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读书记 - 第 6 页/共 76 页
微风过之湛浊动于下清明乱于上则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心亦如是矣故导之以理养之以清物莫之倾则足以定是非决嫌疑矣小物引之则其正外易其心内倾则不足以决庻理也
言此者以喻心不一于道异端所蔽则惑矣○愚按荀子论心前数章皆可取若此章则可疑盖心之虚灵知觉者万理具焉初岂有一毫之污浊哉自夫汨于物欲而后有污浊耳学者必尽去物欲之害则本然之清明自全今曰湛浊在下而清明在上是物惩之害初未尝去但伏而未作耳其可恃以为安邪水不能不遇风长川巨浸澄无底虽大风不能使之浊心不能不应物欲尽理明表里莹彻虽酧酢万变不能使之昏无风则清有风则浊者尘滓之伏于下也静之则明动之则昏者利欲之藏于中也
心也者道之工宰也
工能成物宰能生物心之于道一然也
扬子或问神曰心请问之濳天而天濳地而地天地神明而不可测者也心之濳也犹将测之况于人乎况于事伦乎敢问濳心于圣曰昔者仲尼濳心于文王矣逹之顔渊亦濳心于仲尼矣未逹一间耳天神天明照知四方天精天粹万物作类人心其神矣乎
此下云操则存舍则亡能常操而存者其惟圣人乎龟山杨氏曰圣人不待操而自存今删去○按扬子黙而好深湛之思故其言如此濳之一字最冝深味天惟神明故照知四方惟精粹故万物作类人心之神明精粹本亦如此惟不能濳故神明者昏而精粹者杂不能烛理而应物也
汉赵氏曰天之执持纲维以正二十八宿者北辰也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心者人之北辰也
北辰北极天之枢也○朱子感兴诗微月坠西岭烂然众星光明河斜未落斗柄低复昂感此南北极枢轴遥相当太乙有常居仰瞻独煌煌中天照四国三辰环侍旁人心要如此寂感无邉方○愚按北辰常不移故能为列宿之宗人心常不动故能应万物之变不动非无所运用之谓也顺理而应不随物而迁虽动犹静也
程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观其所见何如耳朱子曰寂然不动是性感而遂通是情横渠所谓心包性情者也此说最为穏当
又曰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
吕与叔患思虑多不能驱除程子曰此正如破屋中御冦东面一人来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后驱逐不暇盖其四面空踈盗固易入无縁作得主定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实之以水火何能入来盖云云
又曰有主则虚虚则邪不能入无主则实实谓物来夺之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它事不能入者事为之主也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
其全文云学者先务固在心志然有谓欲屏去闻见知思则是絶圣弃智有欲屏去思虑患其纷扰则须坐禅入定如明鉴在此万物毕照是鉴之常难为使之不照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难为使之不思虑若是免此惟是心有主如何为主敬而已矣云云○问伊川先生言有主则实又曰有主则虚于此二者如何分别朱子曰这个只是有主于中外邪不能入自其有主于中言之则谓之实自其外邪不入言之则谓之虚又曰若无主于中则目之欲从这里入耳之欲也从这里入凡有所欲皆入这里便满了如何得虚因举林用中作主一铭曰有主则虚神守其都无主则实鬼阚其室
又曰有人胸中常若有二人焉欲为善如有恶以为之间欲为不善又若有羞恶之心者本无二人此正交战之验也持其志使气不能乱此大可验
其全文曰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摇无须臾停所感万端若不做一个主怎生奈何张天祺尝言自得数年上着牀便不得思量才不思量后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一形象皆非自然君实自谓吾得术矣只管念个中字又为中所系防且中字亦何形象云云要之圣贤必不患心疾○又曰学者患心虑纷乱不能宁此则天下公病学者只要立个心
又曰司马子微作坐忘论是所谓坐驰也
