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 第 187 页/共 338 页
「裒多益寡」便是谦,「称物平施」便是「裒多益寡」。
问:「谦『裒多益寡』。看来谦虽是若放低去,实是损高就低,使教恰好,不是一向低去。」曰:「大抵人多见得在己者高,在人者卑。谦则抑己之高而卑以下人,便是平也。」学履。
「鸣谦」在六二,又言「贞」者,言谦而有闻,须得其正则吉。盖六二以阴处阴,所以戒他要贞。谦而不贞,则近于邪佞。上六之鸣却不同。处谦之极而有闻,则失谦本意。盖谦本不要人知,况在人之上而有闻乎!此所以「志未得」。
「撝谦」,言发扬其谦。盖四是阴位,又在上卦之下,九三之上,所以更当发撝其谦。「不违则」,言不违法则。
六四「撝谦」,是合如此,不是过分事,故某解其象云:「言不为」砺。
叔重因问:「程易说『利用侵伐』,盖以六五柔顺谦卑,然君道又当有刚武意,故有『利用侵伐』之象。然上六亦言『利用行师』,如何?」曰:「便是此等有不通处。」
用之问:「谦上六象曰:『志未得也。』如何?」曰:「为其志未得,所以『行师征邑国』,盖以未尽信从故也。」又问:「谦之五、上专说征伐,何意?」曰:「『坤为地』、『为众』。凡说国邑征伐处,多是因坤。圣人元不曾着意,只是因有此象,方说此事。」
问:「谦上六『志未得也』。」曰:「『志未得』,所以行师,亦如六五之意。」问:「谦上六何取象于行师?」曰:「『坤为众』,有坤卦处,多言师。如泰上六『城复于隍,勿用师』之类。坤为土,土为国,故云『征邑国也』。以此见圣人于易不是硬做,皆是取象。因有这象,方就上面说。」砺。
问:「谦是不与人争,如何五、上二爻皆言『利用侵伐』、『利用行师』?象曰:『利用侵伐,征不服也。』若以其不服而征,则非所以为谦矣。」曰:「老子言:『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又言:『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孙子曰:『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大抵谦自是用兵之道,只退处一步耳,所以『利用侵伐』也。盖自初六积到六五、上六,谦亦极矣,自宜人人服之。尚更不服,则非人矣,故『利用侵伐』也。如『必也临事而惧』,皆是此意。」
豫
「建侯行师」,顺动之大者。立个国君,非举动而何!
刑罚不清,民不服。只为举动不顺了,致得民不服。便是徒配了他,亦不服。
「豫之时义」,言豫之时底道理。
「雷出地奋」,止是象其声而已。「荐上帝,配祖考」,大概言之。
先王作乐,无处不用。然用乐之大者,尤在于「荐上帝,配祖考」也。
问「作乐崇德」。曰:「先生作乐,其功德便自不可掩也。」
问:「『作乐崇德』是自崇其德,如大韶大武之类否?」曰:「是。」砺。
叔重问:「豫初六与九四为应。九四『由豫,大有得』,本亦自好。但初六恃有强援,不胜其豫,至于自鸣,所以凶否?」曰:「九四自好,自是初六自不好,怎柰他何?」又问:「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先生谓:「象其声者谓雷,取其义者为和。『崇德』谓着其德,『作乐』所以发扬其德也。」
「介于石」,言两石相摩击而出火之意。言介然之顷,不待终日,而便见得此道理。
「盱豫,悔」,言觑着六四之豫,便当速悔,迟时便有悔。「盱豫」是句。
问:「六三云:『上视于四,而下溺于豫。』下溺之义未晓。」曰:「如此人趋时附势以得富贵,而自为乐者也。」
「由豫」,犹言「由颐」。
随
伊川说「说而动,动而说」,不是。不当说「说而动」。凡卦皆从内说出去,盖卦自内生,「动而说」,却是。若说「说而动」,却是自家说他后他动,不成随了。我动彼说,此之谓随。
动而说成随,巽而止成蛊。
「天下随时」处,当从王肃说。
