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书 - 第 13 页/共 96 页
前贤之说虽或烦冗反晦经防然其源深流远气象从容实与圣贤微意泯然默契今虽务为简洁然细观之觉得却有浅迫气象而翫索未精涵养不熟言句之闲粗率而碍理处却多有之尹和靖尝言经虽以诵说而传亦以讲觧而陋此言深有味也近方见此意思若更得数年闲放未死当更于闲静中淘汰之庶几内外俱进不负平日师友之训但恐无复此日耳龟山立言却似有意于含蓄而不尽遂多假借寄托之语殊不快人意圣贤之言则本是欲人易晓而其中自然有含蓄耳【荅或人】
贤者言语论议颇多烦杂牵连之病此是大病须痛扫除凡有文字只就一叚内看并不须引证旁通如此看得久之自直截也【荅林一之】
大抵文义先儒尽之葢古今人情不相远文字言语只是如此但有所自得之人看得这意味不同耳其说非能顿异于众也不可只管立说求竒恐失正理却与流俗诡异之学无以异也只据他文理反复翫味久之自明且是胷中开泰无许多劳攘此一事已快活了【荅许顺之】
读书须是虚心平气优游翫味徐观圣贤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后随其远近浅深轻重缓急而为之说如孟子所谓以意逆志者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说横于胷次而驱率圣贤之言以从己意设使义理可通已渉私意穿凿而不免于郢书燕说之诮况又义理窒碍亦有所不可行者乎【荅胡伯逢】
字画音韵是经中浅事故先儒得其大者多不留意然不知此等处不理防却枉费了无限辞说牵补而卒不得其本义亦甚害事也【荅杨元范】
按此觧之体不为章觧句释气象高远然全不略说文义便以己意立论又或别用外字体贴而无脉络连缀使不晓者展转迷惑粗晓者一向支离如此数章论性其病尤甚葢本文不过数语而所觧者文过数倍本文只谓之性而觧中谓之太极凡此之类将使学者不暇求经而先坐困于吾说非先贤谈经之体也且如易传已为太详然必先释字义次释文义然后推本而索言之其浅深近远详密有序不如是之匆遽而繁杂也大抵觧经但可略释文义名物而使学者自求之乃为有益耳【荅张钦夫孟子说疑义】
问语孟或问乃丁酉本不知后来改定如何曰论孟集注后来改定处多遂与或问不甚相应又无工夫脩得或问故不曽传出今莫若且就正经上翫味有未适处参考集注更有思索为佳不可恃此未定之书便以为是也【荅张元徳】
近看中庸古注极有好处如说篇首一句便以五行五常言之后来杂佛老而言之者岂能如是之慤实耶因此方知摆落传注须是两程先生方始开得这口若后学未到此地位便承虚接响容易呵叱恐属僭越气象不好不可以不戒耳【荅吕伯恭别纸】
人有士君子之行乃先王教化徳泽薰陶所就非一比长之官所能致也关市讥而不征乃文王治岐时事周礼乃成周大备之法随时制宜自有不能同者前辈葢尝论之不当以此而难彼也以言动行为三重乃蓝田吕氏说然以经文推之有所不通不若只从旧注之为安求全之毁对不虞之誉而言则亦当从旧注三代正朔胡氏春秋传已有此论然郑康成杜元凯说亦不可废葢三代虽不改时与月而春秋纪春无冰为异则固以周正纪事也石林叶氏又考左传所记祭足取麦谷邓来朝二事以为经传所记有例差两月者是经用周正而传取国史直自用夏正者失于更改也诗中月数多用夏正者书金縢秋大熟亦是夏时此为不改时月之验甚明但孟子所谓七八月乃五六月所谓十一月十二月乃九月十月为不可晓此亦宜当阙之耳天产地产之说某所未晓而李君所论亦未通地上有水恐不若从程传之说大抵今人读书不广索理未精乃不能致疑而先务立说此所以徒劳苦而少进益也因读李君脞说书此【跋李少膺脞说】
凡觧释文字不可令注脚成文成文则注与经各为一事人唯看注而忘经不然即须各作一番理防添却一项工夫窃谓须只似汉儒毛孔之流略释训诂名物及文义理致尤难明者而其易明处更不须贴句相续乃为得体葢如此则读者看注即知其非经外之文却须将注再就经上体防自然思虑归一功力不分而其翫索之味亦益深长矣【记觧经○以上文集十三条】
