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杂志 - 第 3 页/共 8 页
顷年,番江初刊成《唐子西集》,时寓公曲肱熊叔雅来见先人,偶案间置此书,顾煇曰:“曾看否?第九卷第一篇《惠州谢复官表》首云:‘始以为梦,既而果然。’语简而意足,可法也。”退而先人诲煇曰:“前辈观书,不苟简类如此,虽一览亦记篇目,后生岂可不勉。”
○焦坑茶
先人尝从张晋彦觅茶,张答以二小诗,“内家新赐‘密云龙’,只到调元六七公。赖有家山供小草,犹堪诗老荐春风。”“仇池诗中识‘焦坑’,风味官焙可抗衡。钻余权幸亦及我,十辈遣前公试烹!”时总得偶病,此诗俾其子代书,后误刊在《于湖集》中。“焦坑”,产庾岭下,味苦硬,久方回甘。“浮石已乾霜后水,焦坑新试雨前茶”,坡南迁回,至章贡显圣寺诗也。后屡得之,初非精品,特彼人自以为重。“包裹钻权幸”,亦岂能望“建溪”之胜!
○密云龙
煇出疆时,见三节人或携建茶,沿途备用,而虏中非绝品不顾。盖榷场客贩坌集,且能品第精粗。中下者彼既不售,乃赍以归。夷狄尚尔,矧中国士大夫好事,宜乎珍尚鉴别,每相夸诩,唯恐汲泉不活,泼乳不多,啜尝而乏诗情也。自熙宁后,始贵“密云龙”,每岁头纲修贡,奉宗庙及供玉食外,赉及臣下无几。戚里贵近,丐赐尤繁。宣仁一日概叹曰:“令建州今后不得造‘密云龙’,受他人煎炒不得也!出来道我要‘密云龙’,不要团茶,拣好茶吃了,生得甚意智。”此语既传播于缙绅间,由是“密云龙”之名益著。淳熙间,亲党许仲启官麻沙,得《北苑修贡录》,序以刊行。其间载岁贡十有二纲,凡三等,四十有一名。第一纲曰“龙焙贡新”,止五十余夸,贵重如此。独无所谓“密云龙”,岂以“贡新”易其名,或别为一种,又居“密云龙”之上耶?叶石林云:“熙宁中,贾青为福建转运使,取小团之精者为‘密云龙’,以二十饼为斤,而双袋,谓之‘双角’。大小团袋皆绯,通以为赐,‘密云龙’独用黄”云。
○拆洗惠山泉
煇家惠山、泉、石皆为几案物。亲旧东来,数闻松竹平安信,且时致陆子泉,茗碗殊不落莫。然顷岁亦可致于汴都,但未免瓶盎气。用细沙淋过,则如新汲时,号“拆洗惠山泉”。天台山竹沥水,断竹梢屈而取之盈瓮。若杂以他水,则亟败。苏才翁与蔡君谟斗茶,蔡茶精,用惠山泉。苏茶少劣,用竹沥水煎,遂能取胜。此说见江邻几所著《嘉祐杂志》。果尔,今喜击拂者,曾无一语及之,何也?“双井”,因山谷而重。苏魏公尝云:“平生荐举不知几何人,唯孟安序朝奉,分宁人,岁以‘双井’一斤为饷。”盖公不纳苞苴,顾独受此,其亦珍之耶?
