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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怀诗》:“元和辞大炉。”扬雄《解难》:“陶冶大炉。”
《秋兴诗》:“直北关山金鼓震。”《史记。封禅书》:“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坛。”
“波漂菰米沈云黑。”梁庾肩吾《奉和皇太子纳凉梧下应令诗》:“黑米生菰叶,青花出稻苗。”
《久居夔府将适江陵四十韵》:“摆阅盘涡沸。”《鬼谷子》有《捭阖篇》,“稗”、“摆”古今字,通。
《哭李尚书诗》:“奉使失张骞。”《旧唐书。蒋王浑传》:浑孙之芳,幼有令誉,颇善五言诗,宗室推之。开元未,为驾部员外郎。天宝十三载,安禄山奏为范阳司马。禄山反,自拔归西京,授右司郎中。历工部侍郎,太子右庶子。广德元年,遣之芳,兼御史大夫,使吐善,被留境上。二年而归,除礼部尚书,寻改太子宾客。
“秋色调春草,王孙若个边?”五臣注《文选。招隐士》曰:“屈原与楚同姓,故云王孙。”
《宴王使君宅诗》:“留欢卜夜,”“”字当从月,甫父名闲,自不须讳此字。《说文》:“,隙也。”暇之“”本从隙生义,只是一字。《至日遣兴诗》:“朱衣只在殿中。”音异字同。
○韩文公诗注韩文公《游青龙寺赠崔大补阙诗》:“侧耳酸肠难濯浣。”是用《诗。柏舟》:“如匪浣衣”。《秋怀诗》:“戚戚抱虚警。”是用陆士衡《叹逝赋》:“节循虚而警立”。注皆不及。
○通鉴注“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赋于民而食者,取之于民也。人二鸡子者,每人令出二鸡子也。胡氏未注。
“几能令臧三耳矣。”言几令人以为实有三耳。
“汉武帝太初三年,胶东太守延广为御史大夫,”注:“延广,史逸其姓。”按延即姓也。三十九卷“郑人延岑”注:“延,姓。岑,名。”四十五卷有京兆尹南阳延笃。
诸葛亮《出师表》云:“後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所谓败军乃当阳长扳之败。其云”奉命“则求救于江东也,注乃云:”事见上卷文帝黄初四年。“非。
“虞翻作表示吕岱,为爱憎所白。”注曰:“谗佞之人有爱有憎,而无公是非,故谓之爱憎。”愚谓爱憎,憎也。言憎而并及爱,古人之辞宽缓不迫故也。又如得失,失也。《史记。刺客传》:“多人不能无生得失。”利害,害也。《史记。吴王濞传》:“擅兵而别,多忙利害。”缓急,急也。《史记。仓公传》:“缓急无可使者。”《游侠传》:“缓急,人之所时有也。”成败,败也。《後汉书。何进传》:“先帝尝与太後不快,几至成败。”同异,异也。《吴志。孙皓传》注:“荡异同如反掌。”《晋书。王彬传》:“江州当人强盛时,能立异同。”赢缩,缩也。《吴志。诸葛恪传》:“一朝赢缩,人情万端。”祸福,祸也。晋欧阳建《临终诗》:“潜图密己构,成此祸福端。”皆此类。
“庾亮出奔,左右射贼,误中舵工,应弦而倒。船上咸失色,欲散。亮不动,徐曰:”此手何可使著贼。‘“注曰:”言射不能杀贼,而反射杀舵工。自恨之辞也。“非也。亮意盖谓有此善射之手,使著贼身,必应弦而倒耳。解嘲之语也。宋明帝泰始三年,”沈文秀攻青州刺史明僧,帝遣辅国将军刘怀珍浮海救之,进至黔陬。文秀所署长广大守刘桃根将数千人戍不其城,怀珍军于洋水,遣王广之将百骑袭不其城,拔之,“注云:”洋水即巨洋水。“按不其城在今即墨县西南,而巨洋水乃今之巨蔑河,在临胸、益都、寿光三县之境,与黔陬、不其相去三四百里,安能以百骑而袭取之乎?《水经注》云:”拒艾水出黔陬县西南拒艾山,又谓之洋洋水。“《胶州志》曰:”洋河在州南三十里,发源铁撅山,东流入海。“此即怀珍所屯军处耳。
梁武帝大通二年,“魏尔朱荣欲讨山东群盗,请敕蠕蠕主阿那襄发兵,东趋下口,以蹑其背。”注云:“下口盖指飞狐口。”非也。此即居庸关下口。一百六十六卷注曰:“幽州军都县西北有居庸关,湿馀水出上谷沮阳县之东南,流出关,谓之下口。”
周主从容问郑译曰:“我脚杖痕,谁所为也?”对曰:“事由乌丸轨、宇文孝伯。”谓由此二人也。下云“因言轨捋须事”,亦是译言之也。故轨见杀而孝伯亦赐死。注以字文孝伯属下读,而云“孝伯何为出此言”,误矣。
“突厥立刘武周为定杨可汗。”注云:“将使之定扬州。”非也。杨者,隋姓,下条云:“刘武周为定杨天子,郭子和为平杨天子。”犹言定隋、平隋尔,“杨”字从木。
