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通 - 第 35 页/共 59 页

汉桓帝元嘉元年十一月诏举独行之士涿郡举崔寔诣公车称病不对策退而论世事名曰政论其辞曰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徳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山阳仲长统见其书叹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座侧   臣若水通曰子产惠人也亦铸刑书水火之喻切矣崔寔立政论于汉粱肉药石之喻得救时正民之道君子有取焉孟子曰以生道杀民其此之谓乎然则人主盍亦酌刚柔之中哉   魏无乡党之法唯立宗主督防民多隐冒三五十家始为一户内秘书令李冲上言宜准古法五家立邻长五邻立里长五里立党长取乡人彊谨者为之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夫党长三夫三载无过则升一等其民调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大率十匹为公调二匹为调外费三匹为百官俸此外复有杂调民年八十巳上听一子不从役孤独癃老笃疾贫穷不能自存者三长内迭养食之书奏诏百官通议甲戌初立党里邻三长定民户籍民始皆愁苦豪彊者尤不愿旣而课调省费十余倍上下安之   臣若水通曰三长旣立万民表正上有经费下无侵害壮有复夫穷有迭养而民俗厚矣李冲之言岂非经国要务哉   隋文帝开皇九年二月丙申制五百家为乡置乡正一人百家为里置里长一人   臣若水通曰乡正里长即古乡大夫里宰之遗意也然以正以长为名岂非欲其以公正之徳而长之教之亲睦戒之刑法以同归于无偏无党无反无侧之化哉后世失其意而徒以追租之隳突狱讼之交攻为务岂立正长之法固如是哉   唐高祖武徳七年春正月依周齐旧制每州置大中正一人掌知州内人物品量望第以本州门望高者领之无品秩   臣若水通曰古者闾胥书其徳族师书其行则民不敢为恶而勉于为善大中正之设虽自唐而用之品量人物则亦古之遗意也夫以中正为名必其人果足以当之可也不然不中不正未有不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者矣故以中正而察人则易而得其中正之人则难得其人则足以中人之不中正人之不正矣   贾谊新书曰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之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徳教或敺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敺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   臣若水通曰书曰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又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礼义刑罚皆所以正万民而不可偏废者也茍礼义不施而惟刑罚之滋焉祗见民未正而天下之乱成矣今夫天道之大也四时之运也徒以秋杀而无春生之仁则万物其不渐尽而磨灭者几希矣故为君者徳刑兼济仁义并行阳舒隂惨体天之道夫然后中和致而天地之祥应矣   刘向説苑曰圣人之治天下也先文徳而后武力凡武之兴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夫下愚不移纯徳之所不能化而后武力加焉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化独隂不生独阳不成程頥曰文徳所不能服而不用威武何以平治天下由是言之文武并用人君中正之道也君天下者可不知所审哉   刘向曰百方之事万变蜂出或欲持虚或欲持实或好浮游或好诚必或行安舒或为飘疾从此观之天下不可一圣王临天下而能一之   臣若水通曰天下民心之不正者风俗之不同也风俗之不同者道徳之不一也百方之事虽有万变所不能变者此心此徳耳圣君临御于上而所以一天下者皆本之身心之正焉则风行草偃自不容己者矣是故人君之正万民盍求所以一之者哉   刘向曰禹出见罪人下车而泣之左右曰夫罪人不顺道故使然焉君王何为痛之至于此也禹曰尧舜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今寡人之为君也百姓各自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也书曰百姓有罪在予一人   