今人读书未多义理未至融防处若便去看史书考古今治乱理防制度典章譬如作陂塘以溉田须是陂塘中水已满然后决之则可以流注滋殖田中禾稼若是陂塘中水方有一勺之多遽决之以溉田则非徒无益于田而一勺之水亦复无有矣【以下读史】
先看语孟中庸更看一经却看史方易看先看史记史记与左传相包次看左传次看通鉴有余力则看全史只是看史不如今之看史有许多峣﨑看治乱如此成败如此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知得次第
问读史之法曰先读史记及左氏却看西汉东汉及三国志次看通鉴温公初作编年起于威烈王后又添至共和后又作稽古録始自上古然共和以上之年已不能推矣独邵康节却推至尧元年皇极经世书中可见编年难得好者前日周徳华所寄来者亦不好温公于本朝又作大事记若欲看本朝事当看长编若精力不及其次则当看国纪国纪只有长编十分之二耳
凡观书史只有个是与不是观其是求其不是观其不是求其是便见得义理
史且如此读去待知首尾稍熟后却下手理防读书皆然
读史有不可晓处劄出待去问人便且读过有时读别处撞着有文义与此相关便自晓得
问读史曰只是以自家义理断之大槩自汉以来只是私意其闲有偶合处尔只如此看他已得大槩范唐鉴亦是此法然稍疎更看得密如他尤好
读史亦易见作史者意思后面成败处他都说得意思在前面了如陈蕃杀宦者但读前面许多疎脱都可见了甘露事亦然
问经书须逐句理防至如史书易晓只看大纲如何曰较之经书不同然亦自是草率不得须当看人物是如何治体是如何国势是如何皆当子细因举上蔡看明道读史逐行看过不差一字
每日看一经外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四书自依次序循环看然史亦不可不看若只看通鉴通鉴都是连长记去一事只一处说别无互见又防在编年虽是大事其初却小后来渐渐做得大故人初看时不曽着精神只管看向后去却记不得不若先草草看正史一过正史各有传可见始末又有他传可互考所以易记每看一代正史讫却去看通鉴亦须作纲目随其大事劄记某年有某事之类准春秋经文书之温公亦有本朝大事记附稽古録后【以上语类十条】
示谕读史曲折鄙意以为看此等文字但欲通知古今之变又以观其所处义理之得失耳初不必于翫味究索以求变化气质之功也若虑其感动不平遂废不读则进退之闲又恐皆失之太过而两无所据也【荅潘叔昌】
昔时读史者不过记其事实摭其词采以供文字之用而已近世学者颇知其陋则变其法务以考其形势之利害事情之得失而尤喜称史迁之书讲说推尊几以为贤于夫子宁舍论孟之属而读其书然尝闻其说之一二不过只是战国以下见识其正当处不过知尊孔氏而亦徒见其表悦其外之文而已其曰折衷于夫子者实未知所折衷也后之为史者又不及此以故读史之士多是意思粗浅于义理之精微多不能识而堕于世俗寻常之见以为虽古圣贤亦不过审于利害之算而已惟苏黄门作古史序篇首便言古之圣人其必为善如火之必热水之必寒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谷于义理大纲领处见得极分明提得极亲切虽其下文未能尽善然只此数句已非近世诸儒所能及矣其论史迁之失两句亦切中其膏肓不知近日推尊史记者曽为略分觧否耳【荅赵几道】
士之所以能立天下之事者以其有志而已然非才则无以济其志非术则无以辅其才是以古之君子未有不兼是三者而能有为于世者也然而所谓术者又岂隂险诡仄朝三暮四之谓哉亦语夫所以处事之方而已矣营邱张侯仲隆慷慨有气节常以古人功名事业自期许不肯碌碌随世俗上下至其才器闳博则又用无不宜葢临大事变而愈益精神指麾处画无一不中机防者是其志与其材虽未尽见施设而人知其有余矣然未尝以是自足也方且博观载籍记览不倦葢将酌古揆今益求所以尽夫处事之方者而施之非特如世之学士大夫兀兀陈编掇拾华靡以为谈听之资至其施诸事实则泛然无据而已也尝客崇安之光化精舍暇日新一室于门右不置余物独取资治通鉴数十帙列其中焚香对之日尽数卷葢上下若干年之闲安危治乱之机情伪吉凶之变大者纲提领挈细者缕析豪分心目了然