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野获编 - 第 54 页/共 86 页

【山人对联】向见王百谷家桃符云:“岂有文章惊海内,漫劳车马驻江牛。”哂其太夸。近见吴中山人钱象先者乃书对云:“旁人错比杨雄宅,懒惰无心作解嘲,更不自揆甚矣。顷过陈眉公堂中书一联:“天为补贫偏与健,人因见懒误称高。”   盖用陆务观语,虽谦抑而实简傲,胜王、钱用杜句十倍矣。去年至支硎山范长白学使斋中悬联云:“松风高士供,兰梦美人圆。”其所书即所作也。时,范未有子,故有“梦兰”句,然“圆梦”字又作“原”,唐宋人皆已两用之,未知孰是。范又   有对云:“门前白水流将去,屋裹青山跳出来。”又用笑林中俚童属对语,亦奇。   【山人愚妄】近来山人偏天下,其寒乞者无论,稍知名者如余所识陆伯生名应阳,云间斥生也,不礼于其乡。少时受知于申文定相公,申当国时,藉其势攫金不少。吾乡则黄葵阳学士,及其长公中丞称莫逆,代笔札,然其才庸腐,无一致语。   时同里陈眉公方以盛名倾东南,陆羡且妒之,詈为咿哑小儿,闻者无不匿笑。乃高自矜重,一日忽写所作诗一卷饷余,且曰:“公其珍之,持出门即有徽人手十金购去矣。”余曰:“诚然。但我获金无用。”顾旁立一童曰:“汝衣敝,可挈往市中博金制新袍,便可拜谢陆先生。”语未皆毕,大怒而去。又一闽人黄白仲名之璧,惯游秣陵,以诗自负,僦大第以居,好衣盛服,蹑华靴,乘大轿,往来显者之门。一日拜客归,橐中窘甚,舆者索雇钱,则曰:“汝日掆黄先生,其肩背且千古矣,尚敢索钱耶?”舆夫曰:“公贵人也,无论舁五体以出,即空舁此两靴,亦宜酬我值。”彼此争言不已,观者群聚。有友过其门,闻而解之曰:“一荣其肩,一尊其足,两说皆有理,各不受赏可也。”舆夫掩口而去,此钟伯敬客白下亲见者,此辈之愚妄,大抵如此。   先达如李本宁、冯开之两先生,俱喜舆山人交,其仕之屡踬,颇亦由此。余尝私问两公曰:“先生之才高出此曹万万倍,何赖于彼而惑暱之?”则曰:此辈以文墨糊口四方,非奖借游扬,则立槁死矣。稍与周旋,俾得自振,亦菩萨普度法也。两公语大都皆如此。余心知其非诚言,然不敢深诘。近日与马仲良交最狎,其座中山人每盈席,余始细叩之,且述李、冯二公   语果确否,仲良曰:“亦有之。但其爱怜,亦有因,此辈率多儇巧,善迎意旨,其体善承,有倚门断袖所不逮者,宜仕绅溺之不悔也。”然则弇州讥其骂坐,反为所欺矣。   弇州先生与王文肃书有云:“近日风俗愈浇,健儿之能哗伍者,青衿之能卷堂者,山人之能骂坐者,则上官即畏而奉之如骄子矣。”   ○妇女   【命妇朝贺】明制三品以上命妇,遇太后中宫大庆元会令节,例得朝贺。然朝士拜礼,除朔望升殿外,即常朝亦五拜三叩头。命妇则不然,仅行四拜礼,止于下手立拜,惟致贺受赍时,一跪叩头而已。先三日赴诸王馆习仪亦然,此闻之故老者。   往时仪注则十二拜,凡以三次行礼,又或八拜,以二次行礼,犹然四拜也。盖自古妇人皆立拜,惟后周天元帝,令妇人朝天堂,俱效男子牴伏,武周时亦然,然仅行之一时。汉唐平世俱不尔也。宋时不可考,然宋天圣中明肃太后临朝,欲代郊天,宰相薛简肃不许曰:“果尔,太后将作男子拜乎?抑女子拜乎?”