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杂志 - 第 7 页/共 8 页
○虏程迂回
至和三年,刘原父使契丹,檀州守李翰劳其行役,刘云:“跋涉不辞,但山路迂曲,自过长兴,却西北行,六程到柳河,方稍南行。”意甚不快。又云:“闻有直路,自松亭关往中京,才十余程,自柳河才二百余里。”翰笑曰:“尽如所示。”乃初踏逐修馆舍已定,至今迂曲。后范中济出使,虏道使者由迂路,以示广远。范诘之曰:“抵云中有直道,旬日可至,何乃出此耶?”虏情得,嘿然。缘二公素精地理学,故毋得而欺。煇出疆,过白沟,日行六七十里若百余里,穷日力方到。或问:“今日之程何远?”答曰:“此中宿食顿,地里远近初不定。”盖亦取夫馆舍之便。
○赐章服
嘉祐赦,敕服绿莅事十五年改绯。光禄卿王端建议:“公卿子弟襁褓得官,未尝从事,而锡命与年劳者等,何以示劝?请以莅事日为始。”遂著为令,时以为当。推此类而言,亦有合举行者。
○黎洞白巾
广南黎洞,非亲丧亦顶白巾,妇人以白布巾缠头。家有祀事,则以青叶标门,禁往来。人皆文身,男女同浴。故曰:“冒白乡风旧,标青社酒酣。文身老及幼,川浴女同男。”近有族人自海外归,询之,曰:“然”。
○梅苑
绍兴庚辰,在江东得蜀人黄大舆《梅苑》四百余阕,煇续以百余阕。复谓昔人谱竹及牡丹、芍药之属,皆有成咏,何独于梅阙之?乃采掇晋、宋暨国朝骚人才士凡为梅赋者,第而录之,成三十卷。谋于东州王锡老:“词以苑名矣,诗以史目,可乎?”王曰:“近时安定王德麟诗云:‘自古无人作花史,官梅须向纪中书。’盖已命之矣。”煇复考少陵诗史,专赋梅才二篇,因他泛及者固多。取专赋,略泛及,则所得甚鲜。若并取之,又有疑焉。叩于汝阴李遐年,李曰:“诗史犹国史也,《春秋》之法,褒贬于一字,则少陵一联一语及梅,正《春秋》法也。如‘巡檐索笑’、‘满枝断肠’‘健步移远梅’之句,至今宗之以为故事,其可遐遗?非少陵,则取专赋可也。”后在上饶,《梅苑》为汤平甫借去。汤时以寓客假居王显道侍郎宅,不戒于火,厦屋百间一夕煨烬,尚何有于《梅苑》哉!《梅史》随亦散佚,虽尝补亡,而非元本。岁当花开时,未尝不哦其诗,歌其曲,神交扬州法曹、西湖处士,怀旧编而诉遗恨焉。
○祸延过客
乾道中,群赴郡宴,尔日伎乐甚盛。甲年少,勇于见色。甫就席,乙以服辞,乃命彻乐。劝酬次,甲尤乙曰:“败一席之欢者,尔也。真所谓‘不自殒灭,祸延过客’也!”宾主为之哄堂。五十年前,服亲丧,终制不觞客,人亦不敢招致。亲旧欲相款,必就寺观具素馔,仍不置酒。时谓当然,不以为异。
○烽火
沿江烽火台,每日平安,即于发更时举火一把。每夜平安,即于次日平明举烟一把。缓急、盗贼,不拘时候,日则举烟,夜则举火,各三把。绍兴初江东安抚大使李光所请。煇生长江南,足不涉极边;初未识所谓烽火者。但读陆务观放翁记《游梁观塞上传烽诗》:“月黑望愈明,雨急灭复见。初疑云罅星,又似山际电。”亦可想像得仿佛云。
●卷十一
○郊坛瑞应
龙图阁直学士,提举醴泉观,兼侍读,编修《国朝会要》,详定《九域图志》,编类御笔,礼制局详议官蔡攸奏:“臣伏奉圣恩,差冬祀大礼升辂执绥。十一月五日,陛下御玉辂,自太庙出南薰门,至玉津园,伏蒙宣谕臣曰:‘玉津园东楼殿重复,是何处?’臣奏以城外无楼殿,恐是斋宫。陛下曰:‘此去斋宫尚远,可回顾。’见云间楼台殿阁,隐隐数重。既而审视,其楼殿去地数十丈,即知非斋宫。俄顷 ,陛下又谓臣曰:‘见人物否? ’臣即见有道流,童子,持幢幡节盖,相继而出云间。人渐众,约千余人,皆长丈余。有辂车舆辇,多青色,驾者不类马,状若龙虎。及辇后有执大枝花数十相继,云间日色穿透,所见分明。