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无言医案及医话 - 第 8 页/共 14 页

青年体弱奔豚证   青年身体素弱,面色晦黄,偶因腹部受寒,不时作痛。始则腹内雷鸣,自觉气动;继则隐隐作痛,脐下悸动,或左或右;终则忽然上攻,气冲胸脘,时作时止。发则手足发冷,额有惊汗。以桂枝汤加肉桂与之,四剂痊愈。   有淮安东乡扒头桥赵庶华者。旅居于沪。其子年方19岁,身体素弱,面色晦黄,若蒙垢之状。饮食只及常人之半,不耐风寒,稍感即病,不能多食,强谷则亦病。故父母对之极为重视。在1948年秋7月间,赵子忽发奔豚之证,如上文所述。发作之时,脐下觉有气起,渐渐直上冲胸,痛连胸膈,甚则咬牙闭目,气息俱停,额有凉汗,两手两足均发冷,口唇及指甲发青蓝色,约二三分至四五分钟。忽又积气自散,气息复旧,手足转温,额上汗收,痛苦顿除。如此时作时止,每日六七次至十余次不等,医药罔效。举家惊惶,视为怪病。   庶华乃谋之于其戚李锡颐君,李令就余诊之。余一见知为奔豚,当以温言慰其父子曰:“此证古医书载之,时医不读古书,故治之不能有效耳。”且期其必愈,以精神疗法,坚其信心。为处桂枝加肉桂汤方,令其如法服之。即次日赵携子来,复就余诊。欣欣然有喜色曰:“果如先生言,一服之后,已见减轻。而发作时亦较短,次数亦减少矣。”因令其照方再服一剂。至第三日,将原方去桂枝加茯苓、白朮。连服两剂而安。   桂枝加肉桂汤方   桂枝三钱芍药三钱炙甘草二钱上肉桂五分生姜一钱五分红枣六枚   前汤去桂枝加茯苓白朮方   芍药三钱炙甘草二钱上肉桂五分茯苓三钱白朮三钱生姜一钱五分红枣六枚   百合病(劳工百合病证)   劳动工人,重病之后,身体惫极,正元难复。其症状,一如《金匮》百合病条文所云: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意欲食而不能食,常默然,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欲闻食臭时,如寒无寒,如热无热,口苦小便赤,诸药不能治,得药则剧吐利,如有神灵者,身形如和,其脉微数。且多一症状,音哑不能出声。经用百合地黄汤加味主之。四阅月始痊。   患者詹龙臣,高邮人,为某厂之劳动工友,住中山北路建民村。于1954年春季,患生伤寒。其后病虽去,而身体惫极,正元久久难复。即有百合病之后遗症,此即西医所谓续发性神经衰弱症也。经医治疗,均无效果。后经厂医检验,云系钩虫为患,致体弱难复。即用杀钩虫之药及下药与之内服,孰意一下之后,不但体力愈不能支,且立增音哑,不能发声。詹君懊伤不已,深惧死期之将至。   时已至六月,詹之戚杨星候君,介就余诊。余细询病前之经过,更细察现在之症状,全盘与《金匮》中百合病之征象相同。惟多一音哑,为《金匮》所未有。且知为用下钩虫药而有此证。于此时也,不得不慎重考虑矣。盖病久体虚,不能速效。设病者信心不坚,或不能宽假时日,则必至中道更医,功亏一篑,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也。   乃先以精神疗法,坚其信心。次告以必须半年之久,方可完全获效。并将《金匮》原文及诸家注解,以及余之《金匮要略新义》示之,期其必愈,坚其信医之念。因遵仲景法,为之处方如后。计四易其方,均以仲景百合地黄汤为主,以加味之品为辅。连服两月,较有进步,而喉音渐响。此时已至八月,新百合已下市。