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意草 - 第 5 页/共 12 页

喉间气涌。神思飘荡。壮热如蒸。颈筋 劲。诊其脉。尺中甚乱。   曰。此昨晚太犯房劳。自不用命也。因出验血。见色如太阳之红。其仆云。此血如宰猪后半之血。其来甚远。   不识痴人有此确喻。再至寝室。谓曰。少阴之脉。萦舌本。少阴者肾也。今肾中之血。汹涌而出。舌本已硬。无法可以救急。因谛思良久。曰。只有一法。不得已用丸药一服。坠安元气。   若气转丹田。尚可缓图。因煎人参浓汤。下黑锡丹三十粒。喉间 有声。渐下入腹。顷之。舌柔能言。但声不出。余亟用润下之剂。以继前药。遂与阿胶一味。重两许。溶化。分三次热服。溉以热汤。半日服尽。身热渐退。劲筋渐消。进粥。与补肾药。连服五日。声出喉清。人事向安。但每日尚出深红之血盏许。因时令大热。遵内经热淫血溢。   治以咸寒之旨。于补肾药中。多加秋石。服之遂愈。   胡卣臣先生曰。此等治法。全在批 导 处用意。未许向痴人说梦。   论闻君求血证兼痰证治法   闻君求有失血疾。时一举发。其出颇多。咳嗽生痰。上气。面青少泽。其脉厥阴肝部独伤。原于忿怒之火无疑。合色脉谛详。总是阴血不足也。但从前所用之药。本以生血。反滋其痰。本以驱痰。转耗其血。似是而非。谁其辨之。夫脉之充也。色之华也。皆气与血为之也。以脱血故。致令气亦易脱。每每上升胸膈。喘促胀闷。不利于语言行持。虽举发有时。然非细故矣。乃用行气药以取快。何异操刀使割耶。诚欲气不上升。无过于血日滋长。暗将浮游之气。摄入不息之途。乃为良治。然胸膈肺胃间。顽痰胶结。既阻循环。又难培养。似乎痰不亟除。别无生血之法矣。不知此证而欲除痰。痰未必除。气已先尽。不得之数也。从来痰药入腹。其痰不过暂开复闭。劳而无功。吾于此每用乘机利导之法。先以微阳药开其痰。继以纯阴峻投。如决水转石。亟过痰之关隘。迨至痰之开者复闭。所用生血之药。早已从天而下。日续一日。久久而血生。血生而气返血室。如浪子归家。转能兴家。所借以驱胶结之痰者。即此气也。此际始加除痰之药。庶几痰去气存。累年之疾。至是始得痊安耳。然饮食最宜致慎。不但肥甘生痰。浓味伤阴已也。人身自平旦至日中。行阳二十五度。饮食易消。故不成痰。自日中至合夜。行阴二十五度。饮食不消。故易成痰。释教以过午戒食。其大药王护身之一则欤。进之调摄。尤为紧关。盖贤人尝以秋冬养阴。秋者于时为收。冬者于时为藏。法天地之收藏。而宁茹毋吐。宁拒毋迎。宁早卧。毋早兴。蛰虫尚知闭户。岂君子可无居室之功耶。况乎欲血不再脱。尤贵退藏于密耶。又况乎厥阴肝木受病。其憔悴之色。见于三时者。犹可诿之病色。至春月发荣之时。更何诿耶。然春月之荣。不自春月始也。始于秋冬收藏之固。设冬月水脏所储者少。春月木即欲发荣。其如泉竭。不足以溉苞稂何。故失此不治。至春病危始图之。则万无及矣。   胡卣臣先生曰。扪虱而谈。可惊四座。   为顾枚先议失血证治并论病机   顾枚先年二十余岁。身躯肥大。平素嗜酒。迩来鳏居郁郁。壬午孟夏。患失血证。每晚去血一二盏。至季夏时。去血无算。面色不见憔悴。肌肉不见消瘦。诊其脉亦不见洪盛。昼夜亦不见寒热。但苦上气喘促。夜多咳嗽。喉间窒塞。胸前紧逼。背后刺胀。腹中闷痛。躁急多怒。医以人参阿胶治失血成法。用之月余。逾增其势。更医多方。以图用膏子之润上。而气时降也。用牛膝黄柏之导下。而血时息也。及服酒研三七少许。则血止而 亦不作。但未久。血复至。咳复增。又以为龙雷之火所致。思用八味丸中之些微桂附。   