○馆伴应对
待之以礼,答之以简,与宾客言,或许是为得体。吕正献公以翰林学士馆伴北使,虏颇桀黠,语屡及朝廷政事。公摘契丹隐密,询之曰:“北朝尝试进士,出《圣心独悟赋》,赋无出处,何也?”虏使愕然,语塞。专对之次,虽曰合成修好,唯恐失其欢心,若彼稍乖恭顺,亦宜有以折其萌,俾知有人焉。于交邻遇客,初无忤也。
○汴都旧事
祖母太夫人,慈圣之后,暇日与子孙谈京都旧事:政、宣间,以戚里,数值诞皇子,入内称贺。盛饰,群立于露台,人各许携一从婢。起居毕,自殿陛下撒包子,及成束金钗金银钱,俾众婢争夺。或共得彩端,即裂为二。俯拾次,多遗钗珥之属,殿上观之为笑乐。有惠捷者重负而归,亦有徒手无一物者。时盛暑,以一镀金钱于御廊得水一杯。其锡赉殊不多,破费随尽。因叹南渡后不复见此盛事。曹氏分南、北宅,祖母,北宅也,为武惠燕王五世孙。
○萧注人伦
萧注,字岩夫,临江新喻人。熙宁中,上殿奏对罢,上问:“今臣僚中孰贵?”曰:“文彦博。”又问其次,曰:“韩琦。”又问:“王安石如何?”注曰:“牛形人,任重而道远。”一说,裕陵问:“文彦博跛履,韩琦嘶声,何为皆贵?”注曰:“若不跛履与嘶声,陛下不得而臣。”又问:“朕如何?”注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臣无得而言。”又问:“卿如何?”注曰:“陛下以为贵则贵矣,以为贱则贱矣。”注累任边要,以知人自许。上曰:“闻卿有袁、许之学。”因问韩绛、王安石、冯京,注曰:“安石牛耳虎头,视物如射,意行直前,敢当天下大事。然不如绛得和气多,惟和气能养万物。京得五行之秀,远之若可爱,近之若廉隅。”见本传。
○修图经详略
近时,州郡皆修图志。志之详略,系夫编摩者用力之精粗。扬州为淮甸一都会,自唐已名?盛。向有王通叟,考古验今,摭事千余条,效《汴都》以为赋,今馆中及扬州有本。煇每谓建康六朝故都,又为代邸兴王之地,亦应揄扬以亚《雅》、《颂》。虽闻江宁尉崔礼者尝有此作,而文不足记其事,后未有继之者。煇尝言于故人王锡老,深以为然,且有此意。未几,锡老去为潭州之土。
○雁燕
世谓雁为孤,而不曰双。燕曰双,而不曰孤。以雁属乎阳,燕属乎阴,阳数奇,阴数偶故也。然常言“雁序”、“雁行”,盖亦有时而不孤。燕虽有“于飞”之语,古今赋咏,何尝必及于双。曰孤曰双,岂止以奇偶言之耶!
○两学人物
承平时,两学作成之盛,不但英才辈出,为国之华,群居燕处,虽一时谑浪之语,人皆喜闻而乐道之。尝见前辈说数事:元祐间,敏求斋有治《春秋》陈生与宋门一倡狎。一日,会饮于曹门,因用《春秋》之文题于壁曰:“春正月,会吴姬于宋。夏四月,复会于曹。”有继其文戏之曰:“秋饥,冬大雪,公薨。”其意以谓财匮当有饥寒之厄也。此固知非典语,亦切中后生泆游迷而不返之病。
○章持及第
绍圣丁丑,章持魁南省,时有诗:“何处难忘酒,南宫放榜时。有才如杜牧,无势似章持。不取通经士,先收执政儿。此时无一盏,何以展愁眉。”绍兴间,秦伯旸魁多士,汪彦章启贺其父,以“南宫进士”对“东阁郎君”,尚疑为讥己,其敢显斥如前之诗乎?韩持国宝元间偕兄弟应进士举,预南省奏名,而下第士子有“韩家四子连名”之嘲,盖以其父忠宪公见在政路也。时殿试尚黜落,有司因故黜之,公后遂不复试,而兄弟皆再登第。故潞公荐公,谓南省曾预高荐。继万内外制,知贡举,至登门下省,不更赐出身。初亦召试玉堂,不就。公之五世孙元吉尚书,特书引于《桐阴旧话》甚详。贵游子弟,当考其素业,不应例待以膏粱。唐李德裕初不繇科甲显。
○赐监生酒
