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蔀通辨 - 第 8 页/共 9 页

朱子曰人心者气质之心也可为善可为不善陈北溪所谓气含两头即此意也   或曰人心虚灵知觉何得言无拣择也曰此即告子生之谓性未分善恶也如目能视耳能听心能思手足能运动固虚灵知觉也知趋利避害者亦虚灵知觉也善权谋术数机械变诈者亦虚灵知觉也为善为恶皆虚灵知觉也此正扬雄所谓善恶混也故朱子以为无拣择底心而陈北溪以为气尚含两头在以此也   或曰仁义礼智性也而子属于心何也曰仁义礼智人心所具之理也非混然一物也非判然二物也孟子曰仁人心也非判然二物也孔子曰其心三月不违仁非混然一物也大抵心也性也一而二二而一者也   朱子语类说心性元不相离舍心则无以见性舍性则无以见心故孟子言心性每相随说愚谓不独吾儒言心性每相随说如释氏说识心见性亦是相随说也但其所指以为心性者不同而遂为儒佛之异尔   析而言之则仁义礼智为性虚灵知觉为心统而言之则二者皆心也亦皆性也然虽皆心而有道心人心之别虽皆性而有义理之性气质之性之殊君子以统同辩异须析之极其精而不乱   或曰精神灵觉自老庄禅陆皆以为至妙之理而朱子语类乃谓神只是形而下者文集释氏论曰其所指为识心见性者实在精神魂魄之聚而吾儒所谓形而下者耳何也曰以其属于气也精神灵觉皆气之妙用也气则犹有形迹也故陆学曰镜中观花曰鉴中万象形迹显矣影象着矣其为形而下也宜矣盖形而上谓之道道即仁义礼智如何有形影若以精神知觉为形而上则仁义礼智谓何其为形而下无疑矣   孔门每说见陆学亦每说见论语曰参前倚衡曰如有所立卓尔大学曰顾諟天之明命此孔门之所谓见也杨慈湖曰鉴中万象徐仲诚曰镜中观花陈白沙曰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此禅陆之所谓见也此等处甚相似如何不惑人殊不知孔门之见见理而无形影禅陆之见则着形影而弄精神此儒佛所以似同而异   释陆以镜象之见为见道为识心见性为虚灵知觉作用之本体愚窃谓不然盖心性道如何有形影虚灵知觉如何有形影可见故朱子谓与天理人心叙秩命讨之实了无交涉胡敬斋谓释氏见道只如汉武帝见李夫人县空见出一个假物事以为识心见性其实未尝识心未尝见性也此言看破禅学之极矣   孟子曰仁人心也言仁者人之所以为心也不可谓仁即心心即仁义人路也言义者人之所当由行也不可谓义即路路即义若谓仁即是心心即是仁则其它以仁存心其心三月不远仁等语皆窒碍而不通矣是故必言仁者人之所以为心而学者之存心不可违于仁然后为圣门事业合于圣贤之旨若谓仁即是心心即是仁学者能存此心便了则即与释氏即心是佛陆学即心是道同辙盖差之毫厘之间而儒释千里之判   陆学皆谓即心是道杨慈湖诗云此道元来即是心愚谓由心三月不违仁及孟子理义之悦我心等语观之则心与道有辩明矣由以礼制心及孟子物皆然心为甚之训观之则心不可谓即道明矣   孟子一书言心皆是以义理之心为主不使为利欲陷溺而丧失其良心如说四端之心同然之心放其良心失其本心等语皆一意仁人心也放其心而不知求盖言失其仁而不知求故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所失之仁而已求仁者去人欲存天理而已若陆氏乃以静坐收拾精神不令散逸为求放心失之远矣奈何为惑   学问求放心大全注中有一说谓仁人心也是指义理之心而言若将求放心做收摄精神不令背放则只说从知觉上去与仁人心也不相接了盖求放心即是求仁学问即是求仁之方如学问思辩持守践行涵养省察扩充克治凡此学问之道无非所以求吾既失之仁也愚谓此说似得孟子之意与集注程朱小异程朱说求放心乃是先立个基本而后从事于学问寻向上去玩孟子文意学问即所以求放心程朱之意则学问在求放心之后鄙意所疑如此明者观之如何   孟子上章说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观此则求放心正是指仁义之心而不可指为精神之心尤明矣或曰然则集注求放心之说与陆子将无同邪曰不同程朱是将求放心做主敬看以为学问基本陆子教人求放心则是主静以收拾精神不使心泊一事不复以言语文字为意二者恶得同   