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书 - 第 10 页/共 96 页
问贫者举事有费财之浩瀚者不能不计度繁约而为之裁处此与正义不谋利意相妨否窃恐谋利者是做这一事更不看道理合当如何只论利便于己与不利便于己得利便则为之不得则不为若贫而费财者只是目下恐口足不相应因斟酌裁处而归之中其意自不同否曰当为而力不及者量宜处乃是义也力可为而计费吝惜则是谋利而非义矣【荅陈安卿○以上文集十六条】
义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复之富贵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使得之于身心无分豪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圣为贤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为私欲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两端体察若见得时自湏猛省急摆脱出来【以下理欲义利君子小人之辩】
徐子融问水火明知其可畏自然畏之不待勉强若是人欲只缘有爱之之意虽知之而不能不好之奈何曰此亦未能真知而已又问真知者还当真知人欲是不好物事否曰如克伐怨欲却不是要去就克伐怨欲上面要知得到只是自就道理这边看得透则那许多不待除而自去若实是看得大底道理要去求胜做甚麽要去矜夸他人做甚麽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怨个甚麽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惟分是安欲个甚麽见得大处分明这许多小小病痛都是氷消冻解无有防迹矣
有个天理便有个人欲盖缘这个天理湏有个安顿处才安顿得不恰好便有人欲出来
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问饥食渇饮冬裘夏葛何以谓之天职曰这是天教我如此饥便食渇便饮只得顺他穷口腹之欲便不是盖天只教我饥则食渇则饮何曽教我穷口腹之欲
或问义利之别曰只是为己为人之分才为己这许多便自作一边去义也是为己天理也是为己若为人那许多便自作一边去
湏于日用间令所谓义了然明白或言心安处便是义亦有人安其所不当安岂可以安为义也
事无大小皆有义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间更包得有多少利私在所谓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道皆是也
问程子曰义安处便为利只是当然而然便安否曰是也只万物各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为君臣得其为臣父得其为父子得其为子何利如之此利字即易所谓利者义之和利便是义之和处然那句解得不似此语却亲切正好去解那句义初似不和而却和截然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后万物各得其所便是和不和生于不义义则和而无不利矣
才有欲顺适底意思即是利
或问公私之别曰今小譬之譬如一事若系公众便心下不大叚管若系私己便只管横在胷中念念不忘只此便是公私之辨
人只有一个公私天下只有一个邪正
为己者无所为而然无所为只是见得自家合当做不是要人道好如甲兵钱谷笾豆有司到当自家理会便理会不是为别人了理会如割股庐墓一则是不忍其亲之病一则是不忍其亲之死这都是为己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便是为人器逺问子房以家世相韩故从少年结士欲为韩报仇这是有所为否曰他当初只一心欲为国报仇只见这是个臣子合当做底事不是为别人不是要人知
