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医案按 - 第 36 页/共 58 页
腰者肾之府。肾气虚。斯病腰。然何以行房时不见重。必瘀血滞之也。故行房时肾摇而血行行即不瘀。遂不见其重也。以黄柏、知母、乌药、青皮、桃仁、红花、苏木、穿山甲、木通各一钱。甘草五分。姜、枣煎。二剂而愈。
震按瘀血腰痛。古人原有治法。而想到行房时肾摇血即不瘀。岂非明哲乎。然行瘀多用肉桂。此反用知、柏者。岂于脉中见相火之强耶。
孙东宿曰。吴东星冒暑应试。落第而怏怏。因成疟。自中秋延至十月。疟虽止而腰痛甚且白浊咳嗽。肌肉大削。药剂乱投。如大羌活汤、地黄汤、及连、柏、桂、附、参、茸等皆用过。痛剧欲死。叫撼四邻。予脉之。左弦细。右滑大。俱六至。口渴眼赤。予知其昔患杨梅疮。余毒尚伏经络。适因疟后。气血不足。旧毒感动。故痛而暴也。以归、芍、甘草、牛膝、苡仁、木通、白藓皮、钩藤。用土茯苓四两。煎汤代水煎药。数服而痛止嗽缓。乃以酒后犯房。次日腰如束缚。足面亦疼。左眼赤。小水短。足底有火。从两胯直冲其上。痛不可言。予于方去木通、白藓、土茯苓。加石斛、红花、生地、黄柏。调理三日。证无进退。
时值祁寒。因大便燥结。误听人用元明粉。一日夜服至两许。便仍不行。而腰痛愈猛。两足挛缩。气息奄奄。面色青惨。自觉危急。诊之。六脉俱伏。痛使然也。予曰。君证虽热。便虽燥。但病不在肠胃。而在经络筋骨间。徒泻肠胃何益。且闭藏之月。误泻则阳气亏乏。来春无发生根本矣。今四肢拘缩。腰胯痛极者。由天寒而经络凝涩也。寒主收敛。法当温散寒邪之标。使痛定。然后复治其本。乃用桂心、杜仲、炙甘草、苍术、破故纸、五加皮。连与二剂。痛定而四肢柔和。饮食始进。予曰。标病已去。顾今严寒。不可治本。须俟春和。为君拔去病根。渠不信。任他医用滋阴降火。久而无效。至次年三月。予乃以煨肾散进。大泻五六度。四肢冰冷。举家大恐。予曰。病从此去矣。改进理脾药数帖。神气始转。腰胯柔和可下床举步矣。盖此系杨梅疮余毒伏于经络。岂补剂所能去哉。予故先为疏通湿热。方用补剂收功也。后仍以威灵仙末子二钱。入猪腰子内煨熟食之。又泻一二度。病根尽拔。改用熟地、归、芍、苡仁、牛膝、黄柏、丹参、龟板。调理全安。
震按此案病情反复。孙公能随其病机曲折以赴之。就所录者已有七次。治法惟始终汇载方知其中间有效有不效。而终底于效。乃可垂为模范。苟逸其半而存其半。则不知来路之渊源。未明结局之成败。何以评 其是非乎。因不禁慨然于临证指南矣。
喻嘉言治张令施之弟。伤寒坏证。两腰偻废。卧床彻夜痛叫。百治不效。喻诊其脉亦平顺。痛则比前大减。乃曰。病非死证。但恐成废人矣。此证之可以转移处。全在痛如刀刺。
尚有邪正互争之象。若全然不痛。则邪正混为一家。相安于无事矣。今痛觉大减。实有可忧因谛思病情。必由热邪深入两腰。血脉久闭。不能复出。止有攻散一法。而邪入既久。正气全虚。攻之必不应。乃以桃仁承气汤。多加肉桂、附子。二大剂与服。服后即能强起。再为丸服。至旬余全安。此仿仲景治结胸证附子泻心汤法。结胸者在上之证。气多。故附子与大黄同用以泻心。腰偻者在下之症。血多。故合桃仁肉桂以散腰间之血结也。后用此法治江生。
