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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抑庵绝句   王抑庵先生还政归泰和日,有叹落花一首:「最爱东园桃李花,可堪飘荡委泥沙。人生荣谢皆如此,不用临流起叹嗟。」春雪一首:「东风万树发青条,信宿都随雪色雕。惟有前林松与柏,依然苍翠拂云霄。」其亦有所感寓而作欤!   ○题清风岭诗   王贞妇清风岭事,昭然在金石,烨然在简册,可征也。夏宪使言,昔有一人以为无是事,作一诗非之,其诗曰:「啮指题诗似可哀,斑斑驳驳上青苔。当初若有诗中意,肯逐将军马上来。」后其人绝嗣,惜乎其人姓名逸之矣。噫!世有小人好诬善为恶、指正为邪、蔑忠为奸、目廉为贪者,视此其亦可以少警哉。   ○厉布衣   东广人言其地有宋坟,无唐坟,盖自宋南渡后,衣冠家多流落至此,始变其俗事丧葬也。相传嘉定中有厉布衣者自江右来广,精地理之学,名倾一时。有经其葬,至今故老犹能言。其处广州林某者,宋元富家,永乐初中衰,以术者言祖穴向稍偏所致,因发地而得石,书云:「布衣厉伯韶为林某葬此千载谷食之地,后学浅识,不许轻改。」徐视之,盖下向与土封微不同耳,遂揜之。今林氏颇振,庚午举人林弁、癸酉举人林汝思、林廷辉皆其族也。广人土音称「赖布衣」云。   ○庐陵李布政祯   庐陵李祯字昌祺,河南左布政使。为人耿介廉洁,自始仕至归老,始终一致,人颇以不得柄用惜之。尝自赞其像曰:「貌虽丑而心严,身虽进而意止。忠孝禀乎父师,学问存乎操履。仁庙称为好人,周藩许其得体。不劳朋友赞词,自有帝王恩旨。」盖亦有为之言也。景泰中,韩都御史雍以告之故老进列先贤祠中,祯独以尝作剪灯余话不得与。祯他为诗文尚多,有运甓等集行世,其余话诚谬,而所谓至正妓人行,亦太袭前人,虽无作可耳。   ○波罗蜜树实   岭南地偏气异,草木虫鱼之类固多别于中州,予所见者,青蛙好登几席,高树之杪,往往亦见有之。南海祠前波罗蜜树,其实大者至数十斤,癸未冬所收尤大者至三十斤,皮青黄色,多角,颇类刺猬。子味似茨菰,肉甚厚,以蜜渍之,可调汤云。   ○耽犁手卷   广州府学教授长乐郑万奎藏其父躭犁手卷,有洪武甲戌国子博士临安钱宰所著躭犁生传、辛巳春三月晦日庐陵胡靖光大读躭犁生传一首,又有建安张智、苏伯厚等诗文,多不尽录,录练子宁、张显宗二文于后。   躭犁赋:「闽粤之区有生号躭犁者,耕于宽闲之野,而老于熙皥之乡,以告松月居士曰:『吾拙于进取,而惟犁锄之是躭,安于蹇穷,而惟稼穑之是务。方吾犁之在手也,茫乎其无思,熙乎其自怡,不啻执圭秉璧之荣,而运斤游刃之适也。夫是以取而自名,子其为我赋之。』居士曰:『嘻,子知所以得遂夫躭犁之乐者乎?天生蒸民,纷然有欲,强则凌弱,众则暴独,非圣神之首出,孰克为之?司牧蔼德礼于春生,凛威刑于秋肃,夫妇以别,父子以属,彝伦是惇,风俗返朴。夫是以士得遂其诗书,商得通其贩鬻,工得以措其巧于方圆,农得以尽其力于穜稑。昔者尧、舜在上,皥皥熙熙,康衢击壤,幼恬老嬉。汤、武革命,应天顺人,渐仁摩义,颂声以兴。洎战国之争雄,遂下逮夫秦、楚,开阡陌而废井田,穷干戈而渎威武。民生斯时,何所控诉?汉祖大度,文、景无为,光武、明、章,世绍丕基,蔼黎民之醇厚,几刑措于斯时。魏、晋以降,五胡纷争,裂冠毁冕,膻秽相仍。