事遂寝。其时如古立拜可知矣。今士民家妇人伏地顿首,与男子无异,盖沿故元之习也。命妇入朝,例许带一婢,俱以女或媳充之,后妃赐问,亦全不讳,更问字何氏,嫁何年,读何书,艳黠者多叨横赐。臣妾之礼,大逊外廷,近闻上下亦稍隔绝矣。又每人给一圈屏一溲器,可谓曲体之至。但宫掖邃远,以春尖徒步为苦耳。   国家大丧,凡武臣三品如指挥使之妻,亦得入思善门哭临。   貌既多寝陋,饰又皆蓝缕,且苴麻从事,拜起跄踉,宛然郑侠所献图。朝士见者,往往破涕为夫。   【二妇全边城】正统己巳,辽东广宁右卫指挥佥事赵忠者守备镇静堡,大虏入犯,忠力战不胜,攻围甚急。其妻左氏曰:“此堡破在旦夕,吾宁死不受辱,君其勉之。”遂与母及其三女俱自经,忠感愤拒守愈坚,虏终不得志,遂解围,城赖以全。事闻,上命赠左氏为淑人,谕祭赐葬,旌其门曰贞烈,而忠进指挥同知。今上壬辰,宁夏之役,萧如薰以参将守平虏城,哱刘勾虏以数万众围之,守御单弱,人有危心,萧妻杨氏,肤施大司空晴川(兆)女也,尽出资斧簪珥犒士,身率健妇乘城,命如薰出战,昼夜苦斗,贼竟退去,不能东犯。上以其功大,立进大帅,至今向用。杨氏后以病亡,其时但以萧功闻,不及特旌其妻也。二事颇相类,但生死大异,故国家之报亦不同。   萧之赏固非幸得,而赵忠当时仅进一阶,何酬庸之薄也?   赵忠既为守备,则必以都指挥体统行事入衔矣。其在今日,则必升参游等官,即不然,亦必都佐击矣。而英宗朝尚不然,盖挥佥乃其实职,故以正四转从三,非如今日但以流官方面之衔递为迁擢。因有以实职百户而竟登坛者,不惟大司马不知故事,并武人亦不晓祖职当如何迁陟矣。   【窦氏全印】正德六年辛未,江西华林大盗起,围瑞州府攻之。时缺守臣,独通判姜荣署印,姜先为工部主事,坐丁巳计典,谪是官,甫至郡,仓皇无备,亟集兵与战不敌,度势不能守,密以印畀妾窦氏匿之。贼果破城入廨署,求姜倅勿得,   而得其妾,欲杀之,赖窦哀祈而免,遂执窦,濒行,窦已先藏印圃池中矣。时姜所部,高安人盛豹父子同罹难,潜语之曰:“印在某所,幸以告我公,我且死矣。”乃又绐贼曰:“可速遣盛父报主人,持多金来赎我,今有盛子作质,不虑逸也。”   贼信之,偕至地名花坞乡者,诡以渴求饮,急投道旁井。贼退厝于僧院,以事上闻,诏义其事,旌之曰贞烈,立祠植碑而祀焉。姜弃城当服上刑,台使者怜窦节侠,特委婉开其罪,且为叙功进同知。姜脱死归郡,才两阅月,复买一姝丽,时议遂大薄之,未几竟褫职去。窦、京师崇文坊人也,都中妇女以淫悍著闻,此女独从容就义,智勇兼备,即史册亦仅见。若姜荣负心,则犬豕不若矣。余向见妾媵得谥者而偶遗此,且贞烈祠额,非谥也,然足不朽矣。窦氏尚有唐淮西窦桂娘,通谋陈仙奇,事亦奇伟,可与此女并称侠烈。   【宰相寿母】正、嘉以来,宰相现任,父母具庆者,为常熟严文靖、兴化李文定、江陵张文忠、蒲坂张文毅,俱及见其子正位黄扉,真熙朝盛事。内常熟、兴化二公,又得解相印,归奉二老亲以寿终,尤为全福。蒲坂以外艰归,又奉其母胡丧,然为继妣非亲母也。惟江陵公用封公殁夺情,致口语而殁于位,其太夫人亲见子削夺,家之籍没,子孙满前,俱罹桎梏入囹圄,至有雉经、有遣戍,真所谓以寿为戚也。正德十一年,故相李长沙殁于邸,其母一品太夫人麻氏在堂,直至嘉靖三年始殁,在文忠身后又九年。