朱子曰他只是要得虚静都无事但只管要得防便不防是驰也○按坐防论有云不着一物自入虚无又曰心法犹眼纎毫入眼眼则不安小事关心心必动乱旣有动病难入定门修道之要急在除病病若不除终难得定又曰此心从来未惯独立怎无所托难以自安纵得暂安还复散乱随起随制务令不动乆乆调熟自得安闲无问昼夜行住坐卧及应事之时常须作意安之若心得定则须安养莫令触恼少得定力卽堪自乐渐渐驯狎惟益自逺又曰外事都絶无以干心然后端坐内观正觉觉一念起卽须灭除随起随灭务令安静昼夜勤行须臾不替不依一物而心常住烦恼念想随觉则除有所见闻如不见闻卽是非善恶不入于心心不受外名曰虚心心不逐外名曰安心心安而虚道自来居又曰有事无事常若无心处静处喧其志惟一若心不动又须放任寛急得中常自调息制而无着放而不逸处喧无动处事无恼者此真宅也又曰以无事为真宅以有事为应迹若水与镜遇物见形子微之论如此盖其说欲尽絶外事不使关心是乃所以为多事也此程子所以有讥焉若所谓有事无事常若无心以无事为真宅有事为应迹等语则亦在所可取也
又曰人主心不定视心如冦贼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
愚谓一事有一事之理人能安定其心顺其理以应之则事既得所心亦不劳若扰扰焉以私心处之则事必不得其当而其心亦无须臾之宁人徒知事之累心不知乃心之累事也
又曰人多思虑不能自宁只是作心主不定惟是止于事为人君止于仁之类如舜之诛四凶四凶已作恶舜从而诛之舜何与焉人不止于事只是搅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则是役物为物所役则是役于物有物必有则须是止于事
程子又尝言人有四病四病皆不由自家只是心须教由自家此卽做心主之谓也
又曰心要在腔子里
问云云若虑事应物时心当如何朱子曰思虑应接亦不可废但身在此心须在此○问心如何得在腔子里曰敬便在腔子里
又曰心不可有一事
明道在澶州日修桥少一长梁曽博求之民间后因出入见林木之佳者必起计度之心因语以戒学者云云○问凡事须思而后通安可谓心不可有一事朱子曰事如何不思但事过则不畱于心可也
又曰人心常要活则周流无穷而不滞于一隅
朱子曰活者不死之谓
又曰人于梦寐亦可以卜自家所学之浅深如梦寐颠倒卽是心志不定操存不固
问人心所系着之事夜梦见之莫不害否程子曰虽是善事心亦是动凡事有眹兆入梦者亦无害舍此皆是妄动人心便要定使他思时方思乃是今人都由心曰心谁使之曰以心使心则可人心自由便放去也○问以心使心之说上心字卽是道心专以理义言下心字卽是人心以形气言以心使心是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否朱子曰亦是如此然观程先生之意只是说自作主宰耳○愚按周礼占梦有六梦一曰正梦谓无所感动平安自梦也二曰噩梦谓惊愕而梦也三曰思梦谓觉时所思念而梦也四曰寤梦谓觉时所道而梦也五曰喜梦谓喜悦而梦也六曰惧梦谓恐惧而梦也程子所谓眹兆入梦者正梦也问者谓心所系着而梦者思梦也正梦则无不正思梦则有正有邪若高宗之梦说孔子之梦周公皆思梦也所思者正故其梦亦正赵武灵王之梦吴娃汉武帝之梦木人梁武帝之梦诸侯朝觐亦思梦也所思者邪故其梦亦邪致堂胡氏曰心宫万物之至灵非但藏往亦能知来凡天地古今之所有无一外乎此者无明晦古今逺近通塞之间此人之所以有梦梦之所以多变也然圣人诚存则其梦治若夫思虑纷扰神情不定则所梦杂乱或正或邪亦与旦昼之所为等耳善学者旣谨其言动而又必騐诸梦寐之间也○问人心之灵如日间未应接之前固是寂然未发若夜间有梦之时亦是此心已动犹昼之有思如其不梦未觉正当大寐之时亦可谓寂然未发否朱子曰寤寐者心之动静也有思无思者又动中之动静也有梦无梦者又静中之动静也但寤阳而寐隂寤清而寐浊寤有主而寐无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于寤而言之○上二条皆言梦寐之理故附于此
有人言无心程子曰谓无私心则可谓之无心则不可也
龟山杨氏曰六经不言无心而佛氏言之心不可无不言修性而扬雄言之性不待修
猎自谓无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隠未发一日萌动复如初矣后十二年因见果知未也又曰罪已责躬不可无然亦不当长畱心胷为悔
孙思邈曰胆欲大而心欲小可以为法矣
问云云朱子曰胆大是千万人吾往处天下万物不足以动其心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皆是胆大小心只是畏敬之谓如文王小心翼翼曾子战战兢兢临深履薄是也○又曰战战兢兢方能为纠纠武夫公侯干城之事○愚谓必有文王之小心然后能一怒以安天下之民