臣若水通曰宇宙之内一心尔尧舜此心也尧舜之民亦此心也禹此心也禹之民亦此心也故禹之民之心得其正即尧舜之民之心尧舜之民之心得其正即尧舜之心尧舜之民以尧舜之心为心者以得其同然者非谓本无是而求于尧舜也禹之民各自以为心是失其所同然者耳仰惟皇上秉尧舜禹之资其心即尧舜禹之心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今之百姓之心者独非尧舜之民之心乎顾躬行以率之者何如尔诗曰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取如携携无曰益牖民孔易言致同也开聪明扩良知是已盖凡民自有之矣开之扩之如呼梦者而使寤唤醉者而使醒我但能觉之而已非外与之以寤与醒也顾不易哉茍体认扩充大禹泣罪之心则皇上之心即尧舜禹之心而今天下之民亦莫不以皇上之心为心矣孰谓唐虞三代之治不可复见也   周敦頥通书曰天以阳生万物以隂成万物生仁也成义也故圣人在上以仁育万民以义正万民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徳修而万民化大顺大化不见其迹莫知其然之谓神故天下之众本在一人道岂逺乎哉术岂多乎哉   臣若水通曰夫民非仁不育非义不正育之也者生之也正之也者成之也茍生矣而不正之以义则欲动情胜相攻贼灭不可得而成矣奚其正故仁育义正而后君道成春生秋杀而后天徳成阙一则偏废匪顺匪化何以成圣人天地之神哉故君民之道在仁义并行矣   程颢曰古者乡田同井而民之出入相友故无争鬬之狱今之郡邑之讼往往出于愚民以戾气相搆善为政者勿听焉可也又时取强暴而好讥侮者痛惩之则柔良者安鬬讼可息矣   臣若水通曰明刑所以期于无刑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此息讼之道也明道勿听之説盖一时救弊之言尔何则君子之为政也端本尚矣乃若讼生于前茍无説以开明之则亦迷而不悟而已何以动其自责自咎之念哉臣故曰一时救弊之言为不端本者设也   邵雍曰天有隂阳人有邪正邪正之由系乎上之所好也上好徳则民用正上好佞则民用邪邪正之由有自来矣   臣若水通曰上者下之倡也孔子曰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又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下民之邪正在上所以感之者何如尔然则后之人君世主欲正天下之民者可不正其好恶以端其本哉经曰表正万邦是在君身而已矣   蔡沈洪范内篇曰制人为九行   臣若水通曰制别也九行谓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亷刚而塞彊而义也九行人所固有皆一理也圣人别而制之所以示人以徳行之实也正民之道岂有外于此哉   国朝吴元年皇祖命中书省定官房舍服色等第谕廷臣曰古昔帝王之治天下必定礼制以辨贵贱明等威是以汉高初兴即有衣锦绣绮縠操兵乗马之禁歴代皆然近世风俗相承流于奢侈闾里之民服食居处与公卿无异贵贱无等僣礼败度此元之失政中书以其房舍服色等第明立禁条颁布中外俾各有所守以正名分   臣若水通曰正民之道莫先于正名分正名分莫先于定服器前元以失其政是以名分不正风俗不美奢侈相承贵贱无等闾里之民服食宫室与公卿无异僣礼败度莫此为甚矣我皇祖明大义于天下顿革旧习乃命中书定服舍器用之制明立禁条以正名分使万民归正还古帝王之道昔武王灭商乃反商政政由旧我皇祖之谓乎   洪武元年圣祖为大明令一百四十五条颁行天下制曰惟律令者治天下之法也令以教之于先律以齐之于后古者律令至简后世渐以烦多甚至有不能通其义者何以使人知法意而不犯哉人旣难知是啓吏之奸而陷民于法朕甚悯之今所定律令芟繁就简使之归一直言其事庶几人人易知而难犯书曰刑期于无刑天下果能遵令而不蹈于律刑措之效亦不难致兹命颁行四方惟尔臣庻体予至意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颁律令于天下谕民之诏也书曰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故律令行则民徳协中而无不正矣我太祖之临御臣庶必先立律令以正之其义之尽而仁之至矣   国朝太祖作为条训以示子孙有曰朕自起兵至今四十余年人情善恶眞伪无不歴渉其中奸顽刁诈之徒情犯深重灼然无疑者特令法外加刑使人知所警惧不敢轻易犯法然此特权时处置顿挫奸顽非守成之君所常用以后子孙做皇帝时止守律与大诰并不许用黥刺剕劓阉割之刑敢有请用此刑者犯人凌迟全家处死   臣若水通曰吕刑曰刑罚世轻世重故刑乱国用重典刑平国用中典此圣祖承前元之乱旣以法外加刑于奸顽之人矣其所谓用重典者乎至是复戒子孙止守律与大诰而禁用黥刺剕劓阉割之刑其所谓用中典者乎世轻世重与时宜之得先王制百姓于刑之中之道矣正民之义何以加此虽然世平法玩久则委靡人尚姑息法就废弛如久病之人气息奄奄随世轻重当思所以振作之术乎此又惟圣祖言外之意也   