衣服眉目,历历可识。人皆戴冠,或有类今道士冠而稍大者 ,或若童子状,皆衣青、绿、红,或浅黄、杏黄、浅碧。望之,衣上或有绘绣。或秉简,或持羽扇,前后仪卫益众,约数千许人 。回旋于东方稍南,人物异常,旌旗飞翻飘转,所持幢节高数丈,非人世所睹。移刻, 或见或隐,又顷,乃稳不见。此盖陛下恪祗祀事,追述三代,作新礼器,上体天道,秉执元圭,斋服盛明,严恭寅畏,天意感昭,神明降格,示现如此。伏望宣付史馆,播告天下。”太师蔡京等奏乞率百僚 ,称庆明庭。奉御笔依奏。继降诏曰:“朕嗣承丕基 ,夙夜祗若,惟道是宪,惟上帝是承。涓选休辰,恭修祀事,备物尽志,咸秩无文。荷帝博临,如在其上。旌旗辇辂,冠服仪仗 ,见于云际,万众咸睹。惟天人之感通,有形声之相接。灵承对越,敢不祗钦!可以其日为天应节,有端命于上帝,以昭答于神休。咨尔万邦,其体至意。”时政和三年也。辉自省事,即见丈人行谈此事,颇略,兹得其详,因书以示欲知者。先人云:“所书亦有润色 ,在当时已多有议之者。岂亦出神道设教乎?”
○太素脉
辉尝见父友许志康论太素脉, 谓可卜人之休咎。因及治平中京师医僧智缘为王荆公诊脉, 言当有子登科甲之喜, 时王禹玉在坐, 深不然之 。明年, 雱果登第。缘自矜语验, 诣公乞文以为宠。公为书曰:“妙应大师智缘, 诊父之脉, 而知其子有成名之喜 。翰林王承旨疑古无此, 缘曰:昔秦医和诊晋侯之脉, 知其良臣将死 。夫良臣之命, 尚于晋侯脉息见之。因父知子, 又何怪乎?”所书大略如此 。许云:“此非荆公之文, 特其徒假公重名矜炫, 以售其术尔。”
○米芾
徽宗尝命米芾以两韵诗草书御屏,次韵乃押“中”字,行笔自上至下,其直如线。上称赏曰:“名下无虚士。”芾即取所用砚入怀,墨汁淋漓,奏曰:“砚经臣下用,不敢复进御,臣敢拜赐。”又一日,米回人书,亲旧有密于窗隙窥其写至“芾再拜”,即放笔于案,整襟,端下两拜。
○为学三多
为学三多,士皆知其说。孙公莘老请益于欧阳公,公曰:“此无他,唯勤读书而多为之自工。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懒读书,每一书出,必求过人,如此少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摘,多作自见之。”孙书于座右。
○郑顾道除夕诗
郑顾道侍郎居上饶,享高寿,煇不及识也。尝见其《除夕》小诗亲笔:“可是今年老也无,儿孙次第饮屠苏。一门骨肉知多少,日出高时到老夫。”
○东坡亲书
番江寓客赵叔简编修,宣和故家,家藏东坡亲书历数纸。盖坡为郡日,当直司日生公事,必著于历,当晚勾消,唯其事无停滞。故居多暇日,可从诗酒之适。“欲将公事湖中了,见说官闲事亦无”,乃秦少章所投坡诗,盖状其实。
○常产
煇顷侍钜公,语及常产,公云:“人生不可无田,有则仕宦出处自如,可以行志。不仕则仰事俯育,粗了伏腊,不致丧失气节。有田方为福,盖福字从田,从衣。”虽得此说,三十年竟无尺土归耕,老而衣食不足。福基浅薄,不亦宜乎。
○缴私书
舒亶知谏院,言:“中书检正张商英与臣手简,并以其婿王沩之所业示臣。商英官居宰属,而臣职在言路,事涉干请,不敢隐默。其商英手简二纸并沩之所业一册,今缴进。”诏商英落馆阁校勘,监江宁酒。初,舒为县尉,坐手杀人停废。无尽为御史,言其才可用,乃得改官。至是乃尔,士论恶之。同时吕吉甫,亦缴王荆公私书。弯弓成俗,亦何足多怪。
○府治回禄
元佑间,宝文阁直学士,中大夫李之纯知开封府,廨宇遗火,降左中散大夫。近岁临安府治偶失所戒,守臣自列,贬秩,免所居官。其亦用此故事耶?