邵子曰心为太极
愚谓心者万理之总防故云云
又曰心一而不分故能应万物此君子所以虚心而不动也
愚谓心虚者无物欲之窒也虚则一一则能应万物
又曰先天学心法也图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生乎心也张氏曰先天图自坤而生者始于复自干而生者始于姤皆在天地之中者心也故先天之学为心法而主乎诚
又曰言之于口不若行之于身行之于身不若尽之于心言之于口人得而闻之行之于身人得而见之尽之于心神得而知人之聪明犹不可欺况神之聪明乎是知无愧于口不若无愧于身无愧于身不若无愧于心无口过易无身过难无身过易无心过难
南轩张氏旣记时习之室又曰夫习之有断絶者心过有以害之也心过尤难防一萌于中虽非视听所及而吾时习之功已间断矣察之缓则滋长矣惟人安于故常以为微而忽焉此岂可使之熟也哉今日一念之差而不痛以求改则明日兹念重生矣积而熟时习之功销矣不两立也是以君子惧焉萌于中必觉觉则痛惩而絶之如分桐叶然不可复续如此则过境自踈时习之功专以至于德以凝道顔子之不贰一絶不复生也故名吾室曰不贰○按南轩之用力于遏絶心过也如此可为学者法故附焉
张子曰心清时少乱时多其清时视明听聪四体不待覊束而自然防谨其乱时反是何也盖用心未熟客虑多而常心少也习俗之心未去而实心未完也人又要得刚刚则守得定不回进道勇敢
朱子曰张子此言大段精切又曰客虑是泛泛底思虑习俗之心便是从来习染偏胜等心实心是义理底心
又曰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有动作则知所惧如此一二年间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又曰定然后有光明若常移易不定何由光明易大抵以艮为止止乃光明
下文云故大学定而至于能虑人心多则无由光明○愚按多者思虑纷杂之谓
又曰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见闻之狭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合天心
问体之义如何朱子曰此是置心在物中究见此理如格物致知之意与体物之体不同此体字是体察之体否曰须认得如何唤做体察今官司文书行移所谓体量体究是这様体字或曰是将自家这身入那事物里面去体认否曰然犹云体羣臣也程子曰天理一字却是自家体帖出来是这様体字○横渠云云盖天大无物不包物理所在一有所遗则吾心为有外便与天心不相似○孟子云云此自是横渠意孟子本意只是说穷理之至则心自然极其全体而无余非是要大其心而后知性知天也○问如何是有外之心曰只是有私意便内外扞格只见得自家身已凡物皆不与己相关便是有外之心横渠此说固好只管如此说相将便无规矩无归着且如夫子为万世道德之宗都说得语意平易从得夫子之言便是无外之实若便要说天大无外则此心便易瞥入虚空里去○愚按朱子云云盖虑其至此学者未可以是遽疑张子之说也
又曰心大则百物皆通心小则百物皆病
问云云朱子曰此心小是卑陋狭隘事物来都没奈何打不去只管见碍都是病如要敬则碍和要仁则碍义要刚则碍柔这里只着得一个更着两个不得为敬便一向拘束为和便一向放肆仁便煦煦姑息义便粗决裂心大便能容天下万物有这物皆有这道理有那物则又有那道理并行而不相悖并育而不相害
山杨氏曰列子言废心用形心不可废也孟子曰勿忘勿助长也废则防矣废心而用形是殆猖狂妄为乌能中乎
愚按废心用形之说形动而心不动也今佛氏之语亦然
又曰孟子一部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収其放心至论仁义礼智则以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之端论邪说之害则曰生于其心害于其政论事君则欲格君心之非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人能正心则事无足为者矣
问正心诚意如何便可以平天下曰后世自是无人正心正得心其效自然如此此心一念之间毫髪有差便是不正
其全文云须是于喜怒哀乐之未发得其所谓中于已发得其所谓和然后谓之正今按未发一语以程子才思则是已发之说质之有所未安故删去
朱子曰自古圣贤皆以心地为本
古人言志帅心君须心有主张始得
心在羣妄自然退听
学者常用提省此心使如日之升则羣邪自息
其下云他本自光明广大自家只着些子力去提省照管他便了不要苦着力苦着力反不是
人之一心当应事时常如无事时乃善