因令之再食新百合,每晨、夕各煮一碗,加白糖食之,以代点心。药则每连服三帖,停药二日。如此四阅月,遂完全告痊。   厂中见其病已痊愈,促其早日上工,病者犹有惧心,询之于余。余令其再休养一二月,厂方疑其狡猾,复令就厂医诊之,为之证明,乃为有效。讵厂医检验,仍谓其有钩虫,再度令服杀钩虫及泻下之药,病者勉从之。不料一服之后,泻下四次,而前证复作,全盘如旧,音亦复哑。厂中令改就上海市第十一人民医院诊之,医谓有梅毒之疑,病者力白其无,遂忿而出院。   复求余诊。余觉再度反复,不同前证。在无可奈何中,仍用前精神疗法,使病者去其惧心。再为之处方,依前加减,令其安心服之。迨服之既久,亦即缓缓收效。又凡三易其方,而渐全愈。直至1955年6月,身体及声音乃全复常态。此病之难治,若不依仲景经方,变而通之,其不濒于危殆者几希矣。盖此病之治,如战争后之破屋残垣焉,主在抚辑流亡,助其缓缓修补及建筑,不在于攻敌。盖此破屋残垣中,已无疾病之大敌也。今将诸方全案,列之于后,以破吾书之例焉。   初治全案   詹龙臣1954年6月6日初诊   劳工苦力伤气,加以病后失调,正元难复。消化则影响胃肠,喘息则累及肺脏,久久未愈。其间时轻时重,洵至神经衰弱,心绪不宁,坐卧失序。一如《金匮》百合病篇之所述,且经误下失音,此大虚之证也。拟方缓以图之,屏去思虑,知命乐天,乃有可为。蒸百合四钱生地黄五钱带皮(蜜炙)三钱怀山药四钱云茯苓(朱衣)三钱大麦冬三钱红枣十枚陈小麦一两(先煎)   二诊:1954年6月27日   前进百合地黄汤加味之方,渐有向愈之机。饮食较多,声音微响,面色亦较佳,惟大便干燥,此津液未复之故,不足为虑。拟方再求进步,佐以食疗。俟食复津回而便爽,则诸症可悉去矣。   蒸百合四钱生地黄四钱带皮三钱柏子仁三钱怀山药三钱南沙参三钱大麦冬三钱陈小麦一两(先煎)   三诊:1954年7月23日进剂渐见好转,面色较华,步履亦较健,惟声音尚未全复。近日来舌苔稍厚,中夹浊滞,大便仍觉不爽,拟方再求进步。   南沙参三钱带皮苓三钱肥知母三钱怀山药三钱带皮(蜜炙)二钱火麻仁三钱土炒白朮三钱大麦冬三钱杏仁泥三钱   按:此时新百合已上市,即令其日以百合煮烂,加糖食之,早晚各一次,故方中未用蒸百合。   四诊:1954年8月7日原为久病神经衰弱,经治之大见进步。惟近数日来,天气炎热,新秋尚有暑热之邪,胸中烦热痞闷,治当舍本治标。   香薷二钱制夏二钱五分槟榔三钱神曲三钱藿香三钱蔻仁一钱五分蒌皮三钱苏梗三钱花粉三钱生姜两片竹叶四十片   按:此方连服三帖,新感邪去。仍接服第三方,至十月初,而病愈音复。   再治全案   詹龙臣1955年2月14日初诊   客年重笃之百合病,即神经衰弱症,久病不愈。经用百合地黄汤加味方,渐见好转,约四阅月而愈。惟久病体弱,正元尚未十分恢复。近以他医谓有钩虫,用杀虫药及下药,病又反复如初,又变失音。拟方再求合辙,惟一再药误,恐较前为难治耳。   蒸百合四钱生地黄四钱大麦冬三钱远志肉二钱五分朱茯苓三钱带皮(蜜炙)三钱酸枣仁三钱陈小麦一两(先煎)   二诊:1955年2月29日   进剂幸渐转平,夜眠亦较佳,饮食亦较多。惟两腿尚觉无力,大便软溏,喉音未复。拟方再求进步。仍宜屏去思虑,事事乐天,则更易见功。   蒸百合四钱生地黄四钱南沙参三钱远志肉二钱五分补骨脂三钱淡玉竹三钱酸枣仁三钱朱茯苓三钱带皮(蜜炙)三钱陈小麦一两(先煎)   按:此方连服至四月底,体渐复元,喉音渐响。至五月中旬,音亦完全复旧。   久疟(乱型久疟证)   病者初患感冒,继转疟疾。