戴少望云洪景卢杨廷秀争配享俱出可谓无党曰不然要无党湏是分别得君子小人分明某尝谓凡事都分作两边是底放一边非底放一边是底是天理非底是人欲是即守而勿失非即去而不留此治一身之法也治一家则分别一家之是非治一邑则分别一邑之邪正推而一州一路以至天下莫不皆然此直上直下之道若其不分黑白不辨是非而猥曰无党是大乱之道
凡一事便有两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湏事事与剖判极处即克治扩充工夫随事着见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往往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柔湏先就气禀偏处克治
天理人欲几微之间
今之言持敬者只是说敬非是持敬若此心常在躯殻中为主便湏常如烈火在身有不可犯之色事物之来便成两畔去又何至如是缠绕【以上语类十七条】
知言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进脩君子宜深别焉某按此章亦性无善恶之意与好恶性也一章相类似恐未安盖天理莫知其所始其在人则生而有之矣人欲者梏于形杂于气狃于习乱于情而后有者也然既有而人莫之辨也于是乎有同事而异行者焉有同行而异情者焉君子不可以不察也然非有以立乎其本则二者之几微瞹万变夫孰能别之今以天理人欲混为一区恐未允当吕祖谦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者却似未失盖降衷秉彝固纯乎天理及为物所诱人欲滋炽天理泯灭而实未尝相离也同体异用同行异情在人识之尔某再详此论胡子之言盖欲人于天理中拣别得人欲又于人欲中便见得天理其意甚切然不免有病者盖既谓之同体则上面便着人欲两字不得此是义理本原极精微处不可少差试更子细翫索当见本体实然只一天理更无人欲故圣人只说克己复礼教人实下工夫去却人欲便是天理未尝教人求识天理于人欲汨没之中也若不能实下工夫去却人欲则虽就此识得未尝离之天理亦安所用乎【胡子知言疑义】
来教谓不知自何而有此人欲此问甚紧切某窃以为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谓因天理而有人欲则可谓人欲亦是天理则不可盖天理中本无人欲惟其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来【荅何叔京】
来书方论董子功利之语而下句所说曽无疑事依旧是功利之见盖天下只有一理此是即彼非此非即彼是不容并立故古之圣贤心存目见只有义理都不见有利害可计较日用之间应事接物直是判断得直截分明而推以及人吐心吐胆亦只如此更无回互若信得及即相与俱入圣贤之域若信不及即在我亦无为人谋而不尽底心而此理是非昭著明白今日此人虽信不及向后他人湏有信得及底非但一时之计也若如此所论则在我者未免视人顔色之可否以为语默只此意思何由能使彼信得及乎然此亦无他只是自家看得道义自不能端的故不能真知是非之辨而为此回枉不是说时病痛乃是见处病痛也【荅刘季章】
孟子说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便是仁义未尝不利然董生却说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又是仁义未必皆利则自不免去彼而取此盖孟子之言虽是理之自然然到直截剖判处却不若董生之有力也【荅刘季章】
将古今圣贤之言剖析义利处反覆熟读时时思省义理何自而来利欲何从而有二者于人孰亲孰疎孰轻孰重必不得已孰取孰舍孰缓孰急初看时似无滋味久之湏自见得合剖判处则自然放得下矣【荅时子云】
义利之说乃儒者第一义平时岂不讲论及此今欲措辞断事而茫然不知所以为说无乃此身自坐在里许而不之察乎此深可惧者【与延平李先生书】
大凡论学当先辨其所趋之邪正然后可察其所用之能否茍正矣虽其人或不能用然不害其道之为可用也如其不正则虽有管仲晏子之功亦何足以称于圣贤之门哉且古之君子所以汲汲于学者不为其终有异于物而勤故亦不为其终无异于物而肆也不为其有名而劝故亦不为其无名而沮也不为其有利而为故亦不为其无利而止也是其设心盖傥然一无有所为者独以天理当然而吾不得不然耳【荅吕一道】