无子无孙,孑然一嫠妇,又贫窘不能支朝夕,方之赵夫人情境不同,苦趣则一也。   成化间,刘寿光(翊)拜相,父母俱无恙。   【三太宰寿母】世宗朝,太宰南昌熊北原(浃)。有母九十请终养,上不许,赐其母廪米存问,一时称异典。继而太宰兰谿唐渔石(龙)有母亦九十,则已罢归里矣,至今上则有太宰海丰杨梦山(巍),有母一百余岁尚康健,何寿母之偏钟于冢宰乃尔。他如阁臣严常熟、李兴化、张江陵,皆有父母在堂,然眉寿不及也。   嘉靖间,南兵部尚书浙之鄞人张文定(邦奇),以养母归,其母亦年百岁,但文定以甲辰年先卒,而母之卒以甲寅,凡哭子十年,不为全福。又正德间,南太宰王海日(华),其母亦九十余,又正德末太宰陆水邨(完)被籍远戍,其母叶氏逮治入狱,后死于京邸,则不如早殁为愈参。   【寿母祸福不同】赵括之母,以豫言其子不可将,及败绩免诛。唐仆固怀恩母,以持刀逐杀其子,后亦不从坐,且加礼焉。本朝无此等贤母,其荼苦亦过之,正德之庚辰,吴门陆水邨太宰,以通逆濠下狱,至俘献于朝,籍没其家。陆幸免正法,毙于荒徼,其母夫人叶氏,就养京邸,身罹其变,竟客死都下,业九十余岁矣。嘉靖甲辰,南大司马张邦奇,卒时仅六十余,而其母已九十;又十数年寿百余而殁,虽获令终,然亦哭子。   近年则江陵张文忠以今上壬午终于邸第,太夫人赵氏,扶榇南还,未几张削夺见籍,长孙雉经,余亦遣戍,赵已八旬,目睹惨毒,未几亦以忧卒,此两母者,皆以寿为戚矣。又辽废王宪眦,以隆庆戊辰削爵除国,锢于凤阳,至壬午,江陵公捐馆,废王继之,其生母为庄王次妃王氏,尚无恙,上章为废王辨冤,归其罪于江陵公,求复故封,上终不允,辽与张无深仇,其时有导之者。然千乘太妃,历尽艰楚,时庄王薨且五十年矣,何   如先驱蝼蚁地下也。寿母如永乐间兵部尚书赵羾赐宴华盖殿,因辍御筵所馂,悉赐其母。又以元宵节赐宴,知户部尚书夏原吉母来观灯,赐之酒食并钞,皆备极宠荣。两公又得身奉所生以终天年,其夏母之亡,又荷仁宗钞米诸赐,且给驿护行,有司治葬,尤不易得。嘉靖中,熊北原太宰母亦荷恩遇,余曾记之。近年则首揆王太会在京,时因母思归,特遣官乘传送之回南,王虽辞免,而恩则厚矣。比谢事数年,太夫人始以寿终,上特亲酒宸翰,曲加慰勉,并致赙百金,及麻白布纻丝新钞皆加等,此从来故相居家所未有也。此数母者,皆可谓遇矣!至江陵之与辽庶二母,同处一方,同时哭子,夙隙纠缠,勃谿诟谇,真皆不祥人也,何以草木之寿为!   天顺间,工部右侍郎陆祥由石匠起,先是有母老病,上命光禄寺日给酒馔,再赐钞为养。其人与太宰陆完俱吴人也,二妪同享禄养,然祥母安于完多矣。   【江陵太夫人】江陵归葬封公还朝,即奉上命,遣使迎其母赵太夫人由江路入京,将渡河,私忧之私,私谓其奴婢:“如此洪流,得无艰于涉乎?”语传于外,其涴察者已偏报守士官,复传禀曰:“过河尚未有期,临时当再报。”既而寂然,渐近都下,太夫人心疑之,又问何以不渡河,则其下对曰:“赐问不数日,即过黄河矣。”盖豫于河之南北以舟相钩连,填土于上,插柳于两旁,舟行其间如陂塘太夫人不知也。比至潞河,舁至通州,距京已近,时日午,秋暑尚炽,州守名张纶具绿豆粥以进,但设瓜蔬笋蕨,而不列他味,其臧获辈则饫以牲牢。