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杂记 - 第 8 页/共 8 页
评曰:瘴疠之毒,不啻台地,我亦有之,称曰疟。头痛恶寒,身神共衰。然比之台瘴,未至其十分之一。近时我军队之在彼地者,以瘴毒为蚊蛾之所诱,穿手套、张蚊帐以防之,大奏奇效云。
土匪
台地多害物,曰瘴疠,曰生番、曰土匪,是为三害。而土匪之害最惨烈,不可名状。其啸集伙党,多者百余人,少者二、三十人,各提铳剑,暮夜拥炬火,蓦然来袭。坏门户、破墙壁,夺主翁;主翕不在,则夺子息而去,抑留于深山幽谷之中。以人需偿金,或一、二百金或四、五百金,不见金则不放还。若夫不能得财,则举水牛、鸡、豚之属而夺之。其状殆似我国往昔山贼者,可谓可恶之极矣。
评曰:「山中之贼易平,心中之贼难除」;王阳明之语也。今也,昭平山中之贼全潜影,而心中之贼未能除之。近时所发生问题,是其一征欤?噫!
生番
余曾带特命,巡视宜兰地方。过罗东,土人齐飞报曰:「昨夜生番袭民家,杀八人,冀赐临检」。乃奔就其众,家眷八口,横尸相枕,皆无首级;碧血淋漓,腥气扑鼻,不觉竖毛发。因召土人讯其状,曰:「昨夜五鼓,番奴约八十人,各带铳刀,突如来袭。窥此家警戒稍宽,忽排闼斩之。村民远围绕之,不能近。拟铳殪其一人,余皆窜入山」。村民痛恨,剖番奴胯肉,投釜中羹之,啜以吊死者。贯首于竿头,募金村阎。余熟视之,头颅伟大,毛发如栗壳。余谕而埋之。竖木为标识,欲侍其化白骨,为人种研究之资料。今去其时既六星霜,颅尚在地中欤否?呜呼!余先众赴台,屡冒危险,或为土匪所围、或为瘴疠所侵,或发掘同僚之尸体,终则丧糟糠之妻。留台仅三岁,其变化迁转,不可名状。其间执笔记事者,仅有此篇。所谓入虎穴、获虎子者,唯文辞拙劣,不值于虎子,请勿笑焉。
评曰:达山兄磊落奇杰,性好文章,是以虽中年奔走仕途,未曾笔砚。如此篇虽不过其绪余,行文敏活,着想不凡;台人观之有以所警省,邦人读之足以资观光探风之料。达山兄之作,岂徒尔也哉?
附尾
其一:结婚
其二:医药
其三:番踊
其四:番酒
结婚(其一)
生番元来无文字,言语亦支离鴃舌不可解。唯人间彝伦之事,秩然有序。男子至弱冠欲娶妻,则就其属望妇家之门前,盛水于桶,插野花而去。妇女之父母悟之,卜吉日举婚仪。婚仪既成,其夫虽夭死,不再嫁,终身守节。是以芳纪不满十八、九,寡居者往往有焉。其既如此,是以邪淫者绝无云。
评曰:文明与野蛮,以其形则相距甚远,其心则文明往往不及野蛮者有焉。岂可不耻乎哉!
医药(其二)
番界无医药,病则就清泉灌顶,以祈神佛。不愈而殪者,近邻相集而埋之,设祭坛以吊其灵。与文明之民,无大差云。
评曰:奎运隆昌之世,犹有斯种番民不能普浴恩波,其亦可悯矣。
番踊(其三)
番人好踏舞。有吉事则饮番酒,歌呼鸣鸣,相率起舞。桦山总督爱番奴,一夜张宴,使番奴踏舞。奴大嬉,男女六、七人,携手成一团,而飞跃盘旋,欢声如雷。其状与我盂兰盆踊者酷相肖,唯谣音怪奇,使人喷饭耳。
评曰:闻北海番奴有熊踊者,与南蛮踊舞,好一对奇观矣。
番酒(其四)
番人嗜酒,甚于食色。且其量甚大,一噏倾一斗,洒洒然。闻其酿法,彼口自啮稻粱,贮诸瓶,待其酦酸而吞之,味似琉球酒。余曾献一策,驱番奴夹击土匪,会于坪林尾庄,劳以酒精。彼皆豪饮,忽尽一樽。或醉入水取浴者有焉、或喧争殴打者有焉,殆苦其统御。是在台中之一奇话矣。
评曰:太古蒙昧之状,在今日尚勿如目睹,奇又妙。
右每篇加评语者,为友人桥本矫堂、细田剑堂、山田济齐之诸君及台湾新报记者台人某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