无适而非吾处事之方者如是葢三年矣而其起居饮食宴娱谈笑亦无一日而不在是也室之前轩俯视众山下临清流邑屋台观园林陂泽之胜月星雨露风烟云物之竒反若有以开涤灵襟助发神观者尤于读是书也为宜于是直以通鉴榜之而属予记予闻之古今者时也得失者事也传之者书也读之者人也以人读书而能有以贯古今定得失者仁也葢人诚能即吾一念之觉者默识而固存之则目见耳闻无非至理而况是书先正温公之志其为典刑总防简牍渊林有如神祖圣诏所褒者是亦岂不足以尽其心乎今侯有当世之志当世之才又能因是书以求尽其术此岂茍然而已哉然予犹欲进于行着习察之涂使异时见于用者无豪厘之差也则愿以仁之说为侯诵之【通鉴室记○以上文集三条】
太史公书疎爽班固书密塞【以下史学】
史记亦疑当时不曽得删改脱藁高祖纪记迎太公处称高祖此様处甚多高祖未崩安得高祖之号汉书尽改之矣左传只有一处云陈桓公方有宠于王
汉书有秀才作底文章有妇人作底文字亦有载当时狱辞者秀才文章便易晓当时文字多碎句难读尚书便有如此底周官只如今文字太齐整了
刘昭补志于冠帻车服尤详前史所无
五代旧史温公通鉴用之欧公葢以此作文因有失实处如宦者张居翰当时但言缓取一日则一日固二日则二日固欧公直将作大忠说得太好了
问班史通鉴二氏之学如何曰读其书自可见又曰温公不取孟子取扬子至谓王霸无异道夫王霸之不侔犹碔砆之于美玉故荀卿谓粹而王驳而霸孟子为齐梁之君力判其是非者以其有异也又温公不喜权谋至脩书时颇删之奈当时有此事何只得与他存在若每处删去数行读着都无血脉意思何如存之却别作论说以断之
通鉴文字有自改易者仍皆不用汉书上古字皆以今字代之南北史除了通鉴所取者其余只是一部好笑底小说
明仲看节通鉴文定问当是温公节否明仲云豫让好处是不以死生二其心故襄子云真义士也今节去之是无见识必非温公节也又云温公无自节通鉴今所有者乃伪本序亦伪作
通鉴例每一年或数次改年号者只取后一号故石晋冬始簒而以此年系之曽问吕丈吕丈曰到此亦须悔然多了不能改得某只以甲子系年下面注所改年号
才有好底有不好底徳有好底有不好底徳者得之于己才者能有所为如温公所言才是不好底既才是不好底又言才徳兼全谓之圣人则圣人一半是不好底温公之言多说得偏谓之不是则不可
温公以正直中和为徳聪明强毅为才先生曰皆是徳也圣人以仁智勇为徳聪明便是智强毅便是勇
温公通鉴不信四皓辅太子事谓只是叔孙通谏得行意谓子房如此则是胁其父曰子房平生之术只是如此唐太宗从谏亦只是识利害非诚实高祖只是识事机明利害故见四皓者辅太子便知是得人心叔孙通嫡庶之说如何动得他又谓高祖平生立大功业过人只是不杀人温公乃谓高祖杀四人甚异【事见考异】其后一处所在又却载四人又不信剧孟事意谓剧孟何以为轻重然又载周邱其人极无行自请于吴云去呼召得数万人助吴如子房剧孟皆温公好恶所在然着其事而立论以明之可也岂可以有无其事为褒贬因论章惇言温公义理不透曰温公大处占得多章小黠何足以知大处
稽古録一书可备讲筵官僚进读小儿读六经了令接续读去亦好末后一表其言如蓍龟一一皆验宋莒公歴年通谱与此书相似但不如温公之有法也高氏小史亦好一书但难得本子
范唐鉴首一专是论太宗本原然亦未尽太宗后来做处尽好只为本领不是与三代便别问欧阳以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賛之无乃太过曰只为欧公一辈人寻常亦不曽理防本领处故其言如此
伯恭晩年谓人曰孙之翰唐论胜唐鉴要之也是切于事情只是大纲却不正了唐鉴也有缓而不精确处如言租庸调及杨炎二税之法说得都无收杀只云在于得人不在乎法有这般茍且处审如是则古之圣贤徒法云尔他也是见熙宁闲详于制度故有激而言要之只那有激便不平正
权重处便有宗室权重则宗室作乱汉初及晋是也外戚权重则外戚作乱两汉是也春秋之君多逐宗族晋惠公得国便不纳羣公子文公之入即杀懐公此乃异日六卿分晋之兆