盖张逆知太夫人涂中日享甘肥,必已属厌,反以凉糜为供,且解暑渴。太夫人果大喜,至邸中谓相公曰:“一路烦热,至   通州一憩,始游清凉国。”次日纶即拜户部员外郎,管仓、管粮储诸美差,相继入手矣。张号钓石,山东汶上人,以岁贡至今官。江陵败,张亦劣转长史。   【阁老夫人旌表】闾左小民不知礼义,其妇女能励志守节,自宜旌异。若士族固其分内事也,况公卿大家乎?以故京口鄞文僖继室未三十而寡,后年至请旌,时吴文端(山)为礼卿,谓夫人生前享一品荣封,自合嫠居,何用表宅如庶姓。时,徐文贞在政府,亦为之言。吴正色曰:“相公亦虑阁老夫人再醮耶?”徐语塞,事遂已。此见之徐太室宗伯勔记中,其时徐为祠曹郎也。然垂老再娶,惟西北士夫居多,江南则不尽然。近长垣李霖寰以少保忧归,服满续妇,时李年甫知命,新夫人则仅二八耳。结缡罢,出外宴客,则室中悲泣不绝声,其女仆辈劝慰曰:“主翁衣蟒围玉,坐八人舆,富贵已极,今夫人亦如之矣,何所苦而不怿?”夫人叱詈曰:“汝奴才何知,八人舆可舁至枕上耶?”少保闻之长吁而已,乃知暮龄纳正室,真是多事。无已,则小星三五,他日任去留为得之。   嘉靖间,张永嘉相公亦继娶潘氏,上密赐金帛以助其聘。   时张已耳顺久矣,潘为兴邸旧姻,说者讥其附托,犹然议大礼故智也。   【假昙阳】王太仓以侍郎忤江陵予告归,其仲女昙阳子者得道化去,一时名士如弇州兄弟、沈太史(懋学)、屠青浦(隆)、冯太史(梦桢)、瞿胄君(汝稷)辈,无虑数百人,皆顶礼称弟子,先已豫示化期,至日并集于其亡夫徐氏墓次,送者倾东南。说者疑其为蛇所祟,盖初遇仙真,即有蜿蜒相随,   直至遗蜕入龛,亦相依同掩,则此说亦理所有。然和同三教,力摈旁门,语俱具弇州传中,初非诬饰也。事传南中,给事牛惟炳者,遂贽以献江陵,疏称太仓以父师女,以女师人,妖诞不经,并弇州辈皆当置重典。时徐太室(学谟)为大宗伯,太仓同里人也,力主毁市焚骨以绝异端。慈圣太后闻之,亟呼冯榼传谕政府,江陵惊惧,始寝其事。昙阳之为仙为魔皆不可知,乃其灵异既彰灼,辞世又明白,则断无可疑。既而太仓入相后,渐有议野阳尚在人间者。初皆不甚信,忽有鄞人娄姓者,自云曾试童生,以风水来吴越间,挈一妻二子,居处无定,其妻慧美多艺能,且吴音,蓄赀甚富,缉盗者疑之,踪迹之甚急,度不可脱,则云:“我太仓人王姓,汝勿得无礼。”于是哗然以为昙阳矣。传闻入娄江,时相公在朝,乃子辰玉亦随侍,仅一从叔诸生名梦周者代司家事,急捕此夫妇以归。讯之则曰:“吾真昙阳也,当时实不死,从龛后穴而逸耳。”梦周亦不能辨,因自称相公女愈坚,吴中鼎沸,传为怪事。王氏之老仆乡居者,及宗党之耄而晓事者,独心疑之,谛视诘辨良久,忽曰:“汝非二爷房中某娘耶?”始色变吐实。盖相公乃弟学宪(鼎爵)   爱妾也,学宪殁,窃重赀宵遁,不知于何地遇娄,遂嫁之,二子其所育,去凡四年矣。初为人所指目,遂因讹就讹,冀王氏忌器释宥,不虞尚有识之者。梦周付干仆严系之,以待京师返命处分。此妇复诱干仆私通,乘其醉懈,携二稚并娄夜窜,后竟杳无消息。余尝叩辰玉:“令姊升举后,曾有玘肹蛮相示,以践生前诸约否?”辰玉云绝云无之。想亦恨伪托者玷辱清名,故秘其津导耶?   【娄江四王】初昙阳化去,弇州与相公俱入道,退居昙阳观中,屏荤血,断笔砚,与家庭绝。