以引火归原。总繇未识病情也。请因是证而益广病机焉。人身血为阴。男子不足于阴。故以血为宝。   是以失血之证。阴虚多致发热。面色多致枯黑。肌肉多致消瘦。   今病者不然。岂其有余于血哉。以病为饮醇伤胃。胃为水谷之海。多气多血。二十余年水谷充养之精华。以渐内亏。而外不觉也。胃之脉从头走足。本下行也。以呕血之故。逆而上行。则呼吸之音。必至喘急矣。胃之气传入大小肠膀胱等处。亦本下行也。以屡呕之故。上逆而不下达。则肠腹之间。必致痛闷矣。   胃气上奔。呕逆横决。则胸中之气必乱。至于紧逼痛楚。则乱之甚矣。胸中之位舍有限。已乱之气。无处可容。势必攻入于背。以背为胸之府也。至于肩 骨空。钻如刃刺。则入之深矣。故一胃耳。分为三脘。上脘气多。下脘血多。中脘气血俱多。今胃中既乱。气血混矣。不但胃也。胃之上为膈。其心烦多怒者。正内经所谓血并于膈之上。气并于膈之下致然。气血倒矣。所以内经又言血并于阳。气并于阴。乃为热中。又言瘅成为消中。瘅即热也。消中者善食多饥。而肌肉暗减也。病者之嗜饮。为热积胃中。其不病消中。而病呕血者何耶。内经又以胃脉本宜洪盛。反得沉细者。为胃气已逆。若见人迎脉盛。则热聚于胃。而内生痈。今胃脉已见沉细。其不成胃痈。而成呕血者又何耶。不知病者呕血之源。与此二者同出异名耳。热积于中即为消。血积于中即为痈。而随积随呕。则为此证。揆其致此之繇。必以醉饱入房而得之。盖人身气动则血动。而 精时之气。有乾坤鼓铸之象。其血大动。精者血之所化也。灌输原不止胃之一经。独此一经所动之血。为醉饱之余所阻。不能与他经之血。缉续于不息之途。是以开此脱血一窦。今者竟成熟路矣。   欲治此病。不如此其分经辨证。何从措手乎。岂惟经也。络亦宜辨。胃之大络。贯膈络肺。不辨其络。亦孰知膈间紧迸。肺间气胀痰胶。为胃病之所传哉。当此长夏土旺。不惟母病。而子失养。抑且母邪尽传于子。至三秋燥金司令。咳嗽喘满之患必增。不急治之。则无及矣。今岁少阴司天。少阴之上。热气主之。运气热也。夏月适当暑热。时令热也。而与胃中积热。合煽其虐。不治其热。血必不止。然不难于血之止也。第患其止而聚也。聚于中为蛊为痈。犹缓也。聚于上为喘为厥。   则骤也。惟遵内经热淫血溢。治以咸寒之旨为主治。咸能走血。寒可胜热。庶于消渴痈疽两患。可无妨碍。然必先除经病。务俾经脉下走。经气下行。后乃可除络中之病。譬沟渠通而行潦始消也。未易言也。   病者呕血经久。无法可止。父兄敦请仆往救治。告以必须议病不议药。方能用。予乃定是案。用玄明粉化水煮黄柏。秋石化水煮知母。以清解蕴热而消瘀化疽。加甘草以调其苦。独取咸寒气味。进四剂而血止。可谓神矣。医者果然破药性太寒。渠家果不终其用。延至八月。病者胸胁高肿数围。肺内生痈。寒热大作。喘咳不休。食饮不入。俯几不敢动移。以致瘠肉磨穿。危在呼吸。百计强与医治。断不应命。父兄因生仇恨。再求为其所难。以曲尽人情。只得极力治之。变证蜂出。通计免于五死而得五生。病者不戒。兼啖生冷。肺复生痈。一夕呕痰。如猪胆状者。百十余枚。一脏两伤。竟至不起。仆焦劳百日。心力俱殚。第无如末流难挽何哉。   胡卣臣先生曰。向传顾病治愈。竞称神仙。其后未免以成败论矣。倘用咸寒时。遇有识者赞之。何至渴而穿井。斗而铸兵耶。然此案自堪传也。   面论顾季掖乃室奇证治之奇验   顾季掖乃室。仲夏时。孕已五月。偶尔下血。医以人参阿胶勉固其胎。又经一月。身肿气胀。血逆上奔。   结聚于会厌胸膈间。食饮才入。触之痛楚。转下甚艰。稍急即连粒呕出。全如噎证。更医数手。咸以为胎气上逼。脾虚作肿。而成膈噎也。