○蟾芝
政和二年,待制李譓进蟾芝,上曰:“蟾,动物也,安得生芝!闻大相国寺市中多有鬻此者,为玩物耳。譓从臣,何敢附会如此!”命以盆水渍之,一夕而解,竹钉故楮皆见。于是责譓以罔上,安置焉。又,己亥冬祀南郊,方登坛,乐作,使人推数小车,载火出于远林。左右争献言为异,指点哄然。大司乐田为押登坛歌,坛上大呼曰:“田为先见!”而上亦不责也。时所谓祥瑞,亦有类此者。而蔡绦尚有“山产码瑙水晶,地布醴泉芝草”,夸大其父相业。父子之罪通天,亦何辱书。
○乐语
蔡忠怀持正,初任邠州理掾,属韩康公宣抚陕西,喜其所撰乐语全用韩氏事,荐之。康公弟持国尹开封,辟主左厢公事。后尹刘公责蔡庭参,蔡曰:“此礼起于藩镇辟除掾属,辇毂之下,比肩事主,虽有故事,亦不可用。”刘不能屈。神宗闻而嘉之,刘乃补外。忠怀为小官,所守如此。今县吏见长官,典竭以例告,违背理制者多矣。
○善能出身
绍兴十一年,程克俊进呈,乞以贡院所考合格宗室善能,特令附正奏明殿试,以示劝奖。从之。高宗曰:“天族之贵,溺于燕安,往往自陷非法,若以绑典绳之,则非所以叙睦之恩。置而不问,又无以立国家之法。唯择其好学从善者,稍加崇厉,以风其余,是亦教化之术也。”宗室取应赐出身自此始。善能居无锡惠山,与煇居为邻,其后三、四任州县,以选终调。
○台评
苏丞相子容因台评去位,时左司谏虞策言:“苏颂罢相,臣备言职朝廷进退宰相,宜有论列。而臣窃自念颂于元丰年曾荐举臣,在臣之心,诚恐近薄,有犯风谊,以此不敢入文字,臣之失职,无所逃诛。”议者谓奏疏自列,略无隐情。当是时风俗忠厚如此。《夷坚庚志》书谢城莆任南床日,论赵忠简公不遗余力,而谢为赵之上客,岂逼于言责,不暇顾私恩,所见与虞异矣。
○书札过情
大父有手札药方,乃用旧门状纸为策馈缋。见元佑间虽僧道可刺,亦大书“谨祗候某官起居某官,伏听处分”,或云“谨状”,官称略不过呼。绍兴初,士大夫犹有以手状通名,止用小竹笔亲书,往还多以书简,莫非亲笔,小官于上位亦然。自行札子,礼虽至矣,情则反疏。司马温公常言:“与贵官书简,有采纸数过三,皆不谨。”又云:“居处随用所出纸札,未尝他求。”所书止一二幅,世多石本,可见也。
○九僧诗
欧阳文忠公《诗话》:“国朝浮屠,以诗名子世者九人,故时有集号《九僧诗》。今不复传矣。余少时,闻人多称其一曰惠崇,余八人忘其名。”煇昔传《九僧诗》:剑南希昼、金华保暹、南越文兆、天台行肇、沃州简长、贵城惟凤、淮南惠崇、江南宇昭、峨眉怀古,并淮南惠崇,其名也。《九僧诗》极不多,有景德五年直史馆张亢所著序,引惠崇《到长安》“人游曲江少,草入未央深”之句,皆不载,以是疑为节本。崇非但能诗,画亦有名,世谓惠崇小景者也。“画史纷纷何足数,惠崇晚出吾最许”,荆公诗云耳。
○属笔
