视为则也。所在利病各有不同,行移难于一律,可令三省,照此 施行。”既贾似道内引入札,力言其便,上从其言,三省奉行惟谨。似道遂先以 自己浙西万亩,为公田倡,嗣荣王继之,赵孟奎自陈投卖,自是朝野无敢言者。 独礼部尚书徐经孙疏言买田之害。以言不行,乞致仕。后公田但行于浙西,他路 竟免和籴自若,由是德经孙者半天下也。方公田初议,以官品逾限田外买之,此 犹有嫉富抑强之意。继而派买,除二百亩以下者免,余各买三分之一。其后虽百 亩之家亦不免。立价以租一石者,偿十八界会四十楮。不及,减买数;稍多,则 银绢相半;又多,则以度牒、告身准直。登仕三千楮,将仕千楮,许赴漕。试校 尉万楮,承信万五千楮,承节二万楮,则理为进纳。安人四千楮,孺人二千楮。
○公田专官
提领刘良贵檄府丞陈害往湖、秀,将作丞廖邦杰往常、润,任督催之责。六 郡有专官,平江则知郡包恢、抚参成公策;嘉兴则知郡潘墀、抚斡李辅、寓公焦 焕炎;安吉则知郡谢弈、寓公赵与、抚斡王唐圭;临安则察判马元演;常州则 知郡洪キ、运使刘子庚;镇江则知郡章垌、漕司准遣郑梦熊;江阴则知郡阳班、 准遣谢某、司户黄伸。候竣事各转一官,选人减一,削守臣,并以主管公田系衔。
○公田赏罚
包恢,盱江人,为陆氏学。公田令行,人心不服,一路骚然。朝廷除包知平 江府,专领公田,行以峻急,至施肉刑。时年已八十,酬劳拜签枢而卒。初,提 领刘良贵劾奏嘉兴宰叶η佐,以不即奉行之罪。又劾长洲宰何九龄,追毁出身, 永不收叙。以不合出给官田,令田主抱纳,失田业相离之初意。
○公田之祸
壬戌五月,公田以江阴军、平江府隶浙西宪司,安吉、嘉兴隶两浙运司,常 州、镇江隶总所,每岁秋租输之官仓,特与减饶二分,或水旱则别议放数。遂立 四分司,王大吕平江,方梦玉嘉兴,董楷安吉,黄震镇江、常州、江阴三郡。初 以选人为之,任满则理为入班。州县乡都,则分差庄官,以富饶者充应,两年一 替。每乡创官庄一所,每租一石明减二斗,不许多收。其间毗陵、澄江一时迎合, 止欲买数之多,凡六七斗者皆作一石。及收租之际,元额有亏,则取足于田主, 以为无穷之祸。或内有饶瘠及租佃顽恶之处,又从而更换,于田主其祸尤惨。
○谪皮龙荣
参政皮龙荣者,上东宫旧僚也。居潭州,知似道忌之,杜门不预人事。一日 上偶问龙荣安在,似道疑其再入。时李雷奋宪湖南,似道阴讽雷奋劾之。先是, 雷奋访龙荣,龙荣辞以故,既退,以“小鬼”斥之。或以语雷奋,雷奋不能平。 至是疏其贪利营私之罪,且以为幸祥琴之甫奏,即揆席以自居;于州郡从吉之伸, 冀朝廷收召之速;又谓每对人言,有“吾拥至尊于膝上”之语,盖龙荣为东宫官 故也。有旨谪衡州,衡州,雷奋治所也。遂自鸩死。
○银关先谶
现钱关子始于绍兴元年冬,张浚屯军婺州。朝廷以水道不通,始置召商人, 入现钱于婺州,执关子请现钱于杭越,权货务,每千加十以为优润。六年,张忠 宪为都督,张澄主管财用,请依四川法造交子,与现钱并行。后三十一年春,遂 置行在会子务。景定甲子,贾相当国,造金银现钱关子。时十九界矣,以一准, 十八界之三废,十七界不用。其关子之制,上黑印如品字,中红印三相连如目字, 下两旁各一小长黑印,宛然一“贾”字也。银关之上,列为宝盖幢幡之状,目之 曰“金幡胜”,以“今代麒麟阁,何人第一功”为号。后北朝天兵渡江下江南之 时,如入无人之境,人以为谶,信然。