洪武二十二年十一月乙丑上御谨身殿翰林院学士刘三吾侍因论治民之道三吾言南北风俗不同有可以徳化有当以威制上曰地有南北民无两心帝王一视同仁岂有彼此之间汝谓南方风气柔弱故可以徳化北方风气刚劲故当以威制然君子小人何地无之君子懐徳小人畏威施之各有攸当乌可槩以一言乎三吾悚服稽首而退   臣若水通曰正民之道中而已矣刚柔强弱中焉而已矣所以能中者心而已矣三吾所谓徳化于南威制于北不知民心中正之理矣皇祖谕以地有南北民无两心其眞识本心而得帝王心学之传者乎人君茍明诸心而得中正之理则至中有以救天下之邪至正足以一天下之动沉潜刚克高明柔克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可以持三徳之用正万民之偏矣   大明令庶民男女衣服并不得僣用锦绣许用纻丝绫罗防绢素纱金首饰一件金耳环一对余止用银翠帽顶帽珠并不得用金玉珊瑚琥珀靴不得制造花様金线妆饰   臣若水通曰易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夫民志之不定以名分之不明名分之不明以僣侈之无禁古之时农工商贾各勤其事而所享有限故皆有定志而上下之分明矣后世僣侈之风日盛庶民服用上拟王公名分之不明莫此为甚我圣祖着为此令其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者不在是哉   教民榜凡民间户婚田土鬬殴相争一切小事不许辄便告官须经里老理断违者不问虚实杖六十仍发里老理断若民自能含忍不愿告诉者不许里老风闻寻趂勾引生事违者亦杖六十有赃重论   臣若水通曰民生有欲不能无争争者小则小理之在里老则情易得而悔易生禁生事则其萌易除而其焰易熄一朝之忿至于亡身及亲者可免矣万民之正有不由于此哉   教民榜里老不但与民果决是非务要劝民为善其本乡本里人民务要见丁着业出入互相周知违者论罪教民榜本乡本里有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及一善可称者以实迹申奏有司不举者罪之其无籍刁顽挟制官府者严加惩治其强刼盗贼逃军逃囚及生事恶人里老即须防多人擒拏送官违者治罪   臣若水通曰鼓舞万民之术劝惩举措而已矣一乡之人善恶必不能遁其情也故责之以劝戒于前举措于后而赏罚行焉则民徳归正矣   教民榜乡里人民住居相近父祖以来非亲即识其年老者或父祖辈行或伯叔辈行年防子弟皆须敬让敢有轻薄不循教者许里老量情责罚若年老者不以礼导生事罗织亦治以罪务要邻里和睦长防相爱如此自无争讼安享太平   臣若水通曰史臣赞尧之治化而曰协和万邦诚使长防有序老少相得其为协和何如也然尧必先明峻徳公孙曰人主和徳于上百姓和合于下盖必有以本之也其明徳和徳之学动民之道伏惟圣明留神焉   宣徳二年七月上御奉天门谕兵部尚书张本等曰近来民有诉妄解充军者此乃有司之过彼意盖谓朝廷所重在军不知民乃国家根本夫朝廷于军民正如舟车任载不可偏有轻重今后卿等须令有司审实军则为军民则为民毋致妄冒违者必罪不恕   臣若水通曰古者因井田而制军赋兵出于农有事从司马而阅之以击刺征伐之方无事从司徒而训之以事君亲上之道何有军民之分降及后世兵农分而为二兵出身以卫农农出粟以养兵故当变故则崇军旅而轻农氓当治平则重农氓而蔑军士殊不知文武一道军民一体而可以偏重乎哉我宣宗之言可以为永鉴矣   格物通卷五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七    明 湛若水 撰平天下格【凡三纲二十目】   公好恶   用人   学校【礼乐政教附】举措 课功 任相 任将 六官   理财   脩虞衡【贡赋附】抑浮末【禁淫巧奢侈附】饬百工 屯田【授间田水利附】马政 转运 劝课 禁夺时 省国费【冗官冗兵冗役之类】慎赏赐 蠲租 薄敛 恤穷 赈济   臣若水通曰平天下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平天下焉而至之也至其应天下之理也故大学平天下章以絜矩以好恶以忠信以仁义言之无非吾心应天下之理也是故公好恶焉其要矣其用人焉则学校也举措也课功也任相也任将也六官也其理财焉则脩虞衡贡赋也抑浮末也饬百工也屯田水利也马政也转运也劝课也禁夺时也省国费也愼赏赐也蠲租也薄敛也恤穷也赈济也皆天下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平天下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庻乎于平天下而尽之矣   公好恶   诗大雅假乐威仪抑抑徳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羣匹受福无疆四方之纲   