伟唐室之开基,繇太宗之神武,感魏征之仁义,叹封彝之莫覩。曾未几何,藩镇跋扈,更历五季,民无常主。及乎宋室之兴,削平僣乱,开文明之景运,几跨唐而轶汉,休养生息三百余年。彼番番之黄发,咸没齿而无怨。元氏之衰,羣雄奋起,鹿逐鲸吞,瓜分鼎峙。哀苍生之纷籍,转沟壑而未已。赫焉大明,如日之升,搀抢涣其冰释,魑魅匿而无形,接统乎千岁,受命于穆清,偃武修文,生致太平,出斯民于涂炭,化愁怨为欢声。是以四海之内无一夫之不获,皆女织纴而男农耕。向使世途方艰,真人未出,于斯时也,救死而恐不赡,又何暇躭犁鉏而乐沟洫?自今知之,服膺勿失。虽耕田与凿井,皆歌咏夫帝力。贫穷相资,患难相恤,租必先公,食必先粒,耕必让畔,以同归乎吾皇之极。』于是躭犁生仰而谢,俯而揖,请书诸绅,服之无斁。洪武三年冬十月既望清江练子宁。」   「夫古人平居未达,率躬耕以乐其道,务本力穑以敦其业,工贾逐末之事不与焉。若伊尹之于有莘,郄缺之于冀野,德公之于鹿门,孔明之于南阳,皆是物也。闽人郑琳,读书播耨,执勤耒耜,而不求闻达,自号躭犂生。吾友吏部侍郎练公子宁为赋以宣道其意,音韵铿锵,而甚得体。国子助教郑孟宣氏恳余数语其后,予嘉其陶然乐于畎■〈亩攵〉之中,非决性命之情以饕富贵者比,特为书焉。建文二年夏四月十八日临汀张显宗跋。」   万奎言显宗状元及第,唱名前一夕,高皇梦双丝坠地,后任国子祭酒,往江西起义兵,不知所终。又尝记徐侍讲元玉云闻之钱侍郎习礼。钱,吉水大族,本亦练子宁踈远姻亲,一时虽脱祸,而恒为乡人所持,举族不敢一吐气,习礼既入翰林犹然。习礼不可奈何,以告建安杨公,公一日独对毕,即以其事闻。太宗欣然曰:「立贤无方,使练子宁今日在此,朕固当用之耳。」即下令禁止之。文皇帝之盛德至矣。   ○二程遗书   「右程子遗书二十五篇,二先生门人记其所见闻答问之书也。始诸公各自为书,先生没而其传寖广,然散出并行,无所统一。传者颇以己意私窃窜易,历时既久,殆无全编。熹家有先人旧藏数篇,皆着当时记录主名,语意相承,首尾通贯,盖未更后人之手,故其书最为精善。后益以类访求,得凡二十五篇,因稍以所闻岁月先后第为此书,篇目皆因其旧,而又别为之录如此,以见分别次序之所以然者。然尝窃闻之,伊川先生无恙时,门人尹焞得朱光庭所抄先生语,奉而质诸先生,先生曰:『某在,何必读此书?若不得某之心,所记者徒彼意耳。』尹公自是不敢复读。夫以二先生倡明道学于孔、孟既没千载不传之后,可谓盛矣。而当时从游之士,盖亦莫非天下之英材,其于先生之嘉言善行,又皆耳闻目见而手记之,宜其亲切不差,可以行远,而先生之戒犹且丁宁若是,岂不以学者未知心传之要而滞于言语之间,或者失之毫厘则其谬将有不可胜言者乎?又况后此且数十年,区区掇拾于残编坠简之余,传诵道说,玉石不分,而谓真足以尽得其精微严密之旨,其亦悮矣。虽然,先生之学其大要则可知,已读是书者诚能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尽其知,使本立而知益明,知精而本益固,则日用之间,且将有以得乎先生之心,而于疑信之传可坐判矣。此外诸家所抄尚众,率皆割裂补缀,非复本篇。异时得其所自来,当复出之,以附今录;无则亦将去其重复别为外书,以待后之君子云尔。右附录一卷,明道先生行状之属凡八篇,伊川先生祭文一篇,奏状一篇,皆其本文,无可议者。独伊川行事本末,当时无所论著,熹尝窃取实录所书、文集内外书所载,与凡它书之可证者,次其后先,以为年谱,既不敢以意形容,又不能保无谬误,故于每事之下,各系其所从得者。