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语类 - 第 164 页/共 338 页
「造端乎夫妇」,言至微至近处;「及其至也」,言极尽其量。
或问:「中庸说道之费隐,如是其大且妙,后面却只归在『造端乎夫妇』上,此中庸之道所以异于佛老之谓道也。」曰:「须更看所谓『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处。圣人之道,弥满充塞,无少空阙处。若于此有一毫之差,便于道体有亏欠也。若佛则只说道无不在,无适而非道;政使于礼仪有差错处,亦不妨,故它于此都理会不得。庄子却理会得,又不肯去做。如天下篇首一段皆是说孔子,恰似快刀利剑斫将去,更无些子窒碍,又且句句有着落。如所谓『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可煞说得好!虽然如此,又却不肯去做。然其才亦尽高,正所谓『知者过之』。」曰:「看得庄子比老子,倒无老子许多机械。」曰:「亦有之。但老子则犹自守个规模子去做,到得庄子出来,将他那窠窟尽底掀番了,故他自以为一家。老子极劳攘,庄子较平易。」
公晦问「君子之道费而隐」,云:「许多章都是说费处,却不说隐处。莫所谓隐者,只在费中否?」曰:「惟是不说,乃所以见得隐在其中。旧人多分画将圣人不知不能处做隐,觉得下面都说不去。且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亦何尝隐来?」又问:「此章前说得恁地广大,末梢却说『造端乎夫妇』,乃是指其切实做去,此吾道所以异于禅、佛?」曰:「又须看『经礼三百,威仪三千』。圣人说许多广大处,都收拾做实处来。佛老之学说向高处,便无工夫。圣人说个本体如此,待做处事事着实,如礼乐刑政,文为制度,触处都是。缘他本体充满周足,有些子不是,便亏了它底。佛是说做去便是道,道无不存,无适非道,有一二事错也不妨。」
第十三章
问:「『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莫是一章之纲目否?」曰:「是如此。所以下面三节,又只是解此三句。」
「人之为道而远人」,如「为仁由己」之「为」;「不可以为道」,如「克己复礼为仁」之「为」。
「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未改以前,却是失人道;既改,则便是复得人道了,更何用治它。如水本东流,失其道而西流;从西边遮障得,归来东边便了。
问:「『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其人有过,既改之后,或为善不已,或止而不进,皆在其人,非君子之所能预否?」曰:「非然也。能改即是善矣,更何待别求善也?天下只是一个善恶,不善即恶,不恶即善。如何说既能改其恶,更用别讨个善?只改底便是善了。这须看他上文,它紧要处全在『道不远人』一句。言人人有此道,只是人自远其道,非道远人也。人人本自有许多道理,只是不曾依得这道理,却做从不是道理处去。今欲治之,不是别讨个道理治他,只是将他元自有底道理,还以治其人。如人之孝,他本有此孝,它却不曾行得这孝,却乱行从不孝处去。君子治之,非是别讨个孝去治它,只是与他说:『你这个不是。你本有此孝,却如何错行从不孝处去?』其人能改,即是孝矣。不是将他人底道理去治他,又不是分我底道理与他。他本有此道理,我但因其自有者还以治之而已。及我自治其身,亦不是将它人底道理来治我,亦只是将我自思量得底道理,自治我之身而已,所以说『执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不用更别去讨法则,只那手中所执者便是则。然『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若此个道理,人人具有,纔要做底便是,初无彼此之别。放去收回,只在这些子,何用别处讨?故中庸一书初间便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此是如何?只是说人人各具此个道理,无有不足故耳。它从上头说下来,只是此意。」又曰:「『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每常人责子,必欲其孝于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父者果孝否?