二剂而愈。
震按此人无火象见。故可多加桂、附。若不受热药则奈何。试为西昌广其义。如大黄虫丸、复元活血汤。或可为桂、附分途之法乎。再如黎峒丸、山羊血、石羊胆。与针砭法。
皆可一致思也。
卷七
背痛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季夏日午行房。多汗。晚浴又近女色。因患白浊。医用胃苓汤。加右眼作痛。用四物汤入三黄服之。睡醒口愈加苦。又加左膝肿痛。仲冬不药。浊止。
渐次延至背痛。不能转侧。日轻夜重。嚏则如绳索撮腰胁。痛楚不堪。呵气亦应背痛。时或梦遗。次年正月。汪诊之。脉皆缓弱无力。脾虚可知。左脉滑者。血热也。遂以参、 各二钱。苓、术、归身、麦冬各一钱。牛膝、神曲、陈皮、黄柏各七分。甘草、五味各八分。煎服三十余帖。仍以龟板、参、 、黄柏各二两。熟地、萸肉、枸杞、杜仲、归、茯、牛膝各一两丸服。寻愈。
卢不远治浦江张二如。病脊膂痛。难于起拜。形伛偻。楚甚。卢诊之。谓曰。此房后风入髓中。骨气不精。故屈伸不利。用龟鹿四仙胶。服三月以填骨髓。佐透冰丹二十粒。以祛肾风。遂全愈。
祝茹穹治一人。患心重如千斤下坠。背弯不能直。每发时疼痛难忍。眼珠直出。舌俱咬啐。无药可疗。祝曰。此必打铜锡生理。终日用力。伤于饥饱。间以欲事。或因偷情为人所惊。精不得泄。用槌则弯背。惊则心血走。不泄则肾气逆。以气裹血。渗留胞络。遂成兹证究之。果打铜匠也。乃以麻黄、羌活各一钱。茯神、香附、归尾、赤芍各八分。甘草四分两剂发汗而心轻。再以熟大黄三钱。赤芍、槟榔、枳实、黄柏、黄芩各一钱。两剂便通而背直。服八味地黄丸一料。而用力生理如常时矣。
震按汪案养阴益气。卢案补精搜风。祝案汗下以通经。温纳以固肾。俱真实学问。非肤浅伎俩。尚有未备者。背属太阳。若暴痛则审其脉浮紧为伤寒。脉沉缓为寒湿。麻黄汤、羌活胜湿汤。可酌用也。脊系督脉。若久痛。则审其热而痛为阴虚。冷而痛为阳虚。麋茸六味鹿茸八味。可分用也。若肩背痛则兼肺经。腰背痛则兼肾经。又当各求其因而治之。更有胸与背互换作痛。项与背牵连作痛。背痛彻心。心痛彻背。散在诸书。均宜博览。
卷七
胁痛
张戴人治一人病危笃。自述曰。我别无病。三年前。隆暑时出村野。有以煮酒馈予者。
冷冻饮料数升。便觉左胁下闷。渐作痛。结硬如石。至今不散。针灸摩药。殊无寸效。张诊之。
两手俱沉实而有力。先以独圣散吐之。一涌二三升。气味如酒。其痛即止。后服和脾安胃之剂而愈。
震按胁下结硬如石。的系积块。若宗养正积自除之说。而用参、术。何异助纣为虐。幸遇戴人。以涌法起其沉 。亦赖脉之沉实有力耳。因知善于切脉。则如礼乐与干戈。俱能戡乱致治也。
虞天民治一人。年四十余。因骑马跌扑。次年左胁胀痛。医与小柴胡汤加青皮、龙胆草等药。不效。诊其脉。左手寸尺皆弦数而涩。关脉芤而急数。右三部惟数而虚。虞曰。明是死血证。用抵当丸一剂。下黑血二升许。后以四物汤加减。调理而安。