数十年前,僚属有能文者,监司、郡守委作笺记,遇有所嘱,必亲作简致叩。教官被公牒撰应用文字,亦亲署名封达。近时此礼俱废,但书司作承受传导公牒 ,则若常程行移,至有“牒请照会,不请有违”之语。上官体貌益崇,士大夫浸失自重,此其一也。绍兴间,先人官镇江时,录参王敏功告殂,帅守李茂嘉宝文率僚属往其廨哭之。近年岂复有此气象。
○昭达纵龟
舍弟昭达,淳熙壬寅丞长洲。沿檄往海盐,回程次吴江,见岸旁渔舟取龟板,用銛刀剜其肉,最为残酷。小人牟利,忍于物命,不恤也。询之,一枚才直一二钱。恻然动心,以一千得大小五百六十余枚,贮于竹箩。度去渔舟差远,以数枚置于版。舟行,旋取旋放,盖恐仆隶辈用力抛掷,或堕沮洳中,反伤其生。半日方竟事。到家,其妇唐迎谓曰:“昨梦甲士数百人入门,云荷官人见宥,各声喏而去,殊不可晓。”初不知曾纵龟也。告以故,相与叹息。自尔后,凡遇鳞介鲜活者,常取以善价,俾相忘于江湖,迄今毋怠。
○道昌相
无锡乡僧道昌,蚤岁周游诸方。在庐山云居,因与人斗殴,损左目。值同袍授以相术,久乃得出蓝之誉。旋至都下,出入贵人之门,语多奇中。族叔枢密方官正字,昌一日语之:“旦夕当权法从。”时当国者深忌先传除目,力止之,且云:“勿为我累。”又言最下馆职,无摄禁近之理。昌执益坚,且刻只在今日。方付一笑间,兼权中书舍人命下。叔祖侍郎婺倅满秩造朝,未暇干堂,且归嘉禾。忽得召命,叵测。入国门,昌曰:“通判必任言责。”亦痛诋其妄,来日入对,方知为副端汤致远荐。对毕,还寓舍,昌先在焉,理前语曰:“倘或不然,则相书不可用也。”语未既,报除察官。先人罢饶幙,有以敕局荐者。议已定,拘亲嫌,改乞江东干官。往叩昌,昌曰:“必无成,后三四年方得之。”札子上,而所主执政报罢。后三年,竟得江东漕干。有孙愿者,赴部乞磨勘,已放散矣。昌曰:“以目下气色观之,非但改官参差,且恐折本。”孙大怒,欲治之。伺引见间,部吏有所邀,不从。乃擿曾过房,后归宗,在法合追所授恩泽。有为道地者,与补初等官,继从孙道夫少从之辟,竟失志而卒。前三说皆亲见之,孙又先人交承也。昌后莫知所往。
○瑞鹤仙
“樱桃抄乳酪。正雨厌肥梅,风忺吹箨。咸瞻格天阁。见十眉环侍,争鸣弦索。茶瓯试瀹。更良夜、沉沉细酌。问间生、此日为谁,曾向玉皇、案前持橐。龟鹤。从他祝寿,未比当年,阴功堪托。天应不错。教公议,细评泊。自和戎以来,谋国多少,萧曹卫霍。奈胡儿自若,惟守绍兴旧约。”闽士朱耆寿字国箕,为秦伯和侍郎寿。朱久游上痒,博洽能文,一时诸公皆知之。以累举得官,监临安赤山酒,年八十余而终。
○郑侠封事二说
监安上门光州司理参军郑侠,上疏言:“去年大蝗,秋冬亢旱,今春不雨,麦苗干枯,黍栗麻豆,皆不及种,五谷蛹贵,民情忧惶,十九惧死,逃移南北,困苦道涂 。方春斩伐,竭泽而渔,大营官钱,小营升米。草木鱼鳖,亦莫生遂。夷狄轻肆,敢侮君国。皆由中外之臣,辅佐陛下不以道,以至于此,臣愿陛下开仓廪,赈贫乏,有司掊敛不道之政,取一切罢去。庶几早召和气,上应天心,延天下苍生垂死之命。君臣际会,贵乎知心。以臣之愚,深知陛下爱养民庶如赤子,故自即位以来,一有利民便物之事,无不毅然主张行之。