以我责子之心,而反推己之所以事父,此便是则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常人责臣,必欲其忠于我,然不知我之事君者尽忠否?以我责臣之心,而反求之于我,则其则在此矣。」又曰:「『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须要如舜之事父,方尽得子之道。若有一毫不尽,便是道理有所欠阙,便非子之道矣。『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须要如舜周公之事君。若有一毫不尽,便非臣之道矣。无不是如此,只缘道理当然,自是住不得。」
问「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曰:「道者,众人之道,众人所能知能行者。今人自做未得众人耳。」此众人,不是说不好底人。
问:「『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此语如何?」曰:「此语似亦未稳。」
蜚卿问:「忠恕即道也,而曰『违道不远』,何耶?」曰:「道是自然底。人能忠恕,则去道不远。」
「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般,未是自然,所以「违道不远」,正是学者事。「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此是成德事。
「凡人责人处急,责己处缓;爱己则急,爱人则缓。若拽转头来,便自道理流行。」因问:「『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诸人』,此只是恕,何故子思将作忠恕说?」曰:「忠恕两个离不得。方忠时,未见得恕;及至恕时,忠行乎其间。『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诸人』,非忠者不能也。故曰:『无忠,做恕不出来。』」
第十四章
「行险侥幸」,本是连上文「不愿乎其外」说。言强生意智,取所不当得。
第十六章
问:「鬼神之德如何?」曰:「自是如此。此言鬼神实然之理,犹言人之德。不可道人自为一物,其德自为德。」
有是实理,而后有是物,鬼神之德所以为物之体而不可遗也。
问:「『体物而不可遗』,是有此物便有鬼神,凡天下万物万事皆不能外夫鬼神否?」曰:「不是有此物时便有此鬼神,说倒了。乃是有这鬼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违夫鬼神也。『体物而不可遗』,用拽转看。将鬼神做主,将物做宾,方看得出是鬼神去体那物,鬼神却是主也。」
诚者,实有之理。「体物」,言以物为体。有是物,则有是诚。
鬼神主乎气而言,只是形而下者。但对物而言,则鬼神主乎气,为物之体;物主乎形,待气而生。盖鬼神是气之精英,所谓『诚之不可掩』者。诚,实也。言鬼神是实有者,屈是实屈,伸是实伸。屈伸合散,无非实者,故其发见昭昭不可掩如此。
问:「鬼神,上言二气,下言祭祀,是如何?」曰:「此『体物不可遗』也。『体物』,是与物为体。」炎。
林一之问:「万物皆有鬼神,何故只于祭祀言之?」曰:「以人具是理,故于人言。」又问:「体物何以引『干事』?」曰:「体干是主宰。」按:「体物」是与物为体,「干事」是与事为干,皆倒文。
精气就物而言,魂魄就人而言,鬼神离乎人而言。不曰屈伸往来,阴阳合散,而曰鬼神,则鬼神盖与天地通,所以为万物之体,而物之终始不能遗也。
或问:「鬼神『体物而不可遗』,只是就阴阳上说。末后又却以祭祀言之,是如何?」曰:「此是就其亲切着见者言之也。若不如此说,则人必将风雷山泽做一般鬼神看,将庙中祭享者又做一般鬼神看。故即其亲切着见者言之,欲人会之为一也。」
