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季申报台湾纪事辑录 - 第 12 页/共 118 页
本朝与东洋持议台湾一事,其若何情形?是华民仍然昧昧不得其实也。初是日本外务大臣琐意西马出使与总理衙门议定大局,相传云:总理衙门许日本自行惩办。其议,似固有之也。然所许,恐仅属叙晤间偶及之而已。盖观于横滨西字日报,则准许之议皆杳渺无凭;即此,已可见也。然而准他国兴大师来犯我外藩者,岂有不以明约载记之理乎?故以实揣衡之,则大师征伐台湾之许,系属子虚。即有准行惩办,系属口头言语;其议盖未有成约耳。
然此役也,所异者:传闻东洋径拟自行假道于中国熟番之地,拟欲在大口左右令兵由水登陆也。又传云:东洋复经派委数员前往厦门,以关榷设领事衙门在彼也。夫厦门,因与台湾南境最近码头也;台湾一岛四围概无安船楫之港,顾设立领事于此者,盖使船有避风处,欲于台湾为接应计耳。虽然,假道于中国、设领事在厦门——其二端,东洋其曾经于中国先议与否耶?在厦门设领事,固照新立和约而可行;顾于此际,亦应先为照会也。或曰:诸事经东洋于中国议各有端绪,□中国皆为允许矣。此言也,我固未之信也。即曰许之,则许之必因东洋声称无他虑,且示以无有据地之意;则生番既办,而军师随即收回也。夫东洋于此事若果足可信,则借路各端,亦究无弊矣。乃平心以揣度之,而东洋起师至七千之数、耗国帑至十兆之多,则岂有惟图惩办无知之生番为计,而无他图之理乎?若果然,仅与生番欲相持也,何需必措手于精于战谋之西人耶?昔日残害东洋水手之生番,固必有所欲惩其人;姑遣兵船--内载兵五百一只,而前雠即可报复也。乃何事而竟欲以七千余士出师耶?生番无定志,如境内数辈怂恿其本性,以杀东洋数人;而东洋岂必大集其兵,似乎欲偏服通境,似将与我国大起干戈!
且平心以论之,此役之内已多有疑之者。而疑内所更加疑者,盖闻东洋国家已传云生番所踞之地,于二百五十年已皆东洋辖下,各乡村取名既多东音,而地人亦多东洋人之后裔!此皆彷佛普国前年剪据法国边郡,而借口曰「地人原与普人一部,故归之普内亦所宜也」语。东洋起师之意,其欲夺生番地为己有;而其半涂以惧本国,而将至缩手不逞其志者:是未可知矣。所望于操政者不可深信其言以中其诡计,且为之思患预防焉可耳。
附述东洋事
今报论东洋一篇之后,又节新闻二端于东洋收军之传,有令人疑信参半者。一、长崎造船一,复有西厂为东官修改船只以备载兵之用;近日行工,无暇刻之间。忽于前船离口来沪之时接令示,欲停手不作。一、东洋国家仍行购买火船多只,以备载运之需。即如礼拜六,曾向西商一行以电音定买一火船。又传闻向英公事轮船局办买一只,且与他商又议再买也。长崎停工之闻,则与收兵似属相符;然收兵而何仍行办买轮船以供载运乎?其两说,实有大不可解者。
杂闻(一则)
东洋有钦差于数日间将至上海以转路至北京,盖与台湾事有相维系也。
三月二十七日
记东洋事
传闻驻札东洋之英国钦差(名巴革士)已传电报来上海云:东洋已经下令使军师暂止,不即行与生番交锋;然并非遂废此役之意,盖不过暂缓耳。其停兵之故,想因欲与中国议定局也。此事,或与东洋将赴北京之言有相系者。然则该国于本国屏藩之地起师不退,而该钦差于本朝有何排解谢罪者,此亦不可预知者矣。
西国钦差闻东洋人伐本国之台湾也,故多谕其辖下诸商不可以船舶雇与东洋。盖义拘万国载例,使为旁国者不由旁而有所偏助也;其行固属良谊。乃复有二端,不知本官曾否与钦差相议也。夫卖船与雇船,两者均系偏助之行走;使西人在东阵内助战,亦似属于万国律例有不符者。禁其一而不禁其二,是何以为分别乎?