元丰间,驾往国子监,出起居,有旨:人赐酒二升。诸斋往往置以益之,曰:“奉圣旨得饮。”遂自肆,致有乘醉登楼击鼓者。因是遇赐酒即拘卖,以钱均给。以是知自昔国学有酒禁也。
○倭国
煇顷在泰州,偶倭国一舟飘泊在境上,一行凡三、二十人,至郡馆谷之。或询其风俗,所答不可解。旁有译者,乃明州人,言其国人遇疾无医药,第祼病人就水滨,杓水通身浇淋,前四方呼其神请祷,即愈。妇女悉被发,遇中州人至,择端丽者以荐寝,名“度种”。他所云,译亦不能晓。后朝旨令津置至明州,迩便风以归。
○茶器
长沙匠者造茶器极精致,工直之厚,等所用白金之数。士夫家多有之,置几案间,但知以侈靡相夸,初不常用也。司马温公偕范蜀公游嵩山,各携茶往。温公以纸为贴,蜀公盛以小黑合。温公见之,惊曰:“景仁乃有茶器!”蜀公闻其言,遂留合与寺僧。凡茶宜锡,窃意若以锡为合,适用而不侈。贴以纸,则茶味易损。岂亦出杂以消风散意,欲矫时弊耶?《邵氏闻见录》云:温公尝与范景仁登嵩顶,由轘辕道至龙门,涉伊水,至香山,憩石楼,临八节滩。凡所经从,多有诗什,自作序曰《游山录》。携茶游山,当是此时。
○吕申公茶罗
张芸叟云:吕申公名知人,故多得于下僚。家有茶罗子,一金饰,一银,一棕榈。方接客,索银罗子,常客也。金罗子,禁近也。棕榈,则公辅必矣。家人常挨排于屏间以候之。申公,温公同时人,而待客茗饮之器顾饰以金银分等差,益知温公俭德,世无其比。
○史传是非
史传褒贬,成是败非,其来有素。人之行,孰先于孝悌。项羽欲烹太公,汉高祖发“分羹”之言,其于孝也何有?唐太宗以藩王夺长嫡,推刃同气,其于悌也何有?脱使项羽、建成有分羹、推刃之恶,史册何以书之?特高祖、太宗,功胜于德耳。
○辟置幕属
建、绍兵兴日,帅臣许辟置幕属。既素为知己,其于婉画,裨助惟多。今惟四川制帅如故事,他皆命于朝。宾主邈不通情,殆与郡县官等。阃寄兵谋,无从咨访。川泳云飞,岂复有相得之乐。缓急利害,既不相及,相忘于江湖,宜也。太原,名“小朝廷”,盖以得客之多。范文正公亦有言:“幕府辟客,须可为己师者乃辟之,虽朋友亦不可辟。盖为我敬之为师,则心怀尊奉,每事取法,庶于我有益耳。”庞庄敏守郓、守并,皆辟司马温公为通判。罗致大贤亻次助,一时皆然。
○修锁
韩魏公门人有击关夜出者,阍吏不得赂,诘旦,以锁损诉于公。公曰:“锁不堪用,付市买修来。”滕达道为范文正公客,公镇南阳,每宴客,达道必出追妓。文正虽不乐,终不禁也。时谓非二公之贤,岂容不拘小廉曲谨之士。前哲宽厚类如此。是亦报杜书记平安之义。
○宫人斜
唐内人墓谓之宫人斜,四时遣使祭之。“唯应四仲祭,使者暂悲嗟”,令孤楚诗也。“荒凉城南奉先寺,后宫美人官葬此。角楼相望高起坟,草间柏下多石人。秩卑埋骨不作冢,青石浮屠当丘垅。家家坟上作享亭,朱门相向无人声。树头土枭作人语,月黑风悲鬼摇树。宫中养女作子孙,年年犊车来做主。废后园陵官道侧,家破无人扫陵域。官家岁给半千钱,街头买饼作寒食”,此元丰中张文潜《留题奉先寺诗》。煇季女葬临安北山僧舍,四五年来,每值春时往视,寺之两庑,皆内人殡宫。徘回次,未尝不长哦此诗也。煇复得历阳所刊唐《张文昌乐府》,《北邙山篇》云:“洛阳北门北邙道,丧车辚辚入秋草。车前齐唱《薤露歌》,高坟新起白峨峨。朝朝暮暮人送葬,洛阳城中人更多。千金立碑高百尺,终作人间柱下石。陇头松柏半无主,地下白骨多于土。寒食家家送纸钱,鸱鸢作窠巢上树。人居朝市未解愁,请君暂向北邙游!”古今名胜,赋咏孰工,览者当自得之。
○独活石脾