问:「『鬼神之德其盛矣乎!』此止说嘘吸聪明之鬼神。末后却归向『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是如何?」曰:「惟是齐戒祭祀之时,鬼神之理着。若是他人,亦是未晓得,它须道风雷山泽之鬼神是一般鬼神,庙中泥塑底又是一般鬼神,只道有两样鬼神。所以如此说起,又归向亲切明着处去,庶几人知得不是二事也。」汉卿问:「鬼神之德,如何是良能、功用处?」曰:「论来只是阴阳屈伸之气,只谓之阴阳亦可也。然必谓之鬼神者,以其良能功用而言也。今又须从良能功用上求见鬼神之德,始得。前夜因汉卿说个修养,人死时气冲突,知得焄蒿之意亲切,谓其气袭人,知得凄怆之意分明。汉武李夫人祠云:『其风肃然。』今乡村有众户还赛祭享时,或有肃然如阵风,俗呼为『旋风』者,即此意也。」因及修养,且言:「苌宏死,藏其血于地,三年化为碧,此亦是汉卿所说『虎威』之类。」贺孙云:「应人物之死,其魄降于地,皆如此。但或散或微,不似此等之精悍,所谓『伯有用物精多,则魂魄强』,是也。」曰:「亦是此物禀得魄最盛。又如今医者定魄药多用虎睛,助魂药多用龙骨。魄属金,金西方,主肺与魄。虎是阴属之最强者,故其魄最盛。魂属木,木东方,主肝与魂。龙是阳属之最盛者,故其魂最强。龙能驾云飞腾,便是与气合;虎啸则风生,便是与魄合。虽是物之最强盛,然皆堕于一偏。惟人独得其全,便无这般磊磈。」因言:「古时所传安期生之徒,皆是有之。也是被他炼得气清,皮肤之内,肉骨皆已融化为气,其气又极其轻清,所以有『飞升脱化』之说。然久之渐渐消磨,亦澌尽了。渡江以前,说甚吕洞宾锺离权,如今亦不见了。」因言:「鬼火皆是未散之物,如马血,人战斗而死,被兵之地皆有之。某人夜行淮甸间,忽见明灭之火横过来当路头。其人颇勇,直冲过去,见其皆似人形,髣佛如庙社泥塑未装饰者。亦未散之气,不足畏。『宰我问鬼神』一章最精密,包括得尽,亦是当时弟子记录得好。」
问:「中庸『鬼神』章首尾皆主二气屈伸往来而言,而中间『洋洋如在其上』,乃引『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乃人物之死气,似与前后意不合,何也?」曰:「死便是屈,感召得来,便是伸。」问:「『昭明、焄蒿、凄怆』,是人之死气,此气会消了?」曰:「是。」问:「伸底只是这既死之气复来伸否?」曰:「这里便难恁地说。这伸底又是别新生了。」问:「如何会别生?」曰:「祖宗气只存在子孙身上,祭祀时只是这气,便自然又伸。自家极其诚敬,肃然如在其上,是甚物?那得不是伸?此便是神之着也。所以古人燎以求诸阳,灌以求诸阴。谢氏谓『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已说得是。」
问:「『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似亦是感格意思,是自然如此。」曰:「固是。然亦须自家有以感之,始得。上下章自恁地说,忽然中间插入一段鬼神在这里,也是鸢飞鱼跃底意思。所以末梢只说『微之显,诚之不可揜也如此』。」
「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皆实理也。
问:「鬼神是『功用』、『良能』?」曰:「但以一屈一伸看,一伸去便生许多物事,一屈来更无一物了,便是『良能』、『功用』。」问:「便是阴阳去来?」曰:「固是。」问:「在天地为鬼神,在人为魂魄否?」曰:「死则谓之『魂魄』,生则谓之『精气』,天地公共底谓之『鬼神』,是恁地模样。」又问:「体物而不可遗。」曰:「只是这一个入毫厘丝忽里去,也是这阴阳;包罗天地,也是这阴阳。」问:「是在虚实之间否?」曰:「都是实,无个虚底。有是理,便有是气;有是气,便有是形,无非实者。」又云:「如夏月嘘出固不见,冬月嘘出则可见矣。」问:「何故如此?」曰:「春夏阳,秋冬阴。以阳气散在阳气之中,如以热汤入放热汤里去,都不觉见。秋冬,则这气如以热汤搀放水里去,便可见。」又问:「『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若有以使之。」曰:「只是这个所谓『昭明、焄蒿、凄怆』者,便只是这昭明是光景,焄蒿是蒸羇,凄怆是有一般感人,使人惨栗,如所谓『其风肃然』者。」问:「此章以太极图言,是所谓『妙合而凝』也。」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便是『体物而不可遗』。」章句。
或问「鬼神者,造化之迹」。曰:「风雨霜露,四时代谢。」又问:「此是迹,可得而见。又曰『视之不可得见,听之不可得闻』,何也?」曰:「说道无,又有;说道有,又无。物之生成,非鬼神而何?然又去那里见得鬼神?至于『洋洋乎如在其上』,是又有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犹今时恶气中人,使得人恐惧凄怆,此百物之精爽也。」