俄国钦差禁止日木雇船
俄罗斯国驻札中国京都之钦差秉权大臣,现系总领事倭公署理。今因日本国有兴师征伐台湾化外生番之举,特以晓谕俄国商民:不得租赁船只与日本国人;毋论是否雇用征伐台湾,一律禁止。盖亦本馆前报所列美国之万昌公司轮船在长崎退雇之意,以其违碍万国公法也。倭大臣之用意睦邻,可谓能持大体,不愧坐秉国钧者。
台湾土番考(中)
平地近番,不识不知、无求无欲;日游于葛天、无怀之世,有击坏、鼓腹之遗风。往来市中,状貌无甚异;惟两目拗深,瞪视似稍别。其语多作都卢嘓辘声,呼酒曰「打喇酥」、烟曰「笃木固」。相传元人灭金,金人有浮海避元者为飓风飘至,各择所居,耕凿自赡;数世之后,忘其所自,而语则未尝改。终岁不知春、夏,老死不知年岁。有金钱,无所用;故不知蓄积。秋成纳稼,计终岁所食;有余,则尽付曲蘖;无男女,皆嗜酒。屋必自构,衣必自织。绩麻为网、屈竹为弓,以猎、以渔,罔非自为而用之。腰间一刀,凡所造成,皆出于此。惟陶冶则不能自为;得铁,则取涧中两石自搥之,久亦成器。社推一、二人为土官,非若楚、广代征辄税辄行劫夺、拥兵自卫者比。
又,非如云、贵之猫獠猺獞各分种类聚族而居者也;社之大者不过一、二百丁,社之小者止有二、三十丁。各社有正副土官,以统摄番众;然亦文项蒙头,无分体统。考其实,即内地里长、保长之役耳。
社番,南弱于北。南路内山邦尉等社凶番,常出杀掠;通事忧之。常求北社,每年二次差目番二人(名曰「出海」)带器械、番众至南社,谕令不得肆恶;违则剿之。盖南社被北社虔刘苦毒,故闻之奉令惟谨也。
番俗醇朴,太古之遗。一自居民杂沓,强者欺番,视番为俎上之肉;弱者媚番,导番为升木之猱。地方隐忧,莫甚于此。
台地未入版图以前,番惟以射猎为生,名曰「出草」;至今,尚沿其俗。十龄以上,即令演弓矢;练习既熟,三、四十步外取的必中。当春深草茂,则邀集社众各持器械、带猎犬,逐之呼噪,四面环围,猎得鹿则刺喉吮其血,或禽兔生啖之;腌其脏腹令生蛆,名曰「肉笋」,以为美馔。其皮,则以易汉人盐、米、烟、布等物。
捕鹿之场,多荒草,高丈余;一望不知其极。逐鹿,因风所向,三面纵火焚烧,前留一面;各番负弓矢、持镖槊,俟其奔逸,围绕擒杀。汉人有私往场中捕鹿者,被获,用竹杆将两手平缚,鸣官究治,谓为「误饷」;相识者,面或不言,暗伏镖箭以射之。若雉兔,则不禁也。
内山生番,野性难驯;焚庐杀人,视为故常。其实,启衅多由汉人。如业主、管事辈利在开垦,不论生番、熟番,越界侵占,不夺不餍;复勾引伙党入山搭寮,见番弋取鹿糜,往往窃为己有,以故多遭杀戮。又我小民深入内山抽藤锯板,为其所害者亦有之。从前官斯土者议:凡逼近生番处所,相去数十里或十余里,立石以限之;越入者有禁。凤山八社皆通傀儡生番,往来俱有界限。其□野番之社,棋布星罗,自加六堂以上至琅峤,亦有严禁。若由鸡笼沿山以及山后民人耕种樵采所不及,身入其境者鲜矣。
生番杀人,台中常事。此辈虽有人形,全无人理;穿林飞箐,如鸟兽、猿猴。抚之不能、剿之不忍,则亦末如之何矣。惟有于出没要隘必经之途,游巡设伏,大张炮火、虚示军威,使彼畏惧而不敢出耳。然皆由于地广人稀、不辟不聚之故,不尽由侵扰而然。盖生番之处,必林木丛茂、荆榛芜秽,可以藏身;遇田园平芜,则颈缩股栗而返,不敢逾越跬步也。其杀人,割截首级,烹剥去皮肉,饰髑髅以金,夸耀其众;众遂推为雄长,野性固然。设法防闲,或可稍为敛戢;究未有良策也。然则将何以治之?曰:以杀止杀、以番和番,征之使畏、抚之使顺;辟其土而聚我民焉,害将自息。久之,生番化熟;又久之,为户口贡赋之区矣。此在我优为之耳,何容假手于他人也哉(选录「循环日报」)!
