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东园笔录 - 第 21 页/共 23 页

按:此钱衍石先生记事稿中所录,乾隆末年事。神之显应,未有若是之速者,衍石先生特载之,亦足以警世矣。   ◎汪李氏温州注李氏,本贫女。道光四年其夫没时,年二十四岁,家复赤贫,将以身殉。或语之曰:“尔有翁在,年已六十三,尔若死,则老人更无所恃矣。”氏为之憬然,遂勉称未亡人。易钗钏为翁置妾,逾年得一子,翁旋没而妾亦去。氏曰:“此时我真不得死矣。”即抚翁之子,而力不能雇乳媪,氏本未生育,忽乳汁长流,子日以长成。一日,有虎入其室,氏抱子长号待毙。忽火光一道入室,虎即贴耳去。今此妇年四十岁,翁之子亦已十六岁,状貌歧嶷,送入邻塾读书,能冠其曹,偶闻不日可赴童子试。或曰:“其翁以贫故葬乱冢中,实灵穴也,后必有兴者。”或曰:“此事于翁则孝,于夫则节,于翁之子则慈,一妇人而三善备焉。   虽人之古《列女传》,无愧也。不兴何待时?“有名流赠之诗者曰:虎至无能扰,牛眠不待求。孝慈完大节,壶范足千秋。大笔闻扬,已足不朽矣。   ◎双冠诰婺源董小查编修,与其兄柳江编修并为名儒,其季又成进士,即用知县,昆仲皆成进士。时其继母某太宜人尚在堂,戚部来贺,太宜人语诸妇辈曰:“此余观剧之力也。余初孀时,年尚少,有以家贫子幼游词荧听者,余拒不答。适在戚部家观演《双冠诰》一剧,勃然益决,一意抚孤守志,致有今日,汝等毋谓观剧无益也。”此婺源训导陈雪楼(世)所述,且曰:“太宜人贤闻一邑,此其谦已诲人之词,不自居于鲁寡婴陶梁寡高行,而现身为中人说法,益足征太宜人之盛德,宜其贤母子冠冕婺川也。”   ◎南海贞女岭南患大麻疯,虽骨肉不与同居,防沾染也。南海有巨室子,某年甫十五六,翩翩似璧人,忽患是疾,另构山寮居之,家人间日省视焉。其所聘室,系邑中巨姓女,父母欲另字人,女泣曰:“未婚而婿撄恶疾,女之命可知,且从一而终,妇人之道也,义不能他适。与其养老闺帏,贻父母忧,不如相依于凄风苦雨中,少尽为妇之道以毕余生,儿之愿也。”坚请再四,誓之以死。父母不能夺其志,遂卒归某氏为妇。未几,女亦沾染成笃疾,空山之中形影相吊,闻者伤之。一夕,明月在天,四山清绝,露坐松间石上。其夫抚之曰:“以卿丽质而狼戾至此,我之罪也。”女则毅然作色曰:“早知有今日,其何敢怼。”正在凄然相对间,忽见溪中有一物翻波浴浪,似兔而小,趋视之,窜入松林而没。女援头上簪志其处。   明日发土视之,则千岁茯苓也。知为仙品,剖而分食之,甘香沁入心脾,不觉宿疴顿失,疮痕全消,其父母闻而往视,不啻一对玉人,相映于芦帘丛薄间。喜而迎之归,重为合卺成礼,莫不叹为贞节之报。此事家大人闻于同年谢澧浦太史(兰生),谢固南海人,盖目睹其事云。   ◎中州某氏河南李见斋邑侯云:吾乡有某进士者,曾任某省州牧,祖父皆显宦,富甲乡里。其妻某氏性妒而心狠,与妾各生一子,年各十余岁,皆聪俊,已同入家塾。   某氏思及将来家产若两分之,未免单薄,意欲尽归其所生子。因密购不生育之药,制为饼饵,候其放学归,欲令妾子食之,以断其生育之路,俾异日以生之孙承嗣两祧,则家产可尽归所生之子。