萧增光问「鬼神造化之迹」。曰:「如日月星辰风雷,皆造化之迹。天地之间,只是此一气耳。来者为神,往者为鬼。譬如一身,生者为神,死者为鬼,皆一气耳。」
「鬼神者,造化之迹。」造化之妙不可得而见,于其气之往来屈伸者足以见之。微鬼神,则造化无迹矣。横渠「物之始生」一章尤说得分晓。
「鬼神者,二气之良能」,是说往来屈伸乃理之自然,非有安排布置,故曰「良能」也。
「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直卿问:「如何?」曰:「程子之说固好,但在浑沦在这里。张子之说分明,便见有个阴阳在。」曰:「如所谓『功用则谓之鬼神』,也与张子意同。」曰:「只为他浑沦在那里。」闾丘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曰:「只这数句,便要理会。明,便如何说礼乐?幽,便如此说鬼神?须知乐便属神,礼便属鬼。它此语落着,主在鬼神。」直卿曰:「向读中庸所谓『诚之不可揜』处,窃疑谓鬼神为阴阳屈伸,则是形而下者;若中庸之言,则是形而上者矣。」曰:「今且只就形而下者说来,但只是他皆是实理处发见。故未有此气,便有此理;既有此理,必有此」
问:「『鬼神者,造化之迹也。』此莫是造化不可见,唯于其气之屈伸往来而见之,故曰迹?『鬼神者,二气之良能。』此莫是言理之自然,不待安排?」曰:「只是如此。」
「鬼神者,造化之迹。」神者,伸也,以其伸也;鬼者,归也,以其归也。人自方生,而天地之气只管增添在身上,渐渐大,渐渐长成。极至了,便渐渐衰耗,渐渐散。言鬼神,自有迹者而言之;言神,只言其妙而不可测识。
以二气言,则鬼者,阴之灵也;神者,阳之灵也。以一气言,则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一气即阴阳运行之气,至则皆至,去则皆去之谓也。二气谓阴阳对峙,各有所属。如气之呼吸者有魂,魂即神也,而属乎阳;耳目鼻口之类为魄,魄即鬼也,而属乎阴。「精气为物」,精与气合而生者也;「游魂为变」,则气散而死,其魄降矣。
「『阳魂为神,阴魄为鬼。』『鬼,阴之灵;神,阳之灵。』此以二气言也。然二气之分,实一气之运。故凡气之来而方伸者为神,气之往而既屈者为鬼;阳主伸,阴主屈,此以一气言也。故以二气言,则阴为鬼,阳为神;以一气言,则方伸之气,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屈者,神之鬼。既屈之气,亦有屈有伸。其既屈者,鬼之鬼;其来格者,鬼之神。天地人物皆然,不离此气之往来屈伸合散而已,此所谓『可错综言』者也。」因问:「『精气为物』,阴精阳气聚而成物,此总言神;『游魂为变』,魂游魄降,散而成变,此总言鬼,疑亦错综而言?」曰:「然。此所谓『人者,鬼神之会也』。」
问:「性情功效,固是有性情便有功效,有功效便有性情。然所谓性情者,莫便是张子所谓『二气之良能』否?所谓功效者,莫便是程子所谓『天地之功用』否?」曰:「鬼神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人须是于那良能与功用上认取其德。」
「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是性情,「体物而不可遗」是功效。
问:「性情功效,性情乃鬼神之情状;不审所谓功效者何谓?」曰:「能『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问:「魄守体,有所知否?」曰:「耳目聪明为魄,安得谓无知?」问:「然则人之死也,魂升魄降,是两处有知觉也。」曰:「孔子分明言:『合鬼与神,教之至也。』当祭之时,求诸阳,又求诸阴,正为此,况祭亦有报魄之说。」
问:「『鬼神之为德』,只是言气与理否?」曰:「犹言性情也。」问:「章句说『功效』,如何?」曰:「鬼神会做得这般事。」因言:「鬼神有无,圣人未尝决言之。如言『之死而致死之,不仁;之死而致生之,不知』,『于彼乎?于此乎』之类,与明道语上蔡『恐贤问某寻』之意同。」问:「五庙、七庙递迁之制,恐是世代浸远,精爽消亡,故庙有迁毁。」曰:「虽是如此,然祭者求诸阴,求诸阳,此气依旧在;如嘘吸之,则又来。若不如此,则是『之死而致死之』也。盖其子孙未绝,此气接续亦未绝。」又曰:「天神、地祇、山川之神,有此物在,其气自在此,故不难晓。惟人已死,其事杳茫,所以难说。」