三月二十八日
论台湾生番亦有恭顺可嘉事
连日论及日本国兴师征伐台湾,并有收回成命之说。知其发兵遣将缘由,无非为曾经残害彼国商民之故;然亦有在该处遇救者。总计言之,亦足以将功抵过。
记去年五月十五日,台湾之凤山县山后生番地方,有日本国人船在洋遭风击碎,当有日本国人四名逃入加那突地方;当有土番头目陈安生往救,邀入伊家住宿,给予饭食。经商人李成忠查知,与该番目陈安生协同护送至中国所属之凤山县署。经凤山县讯明姓名,系利八、兵士、权吉、治介,均日本国柏岛村人;由本国乘小船运盐在洋遭风,船只沉没,凫水上岸,为番人留住;船内仅有四人,并无受害。遂由凤邑尊妥为安置,一面赏给该番目陈安生呢羽等件,并给还住宿用费,俱不敢领受。因该番目陈安生言语、容貌恭顺可嘉,且商人李成忠踊跃从公,均办理妥速;详蒙福建台湾道宪查得:台湾南路山后地方,近年时有遭风之案,亟须妥为驾驭,设法抚绥,庶期中外相安,不敢滋生他事。以为该番目陈安生救护留宿,实属安分守法,由县给还饭食一切俱不敢受领,实属好义急公;当给银牌。其商人李成忠,会同台湾镇给予六品功牌,以昭激劝而励将来。因台湾并无日本国领事驻札,所有利八等四人由道委员护送闽首通商总局制给衣履、服物,檄委候补陆二尹之钧趁搭原来之「海东云」轮船,转护该难民利八等四人于六月二十七日到沪;经上海沈道宪即令原委之陆尹道由会审公堂陈司马偕同前往日本领事公馆,交与翻绎官神代延长收管。旋于七月初三日附搭日本公司船回国,而日本领事亦经详报伊国外务省处有案。当时本馆曾将大略情形,列入前报。今日本国因生番为害商旅而兴师征伐,故再将生番亦有恭顺、护救难民情节,查其详细以申明之。
观乎此案之番目陈安生不受赏□费用,而日本人随带之物亦全数归还;则可见其是实意恭顺,并非图利,岂可一律视作凶顽!即台湾华属官宪,抚绥办理亦极妥善。乃今日本国竟事干戈,与数千之师旅,虽属为国扬威,似觉小题大做矣。近日所谓收回成命之说,当是实耗;然须另行会同中国查办,方不致肇边衅,致失睦邻之大道耳。
台湾土番考(下)
台湾归化土番,散处村落,或数十家为一社、或百十家为一社;各有通事,听其指使。所居,环植竻。社立一公所,名曰「公廨」;有事则集。耕敛仅给家食,不留余蓄;日事出猎,取麋鹿、麞麂为生。其俗,男女同川而俗。未婚娶者,夜宿公廨;男女歌答相慕悦而后为夫妇,拔去前齿。齿皆染黑,此「传」所谓「黑齿雕题」者乎!性好勇,尚力。所习强弩、铁镖、短刀,别无长刃、利戟、藤牌、鸟鎗之具。或与邻社相恶,称兵率众,群然哄斗;然未尝有步伐止齐之规。斗毕散去,或依密林、或伏草莽,伺奇零者擒而杀之。所得头颅,携归社内,受众称贺;漆其头悬挂室内,以数多者称为雄长。要其战争,长于埋伏掩袭之谋,利于巉岩草树之区,便于风雨晦冥之候;若驱之于平坡旷野之地,则其技立穷。