伯恭子约宗太史公之学以为非汉儒所及某尝痛与之辨子由古史言马迁浅陋而不学疎略而轻信此二句最中马迁之失伯恭极恶之古史序云古之帝王其必为善如火之必热水之必寒其不为不善如驺虞之不杀窃脂之不谷此语最好某尝问伯恭此岂马迁所能及然子由此语虽好又自有病处如云帝王之道以无为宗之类他只说得个头势大下面工夫又皆空疎亦犹马迁礼书云大哉礼乐之道洋洋乎鼓舞万物役使羣动说得头势甚大然下面亦空疎却引荀子诸说以足之又如诸侯年表盛言形势之利有国者不可无末却云形势虽强要以仁义为本他上文本意主张形势而其末却如此说者葢他也知仁义是个好底物事不得不说且说教好看如礼书所云亦此意也伯恭极喜渠此等说以为迁知行夏之时乗殷之辂服周之冕为得圣人为邦之法非汉儒所及此亦众所共知何必马迁然迁尝从董仲舒游史记中有余闻之董生云此等语言亦有所自来也迁之学也说仁义也说诈力也用权谋也用功利然其本意却只在于权谋功利孔子说伯夷求仁得仁又何怨他一传中首尾皆是怨辞尽说壊了伯夷子由古史皆删去之尽用孔子之语作传岂可以子由为非马迁为是可惜子约死了此论至死不曽明圣贤以六经垂训炳若丹青无非仁义道徳之说今求义理不于六经而反取疎略浅陋之子长亦惑之甚矣
问东莱大事记有续春秋之意中闲多主史记曰公乡里主张史记甚盛其闲有不可说处都与他出脱得好如货殖传便说他有讽谏意之类不知何苦要如此世闲事是还是非还非黒还黒白还白通天通地贯古贯今决不可易若使孔子之言有未是处也只还他未是如何硬穿凿说木之又问左氏传合如何看曰且看他记载事迹处至如说道理全不似公谷要知左氏是个晓了识利害底人趋炎附势如载刘子天地之中一此是极精粹底至说能者养以之福不能者败以取祸便只说向祸福去了大率左传只道得祸福利害底说话于义理上全然理防不得又问所载之事实否曰也未必一一实子升问如载卜妻敬仲与季氏生之类是如何曰看此等处便见得是六卿分晋田氏簒齐以后之书又问此还是当时特故撰出此等言语否曰有此理其闲做得成者如斩蛇之事做不成者如丹书狐鸣之事看此等书机关熟了少闲都壊了心术荘子云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必有机心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者道之所不载也今浙中于此二书极其推尊是理防不得
问正统之说自三代以下如汉唐亦未纯乎正统乃变中之正者如秦西晋隋则统而不正者如蜀东晋则正而不统者曰何必恁地论只天下为一诸侯朝觐狱讼皆归便是得正统其有正不正又是随他做如何恁地论有始不得正统而后方得者是正统之始有始得正统而后不得者是正统之余如秦初犹未得正统及始皇并天下方始得正统晋初亦未得正统自太康以后方始得正统隋初亦未得正统自灭陈后方得正统如本朝至太宗并了太原方是得正统又有无统时如三国南北五代皆天下分裂不能相君臣皆不得正统某尝作通鉴纲目有无统之说此书今未及脩后之君子必有取焉温公只要编年号相续此等处须把一个书帝书崩而余书主书殂既不是他臣子又不是他史官只如旁人立看一般何故作此尊奉之态此等处合只书甲子而附注年号于其下如魏黄初几年蜀章武几年吴黄龙几年之类方为是又问南轩谓汉后当以蜀汉年号继之此说如何曰如此亦得他亦以蜀汉是正统之余如东晋亦是正统之余也又问东周如何曰毕竟周是天子又问唐后来多藩镇割据则如何曰唐之天下甚阔所不服者只河北数镇之地而已
纲目于无正统处并书之不相主客通鉴于无统处须立一个为主某又参取史法之善者如权臣擅命多书以某人为某王某公范却书曹操自立为魏公纲目亦用此例
问宋齐梁陈正统如何书曰自古亦有无统时如周亡之后秦未帝之前自是无所统属底道理南北亦只是并书又问东晋如何书曰宋齐如何比得东晋又问三国如何书曰以蜀为正又问后唐亦可以继唐否曰如何继得【以上语类二十一条】
