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遗录 - 第 11 页/共 22 页
刑部申刘何、王发等案,得旨,刘何与远小知州,王发特勒停。
是日,右丞留身奏事,有四札子置御榻上。余再对,上语笑如常。晚退归西府,闻安中罢政,然未知其详,安中亦未知之也。夔、辖于都省晚聚时,已得中批,然不以告安中。翌日,安中欲造朝,门下吏告之,乃止。告命四更已过门下及指挥下合门矣。
壬午,凌晨见三省,乃知御批云:「政事悉出朝廷,未行之间,自可明辨,以正得失,岂可面从退有后言,为臣不忠,莫甚于此。可罢政,知亳州。」少选,闻安中上马之城东普照矣。
是日,同呈王瞻奏,已于收到青唐银绢内量行支赐将佐等。
上见二府,亦不及安中事。余再对,请于上云:「黄履昨日留四札子,所陈何事?」上云:「言邹浩四札子皆故事,一唐介,二朱云,三刘禹锡。」又云:「此必为人所使。两日前,吕嘉问曾往见之。」又云:「履是吕家门客。」余云:「履实出吕氏门下,然履惷野不识忌讳。」上云:「履纯意不晓事,必为人所使也。」又问嘉问几壻,余云:「不悉记。」上云:「蹇序辰、曾诚皆是。」又云:「曾诚如何人?闻多豫事。」余云:「章惇不喜诚,云安焘倾惇,诚多豫谋,然未知虚实。」又知蔡卞兄弟不协,余云:「外议多言如此,然不知其实,大抵言争先作执政尔。」上云:「妻亦不和,至不相见。」余云:「臣与之瓜葛,亦粗闻之,诚不相得,然不至不相见也。」是日早,夔留身甚久,疑所问皆夔之语也。癸未,同呈边报。甲申,立冬。朝崇政,有旨,隔上殿班及杂公事,以皇子服药故。上见二府,具道皇子发惊状云:「自初六日已作,至十一日后无日不发,医者已用硫黄之类治之,云小便不禁,大肠青,皆阴寒之候。」余因言:「臣久病,灼艾服药皆无效,有以伏火丹砂与臣服者,遂顿愈。」上云:「可进取数两来。」余云:「臣所得不过数十粒,欲且进十粒。」上云:「甚好。」众亦以为宜服。是日,会食都堂,遂黄罗帕封进十粒,乞令众医官评议供应。
乙酉,同三省问皇子安否,上云:「未宁帖,已服丹砂一两粒。」
是日,闻左肤言吕嘉问六事,有旨,令分析闻奏。
丙戌,同呈王瞻奏到青唐图。
再对,皇后殿内臣江有庆合转副使寄资,故事,非殿合使臣不得寄副使,而近例有特旨许并理磨勘,亦名异而实同尔。然太妃殿有两人,一寄资,一并理,未知太后、太妃、皇后殿合作殿合否?上云:「恐非殿合,可令入内省详定闻奏,申枢密院。」太后、太妃、皇后皆有殿,然恐非所谓殿合也。
丁亥,同问皇子,亦未安。
章楶以修堡铺及巡绰处稽缓,特降一官,此左辖启之也。奏报虽迟,然未阙事,夔颇不平之。
戊子,秦凤奏:迭、宕一带,部族大首领庞逋斜肆等乞纳土归顺。诏令抚存接纳。
再对,抽还鄜延一将人马,以岁满也。惠卿言:戍兵年满不代,人情未安;兼穷边物贵地寒,戍兵已裁襟袖絮以自给。言极激切,盖欲得戍兵为代也,遂直抽归营。上亦深以为宜。退见三省,亦莫不笑之者。
己丑,旬休。庚寅,同呈催河北州郡责限修城令,具合责年限闻奏。熙河奏画到青唐城郭、营第并伪内图。自甲申以后,无日不同问皇子安否。是日,宣谕风势未定,见服丹砂之类。余再对,因言:「医官乐珍尝遇人得丹砂,有三种:有伏火七年者,有十年者,有十二年者。臣前所进,乃十年者,珍所有十二年药,臣未尝服,云更有功。乞宣召供药,仍先令众医官看验评议供应。」上欣然,朝廷即召珍供药六丸,仍令至皇子寝所诊候,珍以谓病症与药相当,遂服之。是日,余对三省又云:「见医官初虞世言,皇子天人之相,社稷之福,疾不足忧。」上亦云:「鼻隆,人中长,生得极好。」夔云:「亦闻之。」虞世乃夔所荐也。
