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学案 - 第 246 页/共 437 页

章湜   章涛   章渭   章海   楼应元   (父民范。)   胡括   章椿   章与   章允   周扩   吕约   卢任   周作   何凝   厉仲方(别见《水心学案》。)   丁希亮(别见《水心学案》。)   陈刚(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吕祖谦(别为《东莱学案》。)   薛季宣(别为《艮斋学案》。)   叶适(别为《水心学案》。)   (并龙川讲友。)   倪朴   (龙川学侣。)   王自中      彭仲刚(别见《丽泽诸儒学案》。)   (龙川同调。)   ----   龙川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永嘉以经制言事功,皆推原以为得统于程氏。永康则专言事功而无所承,其学更粗莽抡魁,晚节尤有惭德。述《龙川学案》。(梓材案:是卷本称《永康学案》,谢山定《序录》改称《龙川》。又:龙川在太学尝与陈止斋等为芮祭酒门人。又先生《祭郑景望龙图文》称之曰「吾郑先生」,则先生亦在郑氏之门矣。)   ◆郑芮门人(季节再传。)   文毅陈龙川先生亮   陈亮,字同甫,永康人。学者称为龙川先生。生而目光有芒,为人才气超迈,喜谈兵,议论风生,下笔数千言立就。隆兴初,与金人约和,天下欣然幸得苏息,独先生以为不可。婺州方以解头荐,因上《中兴五论》,奏入不报。已而退修于家,学者多归之,益力学著书者十年。先是,先生尝圜视钱塘,喟然叹曰:「城可灌尔!」盖以地下于西湖也。至是,孝宗即位盖十七年矣。亮更名同,诣阙上书,其略云:「请为陛下陈国家立政之本末,而开今日大有为之略;论天下形势之消长,而决今日大有为之机。」书奏,孝宗赫然震动,用种放故事,召令上殿,将擢用。大臣交沮之,乃有都堂审察之命。待命十日,复上书言三事。欲官之,先生曰:「吾欲为社稷开数百年之基,宁用以博一官乎!」亟渡江而归,日落魄醉酒,醉时戏为大言。一士欲中之,以其事首刑部侍郎何澹,澹即缴状。事下大理,笞掠,诬服为不轨。事闻,孝宗知之,阴遣左右廉知其事,遂得免。居无何,家僮杀人于境,适被杀者尝辱先生父,其家疑之,闻于官。复下大理。时辛幼安弃疾、罗春伯点素高先生才,援之尤力,复得免。又与乡人宴会,同坐者暴死,复下大理,又得出。先生自以豪侠屡遭大狱,归家益励志读书,所学益博。其学自孟子后惟推王通。尝曰:「研穷义理之精微,辨析古今之同异,原心于秒忽,较理于分寸,以积累为工,以涵养为主,睟面盎背,则于诸儒诚有愧焉。至于堂堂之陈,正正之旗,风雨云雷交发而并至,龙蛇虎豹变见而出没,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自谓差有一日之长。」与朱文公熹论皇帝王霸之学,文公虽不与,而亦不能夺也。先生感孝宗之知,复上疏。时将内禅,不报。由是在廷交怒,以为狂怪。光宗策进士,先生以君道师道对,且曰:「臣窃叹陛下之于寿皇政二十有八年之闲,宁有一政一事之不在圣怀﹖而问安视寝之余,所以察词而观色,因此而得彼者其端甚众,亦既得其机要而见诸施行矣。