一日,召妾子与之食,妾子正手接而未入口,其所生子突至,望见其母以饼饵与弟,乃疾走至前夺而食之。迨其母知觉,而已无及,不觉失声大哭曰:“害杀吾儿矣。”旁人多不解所谓,有婢偶漏言于人,族亲乃无不恶其居心之忍也。后二子各娶媳,妾子连举两孙,而某氏所生之子竟不育,乃立继妾子为嗣,巨万赀卒皆归妾子焉。   ◎邹顾氏无锡邹剑南媳顾氏,娶三年矣,有妊。生子不数日,顾氏病下体溃烂,日夜号哭,忽自言曰:“姑娘恭喜,首产麟儿,今日特来索命,毋见惧也。”闻者惊诧,强问之,顾曰:“余病不起矣。余未出阁时,与嫂本无嫌隙,只因藏过其金钏一只,以致嫂咒骂不止。后吾母许其赔还,嫂故必还原物,适因嫂小产服药,暗将盐水搀入,血晕而死。今事隔数年,嫂亦乘我产后来索命,且日夜坐我床中,药饵皆被其吹嘘,岂能愈乎?”及将绝,复醒数次,自云已到阴司讯问,拶两手夹两足,痛极难忍矣。家人启视之,手足青紫如被刑然。此乾隆癸丑五月事,钱梅溪闻而笔记之。   ◎忠仆报冤芜湖韩某,年六十有八矣,吴某家老仆也。勤慎忠诚,一心为主,吴某亦甚任之。后吴某因有事赴京,其继娶某氏悦表弟胡某之色,私通之。又惧妾之碍目也,因醉妾以酒,加媚药焉,使胡某并淫之。韩仆怒甚,严禁胡某不得入门,吴某归,惑于妻妾之言,反将韩仆肆行呵斥,韩以前情告,吴以为谤己也,驱之去。   韩年老无归,饥寒交迫,遂投江死。未几,吴之妻妾并暴病,口称韩某索命,吴代为缓颊,亦不允。其表弟胡某在家亦然。吴始恍然悟,而奸夫淫妇同时并尽矣。   ◎不孝而吝河南房芝田为浙江仁和典史,东吴朱某时为布库大使,同官为婚,朱子房女遂缔姻焉。道光某年,房以监犯越狱镌职,郁郁以亡,身后萧然,妻子无以自存。   时朱已引疾归里,居洞庭山,家饶裕,房之妻以贫困携二子一女往投告急,并以力不能营婚嫁,送女于朱,听其及期配偶。朱某之太翁悯之,嘱朱某取百金以赠,朱某克减其大半,以四十金使其子贻之。其子即房婿也,又克减二十,止与二十金。房夫人大失望,计资斧且不给,再嘱婿谋诸其父,父复以一券付之曰:“此扬州甘泉令某假吾三百金之券,可持往索之,即以助汝,资斧之外有余蓄矣。”   房妻不得已,取券而行,途中资竭,又以其幼子质于人,乃得至维扬。即命长子持券赴县,则县令并无负朱银之事,以为无赖谎诈,怒加诃斥,呼吏役将絷缚之。   骇奔告母,方知其券伪也,念已无生路,即自经死。其长子痛母,又无计处此,因以刀割指血书冤状置于怀,亦自刎。逆旅主人报县,甘泉令验尸,见血书大惊,始悉其受绐惨害之故。即携血书至署,命吏叙稿备案,将移咨长洲查办。吏方缮稿未竟,食顷,不见血书,疑他人取之,而查询并无见者,群相惊讶,亦遂置之。   逾旬传闻洞庭山朱宅一事,即于吏录血书之日,某时方饭,霹雳一声,掷血书于前。即捧跪庭中,雷榍钉其两额,其子趋出,又钉其足,并击死。盖瞬息间神取血书越数百里而去,报应之速不终日而千里应之,可畏哉!此道光二十七年四月事。   ◎秀水盛生盛生,秀水人,忘其名,性仁厚,生平未尝忤物。有族兄作令于粤,盛依之,与邑丞某善。一日,丞置酒邀饮,进馔,误污盛衣,丞怒呼阍人,以铁索击其项,将杖之。