今亦辄取以着于篇,合为一卷,以附于二十五篇之后。鸣呼,学者察言以求其心,考迹以观其用,而有以自得之,则斯道之传也其庶几乎。干道四年岁在着雍困敦夏四月壬子新安朱熹谨记。」   「二先生遗书,近岁既刊于建宁,又刊于曲江,于严陵,今又刊于长沙,长沙最后刊,故是编为尤密。始先生绪言传于世,学者每恨不克覩其备,私相转写,人自为本,及是书之出,裒辑之精,亦庶几尽矣,此诚学者之至幸。然而传之之广,得之之易,则又惧夫有玩习之患,或以备闻见,或以资谈论,或以助文辞,或以立标榜,则亦反趋于薄矣,先生所以望于后之人之意为逾甚也。学者得是书,要当以笃信为本,谓圣贤之道繇是可以学而至,味而求之,存而体之,■〈氵亟〉泳敦笃,斯须勿舍,以终其身而后已,是则先生所望于后之人之意也。敢敬书之,附于卷之末。干道九年夏四月戊子广汉张栻谨志。」   「右遗书四册,平湖沈琮氏所藏,云购之金陵公主府中旧藏,张宣公跋尾,亲笔入刻也。宋时所刻书,其匡廓中折行上下不留黑牌,首则刻工私记本版字数,次书名次卷第数目,其末则刻工姓名,予所见当时印本书如此,浦宗源郎中家有司马公传家集,往往皆然。又皆洁白厚纸所印,乃知古于书籍不惟雕镌不苟,虽模印亦不苟也。」   ○西湖俗谣   杭州西湖傍近,编竹节水,可专菱芡之利,而惟时有势力者可得之。故杭人有俗谣云:「十里湖光十里笆,编笆都是富豪家。待他十载功名尽,只见湖光不见笆。」   ○推命论相近事   推命论相,人云自有此术,至如相衣、相手、相押字、相门户之类,其说尤多。学亦有浅深,理极微妙,而存心立德,有善有恶,则又系乎其人,故验有不同,但非常道,固圣贤所不言也。今以近岁所闻之特异者列于后,以资谈噱,若因其偶然而遂信其所未然,此固明者弗为也。   景泰中,四明袁忠彻尝谓白布政圭曰:「子固非我浙藩人也,王都御史、于尚书尚何不退?」白问:「何为?」曰:「王面无人色,其名曰沥血头,于双目常上视,其名曰望刀眼。」   保定伯梁、都御史王来归自湖、贵,过济宁,见王驴儿曰:「吾行面君矣。」曰:「奚面君为?不行可也。」二公大诟之,已而中道得旨还镇,乃厚遗焉。年户部尝为予言,驴儿并能言其人性情心术,某君子某小人,往往皆中,若鬼魅然。及究其所繇,则惟以五行立论推焉。   韩都御史雍坐事被收,西江术者周季龙曰:「此都御史官也。」及左迁按察司,人复以为问,曰:「此都御史官也。」其预言石氏之祸尤验。   李景瓒占命闻京师,至山东,谓陆布政瑜曰:「刑部刘尚书休矣,公宜促装代之。」已而果然。景瓒馆钱翰林原溥家,原溥酷好谈星,尝中夜相对细推,景瓒被酒,言:「公五十左右得金带,不可受,傥一得之,则明早便当远行矣。」原溥不觉怒而捶之。昨闻原溥有调外之命,则此说又偶中矣。闻景瓒所占不皆中,凡此偶中,则亦甚奇也。   ●水东日记卷十五   陆放翁家训   杨大理诗谑   吕尚书驼峰之戏   ○陆放翁家训   今山阴陆氏谱有唐观察使庶吴郡陆氏四十九枝族谱,欧阳修唐书陆氏宰相世系表,平江府慧感夫人家藏谱序,衢州陆氏太常左卿纬遗谱,宋余杭陆氏周宰谱,庆元陆氏宗系后谱录,吴郡陆氏家乘,山阴陆氏重修二十九枝宗系。盖自齐元侯通为一世,至今凡六十又三世矣。兹录放翁家训于此,元题曰太史公绪训。   「昔唐之亡也,天下分裂,钱氏崛起吴越之间,徒隶乘时,冠履易位。