○窜谢枋得
建宁府教授谢枋得校文江东漕闱,发策诋时政。似道怒,窜兴国军。其《江 东十问》,备陈贾似道景定以后政事,知国家必亡于权臣之手。至于《八陵一问》, 读之使人泪下。
○推排田亩
理宗朝尝欲举行推排之令,廷绅有言而未行也。贾似道当国,卒行之。有人 作诗曰:“三分天下二分亡,犹把山川寸寸量。纵使一丘添一亩,也应不似旧封 疆。”又有作《沁园春》题于道间者:“道过江南,泥墙粉壁,右具在前。述某 州某县,某乡某里,住何人地,佃何人田。气象萧条,生灵憔悴,经界从来未必 然。惟何甚,为官为己,不把人怜。思量,几许山川,况土地分张又百年。正西 蜀岩,云迷鸟道。两淮清野,日警狼烟。宰相弄权,奸人罔上,谁念干戈未息 肩。掌大地,何须经界,万取千焉。”
○彗星之变
景定甲子秋七月甲戌,彗星出柳,芒角烛天,长数十丈,自四更从东方见, 日高方敛,如是者月余。参政杨栋谓是蚩尤旗,非彗也,遭论去国。上减膳避殿, 台臣交章言,星变灾异皆公田不便,民间愁叹不平之所致,乞罢公田以答天意。 似道力辨,人言乞辞相位。上曰:“言事易,任事难,自古然也。然公田之说不 可行,则卿建议之始,朕已沮之矣。惟其上可以免朝廷造楮之费,下可以免浙西 和籴之扰,公私兼济,所以决意命卿举行之。今业已成矣,一岁之军饷皆仰给于 此,若遽因人言而罢之,虽可以快一时之异议,如国计何?如军饷何?卿既任事, 亦当任怨,礼义不愆,何恤人言?卿宜安心,毋孤朕倚毗之意。”自此公论顿沮 矣。是秋边无警报,国无大咎。冬十月,理宗升遐。先是,嘉定壬年八月初五夜, 彗星见于西南方,去地不甚远,尾长三丈余。初十日夜,光芒亘天。至甲申,宁 宗升遐,始验艺祖升遐,彗亦出柳云。似道奏云:“彗出三河周分,与河南无干。”
○理宗升遐
景定甲子冬十月,理宗崩。上自临御以来,始终崇奖周、程、张、朱诸儒义 理之学,故得庙号曰“理宗”,陵曰“穆陵”,御书阁曰“显文阁”,原庙殿曰 “章熙殿”。理宗兴于侧微,崇儒纳谏。宝绍间,以史弥远有拥立功,于万机谦 逊无所预,弥远卒,始亲政。召真德秀、魏了翁诸君子于朝,号端平,为小元。 然自即位以来,失襄、失淮、失全蜀,三边流血。庚子大旱,壬子建宁大水,内 郡之民死者相枕藉。开庆己未,北兵南来,社稷几亡矣。而犹不亲见之,亦可谓 福。
○理宗政迹
理宗龙颜隆准,临朝坐辇,端严若神。端平初,励精为治,信向真、魏诸贤。 廷绅奏疏,三学叩阍,悉经御览。所言讦直,无不容受,间以罪斥,旋复收用, 此其盛德也。在位既久,嬖宠浸盛,中贵卢允升、董宋臣、女冠吴知古等荐引奔 竞士,骤至通显,贿赂公行。又用外戚子弟任畿辅监司、郡守,赃罪狼籍。台臣 论奏,则宣谕节贴而已。卢允升等以奢侈导上意,信方士,妄称“五福太乙。” 自嘉定己巳南入巽宫,临吴越之分作太乙宫,又作龙翔宫、集庆寺以祈福;作湖 上西宫,造御舟以备游幸;作禁苑芙蓉阁、香兰亭以供游玩;又作阎、贾二妃奉 先功德寺。极土木之功,专置修内一司,以内侍管领,望青伐木,自德寿故宫王 邸、戚里民家、坟茔皆不免。又置修内司庄、御前庄,开献纳之门,没入两争田 土,名曰“献助”,实则白取。禁中排当频数,娼妓、傀儡,得入供应。宫嫔廪 给,泛赐无节。有职掌、名位之分。其先朝耆艾六字号夫人者,嘉定六百员,淳 增至一千员,内藏告乏,则移之封桩、左藏库,何其不节耶!