盛从容进曰:“失出无心,法为可贷,且公今日为某开筵,致彼受责,于心何安?幸请恕之。”丞犹不听,盛反覆排解,丞怒稍息,卒代释其罪。逾年,盛从族兄移莅他郡,日暮停骖,视传舍湫隘,心颇疑虑。无何,有数人汹汹然窥探而去,夜静,盛独秉烛不寝,复有推扉入者,见盛熟视,盛方惊问,其人即反身出,呼同侣。但闻应声诺诺,哄然散去。及天晓,登程有一人尾盛行久之,诘其故,曰:“君不忆翻羹碗污君衣者耶?”盖丞之隶已去役而为盗矣。盛询其何为,其人曰:“此处多盗,惯劫行客,逆旅主人皆其党也。昨夜将谋劫,某视客中有君也,因叱退。此去尚恐不免,当再送君一程,方可无虞,幸勿告他人知也。”   及次日,又至曰:“前途无恙,吾去矣。”须臾不见。盛以告同人,咸叹盗亦有道,而敬盛之有厚德也。盛又常自收田租。见有窘者,则免之。一日,往山东,舣舟遇盗,已破扉入舱矣,盛方寝,闻声探首出视,盗识为盛,即摇手止众勿入,曰:“不知君在此,是以冒犯。某虽不仁,不敢惊扰长者。”相率而去,盛急问曰:“子何人?斯而识认我也。”其人遥应曰:“收租如君,贫农受惠多矣。”   盖盗之中有佃盛田者,一舟数客赖之以安。   ◎商城周氏河南商城周姓,科甲之盛与固始吴姓相埒。其先有官安徽婺源县者,县多溺女,力劝谕之,其风竟戢。旋擢福建某县,其地城隍像系金铸,有通洋盗者,约以某月日来毁。周闻之,暗令人将纸厚裱,复加以泥绘之。盗至遍剥,止有泥土堕落而去。及周告归后,每家中生产时,皆梦城隍前来,且庭生瑞芝,故至祖字辈俱以芝字为号。嘉庆辛酉,周鉴堂(钺)首以进士由部曹擢官顺天府丞,再传则芝(祖荫)以己巳庶常改农部,官直隶清河道。芝生(祖植)以己卯进士由部曹官浙江按察使司,芝台(祖培)以编修现官刑部侍郎。此外群从尚有()   以庶常改江苏知县,(祖衔)以庶常改湖北知县,而更有现官庶常及以举贡官儒学等官者,则指不胜屈云。   ◎桃花好苦南张镜蓉(铣)大令日:道光丙戌会试,山东某坐某字七十几号。天尚未晚,时有冷风吹入,掀某号帘而云不是不是者再,彼此相戒早卧。未逾时而知贡举同御史来查号,直至三更而止,则题纸下矣。乃天明,号中亦无他异,至已刻,则即七十几号某大叫数声“桃花,桃花,你好苦耶?”叫毕而死。往视其卷,皆此八字,不知何故?镜蓉同在号中,此其目睹者。可知冤鬼索命之事,断不诬也。   ◎损人无益广东人林某,官南盐法道,因盐案干部议,时户部司员有得京察者,冀其开缺可邀简放,故从重议之。及开缺,则由外升,而议之者遂沉滞以终。观察名绍龙,与家大人同榜进士,家大人官京师时,曾微闻其事云。   ◎牛求救道光癸卯年间,吾省汀州有暑连城尹章鼎轩者,到任甫半载,结积案数十起,鞫讯立判是非,民感之。尤优待士子,德政不胜举。时有密贿以千金者,拒不受,其人曰:“无有知者。”公坚却之,其不苟于财又如此。尝署宅门联云:欲要为官好结果,除非办事不开花。实闽省一清官也。是年秋,突有一大牛竟从县署大门闯入内廨,人有阻之者,撞以角,直至章公案所跪地,眼流泪作求援状。章公许之,令起,旋命系之外堂。向之见人即撞者,转为驯伏。次日寻牛者至,章公询知是离城三十余里某乡某,买以就屠,临宰时牛拚命奔至此,章公将惩其无故杀牛之罪,某不敢索牛而去。