武後永昌元年二月丁酉,“尊魏忠孝王曰周忠孝,太皇妣曰忠孝太後。文水陵曰章德陵,咸阳陵曰明义陵。”注云:“武氏之先葬文水,士及其妻葬咸阳。”非也。後父士葬文水,母杨氏葬咸阳。後章德改名昊陵,明义改名顺陵,其碑文云然。
刘肃《大唐新语》:“中宗宴兴庆池,侍宴者并唱《回波词》。给事中李景伯歌曰:”回波词,持酒卮。微臣职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喧哗窃恐非仪。‘“首二句三言,下三句六言,盖《回波词》体也。今《通鉴》作”回波尔时酒卮“,恐传写之误。
唐穆宗长庆元年,刘总奏分所属为三道,以幽、涿、营为一道,平、蓟、妫、檀为一道,瀛、莫为一道。注云:“营州治柳城,道里绝远。刘总奏以为一道,必有说。”按《新唐书。地理志》:“营州,柳城郡。万岁通天元年,为契丹所陷。圣历二年,侨治渔阳。开元五年,又还治柳城。”意者中唐之世,复侨治于幽、蓟之间。而史家自天宝乱後,于东北边事略而不详,故今无所考耶?“李茂贞不敢称帝,但开歧王府,置百官,名其所居为宫殿,妻称皇後。”注曰:“自为歧王,而妻称皇後。妻之贵,逾于其夫矣。”窃谓此事理之必不然,“皇後”乃“王後”之误。
《後汉。高祖纪》:“吴越内牙指挥使诸温。”注:“《汉书。地理志》琅邪郡有诸县,盖以邑为氏也。”非。按越有大夫诸稽郢。
周太祖广顺元年,慕容彦超遣使人贡。帝虑其疑惧,赐诏慰安之,曰:“今兄事已至此,言不欲繁,望弟扶持,同安亿兆。”今兄者,太祖自谓也。事已至此,谓为众所推而即帝位也,观下文称之为弟,语意相对,可知注以汉祖为彦超之兄,改作“令兄”者非。
●卷二十八○拜稽首古人席地而坐,引身而起,则为长跪。首至手则为拜手。手至地则为拜。首至地则为稽首。此礼之等也。君父之尊必用稽首。拜而後稽首,此礼之渐也;必以稽首终,此礼之成也。今《大明会典》曰:“後一拜,叩头成礼。”此古之遗意也。
古人以稽首为敬之至。《周礼。太祝》:“辨九拜:一日稽首。”注:“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礼。”《礼记。郊特牲》:“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左传。僖公二十三年》:“秦泊享晋公子重耳,公赋《六月》,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襄公三年》:“盟于长樗,公稽首。知武于曰:”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惧矣。‘“《二十四年》:”郑伯如晋,郑伯稽首,宣子辞。子西相,曰:“以陈国之介,恃大国而陵虐于敝邑,寡君是以请罪焉,敢不稽首。’”《哀公十七年》:“盟于蒙,齐侯稽首,公拜。齐人怒,孟武伯曰:”非天子卜寡君无所稽首。‘“《国语》:”襄王使召公过及内史过赐晋惠公命,晋侯执玉卑,拜不稽首。内史过归以告王曰:“执玉卑,替其贽也;拜不稽首,诬其上也。替贽无镇,诬王无民。’”可以见稽首之为重也。自敌者皆从顿首,李陵《报苏武书》称“顿首”。
陈氏《礼书》曰:“稽首者,诸侯于天子、大夫士于其君之札也。然君于臣亦有稽首,《书》称太甲稽首于伊尹,成王稽首于周公是也。大夫于非其君亦有稽首,《仪礼》:”公劳宾,宾再拜稽首;劳介,介再拜稽首“是也。盖君子行礼于其所敬者,无所不用其至。则君稽首于其臣者,尊德也;大夫士稽首于非其君者,尊主人也。春秋之时,晋穆赢抱太子顿首于赵宣子,鲁季平子顿首于叔孙,则顿首非施于尊者之礼也。
《荀子》言平衡曰拜,下衡曰稽首,至地曰稽颖;似未然。古惟丧礼始用稽颡,盖以头触地,与稽首乃有容、无容之别。
○稽首顿首今表文皆云稽首、顿首。蔡邕《独断》:“汉承秦法,群臣上书皆言‘昧死言’。王莽盗位,慕古法,去‘昧死’,曰‘稽首’,光武因而不改,朝臣曰‘稽首顿首’,非朝臣曰‘稽首再拜’。”
○百拜“百拜”字出《乐记》。古人之拜如今之鞠躬,故通计一席之间,宾主交拜近至于百。注云:“壹献,士饮酒之礼,百拜以喻多”是也。若平礼止是一拜、再拜,即人臣于君亦止再拜,《孟子》:“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是也。礼至未世而繁,自唐以下即有四拜。《大明会典》:“四拜者,百官见东宫亲王之礼。见其父母亦行四拜礼。其徐官长及亲戚朋友相见止行两拜礼。”是四拜唯于父母得行之。今人书状,动称百拜何也?