○度宗即位
理宗崩,度宗即位,改元咸淳。初,庆元府育王寺舍利塔,晋时许询所造, 每经一朝,则必颓圮一次。萧梁已后,屡加修整。雍熙年间众议重修,非数万缗 不可,一行童于大众中顶礼曰:“我愿劝缘以成其事。”众曰:“何言之易!” 答曰:“只印此塔影,逐日沿门合佛请施,何患不成?”主僧然其言。后所得甚 微,不足以就行,童乃曰:“今天下惟八大王(荣邸)最有钱,我持疏劝缘,必 可如愿。”诣府开疏,大王上题一千缗。行童归,自断其臂,血流不止,遂死。 自火葬后,莫有言前事者。度宗庚子岁生于八大王府,日夕啼号不已,更数乳母, 多获谴。最后一乳母捧抱,行廊庑间,入小阁,见所粘塔影,忽然而笑,既去复 顾。因以水巽,取置手中,自是不复啼泣。乳母以告,大王始悟所题疏未够。 下本寺问故,僧具言行童自府归,断臂流血不止,以某年某月某日终。计其死之 时,即度宗生之旦也,八王遂捐资以成其事。度宗入宫,将册为皇太子,理宗忽 梦有告之者曰:“此十年太平天子也。”遂断自宸衷,以继大统。后享国之岁, 悉如所梦云。陆务观诗:“人间八万四千塔,使合推为第一仙。”即此塔也。
○全后
开庆己未,议皇太子妃,丁大全以京尹顾岩女为言。一日,谢后召入大内, 宫嫔进花一枝,后令侍御以赐。既退,次日,后感疾,议遂寝。庚申岁乃议全昭 孙女,昭孙值北兵,避地于岳州临湘之间,逾数日入京,遂册为妃。
○士人言贾相
咸淳丙寅,临安府士人叶李、萧至等上书,诋似道专权,害民误国。似道怒, 嗾士人林德夫诣京尹刘良贵,告李等泥金饰斋扁,不法,黥窜诸州。
○台谏应故事
以季为可察院。时贾相当国,益忌台谏,言事悉用庸懦易制者为之,弹劾不 敢自由,惟取远小州太守及州县小官,毛举细故,应故事而已。
○似道专政
咸淳丁卯,贾似道平章军国重事,魏国公叶梦鼎为右丞相。时贾似道专政, 梦鼎充位而已。似道一月三赴经筵,三日一朝,赴中书查治事。上初立,朝政一 委大臣,似道益自专,上称之曰:“师臣通国”,称之曰“师相”,曰“元老”。 居西湖葛岭,赐第。五日一乘车船入朝,不赴都堂治事,吏抱文书就第呈署,宰 执书纸尾而已。朝夕议则馆客廖莹中,外则堂吏翁应龙。凡台谏弹劾,诸司荐辟 举削,及京户畿漕,处断公事,非关白不敢自专。在朝之士忤意者,辄斥去。后 叶梦鼎、江万里皆归田,军国重事,似道于湖上闲居遥制,时人语曰“朝中无宰 相,湖上有平章。”
○半闲亭
度宗赐贾似道第于湖上,似道扁亭曰“半闲以停云水道人”。每治事罢,则 入亭中,习打坐。有佞之者上《唐多令》词大称似道意,议者谓其时乃圣哲驰骛 而不足之秋也,曾谓似道而以“半闲”自处乎?其词曰:“天上谪星班,青牛初 度关。幻出蓬莱新院宇,花外竹,竹边山。轩冕倘来问,人生闲最难。算真闲不 到人间,一半神仙。先占取,留一半与公闲。”夫似道为国之重臣,而其可以闲 中消日月耶?天下乌得不坏!