辛卯,同呈边报。熙兰奏,青唐伪乘舆物见管押赴阙。
再对,立吏部奉举使臣边任、上枢密院铨量、小可违碍听差法。
壬辰,同呈陆师闵乞买马司依旧兼监牧,及增公使钱。从之。
又差河北第十三将戍河东;又以河北水灾,流民颇众,于大名府等二十二州军增置马步军共五十六指挥,共二万余人,马军以广威,步军以保捷为额,并依陕西蕃落保捷给例物请受;却于旧将兵内,每指挥减一百人,共减一万七千余人。先是,久陈此议,上及三省皆以为然,遂施行。因为上言:「河北增兵及减旧兵额,并差戍他路,皆前人所不敢议,若非以圣断睿明,亦不敢建此议。然人情难测,万一小人有凶肆者鼓倡挠法,亦或所不免,惟在朝廷主张弹压尔。京东亦尝杀巡检作过;先帝用兵西方,庆州亦有变;此事虽未必然,恐万一有之,不敢不先奏知。」上亦欣纳,三省亦称善。再对,直抽秦凤戍兵五指挥。
癸巳,同呈熙河奏及李譓申,邈川蕃部作过,围挠城壁,及南宗堡使臣等被杀伤,并陇朱、黑城等城攻破,青唐累日道路不通。诏遣苗履、李忠杰及差秦凤兵将往同讨定。
上谕:皇子渐安,但微有风候尔。
甲午,同呈熙河边事。是日,金城关探报云:止是邈川人作过,宗哥至青唐一带无恙,然信息未通。诏胡宗回、苗履等多募人至青唐以来侦探。
再对,重修将副押队谒禁条。旧制,门客、医人皆不许相见,上亦以为非宜,遂以元丰七年四月朝旨修定。此旨与将敕不同故也。
乙末,同呈,诏胡宗回指挥苗履等,如蕃贼见官军渡河,虽即溃散,亦须痛行杀戮,务要剪灭作过之人净尽,仍不得滥杀无辜之人。
又呈河东八堡寨赏功,王文振以下及郭时亮转官、减年、支赐有差。
是日,上面谕二府云:「皇子已安。」喜见于色。久不御后殿,是日,对从官于延和。余再对,上又谕云:「医官皆言不曾经如此祗应。」余云:「不独医官,中外孰不忧恐。今遂安宁,社稷之福。然医药及灼艾,皆是有功之人,当厚赏。」上亦欣然,以为当尔。晚归,闻宣召医官孔元,薄暮,乃得合门报,皇子薨,辍视事三日。闻者莫不震骇,遂各入札子奉慰。丙申,宅引,与三省聚都堂,各再入札子问圣体。是日,差吴靖方管句葬事,中宫送皇子丧,宿开封实梵院。丁酉,引辰后同三省赴宝林浇奠,见都知吴靖方、御药刘友端。友端云:「皇子自前日辰后微喘,既而脏腑通,医官云已三日不通,得利乃顺。已而利五六次,每利愈喘,至未时六刻遂脱。」又云:「服伏火丹砂不作,皆径下。」又以皇子真影相示,云:「极似,面团丰肥,貌甚美。」顶有朱砂,杏乘,被青披衫。以二十九日午时大敛,十月十六日权,二十八日出殡奉先院。戊戌传宣:自二日更不视事三日。
续报:懿宁公主薨。再自初五日不视事三日。与三省各入札子奉慰。
是日,出城东致祭大名乐昌,未刻乃归。
十月己亥朔,赴待漏,入紫宸谢衣,遂会都堂。
