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录 - 第 76 页/共 128 页
下游巡抚吴之屏疏陈时事孔亟,内防宜周;王曰:『永州新旧兵额一千一百余名,岁需七千余两;除绅衿每田一顷助银一钱及典铺、车铺、海舡、湾舡资助外,可足岁支之额。足见尔用心料理,务使兵民相安为要』!
命礼臣追复简文帝年号,忠臣方孝儒祠设姚广孝像于阶下跪。王谓国家元气之削,由于靖难;故有是命。
大清杀袁继咸。
屡谕继咸降,不从;请祝发为僧,乃戮之于东便门外三忠祠南。
鲁王赠潘集、周卜年俱礼部主事,荫一子入监读书(集死时年十九,未有子)。
二十六日(癸卯)
唐王遣佥都御史陆清源解十万饷犒师浙东;至江上,方国安纵兵夺饷,杀清源:而闽、浙之衅益深。
国安移给饷册于清源,首列马士英名;清源抹去之。士英怒,激国安,使中军俞玉贼杀清源,纵兵攫饷;且出檄数隆武罪。张国维闻之,叹曰:『祸在此矣』!
湖南、北诸镇将皆骄且贪残,黄朝宣尤甚,劫人而剥其皮;郝永忠效之,杀民无虚日。何腾蛟不能制。
时师逼湖东,乱民逃窜;有致恨于政令不一者。王敕揭重熙与辅臣傅冠同事、何三省与督臣汤来贺同事;诚恐权任太分,翻多掣肘,号令重出莫知适从故也。
平卤侯郑芝龙僭用「监国留后」四字;王诏改正之曰:『福京任二王为居守,卿以勋辅为「留后」,原无「监国」字面。卿还将题奏、文移照敕填注,不可错误』。
大清封田雄二等侯,赐之铁券;其辞有曰:『自古人臣未有擒其君以献者,有之,自雄始;功莫大焉』!或题门曰:『生擒一天子,活杀两诸侯』。盖实录也。
沙定洲引众追沐天波至楚雄。时楚雄为吾必奎所破,金沧副使杨畏知奉调至楚雄,留之。畏知谓天波曰:『公何不西走永昌,使楚雄得为备;而公在彼犄角,首尾牵制之,上策也』!天波从之。定洲至,畏知语之曰:『若所急者,黔已西待;若定永昌还朝廷,代镇云南之命亦当下,予出城以礼见。今顺逆未分,不能为不义屈也』!定洲恐失天波,与之盟而去。畏知乘间檄城外居民尽入城,倚任游击王承宪筑陴浚隍,备守御;并调邻境土、汉兵守之(承宪,袭祖职为楚雄卫指挥,举武乡试,擢游击;为畏知前锋)。
庐陵王蔼妻刘淑英,父铎,扬州太守,死珰难。淑英年十八而寡,常割股以疗姑疾。甲申之役,自矢报国;因集家僮百人,捐赀召募,自成一旅。楚将张先璧驻永新,淑英领所部赴之。张奇其才,欲娶之;淑英不可。张因分遣其部众,淑英忿恨而卒。
左都督杨鼎卿因却鲁王令印,唐王手敕嘉之曰:『若鼎卿者,可谓忠荩能明大义者矣!朕与鲁王原无嫌隙(一作疑),前付柯、曹二使启答王书或未之见乎』!
三月戊申朔
大清兵开堰驱舡入江,鲁王督师张国维严敕各营守汛;命王之仁率水师从江心袭战。是日,东南风大起,之仁扬帆奋击,碎北舡无数;郑遵谦捞铁甲八百余付。国维督师渡江围杭州,不克而还。
唐王驻建宁居巡方署,阁臣蒋德璟所营也。以湫隘喧哗,屡形责让。初一日,移跸城外伽蓝寺。
郑芝龙进浙江水陆图;王曰:『观斯图,备悉奇正之着。五路并出与太湖义兵为策应,使粤西将士为我出力,俱是全着急务;卿其速规进取,毋得仅托条陈』!
监军兵部主事黄师正进督师史可法遗疏;王曰:『可法名重山河、光争日月,至今儿童走卒咸知其名。方当击楫渡江、速图恢复,乃为强镇力阻、奸党横行,竟賷志以殁也,惜哉!读遗表,令人愤恨。应得赠恤、祭葬、易名未尽事宜,行在该部即行详议覆奏!其母、妻犹陷虏城,一子未知存亡;作何寻获?黄师正多方图之』!