震按橘泉翁治一老八十余。左胁大痛。肿起如覆杯。手不可近。谓有瘀血在脾中。而立斋治一人右胁胀痛。喜用手按。谓是肝木克脾土。而脾土不能生肺金。若内有瘀血。虽单衣亦不敢着肉。此可以树辨证之洪范矣。又李士材治李明奇。素雄壮。忽左胁痛。手不可近。
用左金丸、泻肝汤。至月余。痛处渐大。右胁亦痛。不能行动。神气如痴。惚惚若有所失。
面色黄。两关脉促。谓其蓄血已深。非快剂不下。用桃仁承气汤。一服不动。再加干漆、生大黄五钱。下血块十余枚。遂痛止神清。惟见困倦。先与独参汤。再用八珍汤调理。三月而康。此与橘泉之用承气加归、芍、柴胡、黄柏、黄连者。微有不同。但连、柏苦寒。何以瘀血亦下也。
薛立斋治一妇人。饮食后因怒患疟。呕吐。用藿香正气散。二剂而愈。后复怒。吐痰甚多。狂言热炽。胸胁胀痛。手按少止。脉洪大无伦。按之微细。此属肝脾二经血虚。以加味逍遥散加熟地、川芎。二剂脉证顿退。再用十全大补而安。此证若用疏通之剂。是犯虚虚之戒矣。
震按薛翁自己之注释。及后金坛之垂戒。学人所当切记。
石山治一人。客维扬。病胁痛。医以为虚。用人参羊肉补之。其痛愈甚。一医投龙荟丸痛减。汪诊脉弦濡而弱。曰。脾胃为痛所伤。尚未复。遂以橘皮枳术丸加黄连、当归。服之而安。越五年。腹胁复痛。彼思颇类前病。欲服龙荟丸未决。汪诊之。脉皆濡弱而缓。曰前病属实。今病属虚。非前药可治也。以人参为君。芎、归、芍药为臣。香附、陈皮为佐甘草、山栀为使。煎服十余帖。痛止食进。
震按此人之脉。先后皆濡弱。惟弦与缓不同。而先用清。后用补者。岂以弦为肝火。缓属脾虚耶。然弦而濡弱。亦宜补不宜清矣。观立斋治马庠生之母。左胛连胁作痛。其脉右关弦长。按之软弱。左关弦洪。按之涩滞。薛曰。郁怒伤肝脾。六君加芎、归而愈。则弦脉又不得尽责之肝火也。
王金坛曰。云中秦文山。掌教平湖。每患胁痛。遇劳忍饿则发。以书介家兄来求方。予以参、 、术、地黄、芎、归、萸肉、枣仁、牛膝、木瓜、石斛、苡仁、柏子仁、桃仁之属令常服之。后来谢云。自服药后。积久之疾。一朝而愈。不复发矣。闻魏昆溟吏部。亦以劳饿得胁痛。无大病也。而医者投以枳壳、青皮破气之药。痛愈甚。不数日而殒。予故着之以为世戒。
一人六月途行。受热。过劳。性又躁暴。忽左胁痛。皮肤上一片红如碗大。发水泡疮三五点。脉七至而弦。夜重于昼。医作肝经郁火治之。以黄连、青皮、香附、川芎、柴胡之类进一服。其夜痛极。且憎热。次早视之。皮肤上红大如盘。水泡疮又加至三十余粒。医教以水调白矾末敷。仍于前药加青黛、龙胆草进之。夜痛益甚。胁中如钩摘之状。次早视之。红及半身矣。水泡又增至百数。乃求王古潭。为订一方。以大栝蒌一枚。重一二两者。连皮捣烂。加粉草二钱。红花五分。进药少顷。即得睡。比觉已不痛矣。盖痛势已急。而时医执寻常泻肝正治之剂。又多苦寒。愈添其燥。故病转增剧。水泡疮发于外者。肝郁既久。不得发越。乃侮所不胜。故皮腠为之溃也。栝蒌味甘寒。经云。泄其肝者缓其中。且其为物。柔而滑润。于郁不逆。甘缓润下。又如油之洗物。未尝不洁。此其所以奏效之捷也欤。
震按金坛之妙解。从儒理中流露出来。俗人初见此方。毫不解其何意也。但此方适合此证耳。后之学人。勿遽执为锦囊秘策。