陛下之心,亦愿人人寿富,而中外之臣,略不推明陛下此心,乃恣其叨 懫,劓割生民,侵肌及骨,使之困苦而不聊生。夫陛下所存如彼,群臣所为如此。台谏之臣,默默具位而不敢言事,至于规避百为,不敢居是职事。凡百执事,又皆贪猥近利。使怀道抱识之士,皆不欲与之言。不识时然耶?陛下有以使之然耶臣?又见南征西伐,皆以其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而来,无一人以天下忧苦,货妻卖女,父子不保,迁移逃走, 困踬于蓝缕,拆屋伐桑,争货于市,输官黍栗,遑遑不给之状为图而献。臣谨以安上门日所见,绘为一图,百不及一,已可咨嗟涕泣。而况于千万里之外哉!谨随状呈奏。如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自今以往,至于十日不雨,乞斩臣于宣德门外,以正欺君谩天之罪。如少有所济,亦乞正臣越分言事之刑。”
初不得即达,乃作边檄,夜传入禁中。时永洛失律,上方四顾,檄至不敢遏,烛启封见图画饥民累累然。莫测,继知为谏疏,乃诏郑侠勒听,编管汀州。视当时诸公所上封事。虽语言太讦,使人主有不能堪,而自取谴斥,亦何补于事。汉元帝欲御楼船 ,薛广德谏从桥,曰:“陛下不听臣,臣自刎,以血污车轮,陛下不得入庙矣。”元帝不悦。先驱张猛进曰:“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元帝曰:“晓人不当如是邪?”以是知谏有取讽也。侠字介夫,福州人。书既上,或谓中有主之者,故兴诏狱。侠改徙英州,辞连冯京、王尧臣、丁讽等,亦及王安国,除毁,放归田里。皆繇吕惠卿与安国兄有隙,故入其罪。熙宁十年手诏:“英州编管人郑侠,元犯无上不道,情至悖逆,岱与之生,已为大惠,可永不量移。”以有司用赦,应量移鄂州故也。于是刑房官吏皆被责罚。
又一说,上览侠书,逐诏学士承旨韩维、知开封府孙永体量免行钱,三司使曾布体量市易,又发常平仓及放商税,而青苗、免役亦全罢催。凡一十八事。继下诏曰:“朕于政治,政失厥中,自冬迄春,愆阳为渗。四海之内,被灾者广。意朕之听纳不得于理欤?狱讼非其情,赋敛失其节,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谬陟?中外臣僚,直言阙政。”初,司马光自判西京留台以归,绝口不论时事。 至是,读诏泣下,乃复陈六事: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边事。五,保甲。六,水利云。
●卷十二
○上饶古冢