古史之体可见者书春秋而已春秋编年通纪以见事之先后书则每事别记以具事之首尾意者当时史官既以编年纪事至于事之大者则又采合而别记之若二典所记上下百有余年而武成金縢诸篇其所纪载或更数月或歴数年其闲岂无异事葢必已具于编年之史而今不复见矣故左氏于春秋既依经以作传复为国语二十余篇国别事殊或越数十年而遂其事葢亦近书体以相错综云尔然自汉以来为史者一用太史公纪传之法此意固不复讲至司马温公受诏纂述资治通鉴然后千三百六十二年之事编年系日如指诸掌虽托始于三晋之侯而追本其原起于智伯上系左氏之卒章实相授受伟哉书乎自汉以来未始有也然一事之首尾或散出于数十百年之闲不相缀属读者病之今袁机仲乃作为此书以便学者其部居门目始终离合之闲又皆曲有微意于以错综温公之书其亦国语之流矣【跋通鉴纪事本末】
所谓五帝纪所取多古文尚书及大戴礼为主为知所考信者然伏羲神农见易大传乃孔子之言而八卦列于六经为万世文字之祖不知史迁何故乃独遗而不録遂使史记一书如人有身而无首此尚为知所考信者耶【荅吕子约】
清源郡旧刻温国文正公之书有文集及资治通鉴举要歴皆八十卷歴篇之首有绍兴参知政事上蔡谢公克家所记于其删述本指传授次第以及宣取投进所以然者甚悉然其传布未甚广而朝命以其版付学省则下吏不谨乃航海而没焉独文集仅存而歴数十年未有能补其亡者淳熙壬寅公之曽孙龙图阁待制伋来领郡事始至而视诸故府则文集者亦已漫灭而不可读矣乃用家本讐正移之别板且将次及举要之书而未遑也一日过客有以为言者龙图公矍然曰吾固己志之矣亟命出藏本刻焉逾年告成则又以书来语某曰是书之成不惟区区得以嗣承先志而脩此邦故事之阙抑亦吾子之所乐闻也其为我记其后某窃闻之资治通鉴之始奏篇也神宗皇帝实亲序之则既有博而得要简而周事之褒矣然公之意犹惧夫本书之所以提其要者有未切也于是乎有目録之作以备检寻既又惧夫目之所以周于事者有未尽也于是乎有是书之作以见本末葢公之所以爱君忠国稽古陈谟之意丁宁反复至于再三而不能已者尤于此书见之顾以成之之晩既未及以闻于上而党论继作科禁日繁则又不得以布于下是以三十余年之闲学士大夫进而议于朝退而语于家皆不克以公书从事而背道反理之言盈天下其效至于谗谀得志上下相防驯致祸乱有不可忍言者然后公凡所陈符验章灼而其出于煨烬之余者乃得进登王府启廸天衷既以助成皇家再造之业而其摹印诵习又得以垂法戒于无穷葢公之志于此亦庶几少伸焉不幸中闲又更放失以迄于今乃有闻孙适守兹土然后复得大传于世以永休烈某诚乐闻其事而又窃有感焉因悉着其说以附书后后之君子盍亦视其书之显晦而考其所以关于世运者为如何则公之所为反复再三而不能自已之心当有可为太息而流涕者矣【资治通鉴举要歴后序】
通鉴东汉已后却未用得然昨日略看更有一例如人主称上称车驾行幸皆臣子之词我师我行人之属皆内词皆非所宜施于异代此类更须别考也但无道之君无故而入诸臣之家无词以书只当书幸以见其出于私恩耳【荅蔡季通】
经世纪年其论甚正然古人已尝言之如汉高后之年则唐人已于武后中宗纪发之蜀汉之统则习凿齿晋春秋已有此论矣【荅廖子晦】
近整顿得通鉴数卷颇可观闻老兄亦为此工夫不知规模次第如何此闲颇苦难得人商量正惟条例体式亦自难得合宜也如温公旧例年号皆以后改者为正此殊未安如汉建安二十五年之初汉尚未亡今便作魏黄初元年夺汉太速与魏太遽大非春秋存陈之意恐不可以为法此类尚一二条不知前贤之意果如何尔【荅吕伯恭】
扬雄荀彧二事按温公旧例凡莽臣皆书死如太师王舜之类独于扬雄匿其所受莽朝官称而以卒书似渉曲笔不免却按本例书之曰莽大夫扬雄死以为足以警夫畏死失节之流而初亦未改温公直笔之正例也荀彧却是汉侍中光禄大夫而参丞相军事其死乃是自杀故但据实书之曰某官某人自杀而系于曹操击孙权至濡须之下非故以彧为汉臣也然悉书其官亦见其实汉天子近臣而附贼不忠之罪非与其为汉臣也此等处当时极费区处不审竟得免于后世之公论否【荅尤延之○以上文集七条】
御纂朱子全书卷六
<子部,儒家类,御纂朱子全书>
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朱子全书卷七
大学一
问欲专看一书以何为先曰先读大学可见古人为学首末次第且就实处理会却好不消得专去无形影处理会
可将大学用数月工夫看去此书前后相因互相发明读之可见不比他书他书非一时所言非一人所记惟此书首尾具备易以推寻也