孙东宿治李悦斋夫人。胸胁大腹作痛。谵语如狂。寅卯辰三时少轻。午后及夜。痛剧咬人。昼夜不睡。饮食不进者十八日。究其故。原有痰火与头疼牙疼之疾。又因经行三日后。
头疼发寒热。医以疟治。因大恶热。三四人交扇之。而两手浸冷水中。口噙水而不咽。鼻有微衄。又常自悲自哭。目以多哭而肿。小水直下不固。喉梗梗吞药不下。脉则左弦数。右关洪滑。孙曰。此热入血室证也。误服刚燥之剂而动痰火。以致标本交作。诸人犹谓热入血室惟夜间谵语如见鬼。何至胸胁疼剧咬人耶。孙曰。仲景云。经水适来适止得疾。皆作热入血室治。痛极咬人者。乃胃虚虫行求食而不得。故喉中梗梗然也。即以小柴胡加桃仁、丹皮而谵语减。次日以安蛔汤与服。而疼止食进。
震按痛极咬人。合以喉中梗梗。认为蛔饥求食。亦属偶然应验。若欲据以辨证。恐不足凭。
卷七
膝痛
徐可豫治吴兴沈中刚内子。膝肿痛。右先剧。以热熨则攻左。熨左攻右。俱熨则雷鸣上胸。已而背悉若受万棰者。独元首弗及。发则面黛色。脉罔辨。昏作旦辍。日 弱甚。医望色辄却。谓勿救。徐视脉竟。曰。是湿淫所中。继复惊伤胆。疾虽剧。可治。即令以帛缠胸少间。探咽喉间。涌青白涎沫几斗许。涌定。徐曰。今兹疾发。至腹则弗上面。面弗青矣至昏膝痛。仍加熨。鸣果弗及胸止。三鼓已定。皆如徐言。越三昏。不复作。遂痊。
震按湿则生痰。惊则痰阻。古有惊痰沃胆之说。所以面青也。痰随气动。所以升降作痛也。一吐而愈。是得戴人心法者。
卷七
鹤膝风
州守张天泽。左膝肿痛。胸膈痞满。饮食少思。时作呕。头眩痰壅。日晡殊倦。用葱熨法。及六君加炮姜。诸证顿退。饮食稍进。用补中益气加蔓荆子。头目清爽。肢体康健。间与大防风汤十余剂。补中益气三十余剂。而消。
一妇人发热口干。月经不调。半载后。肢体倦怠。二膝肿痛。作足三阴血虚火燥治之。
用六味地黄丸。两月余。形体渐健。饮食渐进。膝肿渐消。半载而痊。
震按此是立斋医案。虽仅二条。而治法大备。盖鹤膝风乃足三阴经亏损。寒湿乘虚而入故所用四方。是要药。若欲作脓。或溃后。又宜十全大补汤。若兼头晕吐痰。小便频数。须佐以八味丸。皆要法也。惟初起时。以葱熨。或雷火针使其内消为妙。又预防法。用艾绒缝入护膝。将大红绢作里面。着肉缚之。昼夜不脱。可免此病。
卷七
香港脚
东垣治一朝贵。年近四十。身体充肥。香港脚始发。头面浑身支节微肿。皆赤色。足胫赤肿。痛不可忍。手近皮肤。其痛转甚。起而复卧。卧而复起。日夕苦楚。春间李为治之。其人以北土高寒。故多饮酒。积久伤脾。不能运化。饮食下流之所致。投以当归拈痛汤一两二钱。其痛减半。再服。肿悉除。只有右手指末微赤肿。以三棱针刺指爪甲端。多出黑血。赤肿全去。数日后。因食湿面。肢体觉痛。再以枳实五分。大黄酒煨三钱。当归一钱。羌活一钱五分。名曰枳实大黄汤。利两行而痛止。夫香港脚水湿之为也。面滋其湿。血壅而不行。故肢节烦痛。经云。风能胜湿。羌活辛温。透关节去湿。故以为主。血留而不行则痛。当归之辛温。散壅止痛。枳实之苦寒。治痞消食。故以为臣。大黄苦寒。以导面之湿热。并治诸老血留结。取其峻快。故以为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