且可以制其死命者有二:其地依山,并不产盐;断绝其盐,彼将摇尾求食矣,一也。春夏之际,其地雨多而露浓,故一望蓊翳;至隆冬之日,则一炬可尽,彼将鸟兽散矣,二也。夫生之、杀之,其权在于我;土番岂能为吾患乎!若利其有而资之以盐,任社商剥克而不之禁,令凿齿之伦铤而走险;乃复不察地势、审利害,苟且动众,而曰土番能战,岂不谬哉!大凡土番虽称殊悍,而颇近信;倘招之以义、抚之以恩,明赏罚、善驾驭以导之,吾见耕者猎者安于社、敬事赴公者服于途,其风犹近古也。顾此皆言生番及土番之介于生、熟间者也;至于熟番,则异矣。
南、北各番社立番师,择汉人之通文理者,给以馆榖,教诸番童。递年南、北路巡历,宣社师及各童至,能背诵「四子书」及「毛诗」;句读铿锵,顿革侏离旧习。岁、科预童子试,亦知文理;作字颇有楷法。番童皆薙发畜辫,冠履、衣布帛如汉人。有番名,而无汉姓。其聚族而处,居然亦有礼让之风。卑幼遇尊长,却步道旁,背面而立;俟其过,始随行。若驾车,则远引以避。如遇同辈,亦停车通问,相让而行:不可以蛮俗而鄙之也。如遇新官莅任,各社土官瞻谒,例有馈献,率皆通事、书记醵金承办羊豕、鹅鸭、惠泉、包酒;从中浸渔,不止加倍。盖番社不通汉语,纳饷办差,皆通事为之承理;而奸棍以番为可欺,视其所有不异己物,藉事开销,脧削无厌。呼男妇、孩稚供役,直如奴隶。甚至略卖,或纳番女为妻妾;以至番民老而无妻,各社户口日就衰微。尤可异者,县官到任,则通事亦易;而其缴费名目,则皆取之番社。其供徭役,尤为艰苦。凡长吏将弁远出,番为肩舆;行笥幞被皆其所任,疲于奔命。向有彲社之税,其法:每年五月,主计诸官集于公所,择商承应。是日,社商既承之后,率其伙伴至社贸易;凡番之所有与番之所需,皆出于商人之手。外此,无敢买,亦无敢卖。南、北番社,率以捕鹿为业。社商以货物与番民贸易,肉则作脯发卖,皮则交官折饷。日本之人,多用皮以为衣服、包裹及墙壁饰,岁必需之;纳于官者,每年不过五万张。要之,其人既愚,又甚畏法。郡县之有财力者认办社课,名曰「社商」。社商又委通事、伙长辈使居社中,凡番一粒、一毫,皆有籍稽之;射得麋鹿,尽取其肉为脯并取其皮。二者输赋有余,然贪壑难盈;平日间一切皆其所供养,有求必与、有过必挞,而番人不甚怨之。苟能化以礼义、风以诗书,教以蓄有备无之道,制以衣服、饮食、冠昏、丧祭之礼,远在百年、近则三十年,将见风俗改观,率循礼教;宁与中国之民有异乎!噫!盖亦虽言矣乎!余谓欲化番人,必如唐韦皋、宋张咏之治蜀,久任数十年,不责旦暮之效;然后可。又有暗阻潜挠于中者,则社棍是也。谋充伙长、通事,熟识番情,复解番语;父死子继,流毒无已。社商有亏折耗费,此辈坐享其利。社商率一、二岁更易,此辈虽死不移;利番人之愚,又欲番人之贫。愚则攫夺惟意,贫则力不致抗。即有以冤诉者,番语啁啾,不能达情;通事颠倒以对,番人反受呵谴。是举世所当哀矜者,莫番人若矣!乃以其异类且歧视之:见其无衣,曰:「是不知寒」;见其雨行露宿,曰:「彼不致疾」;见其负重驰远,曰:「若本耐劳」。噫!若辈亦人也。马不宿驰、牛无偏驾,否则致疾;牛、马且然,而况于人乎!抑知彼苟多帛,亦重绨矣;寒胡为哉!彼苟无事,亦安居矣;暴露胡为哉!异其人,何必异其性!噫!熟番之困苦如此,亦为上者所宜恤也。