大学如一部行程歴皆有节次今人看了须是行去今日行得到何处明日行得到何处方可渐到那田地若只把在手里翻来覆去欲望之燕之越岂有是理
大学是一个腔子而今却要去塡教实着如他説格物自家须是去格物后塡教实着如他说诚意自家须是去诚意后亦填教实着
明德如八窻玲珑致知格物各从其所明处去今人不曾做得小学工夫一旦学大学是以无下手处今且当自持敬始使端慤纯一静专然后能致知格物
才仲问大学曰人心有明处于其闲得一二分卽节节推上去又问小学大学如何曰小学涵养此性大学则所以实其理也忠信孝弟之类须于小学中出然正心诚意之类小学如何知得须其有识后以此实之
今人都是为人而学某所以教诸公读大学且看古人为学是如何是理会甚事诸公愿为古人之学乎愿为今人之学乎
昔和靖见伊川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今人半年要读多少书某且要人读此是如何缘此书却不多而规模周备凡读书初一项须着十分工夫了第二项只费得九分工夫第三项便只费六七分工夫少刻读渐多自贯通他书自不着得多工夫
如孟子说仁义处只就仁义上说道理孔子荅顔渊以克己复礼只就克己复礼上说道理若大学却只统说论其功用之极至于平天下然天下所以平却先湏治国国之所以治却先湏齐家家之所以齐却先须脩身身之所以脩却先须正心心之所以正却先须诚意意之所以诚却先须致知知之所以至却先须格物本领全只在这两字上又须知如何是格物许多道理自家从来合有不合有定是合有定是人人都有人之心便具许多道理见之于身便见身上有许多道理行之于家便是一家之中有许多道理施之于国便是一国之中有许多道理施之于天下便是天下有许多道理格物两字只是指个路头须是自去格那物始得
或问朱敬之有异闻乎曰平常只是在外靣听朋友问荅或时里面亦只说某病痛处得一日教看大学曰我平生精力尽在此书先须通此方可读书【以上语类十条】右总论
或问所谓仁义礼智是性明德是主于心而言曰这个道理在心里光明照彻无一豪不明
为学只在明明德一句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小人去之去此而己一念竦然自觉其非便是明之之端
大学在明明德一句当常常提撕能如此便有进歩处盖其原自此发见人只一心为本存得此心于事物方知有脉络贯通处
问明明德曰人皆有个明处但为物欲所蔽剔拨去了只就明处渐明将去然须致知格物方有进歩处识得本来是甚麽物
明德未尝息时时发见于日用之间如见非义而羞恶见孺子入井而恻隠见尊贤而防敬见善事而叹慕皆明德之发见也如此推之极多但当因其所发而推广之
曾兴宗问如何是明明德曰明德是自家心中具许多道理在这里本是个明底物事初无暗昧人得之则为德如恻隠羞恶辞让是非是从自家心里出来触着那物便是那个物出来何尝不明縁为物欲所蔽故其明易昏如镜本明被外物防污则不明了少闲磨起则其明又能照物又云人心惟定则明所谓定者非是定于这里全不脩习待他自明惟是定后却好去学
或问明明德是于静中夲心发见学者因其发见处从而穷究之否曰不特是静虽动中亦发见孟子将孺子将入井处来明这道理盖赤子入井人所共见能于此发端处推明便是明盖人心至灵有什麽事不知有什麽事不晓有什麽道理不具在这里何縁有不明为是气禀之偏又为物欲所乱如目之于色耳之于声口之于味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所以不明然而其德本是至明物事终是遮不得必有时发见便教至恶之人亦时乎有善念之发学者便当因其明处下工夫一向明将去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五者皆明明德事格物致知便是要知得分明诚意正心脩身便是要行得分明若是格物致知有所未尽便是知得这明德未分明意未尽诚便是这德有所未明心有不正则德有所未明身有不脩则德有所未明须是意不可有顷刻之不诚心不可有顷刻之不正身不可有顷刻之不脩这明德方常明
问大学注言其体虚灵而不昧其用鉴照而不遗此二句是说心说德曰心德皆在其中更子细看又问德是心中之理否曰便是心中许多道理光明鉴照豪发不差