岂徒一月四朝而以为京邑之美观也哉!」时上不朝重华宫,群臣迭谏,皆不听,喜先生策,谓善处父子之闲,擢第一。既知为亮,又喜曰:「朕擢果不谬。」孝宗在南内,宁宗在东宫,闻之皆喜。授签书建康府判官厅公事。未上,一夕卒。吏部侍郎叶水心请于朝,官其子,非故典也。端平初,谥文毅。(修。)   百家谨案:永嘉之学,薛、郑俱出自程子。是时陈同甫亮又崛兴于永康,无所承接。然其为学,俱以读书经济为事,嗤黜空疏、随人牙后谈性命者,以为灰埃。亦遂为世所忌,以为此近于功利,俱目之为浙学。   陈同甫集   自孟、荀论义利王霸,汉、唐诸儒未能深明其说。本朝伊洛诸公辨析天理人欲,而王霸义利之说于是大明。然谓三代以道治天下,汉、唐以智力把持天下,其说固已使人不能心服;而近世诸儒,遂谓三代专以天理行,汉、唐专以人欲行,其闲有与天理暗合者,是以亦能久长。信斯言也,千五百年之闲,天地亦是架漏过时,而人心亦是牵补度日,万物何以阜蕃,而道何以常存乎!故亮以为汉、唐之君本领非不洪大开廓,故能以其国与天地并立,而人物赖以生息。惟其时有转移,故其闲不无渗漏。曹孟德本领一有跷欹,便把天地不定,成败相寻,更无着手处。此却是专以人欲行,而其间或能有成者,有分毫天理行乎其闲也。诸儒之论,为曹孟德以下诸人设可也,以断汉、唐,岂不冤哉!高祖、太宗岂能心服于冥冥乎!天地鬼神亦不肯受此架漏。谓之杂霸者,其道固本于王也。诸儒自处者曰义曰王,汉、唐做得成者曰利曰霸。一头自如此说,一头自如彼做;说得虽甚好,做得亦不恶,如此却是义利双行,王霸并用。如亮之说,却是直上直下,只有一个头颅做得成耳。即如太宗,亦只是发他英雄之心,误处本秒忽,而后断之以大义,岂右其为霸哉!发出三纲五常之大本,截断英雄差误之几微,而来谕乃谓非三纲五常之正,是殆以人观之而不察其言也。孟子终日言仁义,而与公孙丑论勇如此之详,盖担当开廓不去,则亦何有于仁义!气不足以充其所知,才不足以发其所能,守规矩准绳而不敢有一毫走作,传先民之说而后学有所持循,此子夏所以分出一门而谓之儒也。成人之道,宜未尽于此。故后世所谓有才而无德,有知勇而无仁义者,皆出于儒者之口。亮以为,学者,学为成人,而儒者亦一门户中之大者耳。秘书不教以成人之道,而教以醇儒自律,岂揣其分量止于此乎﹖不然,亮犹有遗恨也。(「即如」以下全氏补。)   张釆谨案:龙川于王霸二字,未究端委,故于诸儒之论,不肯降服。且如三代而下,汉文、宋仁最近仁义,然谓其能治人欲否﹖龙川必欲以曹操一辈为人欲,则其说人欲浅矣。   昔者三皇、五帝与一世共安于无事,至尧而法度始定,为万世法程。禹、启始以天下为家而自为之。有扈氏不以为是也,启大战而后胜之。汤放桀于南巢而为商,武王伐纣,取之而为周。武庚挟管、蔡之隙,求复故业,诸尝与武王共事者,欲修德以待其自定,而周公违众议,举兵而后胜之。夏、商、周之制度定为三家,虽相因而不尽同也。五霸之纷纷,岂无所因而然哉!老、庄氏思天下之乱,无有已时,而归其罪于三王,而尧、舜仅免耳。使若三皇、五帝相与共安于无事,则安得有是纷纷乎!其思非不审,而孔子独以为不然。三皇之化不可复行,而祖述止于尧、舜,而三王之礼,古今之所不可易,万古之所当宪章也。芟夷史籍之烦辞,刊削流传之讹谬,参酌事体之轻重,明白是非之疑似,而后三代之文灿然大明,三王之心皎然不可诬矣。