若夫生、熟、土番之外,另有一种外于王化,则直谓之「野人」而已矣。台山产藤,粗如绳,长数十丈;人迹不到,深林翳郁,滋蔓芃茸,沿盘涧谷。野番往往匿其中,剸刃杀人,故最难取。缘资用广而取利大,番、汉贪之,虽冒险亦无所畏。内山绝顶有社。名曰「嘟嘓」。其番翦发,突睛、大耳,状甚狞恶;足指为鸡爪,上树如猿猕,善射好杀。无路可通,土人攀藤上下,与近番交易,一月一次;虽生番亦慑焉。惟惧炮火,闻声即跳遁。
欲知台湾土番之情形者,观此三篇,则思过半矣。其番社风俗,尚俟续考焉(选录「循环日报」)。
三月二十九日
论东洋于高丽事
前日传闻高丽国监政被黜,幼王母后夺擅政权也;且该后既崇奉西教,与外国固无恶者,故政治将为之一大变云。闻此传而以为高丽、东洋势必可忘前雠而修辑睦,彼此无复有食肉寝皮之誓矣。然观于迩日所接之新闻,则于此信殊不相符。即如香港现到之报,据云:近有东洋船泛海遭风遗失,入于高丽境内;高丽人以其为东洋人也,不遑顾问而即行杀戮。且谓其国志在与东洋决战而朝食,以故阖国专心于修戍堠、整器械云。又接东洋新来西字报云:高丽与东洋仇雠日加重剧,其势似不可解释。高丽人且扬言誓于有众曰:凡东洋人之在其境者,不论官、商、舟子、渔入,皆一例即行加刃而歼灭云。
夫东洋之于高丽,相离惟隔一海■〈氵义〉,有旧通之交;距台湾则遥间重洋,约有二千里之远。其一,则知礼行政之邦也;其二,则篾理无知之辈也。两者所以触犯东人之怒者,均原于擅杀其人故也。所特异者,高丽除杀人外,另行百端凌辱而示雠耳。其事势既如是也,则东洋何其惧高丽,不敢与量力而雪耻耶?何必欲与无力量、无知识之野人而姑试其技量也!抑东洋意为与生番试动干戈,其得志似易于反掌而了如指掌耳。故私自揣度曰:苟捷音既颁告于天下,而本国声势名播于四方矣,高丽岂有不心悦诚服之理乎?噫!诸国之见识、度量,岂浅鲜如此之甚耶!苟东洋未有兴师之举,诸国袖手而听东洋、束手以受高丽之辱,则姑以东洋蓄志欲享升升平以置之。嗣乃知东洋颇有纵兵示威之愿,而姑悉实有不敢与高丽相持者。夫高丽也,其纵肆横行、遇人而杀之者,殊干天地生物之谴、触邻国相交之道也。不论于东洋国家有雠与否,均不宜将无辜之流民如此残杀也。东洋而遂为惩办焉,则既得吊民伐罪之义、又可守存恤国体之心,此固不烦言而解者也。乃兹之所深惜者,东洋特扬言精兵厚糈,不惧与生番较量声势;而特惧与区区一小国报雠雪辱也,斯亦可异者矣!