其弟麟洲、和石两学宪,   亦在其家薰修焚炼,谓骖鸾跨鹤特剩事耳。如是数年,而麟洲起视闽学,未几相公麻命下,亦应诏北上。弇州孑然苦寂,遂返里第,寻和石不起,弇州亦以南副枢出山。不三年,观中遂无四王之迹。昙阳高足僧名道印者,以传灯第一人守观,旋殁。   麟洲从太常,予告亦继之。弇州从南大司寇得请归,追痛道心不坚,再婴世纲,未几下世。后来惟相公身正首揆,子登鼎甲,但于学道本来面目远矣。所以古来神仙必居穷山绝境。   和石初于昙阳事,与弇州俱不甚信,后屡著灵异,弇州遂北面,而和石亦息喙矣。时言官劾之者,遂云和石大怒有违言;其实不然,著故甚其辞,以间其伯仲也。   【黄取吾兵部】麻城人黄取吾(建衷),素负时名,早登公车,风流自命。时,同邑梅湘衡司马长女,嫠居有才色,结庵事佛,颇于宗门有悟入处,即李卓吾所称澹然师者是也。黄心欲挑之,苦无计,其爱妾亦姝丽能文,乃使诡称弟子,学禅于澹然,稍久亦喜其慧黠,甚眷念之,因乘间渐以邪说进,且述厥夫殷勤意。澹然佯诺,谋于司马,姑勿露机,反更厚遇之,因令入司马家晤语。初亦伺司马他出始一来,既而习熟。司马忽戒远游之装,澹然与订期,俾弟子先至,而黄续赋多露可也。   其妾甫及门,则女奴数辈竟拥香车入司马曲房,自是扃闭不复出,而澹然亦不复再过其旧庵矣。黄羞赧不敢言,为乡里所诮。   初以雉媒往,不特如皋空返,且并媒失之。黄后登辛丑进士,从户部改兵部,近罹计典谪去,然其人材器可用也。   黄字季主,己卯与张江陵公子状元懋修同乡举最厚,在公车二十三年始第。   【妇人能时艺】山阴张雨若(汝霖)驾部,曾为余言:同里孙司马樾峰,以甲戌举南京第一人,而少时师傅,惟其长嫂所授,即冢宰清简公嫡配,而俟居(如法)刑部之母夫人也。   性严而慧,深于八比之业,决科第得失如影响,故樾峰受其教以取大魁。又汉阳萧象林(鸣甲)户部为余言:其从兄大茹(丁泰)、大行,少时疏于制举业,屡试不第,后入赀为上舍。   其内子阅其文辄涂乙之殆尽,戒其勿行,不听,而终不售。至庚子岁始谓曰:“今年属草稍有文气,当偕子出。”乃买舟尚涂与扬扢改窜,至入试颦蹙叹曰:“第可博榜尾缀列耳。”及榜出,果名籍将尽矣。因挟这出都城僻处,日夜课之,及新春始稍色喜,谓“子功力尽矣,奈天资不超,技止此耳,然尚可望本房首卷。”既撤闱,遂举第八名,则给事王斗溟(士昌)   所拔也。夫孙之父为文恪宗伯,萧之父为汉冲会元,而义方之训,反逊闺阁之玉成,何也?且良媛以笔札垂世者多矣,未闻娴习时艺,评骘精确乃尔,即拥皋比何忝耶?真古人所云:“恨不使士大夫见之。   【女郎吟咏】昔徐昌谷纪金陵徐妓诗云:“杨花厚处春云   薄,清冷不胜单夹衣。”以为清婉绝伦。余近又见金陵徐惊鸿奇友游楚云:“妾怨芳杨柳,横枝在吹楼。折来欲有寄,游子在黄州。叶互参差影,花飞历乱愁。林梢窥破镜,何日大刀头?”俱风雅可诵,然皆北里种也。今范长白水部徐夫人,在芜关诸五言古诗,沉秀深厚,可追古人。此闺秀非可他拟,以同徐姓并及。   【妒妇不绝嗣】富贵人坐妒妇斩嗣者最多,然亦有改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