太仆少卿凌超疏陈『急做、实做,不出「臣谋君断」四字』;王称其要言不烦,下部议之。
初六日(癸丑)
王于建宁府登舟,十一日抵延平驻跸。
郑芝龙欲挟帝以自重,固请回天兴,命军民数万遮道号呼拥王,驾不得行;乃驻跸延平,以府署为行宫。
初,芝龙以海寇受抚,虽晋五等爵,与地方有司不相统属;闽中士大夫辄呼之为贼,绝不与通。及拥帝即位,芝龙位益高、权益重,全闽兵马、钱粮皆芝龙兄弟领之:是芝龙以虚名奉帝,而帝以全闽与芝龙也。故芝龙不肯听帝出关,思常有全闽也。
金堡至行在缴还敕印,帝欲夺情官之。堡辞再三,不允;因引先朝杨嗣昌夺情为黄道周诸人所不容为案。奉旨:『嗣昌小人,何得与尔比例』!郑芝龙闻之,以为行为大拜也,恨益甚;辅臣曾樱阴知郑意,密劝帝欲保全金堡,莫若听其辞去。
堡七疏辞,同官朱某亦为之请;始允。
唐王诛都督陈谦,以御史钱邦芑劾其外媾也。
陈谦奉鲁王使命入关,久驻衢州,持两端;云鲁王已封靖夷侯,欲以此要帝封。帝敕郑芝龙取其侯印为验,谦賷印至;帝即召入关。御史钱邦芑劾其久驻衢州,徘徊浙、闽之界,自以举足左右为轻重;因欲要取侯封:以闽要浙、以浙要闽,祗持媾斗之谋、敢行挟制之术!又历数在衢奸淫不法诸恶状。遂下之狱。芝龙疏救,不允;又行赌五千金于邦芑,请免死。邦芑惧,密启于帝,谓『陈谦为鲁王心腹,与郑至交;不急除,恐为内患』。帝遂决意杀之,即命邦芑监刑;芝龙请以己官赎谦死,帝不听。谦既死,芝龙哭极哀,厚殓之;为文以祭,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之语。从此,芝龙盖怀异志。
谦,武进人;出身甚微,作镇金、衢。甲申秋,賷弘光诏封芝龙为南安伯;比启读券,乃误书「安南」。谦谓芝龙曰:『安南则兼两广,南安仅一邑耳;请留券而易诏,更晋伯为侯』。芝龙大喜,厚赠而别;未复命而南京陷。故芝龙德之,力为申救。
有云:邦芑监刑,芝龙过市,命且停刑,极入朝申救;帝密敕速行刑,故与芝龙款语。及芝龙出,而谦首已斩。有云:芝龙谓谦就戮必经其门,临期救之未晚;帝于夜半内传片纸,别移谦他所斩之者。按此时帝在建宁,芝龙留守福京;何由入朝见帝、夜半传纸乎?皆附会之说也。
是时兵羸、饷绌,举朝如梦如醉,无谈及军事者;惟日媾帝与鲁王为仇。士英激斩清源、邦芑疏斩谦,自相残贼,皆小人为之也。
鲁王以田仰为东阁大学士。仰率兵二千从海道至绍兴谒王,故有是命。
张国柱者,故刘泽清标将;航海至浙东,依王鸣谦于定海。有弓箭手五百余人,足以制鸣谦;乃劫之内向,掠余姚,其部曲张邦宁掠慈溪。行朝震恐,议者以伯爵縻之;孙嘉绩等量署为「胜卤将军」,始还定海。
杨展尽取上川南地,屯嘉定,与曹勋等相声援;而王应熊及王祥在遵义,马干、曾英在重庆:皆宿重兵。张献忠势日蹙,惟保宁、顺庆为贼将刘进忠所守,进忠战又数败。献忠怒,遣孙可望、刘文秀、王尚礼、狄三品、王复臣等攻川南郡县;王应熊、樊一蘅急令杨展、侯天锡、屠龙、马应试及顾存志、莫宗文、张登贵连营犍为、叙州以御之。贼连战不利,曾英、王祥乘间趋成都;献忠立召可望等还。
十五日(壬戌)
鲁王既斩闽使,恐闽发兵来讨;又以大清兵固守杭州,坚不可破:遂定议抽兵属张国维西征,以礼部尚书余煌兼兵部尚书督师江上。
唐王擢熊纬为给事中。纬,字文江,南昌人,崇祯十六年进士;授行人。两京既覆,每饮酒,辄涕泗横流;友人语之曰:『昔狼曋有言:「吾未获死所」。子既有志,曷求所乎』?乃赴延平谒王,授官。
敕谕兵部侍郎于华玉曰:『朕痛南京继覆,止因兵民相恨,致危宗社。今日仅有弹丸资此民生,以期恢复一统;若复伤民,即促国脉。卿宜仰体朕意,实令民安;新兵哗噪扰民乃未经制者,卿当亟振刷精神(一作陋规),毋徒忧谗畏谤』!
