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琐事 - 第 19 页/共 22 页
万历四年丙子科主试戴公洵、陈公思育。戴入场便病,病中见鬼云,是嘉靖甲子科中允孙世芳,死于场中,为厉令,其不得阅卷。
万历七年,巳卯科主试高公启愚、罗公万化,命经房取平正文章。士子清空好奇者,皆不中式。用心、斗、奎、张四字为印。心字列前,斗字列后,奎为备卷,张字则落卷也。
上元陈舜仁,中八十八名。未入场时,梦廪米被人夺去七斗。及中后三场卷,每卷有一斗字,适符夺去七斗之梦。主试用心、斗、奎、张四字,乃亦前定功名,可妄得乎?
张江陵堂中悬舜禹授受图一轴。主试出舜,亦以命禹,正是迎合其意。御史丁此吕之追论,诚意伯刘世延之波及,又何怪乎?
万历十年,壬午科主试沈公鲤、沈公懋孝。主试取沈天启为解元。临填榜时,副考沈公竟中王士骐为解元,正考不得已,乃置沈天启第六名。
御史张一鲲考满北上,面受权臣王篆之托,遂与篆子之鼎同舟而南。之鼎号房中,皆是礼记名士。三场惟束手高坐,他人代笔。饭食、床褥无异私家,且卷子比合场人独高三分,易于寻识。一鲲又择善书者另誊三卷,悉加圈点置之袖中,恐内帘万一不中,便出其卷,好举荐也。及揭晓,之鼎怪其名仅在十五,愤愤不悦。不领公据,遂游滁州琅琊山去。
林应训为徽州监生,怀挟受银千两。监生不自怀挟,御史代之,大都主试房考提调监场,通同作弊,不止科臣所论五人而已。
万历十三年,乙酉科主试于公慎行、李公长春。
言官以主司作程文有碍看卷,是科程文点定士子之文为之。
万历十六年,戊子科主试刘公元震、刘公楚先。
南京兵科给事中杜糜参中式应天一百三名,王国昌系徽州监生,乃前科余姚县生员。胡正随冒籍通州,中顺天乡试,已经黜革。奉旨着巡按衙门查明问革。
十月应天府尹张槚等题,万历十六年九月初三日揭晓,将中式举人周应秋等一百三十五名姓名榜示外。随将中式举人文卷依式刊刻,试录进呈。随准考试官当涂知县章嘉祯呈,称查得四十九名朱卷,原系诗经荒字十号,职寻墨卷误将春秋荒字十号,折名曹祖正填榜。缘对卷之时,灯下忙迫,止见号数相同,失于查对经书,以致错误。本职罪不容辞,合应呈请等。因照得榜出四十九名,系填写姓名错误,未经题请,奉旨改正。不敢擅刊成录,恭候命下之日,方敢刊刻。进呈诚恐,时日稽延。臣等不胜罪惧等。因又该左庶子刘元震等检举事,又该南京四川道等御史孙鸣治等题为科举失错事,又该南京科臣朱维藩奏为科场钜典将成经房,对号差误,乞圣明俯赐查处,以全盛举事。因俱奉圣旨,礼部知道该部看得科场钜典法至严密,所取朱卷必查墨卷。比对相同,方可拆名填榜,此定例也。今当涂知县始不辨经书,谩查字号,已失之周。章既而不加磨勘,辄行拆卷,又失之怠忽,虽心本无他,而责实难诿考试。刘元震提调官张槚等,惟据本房之呈送,不问经义之异同,固属仓忙,亦欠精密。合候命下,将章嘉祯重加罚治,以为科场不谨之戒。其考试提调等官,刘元震职在统理,似与专司其事者不同。既行检举,相应量加罚治,惟复别赐定夺,再查照填榜,刊录原属一事,今榜出已久,而录尚迁延,未呈御览,甚非慎重。大典之意合无行,令各该府官将原刊试录,星夜进呈。其误中四十九名曹祖正相应查革,复学肄业。仍将本生并原取诗经荒字十号,朱墨二卷解部复阅,以凭上裁。奉圣旨是章嘉祯罚俸五个月,刘元震等二个月。
万历十九年辛卯科主试陆公可教、余公继登。
监试御史林公方点名时,执笔而死,舆出场中。
中六十名何天申、湖广黄冈监生,习诗经初场文,少两篇经文。誊录者乃芜湖人,誊完五篇,方知为不全之卷。因空费工夫,遂伏几而睡。忽见金甲神呼曰:“用心誊此卷。”连云:自天申之,自天申之。乃惊醒,又复睡,又梦如前。遂将他卷文誊足其数,及中。后以五十金酬其人。
万历二十五年丁酉科主试朱公国祚、叶公向高。
解元吕克孝,乃叶中允所定。御倭一策,与河南试录雷同。言官劾之,二公上疏认罪,俱罚俸。
万历二十八年庚子科主试黄公汝良、庄公天合。
易经有夫妇,然后有父子。程文乃上海县知县徐可求笔。