先人罢信幕,暂寓法曹廨房。室间忽地陷尺许,微露棺和,亟迁避他宇。扣于州之耆旧,皆言下乃古冢,素多影响。向有法曹黄姓者,具牲酒,自作数语祭之。方图择高爽地以改卜,是夕,梦一伟丈夫来致谢,且云:“陵谷变迁何常,业久处此,望相安存。”煇因思自谢惠连祭冥漠君之后,多仿其体。曾文昭子开亦有《瘗瓦棺文》,上饶寓公尹少稷谏议常称高妙可配东坡《徐州祭枯骨》之作。“元祐七年正月,南京氵睿南湖,得瓦棺五,长者才三尺余,阔不逾尺,厚不及寸。瓦有从文,初若坚致,触之皆坏。留守曾肇既往视之,命迁瘗于湖之东南若干步高阜之地,祭以酒果。按《礼》:有虞氏瓦棺,夏后氏堲周,商人棺椁,周人墙置翣。周人以商人之棺椁葬长殇,以夏后氏之堲周葬中殇、下殇,以有虞氏之瓦棺葬无服之殇。此棺其葬殇者欤?乃吊之曰:虞耶夏耶?商、周之人耶?势耶富耶?抑贱而贫耶?生于何乡几晦朔,瘗于此地几春秋耶?夭寿归于共尽,老聃、彭祖与子其均耶?瓦为藏而水为宅,岂不复子之真耶?改卜高原,既深且固,于子为戚,抑为欣耶?有知也耶?无知也耶?尚有知也,其肯舍故而从新耶?”亦载在《曲阜集》。
○朱墨本
淳化五年,翰林学士张洎献《重修太祖纪》一卷,以朱墨杂书,凡躬承圣问,及史官采摭事,即以朱别之。神宗正史,类因诋诬而非实录,厥后删改,亦有朱墨本传于世,其用淳化故事欤?
○司马田宅
邵康节居洛阳,宅契,司马温公户名。园契,富郑公户名。庄契,王郎中户名。若使今人为之,得不贻寄户免科调之讥乎?或谓田宅乃三公所予者,特未知王之名,当亦是元祐间人。
○职名三等
贴职初止有集贤殿修撰、直龙图阁、秘阁三等耳。政和间,诏谓天下人才富盛,赴功趋事者众,官职寡少,不足褒延多士,乃增置集英、右文、秘阁修撰三等。龙图至秘阁凡六等,仍入杂压。自昔直秘阁,例过称龙图。盖直阁之名,旧才有二,集英即集贤也。
○饲饥虎
端拱二年鋆幽细鯈裕呵佰麨荽淌纺卵彖埃??园狊铀溃荝辉干罥莂汯砣肷搅炙嵌龌丧明尤天,古虽有之,此则世未尝有也。见《太宗实录》。
○张守性
顷年,朝廷遣使投龙于茅山燕洞,石门自开,广二尺余,得古铜钱百余,及金、银环各一。按《茅山记》: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真,年十九,辞亲学道,诵《黄庭》七言。积四十年,道成,佩白练入洞,洞门自启。至是,再开。煇母舅张守性,弃从事郎为黄冠,受业茅山崇禧观,师号寻真见素。时山中有高道刘蓑衣,喜其朴茂,常留在左右,因有所得。一向佯狂。尝导煇游燕洞,且俾穷探。以其语素不伦,谢之。仍说:“近入至里,见仙人对弈,以新莲相啖。方徘徊次,忽念恐知宫相寻,不觉身从后户出。”知宫,其师也。后十余年,以度牒寄其姊家。飘荡至今,不知踪迹。先人以其终日浪走,若有所营,因即其师号,戏易曰“寻魂见鬼”,亲旧传以为笑。是乃五十年前事。一时人凋零殆尽,独煇知之,并识于此。
○胆水胆土
信州铅山,胆水自山下注,势若瀑布,用以浸铜,铸冶是赖。虽干溢系夫旱涝,大抵盛于春夏,微于秋冬。古传一人至水滨,遗匙钥,翌旦得之,已成铜矣。近年水流断续,浸铜颇费工力。凡古坑,有水处曰胆水,无水处曰胆土。胆水浸铜,工省利多。胆土煎铜,工费利薄。水有尽,土无穷。今上林三官,提封九路,检踏无遗。胆水、胆土,其亦兼收其利。