王右军帖云:“独活无风则摇,有风不动。石脾入水则干,出水则湿。”出水则湿可见,入水则干何自知之?近年《夷坚戊志》序,其略云:叶晦叔闻于刘季高:有估客航海,不觉入巨鱼腹中,未能死,遇其开口吸水时,适木工在,乃取斧□斫鱼。鱼觉痛,跃身入大洋,举船人及鱼皆死。或戏难之曰:“一舟皆死,何人谈此事于世乎?”颇类前说。
●卷五
○陈东
陈东,字少旸,太学生。所上封事主李伯纪丞相,力诋汪、黄。建炎元年,死于应天府。被逮之际,作遗书寄其家,区处后事甚悉。死生之变亦大矣,神识殊不乱。其帖今在其外孙括苍潘景夔家。顷年,许右丞为作哀辞,具著本末。少旸初不识李丞相,李念伯仁因我而死,祀之家庙。同时上书被行遣者欧阳彻,抚州人。高宗临朝,尝曰:“朕即位听用非人,至今痛恨之。虽已各赠承事郎,与有服亲迪功郎一名,犹未足称朕悔往之意。可各赠朝奉郎、秘阁修撰,更与恩泽二名,拨赐官四十顷。”建炎三年,又诏:“张悫,古之遗直。陈东,忠谏而死。二人皆葬镇江府界,可令本郡致祭。”呜呼,哀恤之典至矣!少旸死之后,其家但仰给赐田。彻字德明,靖康初虏犯阙,请质二子二女而使穹庐,御亲王以归,不服。死时年三十三。又有进士徐晖,乞借官入虏奉亲王归,诏假晖通直郎往使,亦卒无闻。
○《兰亭序》
《兰亭序》“丝竹管弦”,或病其说。而欧阳公《记真州东园》“泛以画舫之舟”,南丰曾子固亦以为疑。
○文体二
“司马迁文章所以奇者,能以少为多,以多为少。唯唐陆宣公得迁文体。”苏子容魏公云。“为文之体,意不贵异而贵新,事不贵僻而贵当,语不贵古而贵淳,事不贵怪而贵奇。”宋元献公序云。
○夕阳楼
中山府有夕阳楼。煇出疆日,骑马自楼下过。在城之隅,规制甚小。然郑州亦有夕阳楼。临安、颍州、汉州皆有西湖。建康有赏心亭,扬州亦有赏心亭。名虽同而显晦异。尝记小词:“夕阳楼上望长安,凭栏干。”或改为“恁栏干,望长安”,谓中山夕阳楼也。沈存中云:“章华台,乾溪亦有数处。”
○重刻《醉翁亭记》
淮西宪臣霍汉英奏:欲乞应天下苏轼所撰碑刻,并一例除毁。诏从之。时崇宁三年也。明年,臣僚论列:司农卿王诏,元祐中知滁州,谄事奸臣苏轼,求轼书欧阳修所撰《醉翁亭记》重刻于石,仍多取墨本,为之赆遗,费用公使钱。诏坐罪。汉英遗臭万世,臣僚亦应同科。政和间,潭州倅毕渐,亦请碎元祐中诸路所刊碑,从之。
○大观东库
大观东库物,有入而无出。只端砚有三千余枚。张滋墨,世谓胜李庭珪,亦无虑十万斤。
○蜂儿
蔡京库中,点检蜂儿见在数目,得三十七秤。黄雀鲊自地积至栋者满三楹。他物称是。童贯既败,籍没家赀,得剂成理中圆几千斤。“胡椒铢两多,安用八百斛”,古今所纪一律。
○徐东湖
东湖徐师川,绍兴初由谏垣迁翰苑,赞机命。煇乾道丁亥在上饶,从公季子珪游,因叩家集,云诗已板行,他无存者。久而得奏议于残编断简中,猥并错乱,不可读。乃为整缀成十卷,附以杂文一卷,写以归之。公视山谷为外家,晚年欲自立名世,客有贽见,盛称渊源所自,公读之不乐,答以小启曰:“涪翁之妙天下,君其问诸水滨。斯道之大域中,我独知之濠上。”及观序《修水集》“造车合辙”之语,则知持此论旧矣。
○二道人
东坡南迁,度岭次,于林麓间遇二道人,见坡即深入不出。坡谓押送使臣:“此中有异人,可同访之。”既入,见茅屋数间,二道人在焉,意象甚萧洒。顾使臣:“此何人?”对以苏学士。道人曰:“得非子瞻乎?”使臣曰:“学士始以文章得,终以文章失。”道人相视而笑,曰:“文章岂解能荣辱,富贵从来有盛衰。”坡曰:“何处山林间无有道之士乎!”煇顷得诗话一编,目曰《汉皋》。王季羔端朝尝借去,亲为是正,亦言不知何人作。前说,《汉皋》所书也。一小说云:汉皋,张姓,不得其名。
○海棠诗