用人参之补。五味之收为治。延至白露节。计孕期已八月。而病造极中之极。呼吸将绝。始请余诊。毫不泄露病状。其脉尺部微涩难推。独肺部洪大无伦。其喘声如曳锯。其手臂青紫肿亮。如殴伤色。余骇曰。似此凶证。何不早商。季掖曰。昨闻黄咫旭乃室。有孕而膈噎。得遇良治而愈。是以请救。但内子身肿气急。不识亦可疗否。余曰。此证吾视若悬鉴。不必明言以滋惊恐。姑以善药一二剂投之。通其下闭上壅可也。季掖必求病名。余曰。上壅者。以肺脉之洪大。合于会厌之结塞。知其肺当生痈也。下闭者。以尺脉之微涩。合于肉色之青肿。知其胎已久坏也。善药者。泻白散加芩桔之苦以开之。不用硝黄等厉药也。服一大剂。腹即努痛。如欲产状。季掖曰。产乎。余曰。   肺气开而下行。数时闭拒。恶秽得出可也。奚产之云。再进一剂。身肿稍退。上气稍平。下白污如脓者数斗。   裹朽胎而出。旬余尚去白污。并无点血相间。可知胎朽腹中。已近百日。荫胎之血。和胎俱化为脓也。   病者当时。胸膈即开。连连进粥。神思清爽。然朽胎虽去。而秽气充斥周身。为青肿者未去也。胸厌虽宽。而肺气壅遏。为寒热咳嗽者未除也。余认真一以清肺为主。旬余果获全痊。   顾生升恒曰。先生议内子病。余甚骇为不然。及投剂如匙开钥。其言果验。朽物既去。忽大肿大喘可畏。   先生一以清肺药。批 导 。病邪旋即解散。不二旬体复康平。抑何神耶。内子全而老母不至尸饔。幼子不至啼饥。此身不至只影。浓德固难为报耳。因思谭医如先生。真为轩岐继后。世俗之知先生者。即谓之谤先生可也。然而百世之下。犹当有闻风与起者矣。昆庠晚学顾升恒季掖甫谨识于案末   面论姜宜人奇证与交肠不同治法迥异   姜宜人得奇证。简本草经疏治交肠用五苓散之说。以为神秘。余见之。辨曰。交肠一证。大小二便。易位而出。若交易然。古用五苓治之。专为通前阴而设也。若此证闭在后阴。二便俱从前阴而出。   拟之交肠。诚有似是实非者。况交肠乃暴病。骤然而气乱于中。此证乃久病。以渐而血枯于内。有毫厘千里之不同。安得拟之。原夫疾之所始。始于忧思。结而伤脾。脾统血者也。脾伤则不能统摄。   而错出下行。有若崩漏。实名脱营。脱营病宜大补急固。乃误认为崩漏。以凉血清火为治。则脱出转多。不思天癸已尽。潮汛已绝。万无是病。其年高气弱。无血以实漏卮者。毫不念也。于是胞门子户之血。日渐消亡。势不得不借资。不仰给矣。借资于大肠。   转将大肠之血。运输而渗入胞囊。久之大肠之血亦尽。而大肠之气。附血而行者。孤而无主。为拳为块。奔疼涣散。与林木池鱼之殃祸同矣。又如救荒者。剥邻国为立尽之墟所罔顾矣。犹未也。仰给于胃脘。   转将胃脘之血。吸引而渗入胞囊。久之胃脘之血亦尽。下脱之血。始无源自止。夫胃脘之血。所以荣周身而灌百脉者。今乃暗归乌有。则苞稂失润。而黍离足忧。血尽而止。较之血存而脱。又倍远矣。故血尽然后气乱。气乱然后水谷舍故趋新。舍宽趋隘。江汉两渠。并归一路。身中为之大乱。势必大肠之故道复通。   乃可拨乱返治。与五苓一方。全无干涉。又况水谷由胃入肠。另有幽门泌别清浊。今以渗血之故。酿为谷道。   是幽门辟为坦径矣。尚可用五苓再辟之乎。又况五苓之劫阴。为亡血家所深戒乎。今之见一病辄有一药横于胸中。与夫执成方奉为灵秘者。大率皆误人者也。若宜人之病。余三指才下。便问曰。病中多哭泣否。婢媪曰。时时泣下。乃知脏燥者多泣。大肠方废而不用也。交肠云乎哉。今大肠之脉。累累而现于指。可虞之时。其来春枣叶生乎。枣叶生而言果验。   胡卣臣先生曰。此等证他人不能道只字。似此河汉无极。而更精切不可移易。为难能矣。   