○张怀素
张怀素,舒州人,自号落魄野人。崇宁元年入京师,至大观元年事败。牵引士类,一时以轻重定罪者甚众。吕吉甫、蔡元度亦因是责降。蔡尝语陈莹中:“怀素道术通神,虽蜚禽走兽能呼遣之。”至言:“孔子诛少正卯,彼尝谏以为太早。汉、楚成皋相持,彼屡登高观战。不知其几岁,殆非世间人也。”自古方士,怪诞固多有之,示有如此大言者。士大夫何信之笃、惑之深耶?后又有妇人虞,号“仙姑”,年八十余,有少女色,能行大洞法。徽宗一日诏虞诣蔡京,京饭之。虞见一大猫,拊其背,语京曰:“识此否?乃章惇也。”京即诋其怪而无理。翌日,京对,上曰:“已见虞姑邪?猫儿事极可骇。”《熙宁日录》亦载赐蔡州尼惠普号广慈昭觉大师,惠普有妖术,朝士多问以祸福,富郑公亦惑其说。
○火葬
浙右水乡风俗:人死,虽富有力者,不办蕞尔之土以安厝,亦致焚如。僧寺利有所得,凿方尺之池,积涔蹄之水,以浸枯骨。男女骸骼,淆杂无辨,旋即填塞不能容,深夜乃取出,畚贮散弃荒野外。人家也。范忠宣公纯仁帅太原,河东地狭,民惜地不葬其亲。公俾僚属收无主烬骨,别男女,异穴以葬。又檄诸郡仿此,不可以万数计。仍自作记,凡数百言,曲折致意,规变薄俗。时元祐六年也。淳熙间,臣僚亦尝建议:“柩寄僧寺岁久无主者,官为掩瘗。”行之不力,今柩寄僧寺者固自若也。
○牜羊牱
至道元年,西南牜羊牱诸蛮贡方物。牜羊牱在宜州之西,累世不朝贡,至是始通。上问其吏宠光进地里风俗,译代对曰:“去宜州陆行四十五日,土宜五谷,人多食秔稻,持木弩于林木间射獐鹿。每三二百户为一州,州有长。杀人者不死,以其家财为赎。王居有城郭,官府无壁垒,止短垣而已。”因遣令作本国歌舞,一人捧瓢笙而吹,如蚊蚋声。须叟,数十辈连袂宛转,以足顿地为节。上笑令罢。牜羊牱使十数辈,从者百余人,皆蓬发黧面,状如猿猱。使者衣虎皮毡裘,以虎尾加于首为上饰,他悉类此。煇顷从使节出疆,抵燕,与渤海使先后入见。当少顷,于次际见其过前,服饰诡异,殆不可名状。皆忍笑不禁,虽虏人在傍,亦失声而笑。是诚可笑也!
○行虫飞虫
元丰六年冬祀,中书舍人朱服导驾。既进辇,忘设扆褥,遽取未至。上觉之,乃指顾问他事。少选褥至,乃登辇,以故官吏无被罪者。又一日,群臣方奏事垂拱殿,见御衣有虫自襟沿至御巾,上既拂之至地,视之,乃行虫,其虫善入人耳。上亟曰:“此飞虫也。”盖虑治及执侍者,圣德宽大如此。
○拦滩网
江上取鱼,用拦滩网,日可俯拾。滨江人家得鱼,留数日,俟稍败方烹。或谓:“何不击鲜?”云:“鲜则必腥。”海上有逐臭之夫,于此益信。兹谓神奇化臭腐。又见故老言:承平时,淮甸虾米用席裹入京,色皆枯黑,无味,以便溺浸一宿,水洗去,则红润如新。又岁久佩香,以虎子覆一夕,芬馥仍旧。兹谓臭腐化神奇。或云无是理,答曰:“药物中秋石何自而出?”