东坡在黄冈,每用官妓侑觞。群姬持纸乞歌词,不违其意而予之。有李琦者,独未蒙赐。一日,有请,坡乘醉书“东坡五载黄州往,何事无言赠李琦”。后句未续,移时乃以“却似城南杜工部,海棠虽好不吟诗”足之,奖饰乃出诸人右。其人自此声价增重,殆类子美诗中黄四娘。
○朔庭苦寒
使虏者,冬月耳白即冻堕,急以衣袖摩之令热,以手摩即触破。煇出疆时,以二月旦过淮,虽办锦裘之属,俱置不用。亦尝用纱为眼衣障尘,反致闭闷,亦除去。然马上望太行山,犹有积雪。同涂官属有至黄龙者,云燕山以北苦寒,耳冻宜然。凡冻欲死者,未可即与热物,待其少定,渐渐苏醒。盖恐冷热相激。
○《秀水闲居录》
霅川朱鲁公丞相,著《秀水闲居录》。一编之内,于南渡诸公行事,贬驳殆无全人。其公论耶,私意耶?必有能辨之者。
○名贤辈行
自昔名贤,严于辈行,尤笃通家之好。子弟见父执必拜,或立受,或答半礼,呼以排行,或称小字,书问以从表兄叔自处。尝记秦楚材内翰守宣城,一族叔见于公厅稠人中,叙至次,乃举小字以审之。今则拜礼施于显宦,则有佞贵之嫌,为父执者,亦恐凭藉而为我累,通家之契替矣。
○劣丈
王元之之子嘉祐,为馆职,平时若愚??矣,独寇莱公知之,喜与之语。一旦,问嘉祐曰:“外人谓劣丈云何?”嘉祐曰:“外人皆云丈人旦夕入相。”莱公曰:“于吾子意何如?”嘉祐曰:“以愚观之,丈人不若莫为相为善,相则誉望损矣。”自称为“劣丈”,未之前闻。
○家塾
典家塾难其人,严则利于子弟而不能久,狎则利于己而负其父兄之托。顷一钜公招客训子,积日业不进,踧??欲退。钜公觉之,置酒,泛引自昔名流后嗣类不振,且曰:“名者,古今美器,造物者深吝之。前人取之多,后人岂应复得。”士人解悟,其迹遂安。张无垢子韶云:“某见人家子弟醇谨及俊敏者,爱之不啻如常人之爱宝,唯恐其埋没及伤损之,必欲使之在尊贵之所。故教人家子弟,不敢萌一点欺心。其鄙下刻薄,亦为劝戒太息而感诱之。此平生所乐为者。今教子弟,乃以主人厚薄为隆杀,亦可笑矣。”浑然忠厚之气,可敬而仰之。
○发蒙师
或谓童稚发蒙之师,不必妙选,然先入者为之主,亦岂宜阔略。世谓《初学记》为“终身记”,盖亦此意。
○渡金山
韩蕲王在镇江,一日,抵晚,令帐前提辖王权至金山,仍戒不得用船渡。恳给浮环,偕一卒至西津,遂浮以渡。登岸,寺僧叵测,疑为鬼神。诘得其详,以手加额,因指适所历处,皆鼋鼍窟穴。曰:“官既不死,他日必贵。”权后果建节。
○军中饮
蕲王每与军官饮,用巨觥无算,不设果肴。王权一日窃怀一萝卜,蕲王见之,大怒曰:“小子如此口馋!”俾趋前,以手按其额,痛不可忍,随成痕肿,既乃复与之饮。二说得于权之子处智。
○荐二帅
张循王罢兵柄,就第。一日,秦丞相召相见,言:“有少事烦郡王,建康、镇江军皆阙主帅,请荐其人。”唯唯而退。越旬,申言之,张辞以居闲之久,旧部曲不相闻,未有可荐者。秦曰:“教郡王荐翰林学士则难,荐将帅,职也。”张逼不得已,以刘宝、王权名上。二人皆旧隶韩王军。
○幸第
绍兴驾幸循王第,过午尚从容,循王再三趣巨榼辈乞驾早归内,皆莫测所以。他日,有叩之者,答曰:“臣下岂不愿万乘款留私第为荣,但幸秦太师府时,未晡即登辇。”闻者叹服识虑高远。二说得于循王之侄子安。
○随侍子弟
子弟随侍父兄显宦,不患人事不熟,议论不高,见闻不广,其如居移气、养移体何。一但从仕,要当痛锄虚骄之气。昔之照壁后訾相人物,指摘仪度,见其或被上官诋诃,进退失措者,莫不群笑,声闻于外。及今趑趄客次,庭揖而升,回视照壁后窃窥者,即前日之我也。
○丹砂变雉
李才元,元祐间知汝州。时辰州贡丹砂,道叶县,遗其二箧。乃化为二雉,斗山谷间,耕者获之。人疑其盗,县械送州。才元识其异,讯得实,始免耕者。砂能变化,可谓异矣。夫识其异,其谁嗣之?
