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医案按 - 第 22 页/共 58 页
震按此证当死。或用参、 温补之药以图侥幸。
卷五 七情
惊
卫德新之妻。旅中宿于楼上。夜值盗劫烧舍。惊坠状下。自后每闻有响。则惊倒不知人家人辈蹑足而行。莫敢冒触以声。岁余不痊。医作心病治之。人参珍珠及定志丸。皆无效戴人见而断之曰。惊者为阳。从外入也。恐者为阴。从内出也。惊者。为自不知故也。恐者。自知也。足少阳胆经属木。胆者。敢也。惊怕则胆伤矣。乃命二侍女执其两手于高椅之上。当面前下。置一小几。戴人曰。娘子当视此。一木猛击之。其妇大惊。戴人曰。我以木击几。何必惊乎。伺少定击之。惊少缓。又斯须。连击三五次。又以杖击门。又暗使人击背后之窗。徐徐惊定而笑。曰。是何治法。戴人曰。内经云。惊者平之。平者常也。平常见之必无惊。是夜使人击其门窗。自夕达曙。寝息如故。夫惊者神上越也。从下击几。使之下视。所以收神也。从此遂愈。
王中阳治江东富商。自奉颇浓。忽患心惊。如畏人捕之。闻脂粉气即遗泄。昼夜坐卧。
常欲人拥护方安。甫交睫。即阳动精滑。遍身红晕紫斑。两腿连足浸淫湿烂。脓下不绝。饮食倍常。酬应不倦。累医不效。王诊得六脉俱长。三部九候往来有力。两手寸尺特盛。猝难断证。因问之。商告曰。某但觉虚弱无力。多惊悸。及苦于下元不固。两腿风疮。
侍奉皆赖妇人。而又多欲不能自禁。奈何治之。王曰。时医必作三种治。一者治惊悸。二者治虚脱。三者治风疮。以余观之。只服滚痰丸。然后调理。满座愕然。王曰。此系太过之脉总是湿痰为病。与火炎水涸。神怯精伤者。本异标同也。逐去痰毒。不必缕治。服丸三日脉稍平。曰。君连年医药不效。反增剧者。不识虚实。认假为真故也。再令服三次。越五日。脉已和。不言惊悸之苦。但求遗泄之药。王用豁痰汤加茯苓煎服。月余诸证悉减。乃用泥金膏。以新汲水调敷两腿。干则再上。周时洗去。则热气已衰。皮肉宽皱。然后用杖毒活血方。调敷全愈。
震阅洞虚子原案。曰。此系太过之脉。心肾不变。又曰。水火亢行。心不摄血。运于下不能上升。凝于肌肤。日久湿烂。与火炎水滥。神不宁阳频泄者。本同标异也。其词涩而义晦。不如曰湿热生痰。上壅下注。反觉径捷。故僭改之。再查豁痰汤。亦逸人自定。乃以小柴胡汤去姜、枣。加紫苏、薄荷、羌活、陈皮、浓朴、枳壳、南星。云治一切痰疾。与滚痰丸相副。或以前胡易柴胡。其泥金膏。则用阴地上蚯蚓粪三分。熟皮朴硝二分。同研细。水调敷。杖毒活血方。则用蛇床子、光草乌、火 炉甘石、枯矾、槟榔、花粉、绿豆粉、凌霄花、赤石脂、白石脂、大蓟根叶、小蓟根叶为末。另煎大黄汁调敷。云治杖疮奇妙。
〔附〕一富室子弟。因忧畏官事。忽患恶闻响声。鞋履作声。亦即惊怖。有事则彼此耳语而已。饮食自若。举动无差。王令服滚痰丸二次。即能起坐应酬。再以豁痰汤、分心气饮相间服之而愈。分心气饮者。乃二陈汤加紫苏、羌活、桑白皮、肉桂、青皮、腹皮、木通赤芍也。
又一人因相识官员为事。猝为当道直入其室搜索。男人即惊死。其妻须臾苏省。失志颠倒。弃衣摸空。王亦令服滚痰丸二次。下咽即睡。次夜又一服。仍用豁痰汤加枳实。服数日即安。
张路玉治河南督学汪缄庵媳。产后病虚无气。洒洒然如惊。常时咳青黑结痰。欲咳则心中 大动。咳则浑身麻木。心神不知所之。偶闻一声响。则头面哄热。微汗。神魂如飞越状。专事妇科者。屡用补养心血之剂。罔效。虚羸转剧。邀张诊之。脉浮。微弦而芤。独左寸厥厥动摇。此必胎前先伤风热。坐草时迸力过甚。痰血随气上逆。冲过膈膜而流入心包也朝用异功散加童便 淬蛤粉。以清理痰气。大剂独参汤下来复丹。以搜涤瘀积。盖痰在膈膜之上。非焰硝无以透之。血在膈膜之上。非五灵无以浚之。然非藉人参相反之性。不能激之使出也。服数日。神识渐宁。形神渐旺。改用归脾汤加龙齿、沉香。调理而康。