吾家在唐为辅相者六人,廉直忠孝,世载令闻。念后世不可事伪国,苟富贵,以辱先人,始弃官不仕,东徙渡江,夷于编氓。孝悌行于家,忠信着于乡,家法凛然,久而弗改。宋兴,海内一统,祥符中天子东封泰山,于是陆氏乃与时俱兴,百余年间文儒继出,有公有卿,子孙宦学相承,复为宋世家,亦可谓盛矣。然游于此切有惧焉。天下之事,常成于困约而败于奢靡。游童子时,先君谆谆为言,太傅出入朝廷四十余年,终身未尝为越产,家人有少变其旧者辄不怿。其夫人棺纔漆四会,婚姻不求大家显人,晚归鲁墟,旧庐一椽不可加也。楚公少时尤苦贫,革带敝,以绳续绝处。秦国夫人尝作新襦,积钱累月乃能就,一日覆羹污之,至泣涕不食。太尉与边夫人方寓宦舟,见妇至喜甚,辄置酒,银器色黑如铁,菓醢数种,酒三行以已。姑嫁石氏,归宁食有笼饼,亟起辞谢曰:『昬耄不省是谁生日也。』左右或匿笑,楚公叹曰:『吾家故时数日乃啜羹,岁时或生日乃食笼饼,若曹岂知耶?』是时楚公见贵显,顾以啜羹食饼为泰,愀然叹息如此。游生晚,所闻已略,然少于游者又将不闻,而旧俗方以大坏,厌藜藿,慕膏梁,往往更以上世之事为讳。使不闻此风,放而不还,且有陷于危辱之地,沦于市井,降于皂隶者矣。复思如往时,父子兄弟相从居于鲁墟,葬于九里,安乐耕桑之业,终身无愧悔,可得耶?鸣呼,仕而至公卿命也,退而为农亦命也,若夫挠节以求贵,市道以营利,吾家之所深耻,子孙戒之,尚无坠厥初。干道四年五月十三日,太中大夫、宝谟阁待制游谨书。」   「吾见平时丧家百费方兴,而愚俗又侈于道场斋施之事,彼初不知佛为何人,佛法为何事,但欲夸邻里为美观尔。以佛经考之,一四句偈功德不可称量,若必以侈为贵,乃是不以佛言为信。吾死之后,汝等必不能都不从俗,遇当斋日,但请一二有行业僧诵金刚、法华数卷或华严一卷,不啻足矣。如此为事,非独称家之力,乃是深信佛言,利益岂不多乎!又悲哀哭踊,是为居丧之制,清净严一,方尽奉佛之礼。每见丧家张设器具,吹击螺鼓,家人往往设灵位辍哭泣而观之,僧徒衒技,几类俳优,吾常深疾其非礼,汝辈方哀慕中,必不忍行吾所疾也。且侈费得福,则贪吏富商兼并之家死皆升天,清节贤士无所得财,悉当沦坠,佛法天理,岂容如是!此是吾告汝等第一事也,此而不听,他可知矣。   升济神明之说,惟出佛经,黄老之学,本于清净自然,地狱天宫,何尝言及?黄冠辈见僧获利,从而效之,送魂登天,代天肆赦,鼎釜油煎,谓之炼度,交梨火枣,用以为修,可笑者甚多,尤无足议,聊及之耳。   墓有铭,非古也。吾已自记平生大略以授汝等,慰子孙之心,如是足矣,溢美以诬后世,岂吾志哉!   吾平生未尝害人,人之害吾者,或出忌嫉,或偶不相知,或以为利,其情多可谅,不必以为怨,谨避之可也,若中吾过者,尤当置之。汝辈但能寡过,勿露所长,勿与贵达亲厚;则人之害己者自少。吾虽悔,已不可追,以吾为戒可也。   祸有不可避者,避之得祸弥甚,既不能隐而仕,小则谴斥,大则死,自是其分。若苟逃谴斥而奉承上官,则奉承之祸不止失官,苟逃死而丧失臣节,则失节之祸不止丧身。人自有懦而不能蹈祸难者,固不可强,惟当躬耕绝仕进,则去祸自远。   风俗方日坏,可忧者非一事,吾幸老且死矣,若使未遽死,亦决不复出仕,惟顾念子孙不能无老妪态。吾家本农也,复能为农,策之上也。杜门穷经,不应举,不求仕,策之中也。安于小官,不慕荣达,策之下也。舍此三者,则无策矣。汝辈今日闻吾此言,心当不以为是,他日乃思之耳,暇日时与兄弟一观以自警,不必为他人言也。   