问:「南轩:『鬼神,一言以蔽之曰,「诚」而已。』此语如何?」曰:「诚是实然之理,鬼神亦只是实理。若无这理,则便无鬼神,无万物,都无所该载了。『鬼神之为德』者,诚也。德只是就鬼神言,其情状皆是实理而已。侯氏以德别为一物,便不是。」问:「章句谓『性情功效』,何也?」曰:「此与『情状』字只一般。」曰:「横渠谓『二气之良能』,何谓『良能』?」曰:「屈伸往来,是二气自然能如此。」曰:「伸是神,屈是鬼否?」先生以手圈卓上而直指其中,曰:「这道理圆,只就中分别恁地。气之方来皆属阳,是神;气之反皆属阴,是鬼。日自午以前是神,午以后是鬼。月自初三以后是神,十六以后是鬼。」童伯羽问:「日月对言之,日是神,月是鬼否?」曰:「亦是。草木方发生来是神,雕残衰落是鬼。人自少至壮是神,衰老是鬼。鼻息呼是神,吸是鬼。」淳举程子所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曰:「天地造化,皆是鬼神,古人所以祭风伯雨师。」问:「风雷鼓动是神,收敛处是鬼否?」曰:「是。魄属鬼,气属神。如析木烟出,是神;滋润底性是魄。人之语言动作是气,属神;精血是魄,属鬼。发用处皆属阳,是神;气定处皆属阴,是魄。知识处是神,记事处是魄。人初生时气多魄少,后来魄渐盛;到老,魄又少,所以耳聋目昏,精力不强,记事不足。某今觉阳有余而阴不足,事多记不得。小儿无记性,亦是魄不足。好戏不定迭,亦是魄不足。」
侯师圣解中庸「鬼神之为德」,谓「鬼神为形而下者,鬼神之德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为德」,不成说中庸为形而下者,中庸之德为形而上者!
问:「侯氏中庸曰:『总摄天地,斡旋造化,阖辟乾坤,动役鬼神,日月由之而晦明,万物由之而死生者,诚也。』此语何谓?」曰:「这个亦是实有这理,便如此。若无这理,便都无天地,无万物,无鬼神了。不是实理,如何『微之显,诚之不可揜』?」问:「『鬼神造化之迹』,何谓迹?」曰:「鬼神是天地间造化,只是二气屈伸往来。神是阳,鬼是阴。往者屈,来者伸,便有个迹恁地。」淳因举谢氏「归根」之说。先生曰:「『归根』本老氏语,毕竟无归,这个何曾动?」问:「性只是天地之性。当初亦不是自彼来入此,亦不是自此往归彼,只是因气之聚散,见其如此耳。」曰:「毕竟是无归。如月影映在这盆水里,除了这盆水,这影便无了,岂是这影飞上天去归那月里去!又如这花落,便无了,岂是归去那里,明年复来生这枝上?」问:「人死时,这知觉便散否?」曰:「不是散,是尽了,气尽则知觉亦尽。」问:「世俗所谓物怪神奸之说,则如何断?」曰:「世俗大抵十分有八分是胡说,二分亦有此理。多有是非命死者,或溺死,或杀死,或暴病卒死,是他气未尽,故凭依如此。又有是乍死后气未消尽,是他当初禀得气盛,故如此,然终久亦消了。盖精与气合,便生人物,『游魂为变』,便无了。如人说神仙,古来神仙皆不见,只是说后来神仙。如左传伯有为厉,此鬼今亦不见。」问:「自家道理正,则自不能相干。」曰:「亦须是气能配义,始得。若气不能配义,便馁了。」问:「谢氏谓『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如何?」曰:「此句已是说得好。祖孙只一气,极其诚敬,自然相感。如这大树,有种子下地,生出又成树,便即是那大树也。」
或问:「『颜子死而不亡』之说,先生既非之矣。然圣人制祭祀之礼,所以事鬼神者,恐不止谓但有此理,须有实事?」曰:「若是见理明者,自能知之。明道所谓:『若以为无,古人因甚如此说?若以为有,又恐贤问某寻。』其说甚当。」
问:「中庸十二章,子思论道之体用,十三章言人之为道不在乎远,当即夫众人之所能知能行,极乎圣人之所不能知不能行。第十四章又言人之行道,当随其所居之分,而取足于其身。」曰:「此两章大纲相似。」曰:「第十五章又言进道当有序,第十六章方言鬼神之道『费而隐』。盖论君子之道,则即人之所行言之,故但及其费,而隐自存。论鬼神之道,则本人之所不见不闻而言,故先及其隐,而后及于费。」曰:「鬼神之道,便是君子之道,非有二也。」
第十七章
问「因其材而笃焉」。曰:「是因材而加厚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