黄道周至江宁,幽别室中。囚服著书,绝粒积十有四日不死;大清摄政王命斩之。临刑,过东华门,坐不起;曰:『此与高皇帝陵寝近,可死矣』!监刑者从之。幕下士中书赖雍、蔡绍谨、兵部主事赵士超等皆死(道周学冠古今,所至学者云集。铜山在孤岛中,有石室;道周自幼坐卧其中,故学者称为「石斋先生」。精天文、历数、皇极诸书,所著「易象正」、「三易洞玑」及「太函经学」者,穷年不能通其说;而道周用以推验治乱。殁后,家人得其小册,自谓「终于丙戌,年六十二岁」;始信其能知来也)。
大清内院洪承畴与道周同乡,致书劝降;道周骂曰:『承畴死久矣!松山之败,先帝痛其死,赐祭九坛、亲自哭临,备极恤典;焉得尚存?此无赖小人冒名耳』!遂被囚系。门生往见者,讲习吟咏如常;都人士争索其书,皆藏之以为宝。承畴欲生之,具疏言『道周清节夙学,负有重望;今罪在不赦。而臣察江南人情,无不怜悯痛惜道周者。伏望皇上赦其重罪,待以不死』!摄政王不允。临刑过市,见有竖「福建」门牌者;指「福建」二字曰:『我君在焉、我亲在焉,死于此可也』!南面再拜,不去;遂被戮于门牌下。士超等四人同死;士超骂承畴不绝口,死尤烈。道周既死,门人陆自严收其元首,并身瘗之;横黄石为记。阅数年,蔡夫人命长子霓载其丧归,葬于赠公之侧;复将士超等四人葬于道周之侧。按从死四人:赵士超、蔡春溶、赖继谨、毛玉洁也。史作赖雍、蔡绍谨而遗毛玉洁。鲁王诸将骄横,诸臣竞营高爵,请乞无厌;兵部尚书余煌疏言:『今国势愈危,朝政愈纷;尺土未复,战守无资。诸臣请祭,则当思先帝蒸尝未备;请葬,则当思先帝山陵未营;请封,则当思先帝宗庙未享;请荫,则当思先帝子孙未保;请谥,则当思先帝光烈未昭』!时以为名言。
唐王将取道于汀,饷部李长倩以汀属空虚,请留饷三万以训练士着,备缓急;王可其议。
左都督杨鼎卿细陈起义情由;诏答之曰:『人君大柄,止在知人善任;人臣大义,惟是勿欺至公。朕久历艰难,稍识情伪。朝廷坏于朋党,宗社由此而危。北京之失,东林之罪何辞?南都之陷,魏党之咎莫谢!其余门户声气,朕自有万古鉴衡,以御天下;诸臣万疏千章,岂能夺朕心公断!靖夷侯方国安力扼江干,大功实在宗社。朕今亲征在迩,指日相见;未尽之情,还俟面奏。杨鼎卿父子还当终始调联,以侍王师之至』!
赣兵复需粤饷,以前十万两不足用。李长倩以为言;王云:『留饷已有前旨,该镇共事一方,着与通融接济!俟朕至军前,再行酌处;毋得纷争』!
松江奏捷,赐督臣荆本彻、镇臣黄斌卿、张名振各银二十四万两、表里四端,以示激劝;其余将帅,各升级有差。
谕浙江抚按敕曰:『天下之坏,不坏于寇而坏于兵、不坏于兵而坏于官,殊可痛念!浙江无所事事之官,逍遥于家、驿骚于途;渔猎细民的,通着抚按细察撤回,安辑地方』!
杨廷麟闻唐王将赴赣,往朝之;万元吉代守吉安。先是,崇祯末,命中书舍人张同敞调云南兵;至是抵江西,两京已相继失,因退还吉安。廷麟留与共守,用客礼待之。其将赵印选、胡一青频立功,而元吉约束甚严,诸将渐不悦。时有广东兵,亦以赴援至。而新军张安复抚州有功,且招他营尽降;元吉以新军足恃也,蔑视云南、广东兵:二军皆解体。然安卒故为贼,居赣恣淫掠;遣援湖西,所过残破。
同敞持牙牌调发滇兵,兵未集而京师陷;弘光朝复敕陈荩押赴南京。抵江省,南京复陷;因留守吉。
帝召廷麟入直,以元吉代廷麟驻吉安。初,元吉与金声桓善;声桓收江右,以书招元吉,元吉辞以各行其志,声桓弗迕也。至是,元吉主抚声桓以收复江西,因遣使密诱声桓来归。声桓得书不报,械系其使于庭;夜分,解其缚,饮食劳苦之,问督师起居意甚殷勤。天未明而纵之。盖是时声桓已怀异忘而未决也。
工部侍郎葛寅亮疏言『务去饰治繁文,必收近取实局』。王目为老成格言,『朕当言铭座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