禅学收摄精神之说与孟子求放心之说甚相似真所谓弥近理大乱真所以至今人看陆子静不破   孟子言心陆子亦言心孟子言陷溺陆子亦言陷溺然孟子惟恐人陷溺于利欲而无以存其仁义之心陆子惟恐人陷溺于文义知见而无以存其精神之心   孟子专言利欲害心陆子则言善亦能害心言心不可泊一事言逐外伤精神其视孟子何啻燕越胡敬斋曰吾儒之一一于理而不为利欲所杂佛老之一一于虚无而不为事物所杂思虑所牵观此明矣   象山语录云此道与溺于利欲之人言犹易与溺于意见之人言却难按此分明是言利欲犹未为甚害而意见之为害甚矣岂所以为训草木子曰金溪之学谓收敛精神自作主宰向有欠缺至于利欲未为病纔涉于思即是害事全似告子据此语亦看破象山矣   孟子陆氏言心不同之故此儒释分别路头处此名同实异毫厘千里处此看破陆氏紧要处数百年来学者皆为渠所谩无人理会到此昔严沧浪评诗自谓犹那查太子析骨还父析肉还母苏老泉自言其著书谓方其致思于心也若或起之及其得之心而书之纸也若或相之愚作通辩自觉亦颇有此意岂孔孟程朱在天之灵有以启之而欲明此一事也耶      学蔀通辨卷之十一   终编中   此卷所载着朱子教人之法在于敬义交修知行兼尽不使学者陷一偏之失而流异学之归也此圣学之涂辙也   或曰子之为学不求诸心而求诸迹不求之内而求之外吾恐圣贤之学不如是之浅近而支离也朱子曰人之所以为学心与理而已心虽主乎一身而其体之虚灵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物而有用之微妙实不外乎一人之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论也然或不知此心之灵而无以存之则昏昧杂扰而无以穷众理之妙不知众理之妙而无以穷之则偏狭固滞而无以尽此心之全此其理势之相须盖亦有必然者是以圣人设教使人默识此心之灵而存之于端庄静一之中以为穷理之本使人知有众理之妙而穷之于学问思辨之际以致尽心之功巨细相涵动静交养初未尝有内外精粗之择及其真积力久而豁然贯通焉则亦有以知其浑然一致而果无内外精粗之可言矣今必以是为浅近支离而欲藏形匿影别为一种幽深恍惚艰难莽绝之论务使学者阻然措其心于言语文字之外而曰道必如此然后有以得之则是近世佛学诐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乱古人明德新民之实学其亦误矣[大学或问]   此绦言存心致知相须互发正所以示入道之要而不陷于异学之失也   朱子曰学者工夫惟在居敬穷理此二事互相发能穷理则居敬工夫日益进能居敬则穷理工夫日益涵养本原思索义理须用齐头做方能互相发程子下须字在字便是要齐头着力[并朱子语类]   此卷所载乃真朱子定论王阳明乃摘取朱子救偏药病之言为定论援朱入陆夫岂其然   朱子曰知行常相须如目无足不行足无目不见论先后知为先论轻重行为重[朱子语类]   此尤万世不易之论传习录乃谓知行合一行而后知其横说竖说诳吓众生甚矣   或问有只教人践履者朱子曰义理不明如何践履曰他说行得便见得曰如人行路不见便如何行[朱子语类]   陆学一派有此说朱子辟之明矣   朱子曰书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工夫全在行上[朱子语类]   上论先后知为先也此论轻重行为重也皆确论也   朱子曰涵养致知力行三者便是以涵养做头致知次之力行次之不涵养则无主宰既涵养又须致知既致知又须力行若致知而不力行与不知同亦须一时并了非谓今日涵养明日致知后日力行也要当皆以敬为本敬只是提起这心莫教放散恁地则心便自明这裏便穷理格物见得当如此便是不当如此便不是既见了便行将去[朱子语类]   朱子平日论为学工夫多因事因人而发未有若此条之完全而曲尽者可谓至言矣   