臣若水通曰此诗人愿王者之子孙其适为天子者公以任贤也抑抑密也秩秩有常也匹类也羣匹谓众贤也言愿王者有威仪声誉之美秉其好善恶恶是是非非之公心无私怨私恶以任众贤是能受无穷之福为四方之纲矣夫好贤而恶不肖人之本心也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百志惟熈者能之若夫本心不明以异同为好恶则贤者必以忠直而见怨恶怨恶之私生于中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矣故唯仁人能好人能恶人无怨恶之私故能率用羣贤贤者在位能者在职用贤致治而受安富尊荣之福于无穷而为四方之纲矣君者朝廷之纲朝廷者天下之纲纲举而万目张故天下治矣夫以四方之纲无疆之福人才之盛由于一念好恶之公如此可不谨乎成汤之立贤无方武王之建官惟贤位事惟能宣王之任贤使能是皆本于好恶之公而卒获其应者也伏惟圣明以古圣贤为法存公正之心以为用贤受福之本则休明之治自臻矣斯世斯民何其幸邪   大雅泂酌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餴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   臣若水通曰此诗召康公戒成王而作也泂逺也行潦流潦也餴烝米一熟而以水沃之乃再烝也饎酒食也岂弟乐易也君子指王也言逺酌彼行潦之水挹之于彼注之于此而澄渟之则浊者以清犹可以烝米而为酒食矣况此岂弟之君子能以民心而为己心凡有所好也好民之所好而好以天下凡有所恶也恶民之所恶而恶以天下则好恶通乎民心而一毫己私不以与乎其间矣是以民之仰之戴之者尊之如父而有父之尊亲之如母而有母之亲自固结而不可解自眷恋而不忍离矣岂不谓民之父母乎是则民之尊亲之至者非私之也以君子好恶之公有以动之一天理之自然者也则夫有天下者乌可横之以私作好作恶而不以天下之心为心邪   春秋昭公十五年秋晋荀吴帅师伐鲜虞   臣若水通曰左传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鼓白狄之别种也鼓人或请以城叛而降晋荀吴不肯受左右曰师徒不致勤劳而可坐得一城何故不为荀吴曰我闻诸叔向好恶无有过差使民晓然知其好恶之所在则事无不济也或以吾城叛而归敌吾所甚恶也今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可恶者则于甚可好者将何处之若受其叛而不推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吾力所能则进而取之力所不能则退而舍之量力而行之不可欲急得城而近奸邪之人所丧失滋多矣乃使鼔人杀其叛人而缮脩守备臣谓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好恶之公也好恶之公实自正其心始心正则诚矣诚则明明则知千万人之好恶卽一己之好恶诚则公公则以一己之好恶而为千万人之好恶也荀吴却鼓城之叛而自其己之好恶推之庻几近于道乎惜乎未能扩充之以成王佐之才也欤   礼记坊记子云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犯也下不天上施则乱也   臣若水通曰书称清问下民谋及庶人所以广聪明也盖天下之道理无穷而一人之聪明有限故政教之施必参酌乎庶人之言而后尽善尽美也如是则能合人情而宜土俗其行之也无弊其利之也无穷下民之恱之眞若天之膏泽之降施于上矣茍惟任一己之私好民之所恶恶民之所好则拂人之性矣故谓之犯上旣犯则下乱膏泽不下于民而下民不天上之所施矣岂不背叛而为乱哉或曰九重深防民言何自而达君亦何自而酌之也曰询之左右询之羣臣询之庶民而又命使以观风问俗于天下民之利病莫遁其情君则酌其至公至当者而施之则民虽未言君固已逆探其欲言者而播之虽不中不逺矣传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惟圣明畱意焉   缁衣子曰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愼也是民之表也   臣若水通曰好恶者不必行劝惩于天下而天下从违而趋避之者也盖天下之民同此心也同此情也则亦同此好恶也上感而下应盖有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者矣   缁衣子曰有国家者章善瘅恶以示民厚则民情不二诗云靖恭尔位好是正直   臣若水通曰章明也所谓明明扬侧陋也瘅病也所谓维王之卭也善者明而扬之为士为大夫为公卿所谓五服五章是也恶者病而去之移之郊遂迸之四夷所谓除恶务本是也夫公好恶者则民化之亦好其所好而恶其所恶矣治天下之要何以外于此哉   论语子曰唯仁人能好人能恶人   