遂养之,放生寺中,月给刍粮,立案以垂久远。噫!   蠢然一牛也,竟向明有司而投生,谁谓物无知也。后章公卓荐赴京,邑人以化及禽兽扁送之,为官者可以劝矣。   ●卷五◎折福归安王勿庵侍郎(以衔)初生时,星命家推算八字中缺水,或语其太夫人曰:“必令小儿在渔舟上乳养百日以补之,乃可长成。”因召一渔人妇来,畀之钱米,寄养百日。及乾隆乙卯中状元归,侍郎忽念此妇养育之恩,使人迹之,则此妇尚在,年将七十矣。招致斋中,向妇谢之。翌日,此妇遽病,乃送回即死,咸以为折福所致云。   ◎舵工许某厦门遭英夷之扰,民间早有去志,而官府不知也。有舵工许某者,事母孝,妻某氏有姿而贞。居厦门港时,英鬼已迫岸,许家食尽。邻有汪王者,悦许妻色,乘其饥困以利诱之,许某曰:“能以十金活我母,即鬻妻于彼。”许母疑未决,邻叟郑某劝之曰:“母老,城陷时,尔子纵能将母,尔妇美,若不从贼淫,必受贼刃。今若嫁汪三,可挈以远避,是一举而活三命也。”于是母心动,力主其事。   汪三即以米四斛、银八两为聘,约即夕成婚。妇大恸求死,既念先宛转以活姑,后一死以全节,有何不可。谬谓姑曰:“事姑两载,岂忍骤离,须宽两日。不然,岂惜一死。”汪三早闻其性烈,从之。明日,英鬼上岸,汪三登高望之,为炮丸贯喉死。又明日,英鬼遂据厦门。事定,许家竟得瓦全。知其事者,以一门夫妇孝节,故终蒙天佑也。   ◎邵孝廉于莲亭曰:吾乡宋村集有孝廉邵某,年二十,乡试获隽,其父择日为建棋杆于门首。先一夕,梦一古衣冠人谓曰:“尔门口为予墓,切不可动。尔听吾言,当有以报;若伤吾墓,必不利于尔子。”邵父素倔强,且已招亲朋,不肯中止。   以为家运正旺,鬼何能为厉?次日,客皆集,命工挖土,果是古墓,邵父命去之。   其子忽吐血如涌,少刻即殒。后孝廉厝棺于野,又被暴风毁损。噫!古墓未知何人藏魄之所,灵爽若此,然邵父既有此梦,何必汲汲于棋杆。且既已获隽,即不立棋杆,亦孰不知为孝廉。乃已见古墓,不急为掩埋而复伤之,是其居心残忍,宜有以招阴谴矣。   ◎方太守于莲亭又曰:大兴方氏昆仲三人,孟司马、仲布政司理问、季太守,世代簪缨。孟、仲相继殁,各遗一子,季独存,官于浙,因家焉。延师教其侄,后因为其太翁卜葬,堪舆为择一穴。夜梦一峨冠博带者来谒云:“子所占穴乃吾墓,可另觅佳城,必有以报。”堪舆不信,次日开穴,果系古墓。司事者梦梦,竟将遗骸抛弃荒野。葬后,堪舆暴卒,方氏二子俱少年俊才,偶至西湖扫墓,甫登舟,忽遇狂风,舟遽覆,救起俱毙。太守乃名孝廉,晚年潦倒,抑郁而终,竟无后。   ◎钱文敏公钱梅溪云:余业师金安安先生(祖静)外孙中铣、中钰,俱家文敏公稼轩司冠之公子。乾隆甲午岁,余年十六,在安安先生家中见之。时中铣已得内阁中书,中钰亦议叙中书科中书。两公子俱年方弱冠,状貌魁梧,聪明绝世,能诗,工八法,真善承家学者。不数年后,俱无疾而死。中铣死于舟中,中钰死于车中,云皆遇鬼祟活捉。其事甚确而不知其何由致此,后余到扬州晤赵瓯北先生,谈及此事,云文敏公因奉旨查办贵州威宁州刘标亏空一案,缘前任廉访高积曾办公表侄蒋牧论绞,公挟此私恨,加意苛求,竟斩高以报复之。事隔十年,而两子俱为所祟,甚可惧也。