是日,作圣旨,令新知河州种朴星夜赴任,计会苗履等遇河讨荡作遇蕃部。又苗履申:兵马寡弱,不敢自巴拶渡河,已申经暑司,赴河州与姚雄等会合应援。令熙河详履所申,指挥苗履、姚雄等递相照应,互为声援,节次统制或会合前去,具应援讨荡及解围次第闻奏。是时,青唐、邈川信息不通已半月余,余云:「可忧,奈何?」夔遂有却欲以青唐还溪巴温之语。卞云:「此语未可轻出,如此可谓龙头鼠尾也。」余云:「事未可知,若万一不保,则亦不免如此。但乌合之众,无所统一,见官军则溃散矣。昔王韶在熙河亦如此,诸羌纷然而起,一遇王师,则奔窜而已,人负一木团牌,更不回顾,官兵追逐,尽得其首领。」众颇以为然。庚子、辛丑,宅引。是日,赴都堂,为三省官不见上已六日,当叩阍省问,或乞便殿召对。众皆以为宜,遂同入札子乞对。夔、辖更不赴都省,二府待报至未时乃出。上遣中人黄经臣,至东西府传宣:「以惨戚中意思不安,医官见进药,今日方进常膳,以此相见未得,直俟初八日垂拱相见。」遂同入札子称谢。逐日入札子问圣体,至七日止。
王寅,熙河奏青唐、邈川解围捷书至。鄯、湟皆被围,王瞻时出兵击贼,斩获四千级,尽杀大首领结咓甑、心牟钦毡等九人。有阿苏者,乞心白旗往招抚叛众,既而率众攻城甚力。宗哥首领拾钦角四生擒阿苏以献,瞻亦诛之。邈川城中兵民才二千四百余人,城守之具未备,王愍、马用诚力战固守。蕃贼围遶者万计,又有西夏三监军人马助之。至二十三日积薪草,欲登城,而姚雄兵至,贼望见尘头,又有侦还者还言汉兵将至,遂遁走。二十四日,雄兵与愍会,贼已溃散,愍擒西夏伪钤辖一名,遂讨荡余众。是日,同三省作圣旨,将士并与特支七百,苗履等所统续渡河者五百。又作帅司指挥将佐,痛戮作过部族,所得孳畜财物,均给士卒,牛马驼即买入官。癸卯,会都堂,皆相庆曰:「朝廷已建两郡,万一败事,何以示四方、后世!今兹解围,社稷之灵也。」王瞻辈不通信息几二十日,孤军深在贼境,其不败事乃幸尔。
甲辰,诏青唐、邈川力战有功士卒,作三等赐绢,十五疋、十疋、七疋,守御人五疋、三疋、二疋。
乙巳,遣慕化李忠杰将部落子,及尽发秦凤战土赴熙河讨定新边界,令秦州句保甲防戍。
丙午,入见上于崇政。二府合班升殿,问圣体,有旨不拜,御药宣答讫,至御坐前分蛾眉班奉慰。两拜讫,上谕:「皇子久病,终不救。懿宁病尤仓猝,四更二点不得出,四更天去,医者云:解颅因发急风,不可治。虽三岁,未能行,然能语言,极惺惺。」余等皆云:「皇子乃朝廷大喜庆事,不幸忽尔薨背,又继有懿宁之戚,人情之所难堪。然此天命,无如之何,愿更宽圣念。」上云:「至今饮食未复常,加之嗽。」余云:「悲惨伤气,自须如此,乞更割爱,以宗社为念。陛下富于春秋,子孙之庆,何可量也。」卞云:「诜诜之庆未可量,愿宽圣虑。」上虽微瘦,然玉色悦泽,余不胜甚喜。
同呈邈川解围奏,上云:「日久可忧,赖且无事。」余等皆云:「诚如圣谕。王瞻等以孤军抗贼,能保城守,又能斩获贼众,功实不细。」上亦云:「极不易,皆当厚赏。五愍亦当与复管军,姚雄功亦不少,便可推恩不?」余等皆云:「更待本路推排功状次第,然后推赏未晚。」余云:「当趣帅司先具近上将佐状闻奏。」上云:「甚善。」
又呈鄜延奏,西人差使副进誓表,惠卿以为边计忧窘,不可缓,当速纳其来使。上颇讶其语太过,众亦诮之。遂降旨:令候西人回答近以兵马犯塞回牒,及誓表中别无不依应得回诏事理,即令惠卿一面相度收接,仍依例引伴赴阙。
再对,余复伸慰问,又谢遣中使宣谕。上云:「不欲召卿等对,恐外人妄接特召尔。」
丁未,同呈,令胡宗回相度次第,以紧慢修完城寨;又结咓甑、心牟钦毡已诛,其家属缘坐应死者一面处置,罪不至死,并边厮波结一行家属等并锢,交付押伴所管押赴阙。
再对,上谕:三宫出新城,当如车驾行幸时,量添巡检下兵马防卫。前一日,上又问:「二府曾一到宝林浇奠,二十八日皇子出殡,莫亦一往否?」余云:「候与三省议,及检故事。」退语三省,三省云:「亦得此旨,更不须故事,一往尔。」退阅故事,乃当诣内东门奉慰,因至殡所。是日,以此白,上深以为然,遂同赴延和观。大辽生辰礼物早出。戊申,旬休。己酉,同呈边报。