臣若水通曰好善而恶恶天下之同情也但有一毫私意以杂乎其间斯有好而不知其恶恶而不知其美者矣故好恶得正唯仁者能之盖仁者之心浑然天理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故因人之善而好之好非以己而无有作好也因人之恶而恶之恶必以物而无有作恶也何有于亲爱贱恶之辟哉虽然常人之好恶所系犹小也若夫人君之情有所好恶则或为刑赏或为用舍或为予夺或为黜陟或为生杀一失其正将拂人之性而使天下防其祸且不免于逮身之菑矣可不愼欤   孟子曰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臣若水通曰此孟子于雪宫告齐宣王之言也因宣王有贤者亦有此乐之问故告之以此言君民一体上下一心为人君者能以民心为己之心如饱暖安逸民之乐也君则见民之乐犹己之乐而懽欣之情有所不能已焉民则曰君之乐吾乐也是愉悦之情同我矣吾胡为而不乐君之愉悦乎饥寒劳困民之忧也君则见民之忧犹己之忧而痛悼之情自有所不能已焉民则曰君之忧吾忧也是哀怛之情同我矣吾胡为而不忧君之哀怛乎夫乐民乐而民乐之是以一己之乐为天下之乐非私乐矣忧民忧而民忧之是以一人之忧为天下之忧非私忧矣夫得民之情是得民心也得民心是得民也如是而不王于天下者宁有是理哉齐王以雪宫为乐是乐以一己之私矣孟子以是告之所以扩天理遏人欲而引之当道志于仁也足为万世人君审好恶之法矣   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徃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庻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己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答门人万章之言以见大舜忧喜好恶纯乎天理之公也万章以所闻父母与象害舜之事而舜则见而喜之之情为问言舜父顽母嚚象傲日以杀舜为事故使之治粟廪去其梯而焚之又使之掘井舜从旁空而出父母不知又从而以土揜井象言谋揜盖杀舜于井中者皆我功故牛羊仓廪皆与父母干戈琴弤皆当与我二嫂舜之二妃当治我栖乃徃舜宫而舜巳在牀鼓琴矣象乃言我思兄之切郁陶而气不得伸故来见尔象此时盖有忸怩慙愧之色舜乃言曰我有臣庶之众汝其治之万章旣述此言而问以为舜果不知象之将杀己故喜之如此欤孟子告之以为舜岂有不知象之杀己但舜大圣人也天理之全人伦之至常知有弟之亲而不知有象之恶故于象有谟盖之忧则忧之情亦与象同曰吾何以使弟至此也于象有郁陶之喜则喜之情亦与象同幸得以遂天伦之乐也一忧一喜皆在象而舜无与焉其好恶一天理之公也人君于人伦物理之际可不以此体认于心乎   国语周语王孙説曰圣人之施舍也议之其喜怒取予也亦议之是以不主寛惠亦不主猛毅主徳义而已臣若水通曰説周大夫赏得其人罚当其罪是为徳义夫取予施舍喜怒君之大柄也不拟议以求公正之归何以执大柄以示好恶之则于人乎为人君者可不取説之言执大柄以御天下哉   晋语史苏曰吾闻君子好好而恶恶乐乐而安安是以能常   臣若水通曰史苏晋大夫占卜之史也好者好之恶者恶之乐则説之安则居之得好恶之正故能有常而不变夫君子平其心以和其情故好恶安乐不违乎天天也者常久不变之道也观献公之于申生好恶安乐拂人之情戾天之常甚矣君子是以知其难作也为人君者可不鉴乎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散骑常侍贺琛啓陈四事其三以为陛下忧念四海不惮勤劳至于百司莫不奏事但斗筲之人旣得伏奏帷扆便欲诡竞求进不论国之大体心存明恕惟务吹毛求疵擘肌分理以深刻为能以绳逐为务迹虽似于奉公事更成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长弊増奸寔由于此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谗慝之心则下安上谧无儌幸之患矣   臣若水通曰此贺琛陈説于梁武帝之言也吹毛以求其疵擘肌以分其理言其苛刻绳逐者绳纠其过失而斥逐之也夫好恶之公私在邪正而已尔故公平之政行则好恶公谗慝之説行则好恶不公矣贺琛之言亦救时之弊也然人君好恶之公在正其心而已心正则孰为公平孰为谗慝孰为邪孰为正而趋舍之归自定矣   唐太宗贞观五年十二月上谓执政曰朕常恐因喜怒妄行赏罚故欲公等极谏公等亦宜受人谏不可以己之所欲恶人违之茍自不能受谏安能谏人   臣若水通曰喜怒情也赏罚政也政生于情也太宗旣责臣下之陈谏于君又责以受谏于人可谓能絜矩矣然情生于性性生于心心性者政事之根本也太宗诚知养其心性而臣下之所以辅导者胥不外是则发之而为情逹之而为政无弗善也惜乎君以纳谏名臣以直谏显徒事其末而不深探其本故谏愈多而过愈着其不足以望先王之治有由然矣故君臣相与以有成须于本原求之记曰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信夫   