五易其医,均未获效。且病者有阿芙蓉癖,延至半年,体愈不支,后即任之而已。但此后虽不觉重,而病型渐乱,发无定时。如此又延半载有余,饮食更少,赢弱不堪。余以首乌故纸汤,二服而病减食增,六服而完全治愈。接服补中益气汤,恢复健康。   在1941年,时余任上海中医专科学校教务长。有女生翁帼英者,家住浦东三菱塘。其父初患感冒,继转疟疾。经浦东附近医生治之,五易其医,而久久不效,因之厌医厌药。此后即偶尔就医服药,亦继续不常。且其人壮年,即有阿芙蓉癖,体失丰腴。此时年已五旬余,患疟至半年之久,其赢弱之情,可想而知矣。   如此而任之者,又数阅月。病状虽不见重,而病型则错乱无定矣。即有一日一至者,有二日一至者,有三日一至者,亦有五七日一至者,或有一日间二三至者。自病型一乱,而发作之时间,则无一定。久而久之,虽发时已渐轻,然而不能止也。如此又数阅月。前后计之,共有一年零七个月之久,体惫愈甚,饮食更渐减少,仅以芙蓉膏及稀薄粥,为维持生命之要素矣。   翁生于放秋假时,回至浦东,即劝其父来沪就医。父以不信医,故却之。即至将放寒假,翁生又函劝其父,来沪试行医药。俟考试完毕,偕同返家。经迭函苦劝,方始就道。至沪后,翁生即请余诊。其未来之前,翁生已详告余,即临床诊视,骨瘦如柴,腹凹如舟,呼吸亦较微弱,白睛发青,肤干脱皮。舌质色绛而不泽,且根部中部,均现黑色,知其肾阴固亏,而阿芙蓉更灼其津液也。询其发作之情况,则依然如前所述。乃决定为方,因定名首乌故纸汤,令服两帖再诊。并以温语慰之,使其信医,而精神振作,始有补于服药也。迨两帖服后,于两日间只发作一次,但极轻微,且时亦颇短,饮食渐佳。惟大便未得畅解,干燥异常。因于方中加淡苁蓉及全当归,以熟附易肉桂。连服四帖,便爽食增,而寒热亦从此绝迹矣。复思此时可以大补矣,再为之处以补中益气汤。令服十帖,以扶正气。父女喜出望外,果然寒假大考完毕,相偕返回浦东,欢度旧历新年矣。   首乌故纸汤方   制何首乌六钱破故纸四钱大熟地三钱熟附片三钱炮姜炭二钱山萸肉三钱云茯苓四钱土炒白朮四钱姜枣引   首乌故纸汤加减方   制何首乌六钱破故纸四钱大熟地三钱上肉桂八分炮姜炭二钱山萸肉三钱淡苁蓉三钱当归身三钱云茯苓四钱土炒白朮四钱姜、枣引   补中益气汤方   西党参三钱炙黄耆三钱土炒白朮三钱炙甘草一钱五分全当归三钱广陈皮二钱五分绿升麻一钱五分春柴胡二钱生姜三片红枣五枚   哕病   气郁食滞哕证   少年气盛心愚,事非其罪,而被责打,午餐未毕,忍忿就睡。因之食滞中脘,气逆胸膈,发生呃逆,此《伤寒》、《金匮》中之哕证也。五日不愈,询之大便未解。与以调胃承气汤加味方,一服而便利哕止。再剂而膈快胸宽,药未三剂,霍然而痊。   丹徒人王炳臣者,住沪南大木桥之瓦平房中。此房地产乃其戚金君所有。王君儿女众多,贫不能自存,来沪相依。金君即令其住于平民村中,为之代收租金,以度其清贫之生活。时在抗战前一年之某日,王以收来之房租数元,置之案上屉中。至午饭完毕,再取时,已不翼而飞。问其妻彭氏及诸儿,皆云不知。王以长子大槐,已18岁,有窃取嫌疑,指为伊取。而大槐不承其罪,云:父事太烦,或别处遗忘。时其子午餐尚未毕,王在盛怒之下,饱以老拳,其子因气忿而睡卧不起。迨至傍晚,即发生呃逆。初则时断时继,继则终日不停,非至夜间疲极睡去,则呃逆不能稍止。然间一二小时,又因忽发呃逆而醒。中经医疗,均未获效。病者苦之,而其父亦转怒为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