○《茶山诗》
“似病元非病,求闲方得闲。残僧六七辈,败屋两三间。野外无供给,城中断往还。同行木上座,相与住茶山”,乃曾吉甫侍郎诗。茶山,上饶名刹也。煇在上饶三四年,日从寓士游,遍历溪山奇胜。廖明略、徐师川、吕居仁、郑顾道、曾宏甫诸公,风流未远,邦人类能道之。煇尝欲裒集赋咏为一编,目为《玉溪唱酬》,以侈一时人物之盛,因循不克成。
○封妾
“白屋同愁,已失凤鸣之侣。朱门自乐,难容乌合之人。”唐郑光镇河中,宣宗欲封其妾为郡夫人,上表辞焉,书记田绚之辞也。宣宗大喜,曰:“谁教阿舅作此好文?”左右以绚对,便欲以翰林召之,以不由进士,遂止。今士大夫肆情昵爱,恨无自以致其上僭????洗浅麖?乎?顷年见长上说元符间章子厚作相,宗室请再娶,乃以嬖妾出之于外,而托言仕族女。事闻,重黜之。得不有愧于郑光乎?
○定器
煇出疆时,见虏中所用定器,色莹净可爱。近年所用,乃宿泗近处所出,非真也。饶州景德镇,陶器所自出,于大观间窑变,色红如朱砂,谓荧惑躔度临照而然。物反常为妖,窑户亟碎之。时有玉牒防御使,年八十余,居于饶,得数种,出以相示,云:“比之定州红瓷器,色尤鲜明。”越上秘色器,钱氏有国日供奉之物,不得臣下用,故曰“秘色”。又尝见北客言:耀州黄浦镇烧瓷,名耀器,白者为上,河朔用以分茶。出窑一有破碎,即弃于河,一夕化为泥。又汝窑,宫禁中烧,内有玛瑙末为油,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艰得。
○辛巳扰攘
绍兴辛巳冬,胡马饮淮,煇在建康城中。南北既交兵,捷音日驰,后生辈喜跃,独老成人有忧色。言顷岁扰攘,三镇失守,何尝不日报捷于外路。一日,传虏酋有来日早饮玉麟堂之语,闻者震骇。且日见俘获系路,气象不佳。未晡,坊巷皆执兵扞卫,如是者一月。未几,遂有“鸣镝”之变。为夷狄戒,天意也。孔常甫云:“石氏时,胡王死,其母囚,后又助北汉拒周,诸部力谏,而虏主强之,燕王述轧因众心弑虏主而自立。”干纪妄动,其报如此,与完颜亮之事同。
○李宝海道立功
李宝海道与虏人战,见其舟皆以油缬为帆,舒张如锦绣。未须臾,喷涛怒浪,卷聚一隅。此以火箭环射之,箭之所及,烟焰随发。既败,走捷以闻。遣使锡赉甚渥,赏功建节,御书“忠勇李宝”四字于金缠干旗上以宠之。
○修敬祠堂
方务德侍郎,受知于张全真参政。后每经毗陵,必至报恩院张之祠堂祭奠,修门生之敬,祝文具在。洪庆善尝入梁企道阁学幕府,后守番阳,企道夫人尚在,岁时亦以大状称“门生”以展贺。士大夫并为美谈。张文节在桑赞幕下,桑识其必贵。祥符中,文节为京西漕,桑已死,葬济州。奏乞每遇寒食至桑墓拜扫,诏可之。狄武襄受范忠献之知,每至范氏,必拜于家庙,入拜夫人甚恭,以郎君之礼事其子弟。狄乃武将,能知义不忘恩,可书也。先人云:“前辈闻知己讣音,必设位以哭。”东坡诗:“白酒真到齐,红裙巳放郑。”谓有香泉一壶,为乐全先生服,不作乐。
○寿酒
洪守番江日,先人为郡幕。时祖母留乡里,洪每值正、至,必以书送寿酒,外题“状上太夫人”,凡僚属有亲者皆然。先人既以书谢,翌日再展状谢。此等礼数,度前哲常行之,特今为创见。
○贯休罗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