古人未有四拜之礼,唐李涪《刊误》曰:“夫郊天祭地止于再拜,其礼至重,尚不可加。”今代妇谒姑章,其拜必四,详其所自,初则再拜,次则跪献衣服、文史,承其筐筐,则跪而受之,常于此际授受多误,故四拜相属耳。
《战国策》:苏秦路过洛阳,“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此四拜之始,盖因谢罪而加拜,非礼之常也。
今人上父母书用百拜,亦为无理。若以古人之拜乎,则古人必稽首然後为敬,而百拜仅宾主一日之礼,非所施于父母;若以今人之拜乎,则天子止于五拜,而又安得百也?此二者过犹不及,明知其不然而书之,此以伪事其亲也。
洪武三年,上谕中书省臣曰:“今人书札多称顿首再拜百拜,皆非实礼。其定为仪式,令人遵守。”于是礼部定仪,凡致书于尊者称“端肃奉书”,答则称“端肃奉复”;敌己者称“奉书”、“奉复”;上之与下称“书寄”、“书答”;卑幼与尊长则曰“家书敬复”;尊长与卑幼则曰“书付某人”。
○九顿首三拜九顿首出《春秋传》;然申包胥元是“三顿首”,未尝九也。杜注:“《无衣》三章,章三顿首。”每顿首必三,此亡国之余,情至迫切,而变其平日之礼者也,七日夜哭于邻国之庭,古人有此礼乎?七日哭也,九顿首也,皆亡国之礼也,不可通用也。
韩之战,秦获晋侯,晋大夫三拜稽首。古但有再拜稽首,无三拜也。申包胥之九顿首,晋大夫之三拜也。
《楚语》:“椒举遇蔡声子,降三拜,纳其乘马。”亦亡人之礼也。
《周书。宣帝纪》:“诏诸应拜者皆以三拜成礼。”後代变而弥增,则有四拜。不知天元自拟上帝,凡冕服之类十二者皆增为二十四,而笞棰人亦以百二十为度,名曰“天杖”,然未有四拜。
○东向坐古人之坐以东向为尊,故宗庙之祭,太祖之位东向。即交际之礼,亦宾东向而主人西向。
《新序》:“楚昭奚恤为东面之坛一,秦使者至,昭奚恤曰:”君客也,请就上位‘“是也。《史记。赵奢传》言:”括东向而朝军吏。“《田单传》言:”引卒东乡坐,师事之。“《淮阴侯传》言:”得广武君,东乡坐,西乡对,师事之。“《王陵传》言:”项王东乡坐陵母。“《周勃传》言:”每召诸生说士,东乡坐,责之趣为我语。“《田传》言:”召客饮,坐其兄盖侯南乡,自坐东乡,以为汉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挠。“《南越传》言:”王太後置酒,汉使者皆东乡。“《汉书。盖宽饶传》言:”许伯请之,乃往,从西阶上,东乡特坐。“《楼护传》言:”王邑父事护。时请召宾客,邑居樽下,称贱子,上寿。坐者百数,皆离席伏。护独东向正坐,字谓邑曰:“公子贵如何?’”《後汉书。邓禹传》言:“显宗即位,以禹先帝元功,拜为太傅,进见东向。”《桓荣传》言:“乘舆尝幸太常府,令荣坐东面,天子亲自执业。”
此皆东向之见于史者。《曲礼》:“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自西阶而升,故东乡;自东阶而升,故西乡。而南乡特其旁位,如庙中之昭,故田以处盖侯也。
《孝文纪》:“西乡让者三,南乡让者再。”注:“宾主位东西面,君臣位南北面。”是时群臣至代邪上议,则代王为主人,故西乡。