后世徒知尊慕之,而学者徒知诵习之,而不知孔氏之劳盖如此也。当其是非未大明之时,老、庄氏之至心岂能遽废而不用哉!亮深恐儒者之视汉、唐,不免如老、庄当时之视三代也。儒者之说未可废者,汉、唐之心未明也。故亮常有区区之意焉,而非其任耳。夫心之用有不尽而无常泯,法之文有不备而无常废,人之所以与天地并立而为三者,非天地常独运而人为有息也。人不立,则天地不能以独运,舍天地则无以为道矣。夫「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者,非谓其舍人而为道也。若谓道之存亡非人之所能与,则舍人可以为道,而释氏之言不诬矣。使人人可以为尧,万世皆尧,则道岂不光明盛大于天下!使人人无异于桀,则人纪不可修,天地不可立,而道之废亦已久矣。天地而可架漏过时,则块然一物也;人心而可牵补度日,则半死半活之虫也。道于何处而常不息哉!惟圣人为能尽伦,自余于伦有不尽,而非尽欺人以为伦也;惟王为能尽制,自余于制有不尽,而非尽罔世以为制也。欺人者,人常欺之,罔人者,人常罔之,乌有欺罔而可以得人长世者乎!不失其驰,舍矢如破,君子不必于得禽也,而非恶于得禽也。范我驰驱而能发必命中者,君子之射也。岂有持弓矢审固而甘心于空返者乎!御者以正,而射者以手亲眼便为能,则两不相值,而终日不获一矣。射者以手亲眼便为能,而御者委曲驰骤以从之,则一朝而获十矣。非正御之不获一,而射者之不正也。以正御逢正射,则「不失其驰」而「舍矢如破」,何往而不中哉!孟子之论不明久矣,往往反用为迂阔不切事情者之地。亮非喜汉、唐获禽之多也,正欲论当时御者之有罪耳。高祖、太宗本君子之射也,惟御之者不纯乎正,故其射一出一入;而终归于禁暴戢乱、爱人利物而不可掩者,其本领宏大开廓故也。故亮尝有言:三章之约,非萧、曹之所能教,而定天下之乱,又岂刘文靖之所能发哉!此儒者之所谓见赤子入井之心也。其本领开廓,故其发处便可以震动一世,不止如见赤子入井时微眇不易扩耳。至于以位为乐,其情犹可以察者,不得其位,则此心何所从发于仁政哉!以天下为己任,其情犹可察者,不总之于一家,则人心何所底止!自三代圣人,固已不讳其为家天下矣。天下,大物也,不是本领宏大,如何担当开廓得去﹖惟是事变万状,而真心易以汩没,到得失枝落节处,其皎然者终不可诬耳。高祖、太宗及皇家太祖,盖天地赖以常运而不息,人纪赖以接续而不坠;而谓道之存亡非人之所能预,则过矣。汉、唐之贤君果无一毫气力,则所谓卓然不泯灭者,果何物邪﹖道非赖人以存,则释氏所谓千劫万劫者,是真有之矣。此论正在于毫厘分寸处较得失,而心之本体,实非饾饤辏合以成。此大圣人所以独运天下者,非小夫学者之所能知。使两程而在,犹当正色明辩此见。秘书与叔昌子约书,乃言「诸贤死后,议论蜂起」,有独力不能支之意。伯恭,晓人也,自其在时,固已知之矣。天地人为三才。人生只是要做个人。圣人,人之极则也。如圣人,方是成人。故告子路者则曰:「亦可以为成人。」来谕谓「非成人之至」,诚是也。谓之圣人者,于人中为圣;谓之大人者,于人中为大。纔立个儒者名字,固有该不尽之处矣。学者,所以学为人也,而岂必其儒哉!子夏、子张、子游皆所谓儒者也。学之不至,则荀卿有某氏贱儒之说,而不及其它。《论语》一书,只告子夏以「汝为君子儒」,其它亦未之闻也。则亮之说亦不为无据矣。