大率天下只有一是一非是者湏还他是非者湏还他非方是自然之平若不分邪正不别是非而但欲其平决无可平之理此元祐之调停元符之建中所以败也【与田侍郎】
世间喻于义者则为君子喻于利者即是小人而近年一种议论乃欲周旋于二者之间回互委曲费尽心机卒既不得为君子而其为小人亦不索性亦可谓悮用其心矣【与杨子直○以上文集九条】
今人皆不能脩身方其为士则役役求仕既仕则复患禄之不加趋走奔驰无一日闲何如山林布衣之士道义足于身道义既足于身则何物能婴之哉【以下论出处】
诸葛武侯未遇先主只得退藏一向休了也没奈何孔子弟子不免事季氏亦事势不得不然舍此则无以自活如今世之科举亦然如顔闵之徒自把得住自是好不可以一律论人之出处最可畏如汉魏之末汉末之所事者止有个曹氏魏末之所事者止有个司马氏皆逆贼耳直卿问子路之事辄与乐正子从子敖相似曰不然从子敖更无说
如说圣人无忧世之心固不可谓圣人视一世未治常恁戚戚忧愁无聊过日亦非也但要出做不得又且放下其忧世之心要出仕者圣人爱物之仁至于天命未至亦无如之何如云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若就道之不行已知之矣上看恰似一向没理会明知不可以行道且漫去做看这便不得湏看行其义也便自是去就出处之大义亦在这里
孟子之时时君重士为士者不得不自重故必待时君致敬尽礼而后见自是当时做得个规模如此定了如史记中列国之君拥篲先迎之类却非是当世轻士而孟子有意于矫之以自高也
伊尹孔明必待三聘三顾而起者践坤顺也
有言世界无人管久将脱去凡事未到手则姑晦之俟到手然后为有诘之者曰若不幸未及为而死吾志不白则如之何曰此亦不奈何吾辈盖是折本做也先生曰如此则是一部孟子无一句可用也尝爱孟子荅淳于髠之言曰嫂溺援之以手天下溺援之以道子欲手援天下乎吾人所以救世者以其有道也既自放倒矣天下岂一手可援哉观其说缘饰得来不好安得似陆子静堂堂自在说成一个物事乎
当官勿避事亦勿侵事【以上语类七条】
逢时报主深悉雅志此在高明必已有定论非他人所得预然所谓不能自为时者则又非区区所敢闻也但愿老兄毋出于先圣规矩准绳之外而用力于四端之微以求乎兖公之所乐如其所以告于巍巍当坐之时之心则其行止忤合付之时命有不足言矣就其不遇独善其身以明大义于天下使天下之学者皆知吾道之正而守之以待上之使令是乃所以报不报之恩者亦岂必进为而抚世哉佛者之言曰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而杜子美亦云四邻耒耜出何必我家操此言皆有味也夫圣贤固不能自为时然其仕久止速皆当其可则其所以自为时者亦非他人之所能夺矣岂以时之不合而变吾所守以徇之哉【荅陈同甫】
湏是先得吾身好党类亦好方能得吾君好天下国家好而所谓好者又有虚实大小久近之不同若自吾身之好而推之则凡所谓好者皆实皆大而又久逺若不自吾身推之则弥缝掩覆虽可以茍合于一时而凡所谓好者皆为他日不可之病根矣盖脩身事君初无二事不可作两般看【荅陈同甫】
轻犯世祸非欲如此顾恐邂逅蹉跌亦非所能避耳要之惟是不出可以无事一行作吏便如此计较不得才渉计较回互便是私意也【荅廖子晦】
某之意以为政烦民困正有官君子尽心竭力之时若人人内顾其私各为自逸之计则分义废矣【荅詹元善】
静退之说亦甚善但今亦非是教人求退只是要得依本分识廉耻不敢自衒自鬻以求知求进耳然亦湏是读书穷理使方寸之间洞见此理知得不求只是本分求着便是罪过不惟不可有求之之迹亦不可萌求之之心不惟不得说着求字亦不可说着不求字方是真能自守不求人知也【荅方若水】
问程子言仕宦夺人志或言为富贵所移也愚意以为不特言此但才仕宦则于窒碍处有随宜区处之意浸浸遂入于随时徇俗之域与初间立心各别此所谓夺志也不知程子之意果出于此否又不知人未免仕宦而有此病又何以救之曰所论夺志之说是也若欲救此但当随事省察而审其轻重耳然几微之间大湏着精采也【荅赵致道○以上文集六条】
御纂朱子全书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朱子全书卷五
学五
教人 人伦师友