先是,公出差贵州时,道经衡阳,知回雁峰有老僧名通慧者,善相人,公往访之,僧云:“观公之相,必登台辅,两子亦得簪缨,然眉宇间稍露杀气,公能种德,则相可随心改也,公其勉之。”及返衡阳,复见此僧,僧大惊曰:“可惜。”余无一语,公亦默然。公有两孙,余亦曾见之,一中副举人一有痰疾,不言不语,家道亦凌替矣。按:钱文敏公以少司寇丁忧回里时,梦见一大碑上书“哀哀”三字,心甚恶之,语其弟竹初明府。竹初曰:“三口为品,兄将来当著一品衣耳。”未几卒,诏赠尚书衔,其验如此。   ◎雅中丞乾隆间,觉罗雅中丞巡抚江苏,循声素著,诸事综核,不漏不支,然亦有过当者。潘芸皋先生尝语家大人曰:“昔程伊川言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是以忠臣孝子、节妇孤婺,国家有旌表之例。吾吴岁办甚惬人心,惟雅公任内有不许滥膺之令,遂使陋巷穷孀向隅饮泣。夫忠孝二事,固臣子所当然,而妇人女子素未读书,独能守志不移,始终一辙,是尤不可泯灭。恭逢圣人御宇,凡有水旱偏灾,不惜数百万帑金以嘉惠元元,雅公岂不知之而独为此省区区小费耶?后雅以征库车城失机正法,安知不即此一事之报也。”芸皋先生之言如此,可见吴人深不满此事,其谆谆以语家大人者,亦义兼劝戒云尔。   ◎汪店扬州城中百货殷繁,咸萃于辕门桥。道光丙午,余到邗之前一月,辕门桥忽被火灾,大店高楼悉成焦土,而中间一杂货店岿然,旁无依附。相传火势正炽,合街人皆望见此店瓦上无数黑旗拥护,火不得入。火熄后,询知店主人系汪姓,已开张三十余年,店中叟约六十许人,眷口均先行避出,店货亦不过稍稍搬移,毫无所损。邻里老幼咸称此店别无奇异,但与之联居多年,从未见此叟作一欺人事、出一欺人语也。呜呼!是宜独蒙天佑矣。   ◎蔡礼斋余秋室学士以出恭看书,折去状元事载戴尧垣《春水居随笔》,余于前录中亦详之。在扬州时晤钱梅溪先生,亦谈及此事,且云:据秋室先生言阴府有出恭看书一册,厚至寸许,可见世人不知而犯者甚多。记得云间有蔡礼斋者,为侍郎鸿业之孙,总宪冯公光熊之外孙,通才也,最喜在<片俞>桶上看书。乡试十余科不中,后以援例作江西县丞,候补南昌,穷苦殊甚。有长子甚聪慧,未婚而死,礼斋亦旋没。余尝劝之不听,其一生困顿,又安知不如余学士之折福耶?   ◎鹾商女钱梅溪曰:扬州有某鹾商女,甚美,尝游平山堂,遇江都令,未避。时令已醉,认此女为娼,又不由分辨,遂笞之。女号泣回家,其父兄怒欲白太守,是夜梦神语女曰:“汝平日将旧书册夹绣线,且看小说曲文随手置床褥间,坐卧其上。   阴司以汝福厚,特假醉吏手以示薄惩,否则当促寿也。“女醒告其父,事遂寝。   后痛自悔改,以夫贵受封。   ◎隆庆梅溪又曰:嘉庆元年,吾乡秦蓉庄都转购得族中旧第曰宝仁堂,土中掘得一小碣,上有六字,曰“得隆庆失隆庆”,不知所谓。后考究此宅实建于前明隆庆初年,其售与秦家自前岁始行立议,实为乾隆六十年,今嘉庆元年交割,故前为得隆庆,后为失隆庆也。亦奇矣哉,然则第宅之迁转各有定数,世之营营谋占者,亦可以已矣。   ◎徐北山梅溪又曰:乾隆五十年,天津人有徐北山者,以鹾务起家,后渐中落。