《旧唐书》:卢简求子汝弼为河东节度副使,“府有龙泉亭,简求节制时,手书诗一章在亭之西壁。汝弼复为亚帅,每亭中燕集,未尝居宾位西向,俯首而已。”是唐人亦以东向为宾位也。
○坐古人席地而坐,西汉尚然。《汉书。隽不疑传》:“登堂坐定,不疑据地曰:”窃伏海滨,闻暴公子威名旧矣。‘“是也。
古人之坐皆以两膝著席,有所敬,引身而起,则为长跪矣。《史记。范唯传》言:“秦王踢而请”,“秦王复跽”。而褚先生补《梁孝王世家》:“帝与梁王俱侍坐太後前,大後谓帝曰:”吾闻殷道亲亲,周道尊尊,其义一也。‘帝跪席举身曰:“诺。’”是也。《礼记》:“坐”皆训“跪”,《三国志》注引《高士传》言:“管宁尝坐一木榻,积五十馀年,未尝箕股其榻上,当膝处皆穿,”以此。
○土炕北人以上为床,而空其下以发火,谓之炕。古书不载。
《左传》:“宋寺人柳炽炭于位,将至则去之,”《新序》:“宛春谓卫灵公曰:”君衣狐裘,坐熊席,奥隅有灶。‘“《汉书。苏武传》:”凿地为坎,置カ火。“是盖近之,而非炕也。《旧唐书。东夷高丽传》:”冬月皆作长坑,下然偏火以取暖。“此即今之上炕也,但作”坑“字。
《水经注》:“士垠县有观鸡寺,寺内有大堂甚高,广可容千僧。下悉结石为之,上加涂暨,基内疏通,枝经脉散。基侧室外四出暴火,炎势内流,一堂尽温。”此今人暖房之制,形容尽之矣。
○冠服《汉书。五行志》曰:“风俗狂慢,变节易度,则为剽轻奇怪之服,故有服妖。”余所见五六十年服饰之变亦已多矣,故录其所闻以视後人焉。
《豫章漫钞》曰:“今人所戴小帽以六瓣合缝,下缀以檐如詹。阎宪副闳谓予言,亦太祖所制,若曰‘六合一统’云尔。杨维桢廉夫以方中见太祖,问其制,对曰:”四方平定中。‘上喜,令士人皆得戴之。商文毅用自编民,亦以此中见。“《太康县志》曰:”国初时,衣衫褶前七後八。弘治间,上长下短,褶多。正德初,上短,下长三分之一,士夫多中停。冠则平顶,高尺余,士夫不减八九寸。嘉靖初,服上长下短,似宏治时。市井少年帽尖长,俗云边鼓帽。弘治问,妇女衣衫仅掩裙腰,富者用罗缎纱绢织金彩。通袖裙,用金彩膝衤阑。髻高寸余。正德间,衣衫渐大,裙褶渐多,衫唯用金彩补子,髻渐高。嘉靖初,衣衫大至膝,裙短褶少,髻高如官帽,皆铁丝胎,高六七寸,口周回尺二三寸余。“
《内丘县志》曰:“万历初,童子发长犹总角,年二十余始戴网。天启间,则十五六便戴网,不使有总角之仪矣。万历初,庶民穿卷ヒ,儒生穿双脸鞋,非乡先生首戴忠靖冠者不得穿厢边云头履。至近日,而门快舆皂无非云履,医卜星相莫不方中,又有晋巾、唐巾、乐天巾、东坡巾者。先年,妇人非受封不敢戴梁冠、披红袍,系拖带,今富者皆服之,又或著百花袍,不知创自何人。万历间,辽东兴冶服,五彩炫烂,不三十年而遭屠戮,兹花袍几二十年矣,服之不[1234],身之灾也。兵荒之咎,其能免与!”
○衩衣《通鉴》:“唐僖宗乾符元年,王凝、崔彦昭同举进上,凝先及第,尝衩衣见彦昭。”衩,楚懈反。《广雅》:“梢衤吉衽谓之衤贵衩,一曰衤衣。”李义山诗:“芙蓉作裙衩。”又曰:“裙衩芙蓉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