佛经云佛为一大事因縁出现于世圣人亦是为这一大事出来这个道理虽人所固有若非圣人如何得如此光明盛大你不晓得底我说在这里教你晓得你不防做底我做下様子在此与你做只是要扶持这个道理教他常立在世间上拄天下拄地常如此端正才一日无人维持便倾倒了少间脚拄天头拄地颠倒错乱便都坏了所以说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天只生得你付得这道理你做与不做却在你做得好也由你做得不好也由你所以又为之立君师以作成之既抚养你又教导你使无一夫不遂其性如尧舜之时真个是宠绥四方只是世间不好底人不定叠底事才遇尧舜
都安帖平定了所以谓之克相上帝盖助上帝之不及也自秦汉以来讲学不明世之人君固有因其才智做得功业然无人知明徳新民之事君道间有得其一二而师道则絶无矣【以下论教人】
圣人教人大槩只是説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话人能就上面做将去则心之放者自收性之昏者自着如心性等字到子思孟子方説得详
圣贤于节文处描画出这様子令人依本子去学譬如小儿学书其始如何便写得好须是一笔一画都依他底久久自然好去
孟子所谓集义只是一个是字孔子所谓思无邪只是一个正字不是便非不正便邪圣贤教人只是求个是底道理
如舜命防教胄子亦只是説个寛而栗柔而立之法教人不失其中和之徳而已初未有许多道理所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亦只要你不失其正而已不必苦要你知也
叔器言礼乐射御书数自秦汉以来皆废了曰射如今秀才自是不晓御是而今无车书古人皆理防得如偏旁义理皆晓这也是一事数是算数而今人皆不理会六者皆实用无一可缺而今人是从头到尾皆无用小儿子教他作诗对大来便习举子业得官又去习启事杂文便自称文章之士然都无用处所以皆不济事汉时虽不以射取士然诸生却自讲射一年一次依仪礼上説防射一番却尚好今世以文取士如义若教他依经防去説些道理尚得今却只是体贴字句就这两三句题目上説去全无义理如防若是着实论些时务也尚得今却只是虚説説得好底刬地不得包显道言向前义是先引传注数条后面却断以己意如东坡数条却尚得先生然之
孟子教人多言理义大体孔子则就切实做工夫处教人
某性钝读书极是辛苦故寻常与人言多不敢为髙逺之论盖为是身曽亲经厯过故不敢以是责人尔学记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今教者之病多是如此
孔子教人只从中间起使人便做工夫去久则自能知向上底道理所谓下学上达也孟子始终都举先要人识心性着落却下工夫做去
学者于理有未至处切不可轻易与之说张敬夫为人明快毎与学者説话一切倾倒説出此非不可但学者见未到这里见他如此説便不复致思亦甚害事某则不然非是不与他说盖不欲与学者以未至之理耳
圣人教人只是説下面一截少间到那田地又挨上些子不曾直説到上面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博文工夫虽头项多然于其中寻将去自然有个约处圣人教人有序未有不先于博者孔门三千顔子固不须说只曽子子贡得闻一贯之诲谓其余人不善学固可罪然夫子亦不叫来骂一顿教便省悟则夫子于门人告之亦不忠矣是夫子亦不善教人致使宰我冉求之徒后来狼狈也要之无此理只得且待他事事理防得了方可就上面欠阙处告语之如子贡亦不是许多时只教他多学使他枉做工夫直到后来方传以此秘妙正是待他多学之功到了可以言此耳
圣人教人有定本舜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夫子对顔渊曰克己复礼为仁非礼勿视非礼勿聴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皆是定本
克己复礼虽止是教顔子如此说然所以教他人亦未尝不是克己复礼的道理
孔门教人甚寛今日理防些子明日又理防些子久则自贯通如耕荒田今日耕些子明日又耕些子久则自周匝虽有不到处亦不出这理