○排当
宫中饮宴名排当。理宗朝排当之礼,多内侍自为之,一有排当,则必有私事 密启,度宗因之。故咸淳丙寅,给事陈宗礼有曰:“内侍用心,非借排当以规羡 余,则假秩筵以奉殷勤,不知聚几许汗血之劳,而供一夕笙歌之费。”此说可想 矣。有诗云:“花砖缓步退朝衙,排当今朝早赏花。玉镫金鞍皇后马,否轮绣毂 御前车。”
○贾相举令
一日,壑翁招碧梧、马廷鸾、西间叶梦鼎行令,举一令要一物与人,得物 者还以一联诗。秋壑云:“我有一局棋付与棋师,棋师得之,予我一联诗:‘自 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碧梧云:“我有一钓竿付与渔翁;渔翁得 之,予我一联诗:‘夜静水寒鱼不饵,满船空载月明归。’”西间云:“我有 一张犁付与农夫,农夫得之,予我一联诗:‘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似 道不悦而罢。
○贾相之虐
贾似道居西湖之上,尝倚楼望湖,诸姬皆从。适有二人道妆羽扇,乘小舟由 湖登岸,一姬曰:“美哉二少年!”似道曰:“尔愿事之,当令纳聘。”姬笑而 无言。逾时,令人持一盒,唤诸姬至前,曰:“适为某姬受聘。”启视之,则姬 之头也,诸姬皆战栗。初,似道于浙西行公田,民受其害,有人题诗曰:“襄阳 累载困孤城,豢养湖山不出征。不识咽喉形势地,公田枉自害生灵。”至乙亥罢 相,公田、国事俱休矣。
●卷六
○降生皇子
咸淳戊辰,闰正月初六日,天明,大风雷雨,居民屋宇皆动。日午,杨美人 降生皇子,是为益王。十一月仲冬,全氏降生皇子,是为嗣君。
○李挂冠
咸淳戊辰,龙飞状元,兴化陈文龙。同郡李,太学贯道斋内舍,系第三甲 正奏名。唱名后,乞以本身致仕,合得恩例,尽以回赠父母。上书毕,辞先圣及 三魁同舍,出钱塘门,脱绿袍挂于门上,泛舟而去,时三魁同舍皆送别。有诗 云:“人言学古思入官,我谓学易而官难。平生透出梦觉关,本来面目只儒酸。 吾亲不俟若为欢,不如归去卧林间。殿前三策罄忠肝,多谢皇恩天地宽。绿衫卸 了白衣还,扁舟飞过子陵滩。前修亦有逋与抟,圣世待之俱宽闲。何物种放大厚 颜,山鬼移文伐其奸。此行无复出闽山,休音息影谷之盘。今朝酾酒醑云坛,便 向钱塘门挂冠。”又有诗云:“有手须搴龙衮衣,有头须叩九阶墀,有口须读离 骚词,有复须饱商山芝。有身不愿挂绿衣,笑问此身欲何之?石室山之巅,重湖 水之湄。”陶公云:“乐天知命,复奚疑。”
○龙飞赋题
咸淳戊辰,龙飞省试,考官商议出题,题皆不欲出天子圣人。于是别院出乾 为天,正院出帝德广运,皇天眷命。皆大金年号,而天眷又正是徽、钦过北之年。 时人为之语曰:“正院无天子,别院少圣人。广运与天眷,却把比咸淳。”
○襄阳受围
咸淳戊辰,北兵围襄阳。攻襄阳,刘整之计也。整宋骁将,号铁胡孙。己未, 大兵渡江,止迁跸之议者,丞相吴潜也。尽守臣之力者,帅臣向士璧也。奏断桥 之功者,曹世雄其一,而整次之。似道功赏不明,杀潜、杀士璧、杀世雄,整守 泸州,惧祸及己,遂叛。献策南伐,上急攻缓取之书,东南之兵势、地势如指诸 掌。进攻之计不于淮、不于湖广、不于蜀,独于襄者,盖知襄者,东南之脊,无 襄则不可立国。吕祉尝谓“得襄阳则可以通蜀、汉而缀关辅,失襄阳则江表之业 可忧”者,正此也。整初至襄阳,与少保吕文德借地开互市,互市既置,因筑城 筑堡,江心起万人台,立撒星桥以遏南兵之援。乙丑、丙寅间,时出师哨,掠襄 樊城外,兵威渐振。未几,文德死,文焕代守襄阳。于戊辰之冬,以大兵围之, 而襄日孤矣。
○高达赴援
襄阳被围,吕文焕遣人告急,朝廷遣高达、范文虎赴援。时北兵于要害处连 珠札寨,围数十里,而道不得通,襄阳之围不可解矣。
○贾相出督
贾似道请出督,而又阴嗾台臣以留之,实无意外出也。乃以范文虎为殿帅, 孙虎臣为步帅。
○时相不合
咸淳己巳,叶梦鼎辞位,不允,径去。以江万里拜左相,马廷鸾拜右相,轮 日知印。万里与似道议事不合,乃辞去。
○戏文诲淫
湖山歌舞,沈酣百年。贾似道少时,挑尤甚。自入相后犹微服,间或饮于 妓家。至戊辰己巳间,王焕戏文盛行于都下。始自太学,有黄可道者为之。一仓 官诸妾见之,至于群奔,遂以言去。继有张蕃孙者,入京调官,邻居一妇人,乃 宫中乳母,因病还家。张见其美而不之察,日以服玩通殷勤,事闻,押归本贯。 台章继上,谓张蕃孙之为人,专以蛊惑人家妾妇为能。有赵右司希建者,因身没 而乱其家,今敢窥伺宫婢,无忌惮如此,削籍徙岭南。嗣濮王弃妻,按章有云 “糠也下堂,{艹推}焉在谷”,时人传以为笑。一征官娶罪将李虎妻,台章亦及 之。自是专务捃摭士大夫帷簿之事,以供月课。理宗厌之,尝加戒励。至于壑党 所为,大奸大贪,曾不敢言,以至亡国。悲夫!