管仲尽合有商量处,其见笑于儒家亦多,毕竟总其大体,却是个人,当得世界轻重有无,故孔子曰人也。亮之不肖,于今世儒者无能为役,其不足论甚矣,然亦自要做个人。非专徇管、萧以下规摹也,正欲搅金银铜铁镕作一器,要以适用为主耳。亦非专为汉、唐分疏也,正欲明天地常运,而人为常不息,要不可以架漏牵补度时日耳。夫说话之重轻,亦系其人。以秘书重德,为一世所尊仰,一言之出,人谁敢非!以亮之不肖,虽孔子亲授以其说,纔过亮口,则弱者疑之,强者斥之矣。愿秘书平心以听,惟理之从,尽洗天下之横竖、高下、清浊、白墨,一归之正道,无使天地有弃物,四时有剩运,人心或可欺,而千四五百年之君子皆可盖也!故亮尝以为得不传之绝学者,皆耳目不洪,见闻不惯之辞也。人只是这个人,气只是这个气,才只是这个才。譬之金银铜铁,炼有多少,则器有精粗,岂其于本质之外,换出一般,以为绝世之美器哉!故浩然之气,百炼之血气也。使世人争骛高远以求之,东扶西倒而卒不着实而适用,则诸儒之所以引之者亦过矣。   某大概以为三代做得尽者也,汉、唐做到尽者也。故曰:「心之用有不尽而无常泯,法之文有不备而无常废。」惟其做得尽,故当其盛时,三光全而寒暑平,无一物之不得其生,无一人之不遂其性。惟其做不到尽,故虽其盛时,三光明矣而不保其常全,寒暑运矣而不保其常平,物得其生而亦有时而夭阏者,人遂其性而亦有时而乖戾者。本末感应,只是一理。使其田地根本无有是处,安得有来谕之所谓小康者乎﹖只曰「获禽之多」,而不曰「随种而收」,恐未免于偏矣!孔子之称管仲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又曰:「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说者以为,孔氏之门,五尺童子皆羞称五霸,孟子历论霸者以力假仁,而夫子称之如此,所谓「如其仁者」,盖曰似之而非也。观其语脉,决不如说者所云。故伊川所谓「如其仁」者,称其有仁之功用也。仁人明其道,不计其功,夫子亦计人之功乎﹖若如伊川所云,则亦近于来谕所谓「喜获禽之多」矣。功用与心不相应,则伊川所谓心元不曾判者,今亦有时而判乎﹖圣人之于天下,大其眼以观之,平其心以参酌之,不使当道有弃物,而道旁有不厌于心者。九转丹砂,点铁成金,不应学力到后,反以银为铁也。前书所谓「搅金银铜铁镕作一器」者,盖措辞之失耳。王通有言:「《皇坟》、《帝典》吾不得而识矣。不以三代之法统天下,终危邦也。如不得已,其两汉之制乎!不以两汉之制辅天下者,诚乱也已。」仲淹取其以仁义公恕统天下,而秘书必谓其假仁借义以行之。心有时而泯可也,而谓千五百年常泯,可乎﹖法有时而废可也,而谓千五百年常废,可乎﹖至于「全体只在利欲上」之语,窃恐待汉、唐之君太浅狭,而世之君子有不厌于心者矣。匡章通国皆称不孝,而孟子独礼貌之者,眼目既高,于驳杂中有以得其真心故也。波流奔迸,利欲万端,宛转于其中而能察其真心之所在者,此君子之道所以为可贵耳。若于万虑不作,全体洁白,而曰真心在焉者,此始学之事耳。一生辛勤于尧、舜相传之心法,不能点铁成金,而不免以银为铁,使千五百年之闲成一大空阙,人道泯息,而不害天地之常运,而我独卓然而有见,无乃甚高而孤乎!宜亮之不能心服也。