提调官府丞徐公申,长洲县人。将苏松常三府卷杂于卢凤淮扬卷中,先入内帘俟取士。几半方将应天镇江徽宁池太卷送入。
应天陈一治二场已交卷,将出贡院,因思表中误处,恳求掌卷官治中夏公尚金。夏命书手从二千卷中捡出,陈一治得以改正,中五十七名。
万历三十四年丙午科主试冯公有经、傅公新德。
两主试泊舟江于弘济寺观音阁旁,候期入城。有秀才据阁对舟大声连呼,曰:“今科我中在一百三十五名。”主试已闻此语,及填榜写至一百三十五名,主试述其事于提调监试诸公,遂另取一卷,乃苏州府学生朱贞一。中后,朱来谒主试,又述其事,朱贞一曰:“观音阁上大呼者就是门生耳。”
书手作弊,与江西一监生、无锡一监生多印出三场卷子。六个场外,浼名士代作文字。三场传递,进场又换出原卷。此通天大弊,提调徐公最号精明,亦不能觉察。
万历三十七年,巳酉科主试何公宗彦、南公师仲。
秀才方逢明,三场已选中,将填榜,见卷面是皿字号,遂以他卷易之。
监生孙起都,主试批笔有奇锋,谈多胜理。因纷飞与去住字不典,遂尔不中。
○阎君殿春联
友人谈阴司数十事,大都非病人昏乱之语,则传会之说皆不足信。独阎君殿春联云:“是是非非地,明明白白天。”此十字非常人思虑所能及。
○奖拔
龙崖何公极寡交游,却好奖拔后进。如濮州之冯禄、冀州之李再命,皆于垂龆之年而识之,为之延师训教,买田供给,且逢人说项斯也。卒之皆成名士,李与子公露进士同榜。冯闻龙崖夫人死,偕妻南来斩衰,哭于墓下。其感知遇之恩也,深矣。
○玉皇绦环
守备太监刘琅贪惏异常,造玉皇阁,延方士炼丹。一方士有瘦银法,刘有玉绦环价百镒。诳言丹成以谢玉皇,遂以法取去。好事者嘲之云:“堆金积玉已如山,又向仙门学炼丹。巧里得来空里去,玉皇元不系绦环。”
○冰霜兆水灾
万历丁未年冬,双桥门外地上,霜有花鸟之形者。三日城中河及各处池塘冰纹有如花木者。至次年戊申夏,遂有异常水灾。城中水高三尺,撑船入市。盖霜冰之纹阴气之变,其水灾之先兆乎?
○建庙鹊异
正德四年,建晋献武谢公玄庙,方上梁时,忽灵鹊四集,接翅而飞,旋绕不休。及人之肩,人不敢伤。异哉,鹊也。此岂偶然而已乎?
○一言丧七命
指挥白鹤龄,中万历辛丑武进士,工于刀笔。一日忽鬼使召去见阎君,阎君曰:“白鹤龄,汝曾以一言而丧七命。汝知此罪乎?”鹤龄因事实,不敢饰词。阎君云:“适有他事,不暇究理,汝且去。”鹤龄醒来,不数月得一恶病而死。将死时,七窍中皆有蛆嘬之。
○腰有硬软
陈子野云,林某与人相揖,殊有轩轾。他人腰硬,自家却腰软;他人腰软,自家却腰硬。言其揖有深浅,曲尽小人之情状矣。又有张尚举、聂灭秀、杨吃寺三人,金在衡皆作小曲嘲之,令人绝倒。
○痴绝
顾今庶宝幢居士,长子不解世事,不问生产。宝幢遗以千金,三四年用尽。一日特买纸糊金银锭数千,掘一坑埋之。每日清晨拜祝曰:“变、变。”后视之,悉土矣。犹恨曰,没福、没福云。
府学掌教周用斋汝砺,名进士也。秀才贽见积银五十两,倾十锭收之。一日取出,检验数少十两,呼诸奴惩治。一长髯黠奴乃诳之曰:“每锭五两,五八四十,原止此数。”用斋惑其语,遂不复问。
秀才王楫,上元请用斋赏灯。次年上元日偶从书中见去年之帖,呼门子看轿:“今日王秀才请赏灯。”门子明知其误,遂造王处。王秀才只得具酒食饮之。
魏国公子徐桐冈者,家有合抱大柳树一株。偶过邻家,见树影成阴。归家遂伐其树,曰:“我家树乃影落邻家乎。”
王三槐新造一楼,将所乘骏马牵上赏之。马不肯下,鞭之不从,因缚其四蹄舁之下楼。
一极品贵人,目不识字,又不谙练。一日家宴,搬演郑元和戏文。有丑角刘淮者,最能发笑感动人。演至杀五花马卖来兴保儿,来兴保哭泣恋主。贵人呼至席前,满斟酒一金杯赏之,且劝曰:“汝主人既要卖你,不必苦苦恋他了。”来兴保喏喏而退。此乃戏中之戏,梦中之梦也。贵人所以为贵人乎?
○嘲戏
一士人好客而不甚设酒食。一日诸词客坐久之,士人具水浸藕两盘而已,诸人举手而尽。一客因诵“客到但知留一醉,盘中惟有水晶盐”之句,云太白此诗若删去四字,只云“客到但知留,盘中惟有水”,便合今日雅会矣。宾主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