贞观十年十二月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宣饶二州银大发采之嵗可得数百万缗上曰朕贵为天子所乏者非财也但恨无嘉言可以利民尔与其多得数百万缗何如得一贤才卿未尝进一贤退一不肖而专言税银之利昔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谷汉之桓灵乃聚钱为私藏卿欲以桓灵事我邪是日黜万纪使还家臣若水通曰寳藏恒情之所好也而不好焉专利之臣恒情所不恶也而能恶焉轻百万之缗而重贤才之士太宗之好恶可谓得其正矣然而一事如此而他事或有不然者岂非体认天理之功未知而本原之学未之讲邪   贞观十七年四月以杨师道为吏部尚书初长广公主适赵慈景生节慈景死更适师道师道与长孙无忌等共鞫承干狱隂为赵节地道由是获谴上至公主所公主以首击地泣谢子罪上亦拜泣曰赏不避仇讐罚不阿亲戚此天下至公之道不敢违也   臣若水通曰太宗谓赏不避仇讐罚不阿亲戚此公天下之好恶割骨肉之私爱而公主之请不行所以能成贞观之治也凡为天下国家者于好恶不可以不愼焉   贞观二十一年上谓侍臣曰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巳有之人之才有能有不能朕取其所长弃其所短人主徃徃见贤则欲寘诸懐不肖则欲推诸壑朕见贤者则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恶正直隂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祚以来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自古皆贵中华贱四夷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   臣若水通曰不疾胜己不没人长敬其贤矜其不肖不恶正直兼爱四夷太宗之好恶可谓公矣所以成莫大之功而为唐配天之主也后之人君尚取法之哉   宋徽宗崇宁二年九月令州县立党人碑蔡京又自书奸党为大碑颁于郡县令监司吏防皆刻石有长安石工安民当镌字辞曰民愚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马相公者海内称其正直今谓之奸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之罪民泣曰被役不敢辞乞免镌安民二字于石末恐得罪后世闻者愧之   臣若水通曰人之生也直好恶之公出于性生者也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蔡京以才智自雄党碑之立是无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矣反不若一石工之明者何哉盖由安石学术之辟故好恶之僻涂天下之耳目蔽天下之聪明故京迷而不自知也夫岂其智弗若欤其术使之然也若安石者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邪或曰京狐媚也岂足以人道齿之后之人主见如此之人尚谨所好恶焉   元仁宗延祐七年四月有献七寳带者因近臣以进帝曰朕登大位不闻卿等进贤而为人献带是以利诱朕也其还之   臣若水通曰亡人无以为寳仁亲以为寳此好恶之公也仁宗不爱七寳带之献而责近臣以无贤人之进其庶几近是乎甚矣近臣之难御也狎之则玩其威忽之则投其好故夫明王圣主正身脩徳防渐谨微必自贵近始使之窥见其隙鲜有不以利诱其君者矣周书曰所寳惟贤则迩人安其仁宗之谓与虽然君人者无干健离明之徳其不为奸臣之所入者几希矣   国朝宪纲风宪存心须用明白正大不可任一己之私昧众人之公凡考察官吏防贪贤否必于民间广询密访务循公论以协众情毋得偏听及辄慿里老吏胥人等之言顚倒是非亦毋得搜求细事罗织人过使奸人得志善人遭屈   又曰所至之处博采诸司官吏行止防勤公谨者礼待之荐举之污滥奸佞者戒饬之纠劾之劝惩得体人自敬服大抵心正无私则事公当   臣若水通曰大禹谟曰稽于众舍已从人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夫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故小民至愚而神是非善恶靡不明且公也皇祖以举措命宪臣而必使之循公论以协舆情人自敬服盖我是非之心即人是非之心也至于一则曰存心明白正大二则曰心正无私眞可谓知好恶之本哉   宪纲原设旌善亭申明亭但有损坏行属脩理接示姓名行实使善恶知所惩劝   臣若水通曰书云尔惟风下民惟草孔子之告康子亦此意也是故为之旌善为之申明为之榜示行实则好恶明而民之趋善避恶也易易尔昔成汤播告之脩不匿厥指岂非豫示好恶于民哉夫明示好恶者在君申好恶之实而达之于民者在有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