朱子答项平父书云人之一心万理具备若能存得便是圣贤更有何事然圣人教人所以有许多门路节次而未尝教人只守此心者盖为此心此理虽本完具却为气质之禀不能无偏若不讲明体察极精极密往往随其所偏堕于物欲之私而不自知近世为此说者观其言语动作略无毫发近似圣贤气象正坐此耳又曰此心固是圣贤本顿然学未讲理未明亦有错认人欲作天理处不可不察伊川先生云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此两句与从上圣贤相传指诀如合符契   朱子答曾光祖书云求其放心乃为学根本田地既能如此向上须更做穷理工夫方见所存之心所具之理不是两事随感即应自然中节方是儒者事业不然却亦与释子坐禅摄念无异矣[并朱子文集]   此二书言不可偏于存心而缺于致知其弊将流于禅学近世为此说者正是指陆学也   朱子答胡广仲书云来谕谓知之一字便是圣门传授之机以圣贤之言考之似皆未有此等语意却是近世禅家说话多如此若必如此则是未知以前可以怠惰放肆无所不为而必若曾子一唯之后然后可用力于敬也此说之行于学者日用工夫大有所害恐将有谈玄说妙以终其身而不及用力于敬者非但言语之小疵也   朱子答符舜功书云常谓敬之一字乃圣学始终之要未知者非敬无以知已知者非敬无以守若曰先知大体而后敬以守之则夫不敬之人其心颠倒缪乱之不暇亦将何以察乎大体而知之耶[并朱子文集]   此二书言不可偏于致知而缺于持敬其弊亦流于禅学也   朱子答张敬夫书云儒者之学大要以穷理为先盖凡一物有一理须先明此然后心之所发轻重长短各有准则若不于此先致其知而但见其所以为心者如此识其所以为心者如此泛然而无所准则则其所存所发亦何自而中于理乎且如释氏擎拳竖拂运水搬柴之说非不见此心非不识此心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正为不见天理而专认此心以为主宰故不免流于自私耳   又答书云以敬为主则内外肃然不忘不助而心自存不知以敬为主而欲存心则不免将一个心把捉一个心外面未有一事时裏面已有两头三绪不胜其扰扰矣就使实能把捉得住只此已是大病况未必真能把捉得住乎儒释之异亦只于此便分了如云常见此心光烁烁地便有两个主宰不知光者是真心乎见者是真心乎[并朱子语类]   此二书一言不穷理而务识心一言不主敬而欲存心其弊皆流于禅学也   朱子曰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语云博我以文约我以礼须是先博然后至约人若先以简易存心不知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将来便入异端去   朱子曰如论语一贯孟子自得之说只是说一番何曾全篇如此说今却是县虚说一个物事不能得了只要那一去贯不要从贯去到那一如此则中庸只消天命之谓性一句及无声无臭至矣一句便了中间许多达德达道达孝九经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之类皆是粗迹都掉却更不去理会只恁县虚不已恰似村道说无宗旨底禅样澜翻地说去也得将来也解做颂烧时也有舍利只是不济得事[并朱子语类]   此二条言为学工夫当致其博不可偏于约也偏约则流于禅矣   杨道夫言罗先生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未发作何气象朱子曰斯说终是偏病道理自有动时自有静时学者只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见得世间无处不是道理虽至微小处亦有道理便以道理处之不可专要去静处求所以伊川谓只用敬不用静便说得平也是他经历多故见得恁地正而不偏   朱子曰濂溪言主静静字只好做敬字看故又言无欲故静若以为虚静则恐入释老去   