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 第 274 页/共 338 页

自其上者言之,有明未尽处;自其下者言之,有明得一半,便谓只是如此。尹氏亦只是明得一半,便谓二程之教止此,孔孟之道亦只是如此。惟是中人之性,常常着力照管自家这心要常在。须是穷得透彻,方是。   和靖只是一个笃实,守得定。如涪州被召,祭伊川文云:「不背其师则有之,有益于世则未也。」因言:「学者只守得某言语,已自不易,少间又自转移了。」炎言。   和靖说「主一」。与祈居之云:「如人入神庙,收敛精神,何物可入得!」有所据守。   和靖主一之功多,而穷理之功少。故说经虽简约,有益学者,但推说不去,不能大发明。在经筵进讲,少开悟启发之功。绍兴初入朝,满朝注想,如待神明,然亦无大开发处。是时高宗好看山谷诗。尹云:「不知此人诗有何好处?陛下看它作什么?」只说得此一言。然只如此说,亦何能开悟人主!大抵解经固要简约。若告人主,须有反复开导推说处,使人主自警省。盖人主不比学者,可以令他去思量。如孔子告哀公颜子好学之问,与答季康子详略不同,此告君之法也。   和靖当经筵,都说不出。张魏公在蜀中,一日,招和靖语之:「『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此孟子至论。」和靖曰:「未是。」张曰:「何者为至?」和靖曰:「『好善优于天下』为」先生曰:「此和靖至论,极中张病。然正好发明,惜但此而止耳。张初不喜伊洛之学,故谏官有言。和靖适召至九江,见其文,辞之,张皇恐再荐。和靖持守甚确,凡遇饮,手足在一处。醉后亦然。」   胡文定初疑尹和靖,后见途中辞召表,方知其真有得。表言「臣师程某,今来亦不过守师之训。变所守,又何取」云云之意。时陈公辅论伊川学,故途中进此表,尹亦只得如此辞。文定以此取之,亦未可见尹所得处。   尹子之学有偏处。渠初见伊川,将朱公掞所抄语录去呈,想是他为有看不透处。故伊川云:「某在,何必观此书?」盖谓不如当面与它说耳。尹子后来遂云:「语录之类不必看。」不知伊川固云「某在不必观」,今伊川既不在,如何不观?又如云:「易传是伊川所自作者,其它语录是学者所记。故谓只当看易传,不当看语录。」然则夫子所自作者春秋而已,论语亦门人所记也。谓学夫子者只当看春秋,不当看论语,可乎!   尹和靖疑伊川之说,多其所未闻。   王德修相见。先生问德修:「和靖大概接引学者话头如何?」德修曰:「先生只云『在力行』。」曰:「力行以前,更有甚功夫?」德修曰:「尊其所闻,行其所知。」曰:「须是知得,方始行得。」德修曰:「自『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以至『从心所欲不踰矩』,皆是说行。」曰:「便是先知了,然后志学。」   问:「『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和靖言行录云:『易行乎其中,圣人纯亦不已处。』莫说得太拘?『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如言『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乎其中,无适而非也。今只言圣人『纯亦不已』,莫太拘了?」曰:「亦不是拘,他说得不是。阴阳升降便是易。易者,阴阳是也。」   和靖与杨畏答问一段语,殊无血脉。谓非本语,极是。龟山说得固佳,然亦出于程子「羁靮以御马而不以制牛,胡不乘牛而服马」之说。镐。   「人之所畏,不得不畏。」此是和靖见未透处,亦是和靖不肯自欺屈强妄作处。镐。   和靖赴乐会,听曲子,皆知之,亦欢然;但拱手安足处,终日未尝动也。在平江时,累年用一扇,用毕置架上。凡百严整有常。有僧见之,云:「吾不知儒家所谓周孔为如何,然恐亦只如此也。」   王德修言,一日早起见和靖。使人传语,令且坐,候看经了相见。少顷,和靖出。某问曰:「先生看甚经?」曰:「看光明经。」某问:「先生何故看光明经?」曰:「老母临终时,令每日看此经一部,今不敢违老母之命。」先生曰:「此便是平日阙却那『谕父母于道』一节,便致得如此。」   张思叔   张思叔与人做思堂记,言世间事有当思者,有不当思者:利害生死,不当思也;如见某物而思终始之云云,此当思也。   郭立之子和   「郭子和传其父学,又兼象数,其学已杂,又被谢昌国拈掇得愈不是了!且如九图中性善之说,性岂有两个?善又安有内外?故凡恶者,皆气质使然。若去其恶,则见吾性中当来之善。语。」又问:「郭以兼山学自名,是其学只一艮卦。」曰:「易之道,一个艮卦可尽,则不消更有六十三卦。」又曰:「谢昌国论西铭『理一而分殊』,尤错了!」   郭子和性论,与五峰相类。其言曰:「目视耳听,性也。」