气不能不聚,聚亦不能不散,其散也或遽或久,莫或致诘。而昧者置欣戚于其间,甚者祈延而避促,亦愚矣。吾年已八十,更寿亦不过数年便终,固不为夭,杜门俟死,尚复何言?且夫为善自是士人常事,今乃规后身福报,若市道然,吾实耻之,使无祸福报应,可为不善耶?   吾承先人遗业,家本不至甚乏,亦可为中人之产,仕宦虽龃龉,亦不全在人后。恒素不闲生事,又赋分薄,俸禄入门,旋即耗散。今已悬车,目前萧然,意甚安之,他人或不谅,汝辈固不可欺也。   厚葬于存殁无益,古今达人言之已详。余家既贫甚,自无此虑,不待形言。至于棺柩,亦当随力,四明、临安倭船到时,用三十千可得一佳棺,念欲办此一事,窘于衣食,亦未能及,终当具之,万一仓卒,此即吾治命也。汝等第能谨守,勿为人言所摇,木入土中,好恶何别耶?   近世出葬,或作香亭、魂亭、寓人、寓马之类,一切当屏去,僧徒引导,尤非敬佛之意,广召乡邻,又无益死者,徒为重费,皆不须为也。   古者植木冢上,以识其处耳,吾家自先太傅以上,冢上松木多不过数十。太尉初葬宝峯,比上世差为茂郁,然亦止数亩耳。左丞归葬之后,积以岁月,林樾寖盛,遂至连山弥谷。不幸孙曾遂有剪伐贸易之弊,坐视则不可,禁止则争讼纷然,为门户之辱,其害更甚于厚葬。吾死后墓木毋过数十,或可不陷后人于不孝之地,戒之戒之。   石人、石虎之类,皆当罢之,欲识墓处,立一二石柱可也。守墓以僧,非旧也,太傅尝为乡邦,其力非不可置庵赡僧,然终不为,岂俭其亲哉,盖虑之审耳。坟墓无穷,家资厚薄不常,方当盛时虽可办,贫则必废。又南方不族墓,世世各葬,若葬必置庵赡僧,数世之后,何以给之?吾墓但当如先世置一庵客,岁量给少米,拜扫日给之酒食及少钱,此乃久远事也,若云赖僧为福,尤为不然。   吾少年交游多海内名辈,今多已零落,后来佳士,不以衰钝见鄙,往往相从,虽未识面而无定交者亦众,恨无繇徧识之耳。又有道途一见,心赏其人,未暇从容,旋即乖隔,今既屏居不出,遂不复有邂逅之期,吾于世间万事,悉不贮怀,独此未能无遗恨耳。   人生才固有限,然世人多不能克尽其实,至老必抱遗恨。吾虽不才,然亦一人也。人未四十,未可著书,过四十又精力日衰,忽便衰老,子孙以吾为戒可也。   人与万物同受一气,生天地间,但有中正偏驳之异尔,理不应相害,圣人所谓『数罟不入污池』『弋不射宿』,岂若今人畏因果报应哉!上古教民食禽兽,不惟去民害,亦是五谷未如今之多,故以补粒食所不及耳。若穷口腹之欲,每食必丹刀几,残余之物,犹足饱数人,方盛暑时,未及下箸,多已臭腐,吾甚伤之。今欲除羊彘鸡鹅之类,人畜以食者, 【 牛耕犬警,皆资其用,虽均为畜,亦不可食。】 姑以供庖,其余川泳云飞之物,一切禁断,庶几少安吾心。凡饮食,但当取饱,若稍令精洁以奉宾燕,犹之可也。彼多珍异夸眩世俗者,此童心儿态,切不可为其所移,戒之戒之。   世之贪夫,溪壑无餍,固不足责。至若常人之情,见他人服玩,不能不动,亦是一病。大抵人情慕其所无,厌其所有,但念此物若我有之,竟亦何用?使人歆艳,于我何补?如是思之,贪求自息。若夫天性澹然,或学问已到者,固无待此也。   人士有与吾辈行同者,虽位有贵贱,交有厚薄,汝辈见之,当极恭逊己,虽官高亦当力请居其下,不然则避去可也。吾少时见士子有与其父之朋旧同席而剧谈大噱者,心切恶之,故不愿汝曹为之也。   吾惟文辞一事,颇得名过其实,其余自勉于善,而不见知于人,盖有之矣。