朱子答张元德书云明道教人静坐盖为是时诸人相从只在学中无甚外事故教之如此今若无事固是只得静坐若特地将静坐做一件工夫则却是释子坐禅矣但只着一敬字通贯动静自无间断不须如此分别也[朱子文集]   此三条言为学工夫当主于敬不可偏于静也偏静则流于禅矣按程氏遗书问敬莫是静否伊川先生曰纔说静便入于释氏之说也不用静字只用敬字纔说着静字便是忘也朱子之说本此   按吾儒所说静字与禅学说静辞同意异吾儒主于无欲而静禅学主于无事而静故曰心不可泊一事曰无事安坐瞑目澄心此陆学之主于无事而静也太极图说曰无欲故静通书曰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此圣贤之主于无欲而静也无欲而静则即为敬为诚无事而静则入于空虚流于寂灭此正所谓差毫厘而谬千里所谓句句同事事合然而不同近世学者疏略于此等处未尝看破所以坐为陆子所惑   问先生所作李先生行状云终日危坐以验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如何而求所谓中者与伊川之说若不相似朱子曰这是旧日下得语太重今以伊川之语格之则其下工夫处亦是有些子偏今终日危坐收敛在此胜如奔驰若一向如此又似坐禅入定   问伊川答苏季明云求中于喜怒哀乐却是已发观延平亦谓验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气象为如何此说又似与季明同朱子曰但欲见其如此耳然亦有病若不得其道则流于空故程子云今只道敬[并朱子语类]   朱子答吕士瞻书云程先生云涵养于未发之前则可求中于未发之前则不可此语切当不可移易李先生当日用功未知何如后学未敢轻议但今当只以程先生此语为正[朱子文集]   此二条即典前三条之意相发而于未发工夫不可毫厘有差矣续编载朱子辩吕与叔杨龟山未发之说与此相表里当参考   按朱子初年尝答何叔京书云李先生教人大抵令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此书王阳明采入晚年定论]朱子作延平行状亦深取此说后来乃以为不然者盖子思作中庸止说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平铺示人未尝教人静坐体认以求见乎中也静坐体认之说非圣贤意也起于佛氏也六祖所谓不思善不思恶认本来面目宗旨正此也宗杲所谓无事省缘静坐体究亦此也后世学者做存心工夫不得其真多流于此也在昔惟程伊川识破此弊至门人吕与叔杨龟山辈皆倍其师之说而仍主此说传之豫章延平以至朱子早年亦主此说以为入道指诀迨晚年见道分明始以为不然   居业录曰与儒道相似莫如禅学后之学者做存心工夫不得其真多流于禅又曰学一差便入异教其误认圣贤之意者甚多按近世静坐求中之说正是此病   或曰然则豫章延平二先生亦流于禅而同于陆学耶曰豫章学于龟山延平学于豫章体验未发之说转相承沿盖尊信其师之过所见有似于禅耳初非有心于禅也即其平日亦未尝恃此而废读书穷理之功也非如陆学一派则明宗禅旨而以经书为糟粕脚注以读书穷理为逐外为障蔽也二者乌得同耶   朱子曰未发固要存养已发亦要审察无时不存养无事不省察   或问工夫当养于未发曰未发有工夫既发亦用工夫既发若不照管也不得也会错了   如涵养熟者固自然中节便做到圣贤于发处亦须审其是非而行涵养不熟底虽未必能中节亦须直要中节可也要知二者可以交相助不可交相待[并朱子语类]   此三条又与前三条之意相发而于未发已发工夫不可毫厘有偏矣又按朱子文集有中庸首章说以致中为敬以直内以致和为义以方外以涵养省察为敬义夹持即与此同意   按子思作中庸发明中和之旨内外兼该动静毕举未尝有所轻重朱子释之亦以涵养省察交致并言工夫不容少缺此圣贤万世无弊之道也近世陆学一派惑于佛氏本来面目之说谓合于中庸未发之中于是只说未发不说已发只说涵养不说省察陷于一偏流于空寂全非圣贤之旨   