此语非也。视明而听聪,乃性也。箕子分明说:「视曰明,听曰聪。」若以视听为性,与僧家「作用是性」何异?五峰曰:「好恶,性也。君子好恶以道,小人好恶以欲。君子小人者,天理人欲而已矣。」亦不是。盖好善恶恶,乃性也。   胡康侯虽非门人,而尝见谢杨,今附。子侄附。   或问:「胡文定之学与董仲舒如何?」曰:「文定却信『得于己者可以施于人,学于古者可以行于今』。其它人皆谓得于己者不可施于人,学于古者不可行于今,所以浅陋。然文定比似仲舒较浅,仲舒比似古人又浅。」又曰:「仲舒识得本原,如云『正心修身可以治国平天下』,如说『仁义礼乐皆其具』,此等说话皆好。若陆宣公之论事,却精密,第恐本原处不如仲舒。然仲舒施之临事,又却恐不如宣公也。」学蒙。   文定大纲说得正。微细处,五峰尤精,大纲却有病。   胡文定说较疏,然好;五峰说密,然有病。   问:「文定言,人常令胸中自在。」云:「克己无欲。」   文定气象温润,却似贵人。   原仲说,文定少时性最急,尝怒一兵士,至亲殴之,兵辄抗拒。无可如何,遂回入书室中作小册,尽写经传中文有宽字者于册上以观玩,从此后遂不性急矣。   胡文定云:「知至故能知言,意诚故能养」此语好。又云:「岂有见理已明而不能处事者!」此语亦好。   「胡文定公传家录,议论极有力,可以律贪起懦,但以上工夫不到。如训子弟作郡处,末后说道:『将来不在人下。』便有克伐之意。」子升云:「有力行之意多,而致知工夫少。」曰:「然。」   问:「文定靖康第二札如何?」云:「君相了得,亦不必定其规模;不然,亦须定其大纲。专战、专和、专守之类,可定。」   文定论时事,要扫除故迹,乘势更张。龟山论时,用其蛊卦说,且扶持苟完。龟山语见答胡康侯第八书中,止谓役法、冗官二事而已,非尽然也。伊川有从本言者,有从末言者。从末言,小变则小益,大变则大益。包荒传云:「以含洪之体,为刚果之用。」   胡文定公云:「世间事如浮云流水,不足留情,随所寓而安也。」寅近年却于正路上有个见处,所以立朝便不碌碌,与往日全不同。往时虚憍恃气,今则平心观理矣。   曾吉甫答文定书中「天理人欲」之说,只是笼罩,其实初不曾见得。文定便许可之,它便只如此住了。   胡文定初得曾文清时,喜不可言。然已仕宦骎骎了,又参禅了,如何成就得他!   向见籍溪说,文定当建炎间,兵戈扰攘,寓荆门,拟迁居。适湘中有两士人协力具舟楫,往迎文定,其一人乃黎才翁。文定始亦有迟疑之意,及至湘中,则舍宇动用,便利如归,处之极安。又闻范丈说,文定得碧泉,甚爱之。有本亭记所谓「命门弟子往问津焉」,即才翁也。佐。   胡致堂之说虽未能无病,然大抵皆太过,不会不及,如今学者皆是不及。学蒙。以下明仲。   胡致堂说道理,无人及得他。以他才气,甚么事做不得!只是不通检点,如何做得事成?我欲做事,事未起,而人已检点我矣。   胡致堂议论英发,人物伟然。向尝侍之坐,见其数杯后,歌孔明出师表,诵张才叔自靖人自献于先王义,陈了翁奏状等,可谓豪杰之士也!读史管见乃岭表所作,当时并无一册文字随行,只是记忆,所以其间有抵牾处。有人好诵佛书,致堂因集史传中虏人姓名揭之一处,其人果收去念诵,此其戏也。又尝解论语「举直错诸枉」章云,是时哀公威权已去,不知何以为举错;但能以是权付之孔子,斯可矣。   胡氏管见有可删者。慕容超说、昭帝说。   南轩言「胡明仲有三大功:一,言太上即尊位事;二,行三年丧;三云云」。先生云:「南轩见得好。设使不即位,只以大元帅讨贼,徽庙升遐,率六军缟素,是甚么模样气势!后来一番难如一番。今日有人做亦得,只是又较难些子!」   胡籍溪人物好,沈静谨严,只是讲学不透。○以下原仲。   藉溪教诸生于功课余暇,以片纸书古人懿行,或诗文铭赞之有补于人者,粘置壁间;俾往来诵之,咸令精熟。   籍溪厅上大榜曰:「文定书堂。」籍溪旧开药店,「胡居士熟药正铺」并诸药牌,犹存。   「明仲甚畏仁仲议论,明仲亦自信不及。」先生云:「人不可不遇敌己之人。仁仲当时无有能当之者,故恣其言说出来。然今观明仲说,较平正。」以下仁仲。   游杨之后,多为秦相所屈。胡文定刚劲,诸子皆然。和仲不屈于秦,仁仲直却其招不往。   仁仲见龟山求教,龟山云:「且读论语。」问:「以何为要?」云:「熟读。」   五峰善思,然思过处亦有之。   知言形容道德,只是如画卦影。到了后方理会得,何益!   东莱云:「知言胜似正蒙。」先生曰:「盖后出者巧也。」振录云:「正蒙规摹大,知言小。」   知言疑义,大端有八:性无善恶,心为已发,仁以用言,心以用尽,不事涵养,先务知识,气象迫狭,语论过   做出那事,便是这里有那理。凡天地生出那物,便都是那里有那理。五峰谓「性立天下之有」,说得好;「情效天下之动」,效如效死、效力之「效」,是自力形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