教导后进须是严毅然亦须有以兴起开发之方得只恁严徒拘束之亦不济事【以上语类十六条】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此君子所以孜孜焉爱日不倦而竞尺寸之隂也今或闻诸生晨起入学未及日中而各已散去此岂爱日之意也哉夫学者所以为己而士者或患贫贱势不得学与无所于学而已势得学又不为无所于学而犹不勉是亦未尝有志于学而已矣然此非士之罪也教不素明而学不素讲也今之世父所以诏其子兄所以勉其弟师所以教其弟子弟子之所以学舍科举之业则无为也使古人之学止于如此则凡可以得志于科举斯已尔所以孜孜焉爱日不倦以至乎死而后已者果何为而然哉今之士唯不知此以为茍足以应有司之求矣则无事乎汲汲为也是以至于惰游而不知反终身不能有志于学而君子以为非士之罪也使教素明于上而学素讲于下则士者固将有以用其力而岂有不勉之患哉某是以于诸君之事不欲举以有司之法而姑以文告焉诸君茍能致思于科举之外而知古人之所以为学则将有欲罢而不能者矣某所企而深望也【同安县谕学者】
古之学者八嵗而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十五而入大学学先圣之礼乐焉非独教之固将有以养之也盖理义以养其心声音以养其耳采色以养其目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以养其血脉以至于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其所以养之之具可谓备至尔矣夫如是故学者有成材而庠序有实用此先王之教所以为盛也自学絶而道丧至今千有余年学校之官有教养之名而无教之养之之实学者挟策而相与嬉其间其杰然者乃知以干禄蹈利为事至于语圣贤之余防究学问之本原则罔乎莫知所以用其心者其规为动息举无以异于凡民而有甚者焉呜呼此教者过也而岂学者之罪哉然君子以为是亦有罪焉尔何则今所以异于古者特声音采色之盛舞蹈降登疾徐俯仰之容左右起居盘盂几杖之戒有所不及为至推其本则理义之所以养其心者固在也诸君日相与诵而传之顾不察耳然则此之不为而彼之久为又岂非学者之罪哉仆以吏事得与诸君游今期年矣诸君之业不加进而行谊无以自着于州里之间仆心愧焉今既增脩讲问之法盖古者理义养心之术诸君不欲为君子耶则谁能以是强诸君者茍有志焉是未可以舍此而他求也幸愿留意毋忽【谕诸生】
尝谓学校之政不患法制之不立而患理义之不足以恱其心夫理义不足以恱其心而区区于法制之末以防之是犹决湍水注之千仞之壑而徐翳萧苇以捍其冲流也亦必不胜矣诸生防被教养之日久矣而行谊不能有以信于人岂専法制之不善哉亦诸君子未尝以礼义教告之也夫教告之而不从则学者之罪茍为未尝有以开导教率之则彼亦何所趋而兴于行哉故今增脩讲问之法诸君子其専心致思务有以渐摩之无牵于章句无滞于旧闻要使之知所以正心诚意于饮食起居之间而由之以入于圣贤之域不但为举子而已岂不美哉然法制之不可后者亦既议而起之矣惟诸君子相与坚守而力持之使义理有以博其心规矩有以约其外如是而学者犹有不率风俗犹有不厚则非有司之罪惟诸君留意【谕诸职事】
盖闻君子之学以诚其身非直为观听之美而已古之君子以是行之其身而推之以教其子弟莫不由此此其风俗所以淳厚而徳业所以崇髙也近世之俗不然自父兄所以教其子弟固已使之假手程文以欺罔有司矣新学小生自为儿童时习见其父兄之诲如此因恬不以为愧而安受其空虚无实之名内以傲其父兄外以骄其闾里终身不知自力以至卒就小人之归者未必不由此也故今劝谕县之父兄有爱其子弟之心者其为求明师良友使之究义理之指归而习为孝弟驯谨之行以诚其身而已禄爵之不至名誉之不闻非所忧也何必汲汲使之俯心下首务欲因人成事以幸一朝之得而贻终已之羞哉【补试榜谕】
五日一延见诸生力为普说今颇觉有风动之意少假旬月亦当有以少变前日之陋也近观时论日就卑鄙而吾党之士相继而出似犹未艾天意傥遂悔祸则亦不为无可用之人矣愿相与勉旃荀卿子云皓天不复忧无疆也千秋必反古之常也弟子勉学天不忘也此正区区今日之意也【与田侍郎】
夫所谓圣贤之学者非有难知难能之事也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以脩其身而求师取友颂诗读书以穷事物之理而已是二端者岂二三子之所不知不能哉特怵迫于俯仰衣食之资而不暇顾诱夺于场屋雕篆之习而不及为尔夫狥区区目前近小之利而忘其所贵于己者固已悖矣况其所徇又未必果可求也二三子循己事而观之则曷若慨然反是心以求之而一用其力于吾之所谓者乎使吾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之行日笃而身无不脩也求师取友颂诗读书之趣日深而理无不得也则自身而家自家而国以达于天下将无所处而不当固不必求道义功烈之显于时而根深末茂实大声闳将有自然不可揜者矣【漳州龙岩县学记】