三国朱然终日钦钦如在行阵学者持此则心尝不放矣
学者为学且要收拾此心都在义理上安顿则乆而于物欲自轻于义理自重
其下云须是义理之心重于物欲则见理必端的自有欲罢不能之意其于物欲自无暇及之矣
学者工夫只在唤醒上
或问人放纵时自能收敛莫是唤醒否曰放纵只为昏昧之故能唤醒则自不昏昧不昏昧则自不放纵矣
心之虚灵无有限量如六合之外思之卽至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后乎千万世之方来皆在目前人为利欲所昏所以不见此理
又因论心先生曰这个神明不测至虚至灵是甚次第然人莫不有此心多是但有利欲被利欲将这个心包了
人心虚灵无所不明禽兽则昏人若以私欲蔽其虚灵卽是禽兽矣人与禽兽不同惟此而已
人须是扫去气禀私欲使胷次虚灵洞彻吾之心卽天地之心而今讲学便要去得不与天地相似处
心无限量与天地同其大但为物欲间隔故小尔又曰此心旷然无一毫私意直与天地同量便有天下一家中国一人底意思
心只放寛平不要先有私意隔碍
圣人之心旷然如太空了无一物
圣人之心如鉴事物之来若大若小四方八面莫不顺而应之此心元不曾有此物自古无放心底圣贤一念之微所当深谨心不专静纯一故思虑不精明要须养得此心虚明专静使道理从此流出乃善
问知觉是心之灵固如此抑气之为邪曰不专是气是先有知觉之理理未知觉气聚成形理与气合便能知觉
又曰所觉者心之理能觉者气之灵○问心是知觉性是理心与理如何得贯通为一曰不须去贯通本来贯通问如何本来贯通曰理无心则无着处○问五行在人为五脏然心却具得五行之理以心虚灵之故否曰心属火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所以具得许多道理
又发明心字曰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矣天地之大德曰生人受天地之气以生故此心之仁则生矣
问心之为物众理具足所发之善固出于心至所发不善皆气禀物欲之私亦出于心否曰固非心之本体然亦是出于心也又问此所谓人心否曰然又问心有善恶否曰心是动底物事自然有善恶且如恻隠是善也见孺子入井而无恻隠之心便是恶矣离着善便是恶然心之本体未尝不善
孔子不说心只就事实上说孟子始说心
愚谓孔子虽不言心然其教人于言忠信行笃敬居处防执事敬与人忠上用功则所谓存心收放心固在其中矣又四非三戒絶四正心上功夫又四勿三戒知其非礼而勿之者心也知其当戒而戒之亦心也子絶四意必固我皆心之病也好仁恶不仁者心之正也则孔子未尝不言心特不指言其本体耳此孔孟所以同道也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又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孟子之言甚善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来在内者要推出去孟子一部书无非此意又曰世间只有个阖辟中外人以自体察取心一本云心在外者要收向里心在内者却推出去一收一放一阖一辟道理森然○愚谓收之使入者大本之所以立推之使出者逹道之所以行不收是谓无体不推是谓无用太极之有动静人心之有寂感一而已矣
人心活物当动而动当静而静动静不失其时则其道光明是乃本心全体大用如何须要栖之淡泊然后为得且此心果为何物又何如其栖也耶
答许顺之栖心淡泊语
右专言心
西山读书记卷三
<子部,儒家类,西山读书记>
钦定四库全书
西山读书记卷四
宋 真德秀 撰
志
书旅獒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志以道寜言以道接苏氏曰玩物则志以物移故丧志丧则中乱故志以道宁○愚按玩有戯狎意有耽着意凡人于物所不可无若耽玩不舍则丧志矣非独声色货利为然虽书史图画之清玩而着之其害亦然若谢氏记诵之博程子犹以此讥之惟以道养志则志不为物所移故曰志以道宁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侯氏曰三军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已故帅可夺而志不可夺如可夺则不可谓之志矣○南轩曰此所谓志谓守其道而不渝如虞人非其招不往之类是也若守认私意而不知徙义则是失其所主谓之任意则可非志也○孟子士尚志别见
右专言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