或问明德新民还须自家德十分明后方可去新民曰不是自家德未明便都不管着别人又不是硬要去新他若大叚新民须是德十分明方能如此若小小效验自是自家这里如此他人便自观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自是如此
蜚卿问新民莫是脩道之谓敎有以新之否曰道之以德是明明德齐之以礼是以礼新民也是脩道之谓教有礼乐法度政刑使之去旧污也
凡曰善者固是好然方是好事未是极好处必到极处便是道理十分尽头无一豪不尽故曰至善
止于至善是包在明明德在新民已也要止于至善人也要止于至善盖天下只是一个道理在他虽不能在我之所以望他者则不可不如是也
问至善不是明德外别有所谓善只就明德中到极处便是否曰是明德中也有至善新民中也有至善皆要到那极处至善随处皆有脩身中也有至善必要到那尽处齐家中也有至善亦要到那尽处至善只是以其极言不特是理会到极处亦要做到极处如为人君止于仁固是一个仁然仁亦多般须是随处防如这事合当如此是仁那一事又合当如彼亦是仁若不理会只管执一便成一邉去如为人臣止于敬敬亦有多少般不可只道擎跽曲拳便是敬如尽忠不欺陈善闭邪纳君无过之地皆是敬皆当理会若只执一亦成一边去安得谓之至善至善只是些子恰好处韩文公谓轲之死不得其传自秦汉以来岂无人亦只是无那至善见不到十分极好处做亦不做到十分极处
明徳新民皆当止于极好处止之为言未到此便住不可谓止到得此而不能守亦不可言止止者止于是而不迁之意或问明明德是自己事可以做得到极好处若新民则在人如何得他到极好处曰且教自家先明得尽然后渐民以仁摩民以义如孟子所谓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又从而振德之如此变化他自然解到极好处
或问明徳可以止于至善新民如何得他止于至善曰若是新民而未止于至善亦是自家有所未到若使圣人在上便自有个处置又问夫子非不明德其歴诸国岂不欲春秋之民皆止于至善到他不从圣人也无可奈何曰若使圣人得位则必须绥来动和又云此是说理理必须是如此且如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然尧有九年之水想有多少不育之物大德必得名位禄寿也岂个个如此只是理必如此【以上语类十六条】
明德统言在己之德本无瑕垢处至善指言理之极致随事而在处【荅何叔京】
前书所论大学两条似未然如此则是明徳新民其初且茍简做一截到止于至善处又子细做一截也知至之至向来却是误作切至之至只合依旧为极至之至然此至字虽与至善之至皆训极字而用处不同至善是自然极至之至知至是工夫极至之至难作一例说也【荅黄直卿○以上文集二条】
定亦自有浅深如学者思虑凝定亦是定如道理都见得彻各止其所亦是定只此地位已髙
定以理言故曰有静以心言故曰能
定是理静在心既定于理心便会静若不定于理则此心只是东去西走
问静而后能安曰安只是无臲卼之意才不纷扰便安问如此则静与安无分别曰二字自有浅深
问静而后能安是在贫贱在患难皆安否曰此心若不静这里坐也坐不得那里坐也坐不得
问知止章中所谓定静安终未深莹曰知止只是识得一个去处既已识得即心中便定更不他求如求之彼又求之此即是未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亦相去不逺但有浅深耳与中庸动变化相类皆不甚相逺
定静安三字大略相类然定是心中知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心下有个定理便别无胶扰自然是静如此则随所处而安
知止而后有定如行路一般若知得是从那一路去则心中自是定更无疑惑既无疑惑则心便静心既静便贴贴地便是安既安则自然此心专一事至物来思虑自无不通透若心未能静安则总是胡思乱想如何是能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