按孔子教人未尝言及于未发其语门弟子只说非礼勿视听言动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言忠信行笃敬之类皆是就已发处言之也夫孔子岂不知未发之旨哉诚以为未发工夫微妙无形而易差已发工夫则明显有迹而易力未发难于捉摸而已发有可辩别据依与其以无形示人而启学者骛虚好高之弊孰若就有形易见处求之之为务实而无失也至于子思吃紧为人中和之论兼该并举心事之秘发泄尽矣岂可复重彼轻此舍孔门中正平实之道而徇禅宗偏弊浮虚之说乱道而误人哉志于学者不可以不辩   朱子文集有观列子偶书云向所谓未发者即列子所谓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未常有尔岂子思中庸之旨哉朱子论佛学剽掠庄列及此见近世讲学之弊类如此云   朱子曰今人论道只论理不论事只说心不说身其说至高而荡然无守流于异端空虚之说且如天下归仁只是天下与其仁程子云事事皆仁是也今人须要说天下皆归吾仁之中其说非不好但无形无影全无下手脚处夫子对颜渊克己复礼之目亦只是就视听言动理会盖人能制于外则可以养其内固是内是本外是末但偏说存于中不说制于外则无下手脚处此心便不实外面尽有过言过行更不管却云吾正其心有此理否[朱子语类]   此语与前后皆相发   说为学次第朱子曰本末精粗虽有先后然一齐用做去且如致知格物而后诚意不成说自家物未格知未至且未要诚意须待格了知了方去诚意安有此理圣人亦只说大纲自然底次序是如此   自格物至平天下圣人亦是略分个先后与人看不成做一件净尽无余方做一件如此何时做得成[并朱子语类]   此谕于大学尤有功   朱子答吴晦叔书云大学之书虽以物格致知为用力之始然非谓初不涵养践履而直从事于此也又非谓物未格知未至则意可以不诚心可以不正身可以不修家可以不齐也但以为必知之至然后所以治己治人者始可以尽其道耳若曰必俟知至而后可行则夫事亲从兄承上接下乃人生之所不能一日废者岂可谓吾知未至而暂辍以俟其至而后行哉[朱子文集]   此书即同前意近日王阳明讲学谓世儒不当分先知后行谓朱子不当作格致补传必待豁然贯通地位然后诚意则有白首不及为之患今考朱子意正不然而阳明不知而妄讥也   近世东阳卢正夫着荷亭辩论一书以讥朱子其中有云大学格物乃先格明德新民之所在朱子乃谓尽格天下之物而于草木尘息无不穷究则是初入大学者先于明德亲民之外用工夫旁询博访徧观尽识非惟泛无指归日亦不足矣按此言即与阳明所讥同意皆未尝深考而妄讥之过也今考证于左   朱子曰程子谓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某尝谓他此语便是真实做工夫来他也不说格一件后便会通也不说尽格得天下物理后方始通只云积习既多然后脱然有个贯通处   明道云穷理者非谓必尽穷天下之理又非谓止穷得一理便到但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处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万物之理理会得多自当豁然有个觉处今人务博者却要尽穷天下之理务约者又谓反身而诚则天下之物无不在我者皆不是如一百件事理会得六七十件了这三四十件虽未理会也大槩是如此向来某在某处有讼田者契数十本中间一段作伪崇宁政和间至今不决将正契及公案藏匿皆不可考某只索四畔众契比验前后所断情伪更不能逃者穷理亦只是如此   致知一章此是大学最初下手处程子此处说得节目甚多皆是因人之资质耳虽若不同其实一也见人之敏者太去理会外事则教之使去父慈子孝处理会曰若不务此而徒欲泛然以观万物之理则吾恐其如大军之游骑出太远而无所归若是人专只去里面理会则教之以求之情性固切于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要之内事外事皆是自己合当理会底但须是六七分去里面理会三四分去外面理会方可若工夫中半时已自不可况在外工夫多在内工夫少耶此尤不可也[并朱子语类]   