知学徒甚盛学业外亦须説令知有端的合用心处及工夫次第乃佳徐叶至此已久终是脱去旧习未得近日看得后生且是教他依本子认得训诂文义分明为急自此反复不厌日久月深自然心与理熟有得力处今人多是躐等妄作诳误后生辗转相欺其实都晓不得也【答黄直卿】
所谓徒守纸上语拟规画圆摸矩作方此初学之通病然尚有不能守纸上之语虽拟规矩而不能成方圆者而未必自知其非也以愚计之但且谨守规矩朝夕摸之不暂废辍积久纯熟则不待摸拟而自成方圆矣切不可辄萌妄念求之于言语文字之外也【荅欧阳希逊】
学校固不免为举子文然亦须告以圣学门庭令士子略知脩已治人之实庶几于中或有兴起作将来种子【荅孙季和】
大抵今日后生辈以科举为急不暇聴人说好话此是大病须先与说破此病令其安心俟命然后可教告以收拾身心讨论义理次第当有进耳【荅滕徳粹】
所录示二书甚善但所谓不可以一説片言立定门户则圣贤之教未尝不有一定之门戸以示众人至于逐人分上各随其病痛而箴药之则又自有曲折然亦分明直截无所隠秘回互令人理防不得也随巳分修习随已见观书学者只得如此其至不至明道与不明道则在其人功力浅深恐亦不可谓此为虽不中不逺者而别求顔曾明道见古人用心底竒特工夫也【荅曹立之】
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教之目尧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学者学此而已而其所以学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左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右为学之序学问思辨四者所以穷理也若夫笃行之事则自脩身以至于处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
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右脩身之要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右处事之要
巳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右接物之要 某窃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之讲明义理以脩其身然后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也今人之为学者既反是矣然圣贤所以教人之法具存于经有志之士固当熟读深思而问辨之茍知其理之当然而责其身以必然则夫规矩禁防之具岂待他人设之而后有所持循哉近世于学有规其待学者为己浅矣而其为法又未必古人之意也故今不复以施于此堂而特取凡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大端条列如右而掲之楣间诸君其相与讲明遵守而责之于身焉则夫思虑云为之际其所以戒谨而恐惧者必有严于彼者矣其有不然而或出于此言之所弃则彼所谓规者必将取之固不得而略也诸君其亦念之哉【白鹿洞书院掲示】
不可使知之谓凡民耳学者固欲知之但亦须积累防泳由之而熟一日脱然自有知处乃可亦非可使之强求知也【荅范伯崇】
自昔圣贤教人之法莫不使之以孝弟忠信庄敬持养为下学之本而后博观众理近思密察因践履之实以致其知其发端启要又皆简易明白初若无难解者而及其至也则有学者终身思勉而不能至焉盖非思虑揣度之难而躬行黙契之不易故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夫圣门之学所以从容积累涵养成就随其浅深无非实学者其以此与今之学者则不然盖未明一理而已傲然自处以上智生知之流视圣贤平日指示学者入徳之门至亲切处例以为钝根小子之学无足留意其平居道説无非子贡所谓不可得而闻者往往务为险怪悬絶之言以相髙甚者至于周行却立瞬目眉内以自欺外以惑众此风肆行日以益甚使圣贤至诚善诱之教反为荒幻险薄之资仁义充塞甚可惧也【荅林谦之】