初无愿人知之心,故亦无憾,天理不昧,后世将有善士,使世世有善士,过于富贵多矣,此吾所望于天者也。   居丧之礼,不可不勉,人固有体气素弱不能常去肉食者,礼亦许之,然亦不得已耳。至若寝苫于地,东南卑湿,决不可行,食去盐酪,亦非南人所堪。如此之类,小有出入,固有不得已者。若夫饮酒及广设殽羞,以至招客赴食之类,乃可以守礼而不守者,亦是近世礼法陵夷遂至于此!汝辈各宜勉之,若不能人人皆行,则行者自行而已,兄弟相驳,亦无如之何也。   诉讼一事,最当谨始,使官司公明可恃,尚不当为,况官司关节,更取货贿,或官司虽无心,而其人天资闇弱,为吏所使,亦何所不至?有是而后悔之,固无及矣。况邻里间所讼,不过侵占地界,逋欠钱物,及凶悖陵犯耳,姑徐徐谕之,勿遽兴讼也,若能置而不较,尤善。李参政汉老作其叔父成季墓志云『居乡则以困畏不若人为哲』,真达识也。   吾居贫,不喜为人言,故知者少,今启手足之后,乃至不能办棺殓,度不免以累亲故,然当痛节所费,但或入土则已矣,更不可借口干人,以资他用。   九里袁家■〈山奥〉大墓及太傅、太尉、左丞、少师、荣国夫人、康国夫人诸墓,岁时切宜省视修葺。近岁族人不幸有残伐扰害者,吾竭力禁止之,虽遭怨詈诬讼者,皆不敢恤。一二年来,方似少止,以后固不可保,然已蒙郡中给榜严戒。他日援此有请,既非创始,必易为力,然须汝辈念念不忘,举措必当,然后可耳。   『余庆』藏书阁色色已具,不幸中遭扰乱,至今未能建立,吾寝食未尝去心。若神明垂佑,未死间或可遂志,万一赍志及泉,汝辈切宜极力了之,至祝至望。此阁本欲藏左丞所著诸书,今族人又有攘取庵中供赡储蓄及书籍者,则藏书于此,必至散亡,不若藏之于家,止为佛阁,略及奉安左丞塑像可也。此事本不欲书,然势不可不告子孙,言及于此,痛心陨涕而已。   子孙才分有限,无如之何,然不可不使读书。贫则教训童稚以给衣食,但书种不绝足矣。若能布衣草履,从事农圃,足迹不至城市,弥是佳事。关中村落有魏郑公庄,诸孙皆为农,张浮休过之,留诗云:『儿童不识字,耕稼郑公庄。』仕宦不可常,不仕则农,无可憾也。但切不可迫于衣食,为市井小人事耳,戒之戒之。   后生才锐者最易坏,若有之,父兄当以为忧,不可以为喜也。切须常加简束,令熟读经子,训以宽厚恭谨,勿令与浮薄者游处,如此十许年,志趣自成,不然其可虑之事盖非一端,吾此言后人之药石也,各须谨之,毋贻后悔。」   ○杨大理诗谑   南京大理少卿宜兴杨公复能诗,有盛名,其家僮往往于玄武湖壖取萍藻为豚食,吴思庵时握都察院章,以其密迩厅事拒之,杨答以小诗云:「太平堤下后湖边,不是君家祖上田。数点浮萍容不得,如何肚里好撑船?」盖谚有之宰相肚里好撑船。此尝闻诸节之。   ○吕尚书驼峰之戏   吕尚书震与学士解公缙一日谈及食中美味,吕曰:「驼峰珍美,震未之识也。」解云:「仆尝食之,诚美矣。」吕公知其诳己,他日从光禄得死象蹄胫,语解曰:「昨有驼峯之赐,宜共飨焉。」解因大嚼去,吕寄以诗曰:「翰林有个解痴哥,光禄何曾宰骆驼。不是吕生来说谎,如何嚼得这般多。」此亦节之闻之京师人云,不知果有此事否。   ●水东日记卷十六   宋名臣言行录   铜鼓   编类诗集误收   打呵欠   真清二韵不通用   进士题名录   武安阳武两侯遗事   毛牛饕羊   荣辱进退等事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