来书所谓「天地无心而人有欲,是以天地之运行无穷,而在人者有时而不相似」,又谓「心则欲其常不泯,而不恃其不常泯;法则欲其常不废,而不恃其不常废」,此名言也。而谓指其须臾之闲偶未泯灭底道理,以为只此便可与尧、舜、三代并隆,而不察其所以为之田地根本无有是处者,不知高祖、太宗何以自别于魏、宋二武哉﹖来书又谓「立心之本,当以尽者为法,不当以不尽者为法」,此亦名言也。而谓汉、唐不无愧于三代之盛时,便以为欺罔,不知千五百年之闲,以何为真心乎﹖   亮大意以为,本领闳阔,工夫至到,便做得三代;有本领,无工夫,只做得汉、唐。而秘书必谓汉、唐并无些子本领,只是头出头没,偶有暗合处,便得功业成就,其实则是利欲场中走。使二千年之英雄豪杰不得近圣人之光,犹是小事,而向来儒者所谓「只这些子殄灭不得」,秘书便以为好说话,无病痛乎﹖来书所谓「自家光明宝藏」者,语虽出于释氏,然亦异于这些子之论矣。天地之闲,何物非道;赫日当空,处处光明。闭眼之人,开眼即是,岂举世皆盲,便不可与共此光明乎﹖眼盲者摸索得着,故谓之暗合,不应二千年之闲有眼皆盲也。亮以为,后世英雄豪杰之尤者,眼光如黑漆,有时闭眼胡做,遂为圣门之罪人;及其开眼运用,无往而非赫日之光明,天地赖以撑拄,人物赖以生育。今指其闭眼胡做时便以为盲,无一分眼光;指其开眼运用时只以为偶合,其实不离于盲。嗟乎,冤哉!彼直闭眼耳,眼光未尝不如黑漆也。一念足以周天下者,岂非其眼光固如黑漆乎!天下之盲者能几﹖赫日光明,未尝不与有眼者共之,利欲汩之则闭,心平气定,虽平平眼光亦会开得。况夫光如黑漆者,开则其正也,闭则霎时浮翳耳。仰首信眉,何处不是光明!使孔子在时,必持出其光明,以附于长长开眼者之后,则其利欲一时涴世界者,如浮翳尽洗而去之,天地清明,赫日长在,不亦恢廓洒落,闳大而端正乎!今不欲天地清明,赫日长在,只是这些子殄灭不得者,便以为古今秘宝,因吾眼之偶开,便以为得不传之绝学。三三两两,附耳而语,有同告密;画界而立,一似结坛。尽绝一世之人于门外,而谓二千年之君子皆盲眼不可点洗,二千年之天地日月若有若无,世界皆是利欲,斯道之不绝者,仅如缕耳。此英雄豪杰所以自绝于门外,以为立功建业,别是法门,这些好说话,且与留着妆景足矣。若知开眼只是个中人,安得撰到此地位乎!秘书以为,三代以前都无利欲,都无要当富贵底人,今《诗》、《书》载得如此洁净,只此是正大本子。亮以为,纔有人心,便有许多不洁净,《革》道止于革面,亦有不尽概圣人之心者。圣贤建立于前,后嗣承庇于后,又经孔子一洗,故得如此洁净。秘书亦何忍见二千年闲世界涂涴,而光明宝藏独数儒者自得之,更待其有时而若合符节乎﹖迁善改过,圣人必欲其到底而后止,若随分点化,是不以人待之也。点铁成金,正欲秘书诸人相与洗净二千年世界,使光明宝藏长长发见,不是只靠这些子以幸其不绝,又诬其如缕也。最可惜许多眼光抹漆者,尽指之为盲人,而一世之自号开眼者,正使眼无翳,眼光亦三平二满,元靠不得,亦何力使天地清明,赫日长在乎!(以上《复朱元晦书》。)   宗羲案:止斋谓「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此同甫之说也。如此则三代圣贤,枉作工夫。「功有适成,何必有德;事有偶济,何必有理」,此晦庵之说也。如此则汉祖、唐宗贤于仆区不远。盖谓二家之说,皆未得当。然止斋之意,毕竟主张龙川一边过多。