朱子答陈齐仲书云格物之论伊川意虽谓眼前无非是物然其格之也亦须有缓急先后之序如今为学而不穷天理明人伦讲圣言通世故乃兀然存心于一草木一器用之闲此是何学问如此而望有所得是炊沙而欲其成饭也来谕似未看破此处[朱子文集]   按近世疑朱子格物之训大概不过曰务知而缓于行也骛外而遗于内也功博而难尽也学泛而无归也今观此数条其于此弊朱子皆已见之豫筹之熟而近世察言不精立论轻率妄毁儒先赚惑来学之罪不能免矣愚不忍朱子之受诬惧道术之分裂忧横议之日新月盛其祸不知何时而已也特考着于篇   居业录曰程朱发明道理如此明白开示为学工夫如此真切今人又做差了道之兴丧不系于天乎愚尝窃论之三代而下人物而至于程朱亦可以无讥矣讲学而至于程朱亦可以无疑矣其言亦尽精尽密尽美尽备矣今之学者所急惟一行字耳诚能实循其言亦足以造道而成德矣诚能主敬以立其本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矣而何必骋其聪明矜其辩慧另出一机轴以求胜于古人哉吾见求胜未能而已沦于佛老之谬妄矣学者舍程朱不为而欲为佛老乌在其为智      学蔀通辨卷之十二   终编下   此卷所载着朱子著书明道辟邪反正之有大功于世学者不可骋殊见而妄议末附总论遗言以明区区通辩之意云   薛文清公曰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颜曾思孟周程张朱正学也不学此者即非正学也又曰四书集注皆朱子萃羣贤之言议而折衷以义理之权衡至广至大至精至密学者但当精思熟读潜心体认而力行之自有所得窃怪后人于朱子之书之意尚不能徧观而尽识或辄逞己见妄有訾议或剿拾成说以衒新奇多见其不知量也按文清之言真万世确论   近年阁下辅臣发策礼闱谓朱陆二家简易支离之论终以不合而今之学者顾欲强而同之何所见与岂乐彼之径便而欲阴诋吾朱子之学与究其用心其与何澹陈贾辈亦岂大相远与甚至笔之简册公肆诋訾以求售其私见者礼官举祖宗朝故事燔其书而禁斥之得无不可乎按此策亦义正词严燔书故事考皇明政要永乐闲饶州士人朱季友献所著书专毁濂洛关闽之说文庙与大学士杨士奇议命礼部焚其书罪斥之王阳明答人书云孟子辟杨墨墨子兼爱行仁而过者耳杨子为我行义而过者耳此其为说亦岂灭理乱常之甚而其流之弊孟子至比于夷狄禽兽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也今世学术之弊吾不知其于洪水猛兽何如孟子云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杨墨之道塞天下孟子时天下之尊信杨墨当不下于今日之崇尚朱说而孟子独以一人呶呶于其间可哀也已若某者其亦不量其力也已愚按阳明此书是以朱子比杨墨矣是以朱子学术为杀天下后世为洪水猛兽矣呜呼其公肆诋訾至此甚矣无怪乎礼闱发策谓欲燔其书而且拟诸何澹陈贾也盖澹贾辈诋朱子欲使其学不得行于当时阳明辈诋朱子欲使其学不得行于后世其用心一也悲夫   卢正夫荷亭辩论深非朱子解易主卜筮深非朱子修通鉴纲目书莽大夫扬雄死愚按周易卦爻列吉凶悔吝利往无咎之象无非为卜筮设系辞说卜筮者尚其占说极数知来之谓占说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智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说神以知来知以藏往是典神物以前民用由此观之易非是为卜筮作而何朱子解易主卜筮何过扬雄仕汉历事三朝遭遇莽篡既不能效龚胜之仗节又不能效梅福之深遁则亦已矣何至作剧秦美新之文以谀莽希宠欲为新室佐命之臣程子谓光武之兴使雄不死能免于诛乎则夫纲目书莽大夫书死以诛之圣人复起不易矣荷亭辩论乃左右扬雄非诋朱子吾不知其说   