尝以除夕避债委巷中,听黑暗中有哭声甚惨,以火烛之,则一寒士以负债无偿,欲自轻者。北山告之曰:“余亦负人无偿者,尔何必遽寻短见乎?”问其所负若干,曰:“二百金。”探怀中银适符其数,尽以与之,其人叩谢去。后十余年,北山之贫如故,而长子澜、次子淮中文武两进士,第三子汉中嘉庆戊午举人,其孙文焕又中道光戊子举人,今为津门望族矣。   ◎夏源泰梅溪又曰:吴中夏源泰者,居齐门西汇,开木行,家道甚殷。其先本成衣匠,开一店,店旁有茅厕,一日在厕中得遗金三百两,待其人而还之,乃木商伙计也。   其人归,喜而告其主,主奇夏之为人,乃招之家中,令其成衣数年,亦做商伙,遂发财。传其子若孙,至今犹盛。   ◎膈翁梅溪又曰:无锡县东门某姓,居克宝桥,素患膈证,邻里呼之为膈翁。一日,偶入茶肆,拾得包裹,开示之,皆金珠也。窃自念曰:“吾死期将至,安用此为?”   因不携回家,而坐守之。少顷,见一老妪踉跄而来,且哭且寻,问其故,乃还之,感谢而去。回至家中,忽目眩恶心,吐出硬痰一块,坚如牛皮,以刀断之,旋合为一,咸惊异之。自此,膈证顿瘥,后以寿终,而家道亦渐起。   ◎石鲁瞻吴江县有皂隶石鲁瞻者,居心甚慈,无事时辄取所用竹板磨之极细,或浸之粪缸中,使竹性尽化,能使受打者不痛不伤。有私托其用重板者,石呜咽不能声,曰:“吾不忍为此也。”如是者五十年。至今尚在,年九十五矣。四代同堂,儿孙绕膝。陈海霞为余述之。   ◎长乐两生长乐有两生,同入邑庠,以文艺相切刷,甚相契也。甲富而奢,乙贫而俭,乙积二十年廪饩修脯之入,仅得百金,托甲生息岁收子钱以为常。未几,甲家渐落,而乙子女既长,欲索回本银,催讨者岁余。两家相去数十里,甲惟以冷面游辞解之,并无偿意。乙愤愤,竟成噎疾死,而甲尚未知也。甲一日晨出堂,见乙衣冠历阶而上,神色凄沮。迎之,忽不见,甲始惊呼,避之书舍,则乙已先入书舍。避之卧房,而乙又已在卧房。屋中侍儿等皆见之,甲骇甚,蒙被而卧,并多令壮夫拥护,而乙讣至矣。甲乃勉起为位以哭之,且奠且告,恍忽见乙正席而坐,但睹项以上,亦不见其饮食。甲即日贸产,将前款本息尽偿之,尚日有乙在其目中,遂成悸疾以没。乙年逾六十而甲则未及五十也。   ◎酷淫之报浙中有某绅,寓居吴门,颇有赀。御下最残忍,性复好淫,家中婢妪无不被其汗狎者。稍有不遂,则褫其下衣,使露双股,仰天而卧,一棰数十。有号呼者,再笞如数。或以烙铁烫其胸,或以绣针刺其嘴,或以剪刀剪其舌,或以木枷枷其头。其有强悍者,则以青石一大块凿穿,将铁链锁其足于石上。又使之扫地,一步一携。千状万态,令人不忍寓目。邻里闻之,咸为愤激不平。一日,卒众詈其门,主人怒,皆缚之。自此人益众,打毁其家具殆尽。大吏知其事,下太守穷治之,乃下狱,卒以无证,仅押解回籍,而其家已破矣。家大人为苏藩时目击其事,适署中有某绅旧仆,深知其状,言之甚详,且云将来尚不知作何报应也?   ◎误奸之报吴门王某,除夕梦观天榜已中六十七名,觉而甚喜。是夕,金陵寓主梦亦同。   及省试,诸来寓者皆不纳,见王至,姓名相符,告以梦,厚待之,王益自信必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