再对,以太后、太妃殿祗应使臣同殿合,皇后合准此。又诏,三宫出新城、本城分,巡检司权差马步军五百防卫迎送。
上谕:「章惇坚以方天若为有罪,如何?」余云:「臣不知天若与周穜往复语言,但闻众议,以天若为凶肆可恶。」上云:「惇言天若有指斥语,卞亦云周穜多言。惇云天若方事起,两诣卞,卞不敢见。已令两罢之,俱与外任合入差遣。」余云:「如此处之甚善。天若固宜逐,穜亦不足惜。」上又云:「蔡京与卞果不相得。」余云:「此众所共知。天若与京甚密,而卞不甚与之,刘拯与卞甚密,而京亦不喜拯,此可见其略。大抵因娣姒不相能,又争入政府先后,以此弥不足。」上云:「兄弟间乃如此。」初,蔡京因对,讼周穜对经筵、史院官曾称周常,又对天若称邹浩,遂令穜分析,而穜止称常云「终是好人」,又称浩曰「难得。」旨罢穜说书,而夔坚以谓天若亦当逐,故有是命。
是日,复蹇序辰、范镗待制,除知青、扬州。是日,黄履罢政,知亳州。信履是日早留身,留札子四道在御榻上,全不敢问。次日既贬,上谕云:「札子引朱云、刘禹锡、唐介故事救邹浩。当时不言,既以奉行久矣。乃如此,必为人所使。」又云:吕嘉问两日前往谒履。」又问:「吴居厚可尹京否?」盖欲逐嘉问,怡然不去而哂之。
庚戌,同呈鄜延奏宥州牒,遣使进誓表。
熙河奏,苗履过省章峡。又画到青唐河南北地图。
泾原奏,拍立界堠了当。
辛亥,同呈,令鄯、湟般运人夫脚乘头口等为贼杀虏者,人支绢十疋,脚乘头口给还价钱。
壬子,同呈熙河奏,已令苗履等管押陇拶赴熙河;又押西蕃印四十二面,有传国银印及唐朝所赐节度使印,余大半皆蕃印也。
再对,以王殖句当皇城司,久权故。
又进呈曹蒙乞在京差遣,以母病免知宪州。上云欲与一通事舍人,候批出,上许久,以批除职名,至是乃决。癸丑,下元节。甲寅,朝谒景灵。乙卯,歇泊。丙辰,同呈李谷乞厚待契丹公主。韶令优加待遇。时彦自陈筑乌龙寨劳效,诏与复职,法当叙宣德郎,上旨令与通直郎。上又言:「先朝尝罢馆职,不当复置。」余云:「先朝因除职事官,即罢,仍与改一官。」上云:「与改官不妨。」三省皆以为当罢,余与夔言:「直秘合之类当且存留,以待中师及被奖擢者,先朝以无此名例,便除直龙图阁,似可惜。」夔深然之。
又呈熙河奏,王愍送到西蕃夏贼攻围邈川日,白岑牟等以蕃书汉字,招诱愍等出降,云:「降必不杀,方与汉朝通和,当从正路送还汉天子,不尔即屠灭矣。」汉字乃南宗堡陷没使臣刘文珪书写,文珪亦至城下呼愍等,令早出降。诏令根究文珪家属所在,拘管奏裁。
是日,夔留身甚久。余再对,上谕云:「章惇以夏人犯邈川,欲因此讨伐,遂灭夏国。」余云:「不审圣意以为如何?」上笑云:「此何可听。」余云:「陛下圣明远虑,此天下之福。近岁诸路进筑城寨,兵民劳敝,财用、粮食俱阙乏,幸而西人款塞,遂可休息。今青唐用兵,士卒困敝日甚,若更经营诛灭夏国,如此即忧在中国,不在四夷也。兼臣在熙宁中,见朝廷欲灭交趾,当与主将郭逵言:『交人虽海隅寸尺之地,然有国百年,兴衰存亡,必亦自有天数,岂人力所能必。』既而果无功。况夏国岂交人之比也。」上深然之。退与小凤言,亦共叹其狂妄。凤云:「若如此举动,是他灾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