罗整庵曰尝见近时十数种书于宋诸大儒言论有明诋者有暗诋者直是可怪既而思之亦可怜也坐井观天而曰天小不自知其身在井中尔然或往告之曰天非小也子盍从井外观之彼方溺于坐井之安坚不肯出亦将如之何哉又曰今之学者槩未尝深考其本末但粗读陆象山遗书数过辄随声逐响横加诋訾徒自见其陋也于朱子乎何伤   阳明讲学诋朱子解格物为义外为支离愚按孟子曰舜明于庶物易曰知周乎万物大学曰格物三言一意朱子训格为至周即至也明犹至也朱子之训深合圣经若阳明训格物为正意念之用援儒入佛不通之甚乃欲以此议彼可骇可笑   草木子曰论语天下归仁朱子训归为与字或者浅其说愚谓苟人能克己行一事合天理问之家而准问之乡而准问之国而准问之天下而准所谓天下莫不与也放之四海而皆准也若谓克己天下皆囿于吾仁之中如吕与叔克己铭云洞然八荒皆在我闼气象虽豁然可喜事理则茫然无据愚按近世陆学说人能克己而存此心则天下皆归于吾仁之中与吕与叔说相似考其说不独与朱子相抵牾且与孔子相抵牾孔子之意谓克去己之私欲以复乎礼方始是仁故下文说非礼勿视听言动吕与叔言克已是克去人己町畦无复礼底意思与四勿殊无干涉若陆学之说则援儒入佛尤为不可朱子之训不可移易草木子良有见   近世陆学一派不独于程朱之言有疑虽于孔曾思孟亦不免象山谓颜子没夫子事业自是无传杨慈湖谓子思孟子言多害道王阳明谓颜子没而圣人之学亡即此也象山疑易系非夫子作疑系辞首章近推测之辞惟默而成之不言而信两语可信而已慈湖遗书于大学格致诚正于中庸忠恕违道不远于系辞形而上下等语皆以为支离害道王阳明所谓求心而非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焉是者即此也呜呼言出于孔子犹不敢以为是而况于曾思孟子而又何有于程朱邪说横流坏人心术痛哉痛哉   朱子尝与学者论解经云南轩语孟某尝说这文字不好看盖解经不必做文字止合解释得文义通则理自明意自足今多去上做文字少闲说来说去只说得他自一片道理经意却蹉过了尝见一僧云今人解书如一盏酒本自好被这一人来添些水那一人又来添些水次第添来添去都淡了他禅家尽见得这样只是他又忒无批注愚按添水固失之忒无批注者亦非也忒无批注者入于禅添水者流于宋末诸儒笺注破碎烦猥之失均之为过不及也必如朱子集注四书而后为得中道为天下不可少之书   或曰然则朱子平日言语文字果能一一尽善而无毫发可议耶曰是难言也夫人之意见不同难乎其尽如吾意也君子论人惟当观其大端大本而不可求瑕责备于一二言语文字之未合也读书未到康成处安敢高声讥汉儒近世之好议朱子者其学问之功何敢望朱子藩篱而徒逞一隅之意见拾佛老之绪余以妄议争胜矜世盗名多见其不知量也近日罗整庵说得极公困知记曰宋诸大儒言论文字岂无小小出入处只是于大本大原上见得端的故能有以发明孔孟之微旨使后学知所用力之方不为异说之所迷惑所以不免小有出入者盖义理真是无穷其间细微曲折如何一人便见得尽后儒果有所见于其小小出入处不妨为之申明亦先儒以俟后之君子之本意也愚谓此论使朱子复生亦当弗咈   或曰佛学之害经傅太史韩文公辩之不息至二程子辩之亦不息自朱子出而后佛学衰何也曰缘朱子尤深中禅病始尽禅病也昔达摩谓某人得吾皮某人得吾肉道育得吾骨慧可得吾髓愚谓近世辟佛如傅太史武德一疏得其皮韩文公原道一篇得其肉至二程子而后得其骨至朱子而始得其髓是故辟佛至朱子而后尽故佛学至朱子出而始衰而儒佛异同之辩始息而后士大夫自此无复参禅问道于释氏之门者矣佛书云我佛为一大事因缘出现于世愚谓朱子正是为此一大事出现于世盖天有意于斯文云   或曰宋世杂学最盛如横浦永嘉永康之学苏黄门吕舍人叶水心之学纷纷藉藉皆因朱子辩之而息惟金溪之学辩之不息排之不止遂起吴草庐赵东山一派议论其故何邪曰缘朱子未尝说破养神一路也养神一路非他也即其假似乱真之实即其遮掩而阴佛之实也辩陆学而不辩其养神一路譬之诘盗而不获赃固无以服人心而成狱也此朱子之辩所以无以息陆学而卒来寃陆之疑也此朱子之辩所以必得区区此编继之以发其所未尽然后其禅实昭然暴白而寃陆之疑自息也曰然则子之辩陆也朱子不如邪曰朱子何可当也象山禅几深密遮掩术精当是时也天下尽为所蔀矣虽南轩东莱之贤犹看他不破矣非朱子晚年深觉其弊昌言而显排之则后世亦尽为所蔀矣今日又孰从而知其假似乱真孰从而辩其阳儒阴佛以发其未尽之蕴邪呜呼道丧千载圣远言湮不有先觉孰开我人朱子此言实自况也朱子何可当也   