○王荆公墓
王荆公墓在建康蒋山东三里,与其子雱分昭穆而葬。绍圣初,复用元丰旧人,起吕吉甫知金陵。时待制孙君孚责知归州,经从,吕燕待之,礼甚厚。一日,因报谒于清凉寺,问孙:“曾上荆公坟?”盖当时士大夫道金陵,未有不上荆公坟者。五十年前,彼之士子,节序亦有往致奠者,时之风俗如此。曾子开亦有《上荆公墓诗》,见《曲阜集》。
○虏改沃州
虏改吾赵州为沃州,盖取以水沃火之义。识者谓沃字从“天”、“水”,则著国姓,中兴之谶益章章云。建炎初,从臣连南夫奏札言:女真号国曰金,而本朝以火德王,金见火即销,终不能为国家患。
○两学记
政和三年,温陵吕荣义著《两学杂记》,凡七十二条,所书皆太学、辟雍事也。内一条:侯彭老,长沙人,建中靖国以太学生上书得罪,诏归本贯。缀小词别同舍:“十二封章,三千里路。当年走遍东西府。时人莫讶出都忙,官家送我归乡去。三诏出山,一言悟主。古人料得皆虚语。太平朝野总多欢,江湖幸有宽闲处。”虽曰小挫,而意气安闲如此。??军顷得于故老:此词既传,各斋厚赆其行。亦传入禁中,即降旨令改正,属同获谴者不一,乃格。后繇乡贡,竟登甲科。绍兴十三年,再兴太学,荣义尚在,累举得光州助教。乃摭旧记,益未备,为八十一条,更名《上庠录》投进。而唱和诗《影妻椅妾》四篇,疑后来附入者。《上庠录》尝奏御,理不应亵。迨今五十余年,庠均之士,未闻祖是编纪事实以广贤关嘉话者,似为缺典。
○范文正复姓
范文正公复元姓,用陶朱、张禄事,世皆传诵。大中祥符五年,浔阳陶岳作《五代史补》百余条,盖补王元之内相《五代史阙文》未备者。其书梁事,中有郑准,性谅直,长于笺奏。成汭镇荆南,辟为推官。汭尝杀人亡命,改姓郭氏,既贵,令准草表,乞归本姓。其略曰:“臣门非冠盖,家本军戎。亲朋之内,盱睢为人报怨。昆弟之间,点染无处求生。背故国以狐疑,望邻封而鼠窜。名非伯越,乘舟难效于陶朱。志切投秦,入境遂称于张禄。如此,则前已有此联,特文正公拈出尤为切当云。
○聚香鼎
毗陵士大夫有仕成都者,九日药市,见一铜鼎,已破缺,旁一人赞取之。既得,叩何用,曰:“归以数炉炷香环此鼎,香皆聚于中。”试之,果然,乃名“聚香鼎”。初不知何代物而致此异。
○船舫立名
顷年,西湖上好事者所置船舫,随大小皆立嘉名。如“泛星槎”、“凌风舸”、“雪蓬”、“烟艇”,扁额不一,夷犹闲旷,可想一时风致。今贵游家有湖船,不患制名不益新奇,然红尘胶扰,一岁间能得几回领略烟波?但闲泊浦屿,资长年三老闭窗户以适昼眠耳。园亭亦然。
○互送不归己
邻郡岁时以酒相馈问,有所不免。孙公之翰典州日,独命别储以备官用,一不归于己。绍兴间,周彦约侍郎为江东漕,诸司所饷不欲却,乃留公库。迨移官,悉分遗官属。仍以缗钱买书,以惠学者。
○响字
李公受<虚己>为天圣从官,喜为诗,与同年曾唱酬。曾谓曰:“子之诗虽工,而音韵犹哑尔。”李初未悟,后得沈休文所谓“前有浮声,后有切响”,遂精于格律。煇在建康,识北客杜师颜,尝言少陵《丽人行》“坐中八姨真贵人”,数目中“八”字最响。觅句下字,当以此类求之。杜早从陈子高学,此说盖得于陈云。
○惠民局
神宗朝创置卖药所,初止一所,崇宁二年增为五局,又增和剂二局。第以都城东西南北壁卖药所为名,议者谓失元创药局惠民之意,岁得息钱四十万以助户部经费。今行在所置局,岁课虽视昔有损,意岂在夫羡赢,其于拯民瘼、施实惠,亦云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