三月三十日
译长崎新报述东洋杂事
长崎英本月初九日之西报报云:先出海往台湾诸船,内四只以风大,经于初二、初三先后回至长崎港口渟泊。兹该船于初三晚风既平之后,咸复放海前往矣。
月之初三,东洋内务大臣亚古坡乘万昌火船自横滨来此,盖以见统督伐台湾各师之元帅亚古马故也。与亚古马既传王命后,初六旋与参将勒讷勒(系美国人)者乘船转回俄撒加城,盖以为达京城计也。元帅亚古马及副将赛哥均尚在长崎,未曾从师以往云。
迩日东官欲买一英国火船名「司革士」,已还至二十三万五千圆;而船户以为不合载例,而事竟不果矣。横滨英初四各西字报独报东洋拟将台湾之师收回,然于办买火船情节,则属大为不相符矣。
据横滨新自台湾至西船所传报,则中国已调兵往台湾至九千之多,盖以防拒东洋人云。又自横滨传曰:中国托人在彼代办兵器,所购者已属不少也。
四月初一日
东洋信息兵临台湾
顷接福建西字日报云:传闻东洋兵八队已在台湾东滨登岸。台湾一岛,系福建省最要之边陲也;而中官既见他国犯己属下之地,其将如何措办,亦所不知也。然闽疆所部之兵勇,似属不敷调遣以扼拒耳。据横滨邮来之报,则传曰:东朝已下收兵之令。然以目前之事而揆度之,则横滨所传之言,其犹可信乎?
四月初四日
记东洋假道伐台湾事
昨接厦门传来东洋兵士已有在台湾上岸之言,则东洋之来犯本国属地,已属果有之事矣。而中、东两国其犹能和睦,是亦万民所企目以待者也。查此役也,经横滨传曰收兵之令已久,经布告其下;且元帅亚古马与美国参将勒讷勒各尚逗留长崎,似先传实有可据矣。然已及台湾之兵既自厦门取道,厦门与东洋两处为电线相联者,是其收兵之令已可早达,而厦门之兵何难于中路停止而不使其前往?今权衡其实情,则有可解者二:一、东洋伪传收兵,以图欺瞒中国,欲藉以出其不意焉。一则东洋国内,其大臣心怀两端,各存意见:出师乘威,其一谋也;安居乐业以享升平,又一谋也。欲逞师之党,类多南境之人;而国君则以安居和好为志者也。其初,欲起师征伐者,盖惟南境之舆情而已。或先以为仅出兵数千以征生番,无势之人究无大妨;继知伐生番而又必与中国交锋,故而半途而惧,收兵之令遂以下焉。此情也,以各事揆之,似系其实状无疑矣。
虽然,东兵已在台湾境内;而其尤甚者,闻其上岸非在生番之地,系在大口南一百里,在中国凤山县之封地内也。我中国既大购兵器、大调兵士以为防堵计,则其不假道以启东洋之侵,必矣。乃东洋竟擅行假道如是,是于侵攻本番之罪而加以欺陵本国之恶,其尚可受乎?夫东洋朝廷若果曾惧而后悔,而遂有欲收兵之意;则本国固与东朝无所相争。乃其下不听己君之命,而复敢与我国擅构兵端,则各领兵者其罪实不可赦。故本国可不与东朝争战;而于此辈则亟须秣马厉兵,即行以大军征服。其不服者,则剿之无赦;如倒戈归服,则囚缚之以待东洋来赎。我国于此役调兵筹器,已经大有耗费;此款宜核算,而以照立赎款,示东洋以后不可轻举妄动以图欺其大邻也。
据福建顷来之信,则该处督宪已广筹防备之计。故虽东洋一国并力以争征服之,亦当不难。况东洋擅违君命之辈,并非堂堂正正之师哉!据前闻中国调兵至台湾已有七千之多,而此军与现进台湾东洋之兵如何相争,想不久可有确闻。所望不使东洋一兵漏网,使天下之人皆加手于额以称慕本朝之威为不可犯;已后皆知其有以防备外侮之志也,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