夫朱子以事功卑龙川,龙川正不讳言事功,所以终不能服龙川之心。不知三代以上之事功,与汉、唐之事功迥乎不同。当汉、唐极盛之时,海内兵刑之气,必不能免。即免兵刑,而礼乐之风不能常浑同。胜残去杀,三代之事功也,汉、唐而有此乎﹖其所谓「功有适成,事有偶济」者,亦只汉祖、唐宗一身一家之事功耳。统天下而言之,固未见其成且济也。以是而论,则言汉祖、唐宗不远于仆区,亦未始不可。   二十年之闲,道德性命之说一兴,迭相唱和,不知其所从来。后生小子读书未成句读者,已能拾其遗说,高自誉道,非议前辈,以为不足学。世之为高者,得其机而乘之,以圣人之道为尽在我,以天下之事为无所不能,麾其后生,惟己之向,欲尽天下之说,取而教之,顽然以人师自命。吾深惑夫治世之安有此事,而惧其流之未易禁也。(《送王仲》《德序》。以下全氏补。)   (梓材谨案:谢山又补录《同甫文集》十二条,今移入《晦翁学案》三条,移入《南轩学案》一条,移入《止斋学案》一条,移入《水心学案》一条。)   为士以文章行义自名,居官以政事书判自显,各务其实而极其所至,各有能有不能,卒亦不敢强也。道德性命之说一兴,而寻常烂熟、无所能解之人,自托于其闲,以端悫静深为体,以徐行缓语为用,务为不可穷测以盖其所无,一艺一能皆以为不足自通于圣人之道。于是天下之士始丧其所有,而不知适从。为士者,耻言文章行义,而曰「尽心知性」;居官者,耻言政事书判,而曰「学道爱人」。相蒙相欺,以尽废天下之实,终于百事不理而已。及其徒既衰,熟视不平者,合力共攻之,无须之祸,滥及平人,出反之惨,乃至此!而予于其中受无须之祸尤惨。(《送吴允》《成序》。)   亮以狂豪驰骤诸公闲,诸公既教以道德性命,非不屈折求合,然终不近。(《与韩咎》。)   世之学者,玩心于无形之表,以为卓然而有见。此其得之浅者,不过如枯木死灰。得之深者,亦安知所谓文理密察之道!泛乎中流,无所底止,犹自谓其有得,岂不可哀!故格物致知之学,圣人所以惓惓于天下后世也。夫天下何物非道,千途万辙,因事作则,苟能潜心玩省,于所已发处体认,则知「夫子之道,忠恕而已」非设辞也。   儒、释之道,判然两涂,此是而彼非。而溺于佛者,直曰「其道有吾儒所未及者」,否亦曰「其精微处合无闲」,高明之士犹曰「儒、释深处,所差秒忽耳」。此如猩猩知酒之将杀己,且骂而且饮之也。夫使贼假募士之名,得入帐下,一旦起而缚之,此李元平所以孺弄于李希烈也。(以上《与应仲实》。)   陈平、王陵之事,使王陵发心,不欲王诸吕,皎然若日月之在上,不幸而以此国破身亡,其心皎然,如日月之不可诬也。若祇欲得直声,以为在朝诸臣,皆无我若,此则济不济皆有遗恨耳。使陈平心欲刘氏之安,且委曲弥缝以为后日计,即不幸或事未济而死,此心皎然不可诬也。若半私半公,则进退皆罪耳。夫子所谓仁者,独论其心之所主,若泛然外驰,虽为善,犹君子之所弃也。(《复吕子阳》。)   附录   公天资异常,俯视一世,常以经纶天下自任。壮岁应乡举,推为褒然之选,继而补太学博士弟子员。其生平议论,以敌仇未雪为国大耻,六诣天阙上书,皆主于恢复,故及第后,谢恩诗有云:「复雠自是平生志,勿谓儒臣鬓发苍。」   公少以文名于天下,至老方第,常抱不平之恨,故及第后,谢宰执,其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