吴昭如室。年壮体丰。有素而呕血。腹胀。脾约便难之恙。两遭回禄。忧恚频仍。近于失血之后。忽然神气愦乱。口噤目瞠。石顽诊之。气口数盛而促。人迎弦大而芤。形神不能自主。似有撮空之状。一医以为证犯条款。不出五日当毙。张谓不然。若是撮空。必然手势散漫。今拈着衣被。尽力扯摘。定为挟惊挟怒无疑。爪者筋之余。非惊怒而何。况脉来见促。当是痰气中结。殊非代脉之比。询其病因。惊怒俱有。遂用钩藤钩一两。煎成。入竹沥半盏。姜汁五匙。连夜服药。即得安寐。次日六脉稍平。但促未退。仍用前方减半。调牛黄末一分。其夕大解三度。共去结粪五六十枚。腹胀顿减。脉静人安。稀糜渐进。数日之间。
平复如常。
震按七情致病。病本难治。戴人丹溪治法神矣。洞虚子专主痰火。亦难奉为要诀。石顽二案。论病最精。用药更巧。
卷五
郁
姑苏朱子明妇。病长号数十声。暂止。复如前。人以为疠所凭。莫能疗。戴原礼曰。此郁病也。痰闭于上。火郁于下。故长号则气少舒。经云。火郁则发之。是已。遂用重剂涌之吐痰如胶者无算。乃愈。
易思兰治一妇。浑身倦怠。呵欠口干。经月不食。强之。不过数粒而已。有以血虚治之者。有以气弱治之者。有知为火而不知火之源者。用药杂乱。愈治愈病。至冬微瘥。次年夏间。诸病复作。肌消骨露。三焦脉洪大侵上。脾肺二脉微沉。余部皆平和。此肺火病也。以栀子仁姜汁浸一宿。炒黑研细。用人参、麦冬、乌梅煎汤调下。进二服。即知饥喜食。旬日肢体充实如常。后因久病不孕。众皆以为血虚而用参 之品。半月胸膈饱胀。饮食顿减。至三月余而经始通。下黑秽不堪。或行或止。不得通利。其苦万状。复以四乌汤。换生地。加陈皮、苏梗、黄芩、山栀、青皮、枳壳十数剂。一月内即有孕。
震按首条之病郁易辨。涌法诚胜于服药。次条之病情难辨。其方恐未能速效。至于经闭已通。病亦轻矣。用药固宜平稳。
周慎斋治一人。六脉涩滞。胁痛吐臭痰。恶心食不下。盖胁者。少阳之分也。清气不升浊气郁于少阳之络。故痛。浊气上逆。故吐臭痰而恶心。浊气。故臭也。食不下者。少阳清阳之气不升。则肝不能散精也。用柴胡、白蔻各二分。黑山栀、甘草各五分。白芍、丹皮各一钱。白茯苓、广皮各一钱五分。归身八分。麦冬二钱。十帖全愈。
震按胁痛吐臭痰。昧者必妄认肺痈肺痿等病。得此论可与石山治臭痰一案并垂不朽。
纪华山雅自负而数奇。更无子。时悒悒不快。渐至痞胀。四年肌肉尽削。自分死矣。姑苏张涟水诊而戏之曰。公那须药。一第盒饭霍然。以当归六钱。韭菜子一两。香附童便炒八钱。下之。纪有难色。不得已。减其半。张曰。作二剂耶。一服。夜梦遗。举家恸哭。张拍案曰。吾正欲其通耳。仍以前半剂进。胸膈间若勇士猛力一推。解黑粪无算。寻啜粥二碗。
再明日。巾栉起见客矣。逾年生一子。
震按痞胀四年。肌肉尽削。一梦遗而半剂之药如神。虽仲淳所述。吾不敢信。
卷五
诈病
张景岳曰。予向同数友。游寓榆关客邸。内一友素耽风月。忽于仲冬一日。夜叩予户。
张皇求救。云所狎之妓。忽得急证。势在垂危。倘遭其厄。祸不可解。予往视之。见其口吐白沫。僵仆于地。以手摸之。则口鼻四肢俱冷。气息如绝。陡见其状。殊为惊骇。因拽手诊之。则气口和平。脉不应证。予意其脉和如此。而何以证危如是。沉思久之。岂即仲景所云诈病耶。复诊其脉。安然如故。遂大声于病妓之旁曰。此病危矣。须用极大艾丸。连灸眉心人中小腹数处。方可活。惜花容损坏耳。余寓有艾。宜速取来灸之。然火灸尚迟。姑先与一药。使其能咽之后。倘有声息。则生意已复。即不灸亦可。若口不能咽。或咽后不苏。当速灸可也。病妓闻予之言。窃已惊怖。惟恐大艾着身。药到即咽。咽后少顷。即哼声出而徐动徐起矣。次日问之。乃知为吃醋而发也。
震按此条乃人病脉不病。尚易揣度。次条所载金吾公二外家相竞。一系燕姬。其母助恶叫喊撒泼。遂致气厥若死。自暮及旦不苏。景岳初诊之。见其肉浓色黑。面青目瞑。手撒息微。