问:「程先生云『泽随雷动,君子当随时宴息』,是否?」曰:「既曰雷动,何不言君子以动作?却言『宴息』?」范益之曰:「宴息乃所以养其明。」曰:「不是。盖其卦震下兑上,乃雷入地中之象。雷随时藏伏,故君子亦向晦入宴息。此是某所见如此,不知旧人曾如此看否?」
问:「初九『官有渝,贞吉,出门交有功』。官是『主』字之义,是一卦之主。首变得正便吉,不正便凶。」曰:「是如此。」又曰:「这必是变了。只是要『出门交有功』,却是变。」砺。
「官有渝」,随之初主有变动,然尚未深。
「小子、丈夫」,程说是。
「王用亨于西山」,言诚意通神明,神亦随之,如「况于鬼神乎」之意。
蛊
「皿虫」为「蛊」,言器中盛那虫,教他自相并,便是那积蓄到那坏烂底意思。一似汉唐之衰,弄得来到那极弊大坏时,所以言「元亨」。盖极弊则将复兴,故言「元亨」。「巽而止,虫」,那不是巽而止能治蛊。「巽而止」,所以为蛊。赵德庄说,下面人只务巽,上面人又懒惰不肯向前;上面一向刚,下面一向柔,倒塌了,这便是蛊底道理。必大录云:「上头底只管刚,下头底只管柔,又只巽顺,事事不向前,安得不蛊!旧闻赵德庄如此说。」
问:「蛊是坏乱之象,虽乱极必治,如何便会『元亨』?」曰:「乱极必治,天道循环,自是如此。如五胡乱华,以至于隋,乱之极,必有唐太宗者出。又如五季必生太祖,若不如此,便无天道了,所以彖只云:『蛊元亨而天下治也。』」砺。
「先甲、后甲」,言先甲之前三日,乃辛也。是时前段事已过中了。是那欲坏之时,便当图后事之端,略略撑住则个。虽终归于弊,且得支吾几时。
问:「『蛊刚上柔下』有数义:刚在上而柔在下,为卦体。下卑巽而上苟止,所以为蛊,此卦义。又自卦变言之,自贲井既济来,皆刚上而柔下,此卦变。」曰:「是。龟山说,『巽而止』乃治蛊之道,言当柔顺而止,不可坚正必为。此说非惟不成道理,且非易彖文义。『巽而止,蛊』,犹『顺以动,豫』,『动而说,随』,皆言卦义。某本义之说,盖是赵德庄说。赵云:『刚在上,柔在下,下卑巽而上苟止,所以蛊坏。』此则文义甚协。」又问:「先甲,辛也;后甲,丁也。辛有新意,丁有丁宁意,其说似出月令注。」曰:「然。但古人祭祀亦多用先庚、先甲。先庚,丁也;后庚,癸也,如用丁亥、辛亥之类。」又问:「『有子,考无咎』与『意承考』之『考』,皆是指父在。父在而得云『考』何?」曰:「古人多通言,如康诰『大伤厥考心』,可见。」又问:「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言『小有悔』,则无大悔矣;言『无大咎』,则不免有小咎矣。但象曰『终无咎』,则以九三虽过刚不中,然在巽体不为无顺而得正,故虽悔而无咎。至六四则不然,以阴居柔,不能有为。宽裕以治蛊,将日深而不可治,故往则见吝。言自此以往,则有吝也。」曰:「此两爻说得『悔、吝』二字最分明。九三有悔而无咎,由凶而趋吉也;六四虽目下无事,然却终吝,由吉而趋凶也。元佑间,刘莘老刘器之之徒,必欲尽去小人,却是未免有悔。至其它诸公欲且宽裕无事,莫大段整顿。不知目前虽遮掩拖延得过,后面忧吝却多,可见圣人之深戒!」又问:「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占与戒皆在其中,如何?」曰:「有此象,则其占当如此,又戒其必如此乃可也。若得此象而不能从,则有凶矣。当此时节,若能断然『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不半上落下,或出或入,则其志真可法则矣。只为人不能如此也。」
「刚上而柔下,巽而止,蛊」,此是言致蛊之由,非治蛊之道。龟山之说非是。又尝见龟山在朝与陈几叟书,及有一人卦召请教于龟山,龟山云:「不要拆坏人屋子。」皆是此意思。及胡文定论时政,说得便自精神索性。尧夫诗云:「安得淳厚又秀慧,与之共话天下事!」
「巽而止,蛊」,是事事不理会,积沓到后面成一大弊,故谓之「蛊」,非谓制蛊之道,当巽而止。龟山才质困弱,好说一般不振底话,如云「包承小人」;又语某人云「莫拆了人屋子」,其意谓屋弊不可大段整理他,只得且撑拄其说「巽止」之义,盖亦如此意尔,岂不大害哉!