朱子未出以前苏子瞻以佛旨解易游定夫以佛旨解论语王安石张子韶以佛旨释诸经程门诸子以佛旨释中庸吕居仁以佛旨释大学自朱子出而后其书皆废愚尝因此通论之六经非得朱子出六经之旨不明佛学非得朱子出佛学不衰宋世杂学非得朱子出杂学不息陆学非得朱子出陆学无人识得他破昔人谓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愚谓天不生朱子万古皆丰蔀究辩至此然后知朱子之功胡敬斋曰孔子贤于尧舜以事功言也孟子功不在禹下亦以事功言也愚以为颜曾思孟之功贤于稷契皋夔程朱之功贤于伊吕后世若非程朱则天下贸贸然高者入于佛老卑者趋于功利人欲肆天理灭矣由此言之朱子何可当也   有帝王之统有圣贤之统如汉祖唐宗宋祖开基创业削平羣雄混一四海以上继唐虞夏殷周之传此帝王之统也孟子朱子距异端息邪说辟杂学正人心以上承周公孔子颜曾子思之传此圣贤之统也然究而论之皆不若朱子之为难何也开基创业以智力而服一时固难明道辟邪不假智力而服天下万世之人心尤难也孟子辟杨墨去孔子未远至朱子则去孔子几二千年而佛氏盛行中国亦逾千载其陷溺人心已久举天下贤智冥然被驱斯时也非命世豪杰之才孰能遏其滔天之势而收摧陷廓清之功乎呜呼君子不观此编无以知禅学之害之大君子不观此编无以知朱子辟禅佛之功之大朱子何可当也   朱子一生释羣经以明圣道辩异学以息邪说二者皆有大功于世然释经明道之功天下莫不知之至于辟异息邪则近世学者未之尽知也区区述为此编然后朱子辟异息邪之功着矣盖尝谓释经明道朱子之功也显诸仁辟异息邪朱子之功也藏诸用   通按佛学自入中国至今大抵三变每变而为障益深始也罪福轮回之障愚者陷之智者鲜焉其为害犹浅也中焉变为识心见性之障则智者亦陷之盖弥近理而大乱真矣终焉又变为改头换面之障则术愈精而说愈巧而遂谋即真而辩之愈难矣今人只知陆学之为陆而不知陆学之即禅禅学之即佛佛学之即夷也呜呼周孔之教不能行于西戎释氏之教乃盛行乎中国至于拱手归降不能出他圈套可为痛哭流涕朱子曰杨墨只是差了些子其末流遂至于无父无君孟子之辩只缘是放过不得今人于佛或以为其说似胜吾儒之说或以彼虽说得不是不用管他此皆是看他不破故不能与辩若真个见得是害人心乱吾道岂容不与之辩所谓孟子好辩者非好辩也自是住不得也又曰陈君举谓某不合与陆子静诸人辩只是见他不破愚谓近世学者通病无他只是为他所蔀看他不破今辑为此编诚欲与天下后世学士大夫同看破此事无复归降夷狄之救之患一洗近代之惑云   通接近世学者之弊惟以禅学之道为高妙为简径而易造也以圣贤之道为粗浅为迂远而难至也故舍儒而趋佛其本心矣其后也乃变为儒佛同之说又变为本同末异之说又变为改头换面阳儒阴佛之说是盖屡变其说而诱人以入于佛也于朱陆亦然盖惟以朱子为支离而陆学为简易也故疑朱而宗陆其本心矣其后也乃变为朱陆同之说又变为早异晚同之说又变为阳朱阴陆之说是盖屡变其说而诱人以入于陆也呜呼欺蔀重重日新日巧其弊至于今日极矣建行年踰五十分毫无补于世所幸此心之灵不泯沈潜典籍究观今古于此学颇有所见此蔀颇有所觉昔人著书谓得之于天者不忍弃且不敢亵愚为此辩实天启其衷何忍弃亵不为天下后世布之   佛书云初以欲钩牵后引入佛智与吾儒纳约自牖之说相似陆学正是用此术象山见世人所信者孔孟也于是即孔孟之言以诱之而一语不及于佛人但知其于孔孟之言不可不从也无不为所钩牵而入其佛智矣阳明见世人所信者朱子也于是集为朱子定论以诱之而一语不及于陆人但知其为朱子之言何疑而不从也无不为所钩牵而入其佛智矣呜呼禅蔀至此其术精说巧至矣尽矣无以复加矣朱子尝谓近世人大被人谩盖术精说巧至此不得不为他所谩矣所谓离合出入之际务在愚一世之耳目而使之恬不觉悟以入于禅此言真取心肝刽子手愚初未有知亦颇为二氏所惑后来乃察其蔀着为此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