脉又伏。渺若脱。意其真危也。欲施温补。恐大怒之后。逆气未散。欲用开导。恐脉之似绝虚不能胜。请再诊之。则前此撒手。今忽十指交叉于腹。因而动疑。及着手再诊。似有相嫌不容之意。卒然猛扯之。力强且劲。益疑将死之人。岂犹有力如是。乃思其脉若此者。或因肉浓气滞。北人禀赋使然。或因两腋夹紧。奸人猝诈所致。遂用前法。以恐胜之。药甫到咽即活。此比前案更难识别也。
卷五
痰
丹溪治一室女。素强健。六月发烦闷。困惫不食。时欲入井。脉沉细数弱。口渐渴。医作暑病治不效。又加呕而瘦。手心热。喜在暗处。脉渐伏而妄语。朱制局方妙香丸。如芡实大。井水下一丸。半日大便。药已出矣。病不减。遂以麝香水洗药。以针穿三孔。凉水吞。
半日下稠痰数升。得睡渐愈。因记金匮云。昔肥而今瘦者痰也。
震按此证必须妙香丸。若温胆导痰等方无益也。但以芡实大之丸药而囫囵吞下。一奇。
再以便出之药。而水洗针穿。又复吞之。更奇。
立斋治一儒者。背肿一块。按之则软。肉色如故。饮食如常。劳则吐痰体倦。此脾虚而痰滞。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少加羌活。外用阴阳散。以姜汁调搽而消。后因劳。头晕作呕。仍以前药去羌活。加蔓荆子而愈。
震按此即世人所谓湿痰流注也。劳则吐痰体倦。脾虚易明矣。
阁老梁浓斋。气短有痰。小便赤涩。足跟作痛。尺脉浮大。按之则涩。此肾虚而痰饮也用四物送六味丸。不月而康。仲景云。气虚有饮。用肾气丸补而逐之。诚开后学之蒙 。
济无穷之夭枉。肾气丸。即六味丸。
震按四物汤送六味丸。专补肾阴也。若仲景所谓肾气丸。必以六味加桂附为是。况气短足跟痛尺脉涩。仅用六味。恐不效。此案与治孟都宪案同法。梁则小便赤涩。孟则遗尿。梁则尺浮大而按之涩。孟则尺浮大按之如无。孟加眩晕。尤易辨也。
李士材曰。翰林李集虚。劳而无度。醉而使内。汗出多痰。服宽膈化痰之药。转觉滞闷诊其脉沉而涩。两尺尤甚。余谓其婿曰。痰得涩脉。一时难愈。况尺中涩甚。精伤之象也在法不治。勉用补中益气加半夏、茯苓。二剂有小效。众皆喜。余曰。涩象不减。脉法无根。死期近矣。果十余日而殁。
震按此与梁浓斋案同一涩脉而死生不同者。彼惟尺脉浮大。按之则涩。此是六部沉涩。
两尺尤甚。轻重自别也。况又云脉法无根。想是沉而细涩。按之欲绝耳。不然。哮嗽门中顾明华案。亦系涩脉。何以先补养而继吐下。仍能愈之耶。
李士材治秦景明。素有痰饮。每岁必四五发。发即呕吐不能食。此病久结成窠囊。非大涌之。弗愈也。须先进补中益气。十日后。以瓜蒂散频投。涌如赤豆沙者数升。已而复得水晶色者升许。如是者七补之。七涌之。百日而窠囊始尽。专服六君子八味丸。经年不辍。
震按长于治痰者。前有张戴人。后有王隐君。然可施于人强证实。若虚者非所宜也。此案七补七涌。足以匡救两家之法。夫人身本无所谓痰。痰因病而生耳。惟治其所以生痰之病则痰自除。至方书所载有风痰、寒痰、火痰、湿痰、燥痰、清痰、老痰、味痰、酒痰、郁痰、顽痰、惊痰、虚痰种种名色。而变现诸证。千态万状。又似种种杂病。此又不得以种种杂病法治。但治其痰则病自去。盖标而本之。本而标之。总在医家之变通也。
卷五
痞满
滑伯仁治一人。苦胸中痞满。愦愦若怔忡状。头目昏痛。欲吐不吐。忽忽善忘。时一臂偏痹。脉之。关以上溜而滑。按之沉而有力。曰。积饮滞痰。横于胸膈。盖得之浓味醇酒。
肥腻炙爆。蓄热而生湿。湿聚而痰涎宿饮皆上甚也。王冰云。上甚不已。吐而夺之。但冬月降沉之令。未可行此法。乃候至春日晴朗。以药探吐之。大吐异色痰如胶饴者三四升。一二日更吐之。三四次则胸中洞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