○贾相讳言
贾似道见襄城被围日久,束手无措,日以辞位为请。至咸淳庚午,襄阳之围 不解者三年矣。一日,度宗问似道:“襄阳之围三年矣!”似道对曰:“北兵已 退去,陛下得臣下何人之言?”度宗曰:“适有女嫔言之。”似道询问其人,诬 以他事,赐死。自是边事并无敢言者。
○明堂遇雨
咸淳壬申九月,祀明堂。平章贾似道为大礼使,驾幸景灵宫,回宿太庙。质 明,有司奏中严外办,请升玉辂。大雨如注,胡贵嫔之父带御器械,胡显祖检讨 开禧登辂遇雨,乘逍遥子故事面奏。上白贾,贾欲候雨止登辂,显祖回奏:“平 章已肯上。”遂冒雨乘逍遥子,直入和宁门,百官愕然,莫知所以。礼成肆赦, 似道奏:“臣充大理使,而陛下举动不得预闻,乞罢政。”即日出嘉会门,三降 御笔勉留,乃还朝。镌罢胡显祖,出胡贵嫔为尼,上为之泣下。
○张贵赴援
壬申五月,张顺、张贵赴援襄阳。襄樊自丁卯以来,被围日久,生兵日增, 既筑鹿门之役,水陆之防日密,筑白河虎头及鬼关,以键出入之道。自是孤城闭 守者凡四五岁,援兵往往扼关不克进,所幸城中有宿储可守,然所乏者盐薪、布 帛耳。张汉英守樊城,募善泅者,置蜡书于髻中,藏积草下,浮水而出。谓鹿门 既筑,势须自荆郢救援。既至,隘口守者见积草,多钩致,欲为焚爨用,遂为所 得,于是郢邓之道复绝矣。既而荆阃移屯郢州,而诸帅重兵皆驻新郢及均州河口, 以扼要津,又重赏募死士,得三千人,皆襄郢山西民兵之骁悍善战者。求将久之, 得民兵部辖张顺、张贵。俗号张贵为“矮张”,所谓“大张都统”,“小张都统” 者。其智勇素为诸军所服。先于均州上流各水中立硬寨,造水哨轻舟百艘,每艘 三十人,盐袋布二百,且令之曰:“此行有死而已。”壬申五月,汉水方生,于 二十二日稍进圜山下。越二日,又进高头港。日结方阵,各船置火枪、火炮、炽 炭、巨斧、劲弩,夜漏下三刻起碇出江,以红灯为号。贵先登,顺为殿,乘风破 浪,径犯重围。至磨洪滩以上,敌舟布满江面,无罅可入,鼓勇乘锐,凡断铁绠 攒筏数百。屯兵虽众,皆披靡以避其锋,转战一百二十余里。二十五日黎明抵襄 城,城中绝援久,救至大喜。及收军点视,独失张顺,军中为之短气。越数日, 有浮尸逆流而上,被甲胄,执弓矢,直抵浮粱,乃张顺也。
○系籍秀才
御史陈伯大奏行士籍。先是,朝廷患科场弊幸百出,有发解过省而笔迹不同 者,有冒已死人解帖免举者。多方措置,乃议今后凡应举及免举人,各于所属州 县给历一道,亲书历首,将来赴举过省,参对笔迹异同,以防伪滥,时人谓之 “系籍秀才”。咸淳庚午科已行之矣。时人有诗曰:“戎马掀天动地来,襄阳城 下哭声哀。平章束手全无策,却把科场恼秀才。”又太学生萧某有词云:“士籍 令行,伯仲分明,逐一排连。问子孙何习,父兄何业。明经词赋,右具如前。最 是中间,娶妻某氏。试问于妻何与?马乡保举,那当著押,开口论钱。祖宗立法 于先,又何必更张万万千。算行关改会,限田放籴,生民凋瘵膏血俱。只有士 心,仅存一脉,今又艰难最可怜。谁作俑?陈坚伯大,附势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