汪圣锡曾言,某人别龟山,往赴召,龟山送之曰:「且缓下手,莫去拆倒人屋子。」因言,龟山解蛊卦,以「巽而止」为治蛊之道,所以有此说。大凡看易须先看成卦之义。「险而健」则成讼,「巽而止」则成蛊。蛊,艮上而巽下。艮刚居上,巽柔居下,上高亢而不下交,下却巽而不能救,此所以蛊坏也。「巽而止」,只是巽顺便止了,便无所施为,如何治蛊?「蛊元亨而天下治」,须是大善以亨,方能治蛊也。
问:「『巽而止,蛊』,莫是遇事巽顺,以求其理之所止,而后为治蛊之道?」曰:「非也。大抵资质柔巽之人,遇事便不能做事,无奋迅之意,所以事遂至于蛊坏了。蛊,只是事之坏了者。」
「蛊元亨而天下治」,言蛊之时如此,必须是大善亨通,而后天下治。
问:「『蛊,君子以振民育德』,如何?」曰:「当蛊之时,必有以振起耸动民之观听,而在己进德不已。必须有此二者,则可以治蛊矣。」
问:「『干父之蛊』,程传云:『初居内而在下,故取子干父蛊之象。』本义:云『蛊者,前人已坏之事,故诸爻皆以子干父蛊为言。』柄谓,若如此说,惟初爻为可通,若他爻则说不行矣。本义之说,则诸爻皆可通也。」曰:「是如此。」柄。
「干母之蛊」,伊川说得是。
「不事王侯」,无位之地,如何出得来?更干个甚么?
问:「蛊上九传『知止足之道,退而自保者』,与『量能度分,安于不求知者』,何以别?」曰:「知止足,是能做底;量能度分,是不能做底。」
临
问:「临,不特是上临下之谓临,凡进而逼近者,皆谓之临否?」曰:「然。此是二阳自下而进上,则知凡相逼近者皆为临也。」学履。
问:「『至于八月』,有两说:前说自复一阳之月,至遯二阴之月,阴长阳遯之时;后说自泰至观,观二阳在上,四阴在下,与临相反,亦阴长阳消之时。二说孰长?」曰:「前说是周正八月,后说是夏正八月。恐文王作卦辞时,只用周正纪之,不可知也。」又问:「二爻皆云『咸临』,二阳遍临四阴,故有咸临之象。程易作咸感之义,如何?」曰:「阴必从阳,谓咸为感亦是,但觉得牵强些。此等处皆晓未得。如『至临』与『敦临』,亦相似,难分别,今只得如此说。此易所以未易看也。」
「刚浸而长」以下三句解「临」字。「大亨以正」,便是「天之道也」,解「亨」字。亦是惟其如此,所以如此。须用说「八月有凶」者,盖要反那二阳。二阳在下,四、五皆以正应临之,上无所临,却还去临那二阳。三近二阳,也去临他。如小人在上位,却把甘言好语临在下之君子。「至临」,言其相临之切,「敦临」,有敦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