大抵好髙欲速学者之通患而为此说者立论高而用功省适有以投其隙是以闻其说者欣然从之唯恐不及往往遗弃事物脱略章句而相与驰逐于虚旷冥漠之中其实学禅之不至者而自托于吾学以少避其名耳道学不明变怪百出以欺世俗后生之有志者为所引取陷于邪妄而不自知深可悼惧也择之既从其招致要当有以开之使决然无惑于彼乃为不负其相向之意然择之向来亦颇有好竒自是之弊今更当虚心下意向平实处加潜翫浸灌之功不令小有自主张之意则自益益人之功庶乎其两进矣【荅林择之】
持养敛藏之诲敢不服膺然有所不得已者世衰道微邪诐交作其他纷纷者固所不论而贤如吾伯恭者亦尚安于习熟见闻之地见人之诡经诬圣肆为异说而不甚以为非则如某者诚亦何心安于独善而不为极言覈论以晓一世之昏昏也使世有任其责者某亦何苦而譊譊若是耶设使顔子之时上无孔子则彼其所以明道而救世者亦必有道决不退然安坐陋巷之中以独善其身而已故孟子言禹稷顔子易地则皆然惟孟子见此道理如扬子云之徒盖未免将顔子只作个块然自守底好人看若近世则又甚焉其所论顔子者几于释老之空寂矣某窃谓学者固当学顔子者如克己复礼不迁怒贰过不伐善施劳之类造次颠沛所不可忘但亦须审时措之宜使体用兼举无所偏废乃为尽善若用有所不同则所谓体者乃是块然死物而已岂真所谓体哉观伊川先生十八嵗时上书所论顔子武侯所以不同与上蔡论韶武异处便见圣贤之心无些私意只是畏天命循天理而已此义与近世论内脩外攘之说者亦相贯夫吾之所以自治者虽或有所未足然岂可以是而遂废其讨贼之心哉【荅吕伯恭】
王氏得政知俗学不知道之弊而不知其学未足以知道于是以老释之似乱周孔之实虽新学制颁经义黜诗赋而学者之弊反有甚于前日建炎中兴程氏之言复出学者又不考其始终本末之序而争为妄意躐等之说以相高是以学者虽多而风俗之美终亦不迨于嘉祐治平之前而况欲其有以发明于先王之道乎【与东莱论白鹿书院记】
示谕授学之意甚善但更须小作课程责其精熟乃为有益若只似日前大餐长啜贪多务速即不济事耳洒扫应对乃小子之学今既失之于前矣然既壮长而専使用力于此则恐亦无味而难入须要有以使之内外本末两进而不偏乃为佳耳向见说书旁推曲说蔓衍太多此是大病若是初学便遭如此纒绕即展转迷闇无复超脱之期矣要当且令看得大意正当精约则其趣味自长不在如此支离多说也【荅吕子约】
所示讲义发明深切逺方学者得所未闻计必有感动而兴起者然此恐但可为初学一时之计若一向只如此说而不教以日用平常意思涵养翫索工夫即恐学者将此家常茶饭作个怪异竒特底事看了日逐荒忙陷于欲速助长躁率自欺之病久之茫然无实可据则又只学得一场大话互相恐吓而终无补于为己之实也【荅髙应朝】
天之生物便有常性方寸之间万善皆足圣人于此不过教人保养发挥先成诸己而后及于物耳故圣人已逺而万世之下祖述其言能出于此者乃为得其正统其过之者则为堕于老佛之空虚其不及乎此者则为管晏为申商又其每下者则不自知其沦于盗贼之行而犹欲自托于讲学其亦误矣道之隳也不亦宜乎【荅孙仁甫】
建阳一二士人归自临安云尝获奉教亦录得数十段答问来其间极有可疑处虽所录或失本意亦必有些来歴也又有泛然之问略不曾经思索荅之未竟而遽已更端者亦皆一一酬酢此非惟于彼无益而在我者亦不中语黙之节矣又随问遽答若与之争先较捷者此其间岂无牵彊草略处流传谬误为害不细就令皆是亦徒为口耳之资程子所谓转使人薄者盖虑此耳元履尝疑学徒日众非中都官守所宜某却不虑此但恐来学者皆只是如此而为教者俯就太过略不审其所自则悔吝讥弹将有所不免矣况其流弊无穷不止为一时之害道之兴丧实将系焉愿明者之熟虑之也【荅张敬夫】
孟子言不屑之教诲是亦教诲之盖为不屑之教诲已是絶之而不复教诲然其所以警之者亦不为不至故曰是亦教诲之而已矣所谓亦者非其正意之辞也若孔子所言中人以下未可语上而不骤语之以性与天道之极致但就其地位告之以切已着实之事乃是教之道正合如此非若不屑之教诲全不告语而但弃絶以警之也今曰中人以下不骤而语之以上是亦所以教之也则似教人者不问其人品之髙下必尽告以性与天道之极致然后始可谓之教诲才不如此便与絶而不教者无异此极害理非圣门教人之法也【荅张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