治陆令仪尊堂肺痈奇验   陆令仪尊堂。平日持斋。肠胃素枯。天癸已尽之后。经血犹不止。似有崩漏之意。余鉴姜宜人交肠之流弊。急为治之。久已痊可。值今岁秋月。燥金太过。湿虫不生。无人不病咳嗽。而尊堂血虚津枯之体。受伤独猛。胸胁紧胀。上气喘急。卧寐不宁。   咳动则大痛。痰中带血而腥。食不易入。声不易出。寒热交作。而申酉二时。燥金用事。诸苦倍增。其脉时大时小。时牢时伏。时弦紧。服清肺药。如以勺水沃焦。无裨缓急。诸子 徨无措。   知为危候。余亦明告以肺痈将成。高年难任。于是以葶苈大枣泻肺汤。先通其肺气之壅。即觉气稍平。食稍入。痰稍易出。身稍可侧。大有生机。余曰。未也。吾见来势太急。不得已而取快于一时。究竟暂开者。   易至复闭。迨复闭。则前法不可再用。迄今乘其暂开。多方以图。必在六十日后。交冬至节。方是愈期。   盖身中之燥。与时令之燥。胶结不解。必俟燥金退气。而肺金乃得太宁耳。令仪昆季极恳专力治之。此六十日间。屡危屡安。大率皆用活法斡旋。缘肺病不可用补。而脾虚又不能生肺。肺燥喜于用润。而脾滞又艰运食。今日脾虚之极。食饮不思。则于清肺药中。少加参术以补脾。明日肺燥之极。热盛咳频。则于清肺药中。少加阿胶以润燥。日续一日。扶至立冬之午刻。病者忽然云。内中光景。大觉清爽。可得生矣。奇哉。   天时之燥去。而肺金之燥。遂下传于大肠。五六日不一大便。略一润肠。旋即解散。   正以客邪易去耳。至小雪节。康健加飧。倍于曩昔。盖胃中空虚已久。势必加飧。复其水谷容受之常。方为全愈也。令仪昆季咸录微功。而余于此证有退思焉。语云。宁医十男子。莫医一妇人。乃今宁医十妇人。不医一男子矣胡卣臣先生曰。还丹不过九转。举世模之不就。陈诠可袭。活法难通也。   议郭台尹将成血蛊之病   郭台尹年来似有劳怯意。胸腹不舒。治之罔效。茫不识病之所存也。闻仆治病。先议后药。姑请诊焉。见其精神言动。俱如平人。但面色痿黄。有蟹爪纹路。而得五虚脉应之。因窃疑而诘之曰。足下多怒乎。善忘乎。口燥乎。便秘乎。胸紧乎。胁胀乎。腹疼乎。渠曰。种种皆然。此何病也。余曰。外证尚未显。然内形已具。将来血蛊之候也。曰。何以知之。曰。合色与脉而知之也。夫血之充周于身也。荣华先见于面。今色黯不华。既无旧恙。又匪新 。其所以憔悴不荣者何在。且壮盛之年。而脉见细损。宜一损皮毛。二损肌肉。三损筋骨。不起于床矣。乃皮毛肌肉步履如故。其所以微弱不健者又何居。是敢直断为血蛊。腹虽未大。而腹大之情形已着。   如瓜瓠然。其日趋于长也易易耳。明哲可不见机于早耶。曰。血蛊乃妇人之病。男子亦有之乎。曰。   男子病此者甚多。而东方沿海一带。比他处更多。医不识所繇来。漫用治气治水之法尝试。夭枉不可胜计。   总缘不究病情耳。所以然者。以东海擅鱼盐之饶。鱼者甘美之味。多食使人热中。盐者咸苦之味。其性偏于走血。血为阴象。初与热合。不觉其病。日久月增。中焦冲和之气。亦积渐而化为热矣。气热则结。   而血始不流矣。于是气居血中。血裹气外。一似妇女受孕者然。至弥月时。腹如抱瓮矣。但孕系于胞中。如熟果自落。虫蟠于腹内。如负赘难疗。又不可同语也。究而论之。岂有东方之水土致然。凡五方之因膏粱浓味椒姜桂糈成热中者。除痈疽消渴等症。不常见外。至胀满一症。人人无不有之。但微则旋胀旋消。甚则胀久不消而成虫耳。倘能见微知着。宁至相寻于覆辙耶。要知人之有身。执中央以运四旁者也。今中央反竭四旁以奉其锢。尚有精华发见于色脉间乎。此所以脉细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