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粹言 - 第 15 页/共 20 页

或问:高宗之于傅说,文王之于太公,知之素矣。恐民之未信也,故假梦卜以重其事。子曰:然则是伪也,圣人无伪。      子曰:盟可用,要之则不可用。要而盟,与不盟同。使要盟而可用,则卖国背君亦可要也。是故孔子舍蒲人之约而卒适卫。      子曰:颜子之怒,在物而不在己,故不迁。      子曰:仲尼之门,不仕于大夫之家,惟颜闵、曾子数人而已。      或问:小白、子纠孰长?子曰:小白长。      何以知之?子曰:汉史不云乎?齐威杀其弟,盖古之传者云尔。有如子纠兄也。管仲辅之,为得正。小白既夺其国,而又杀之,则管仲之于威公,乃不与同世之仇也。若计其后功,而与其事威,圣人之言,无乃甚害于义而启后世反复不忠之患乎?      子曰:生而知之者,谓理也,义也。若古今之故,非学不能知也。故孔子问礼乐,访官名,而不害乎生知也。礼乐、官名,其文制有旧,非可凿知而苟为者。      子曰:人所不可能者,圣人不为也。或曰:周公能为人臣所不能为。陋哉斯言也!      子曰:荀子谓博闻广见,可以取道。欲力行尧舜之所行,其所学皆外也。      子曰:工尹商阳追吴师,既及之,而曰:我朝不坐宴,不与杀三人,足以反命。夫商阳惟当致力君命而乃行私情于其间,慢莫甚焉。孔子盖不与也。其曰:杀人之中,又有礼焉,盖记礼者之谬也。      子曰:曾子易【上竹下责】之际,志于正而已矣。无所虑也。与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者同心。      子曰:孔子之道,得其传者,曾子而已矣。时门弟子才辨明智之士,非不众也。而传圣人之道者,乃质鲁之人也。观易【上竹下责】之事情,非几于圣者,不足以臻此。继其传者有子思,则可见矣。      刘安节问:孔子未尝以仁许人,而称管仲,曰:如其仁。何也?子曰:阐幽之道也。子路以管仲不死子纠为未仁,其言管仲小矣。是以圣人推其有仁之功,或抑或扬,各有攸当。圣人之言类如此,学者自得可也。      子曰:在邦家而无怨,圣人发明,仲弓使之,知仁也。然在家有怨者焉,舜是也。在邦而有怨者焉,周公是也。      子曰:尧舜孔子语其圣则不异,语其事功则有异。      子曰:象忧喜,舜亦忧喜,天理人情之至也。舜之于象,周公之于管叔,其用心一也。管叔初未尝有恶,使周公逆度其兄将畔而不使,是诚何心哉?惟管叔之畔,非周公所能知也,则其过有所不免矣。      子曰:齐王欲养弟子以万钟使夫国人有所矜式,其心善矣。于孟子有可处之义也。然时子以利诱孟子门人,故孟子曰:我非欲富也。如其欲富,则辞十万而受万乎?故当知孟子非不肯为国人矜式者,特不可以利诱耳。      子曰:不已则无间,天之道也。纯则不二,文王之德也。文王,其犹天欤?      或问庄周如何?子曰:其学无礼,无本,然形容道理之言,则亦有善者。      子曰:世之传闻强识者众矣。其终未有不入于禅学者。特立不惑,子厚、尧夫而已。然其说之流,亦未免于有弊也。      子曰:瞻之在前,未能及也;忽焉在后,则又过也。其差甚微,其失则有过不及之异,是微也,惟颜子知之。故兴卓尔之叹也。      或问:后世有作虞帝,弗可及,何也?子曰:譬之于地。肇开而种之,其资毓于物者,何如其茂也?久则渐磨矣。虞舜当未开之时,及其聪明如此其盛,宜乎!后世莫能及也。胡不观之,有天地之盛衰,有一时之盛衰,有一月之盛衰,有一辰之盛衰。一国有几家,一家有几人,其荣枯休戚未有同者。阴阳消长,气之不齐,理之常也。      子曰:知之既至,其意自诚,其心自正。颜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至也。知之至,是以未尝复行。有复行焉者,知之不至耳。      子曰:善恶皆天理。谓之恶者,或过或不及,无非恶也,杨墨之类是也。      明道十五六时,周茂叔论圣道之要,遂餍科举,慨然欲为道学,而未知其方也。及泛滥于诸家,出入于释老者几十年,反求诸《六经》,而后得之。      明道志康节之墓曰:先生少时,自雄其才,慷慨有大志。既学,力慕高远,谓先王之事为可必致。及其学益老,德益邵,玩心高明,观天地运化,阴阳消长,以达乎万物之变,然后颓然乎顺,浩然乎归。德气粹然,望之可知其贤。然不事表暴,不设防畛,正而不谅,通而不污,清明坦夷,洞彻中外。其与人言,必依于孝弟忠信。乐道人之善,而未尝及其恶,故贤者乐其德,不肖者服其化。所以厚风俗,成人材之功,亦多矣。昔七十子学于仲尼,其传可见者,惟曾子,所以告子思,而子思所以授孟子者耳。其余门人,各以其才之所宜为学。虽同尊圣人,所因而入者,门户则众矣。况后此千有余岁,师道不立,学者莫知所从来,独先生之学得之于李挺之,挺之得之于穆伯。长推其渊源,远有端绪。今李穆之言及其行事概可见也。先生淳一不杂,汪洋高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然而名其学者,岂所谓门户之众,各有所因而入者与语成德者?昔者难其居若先生之道,以其所至而论之,可谓安且成矣。      伯淳既没,公卿大夫议以明道先生号之。子为之言曰:周公死,圣人之道不行。孟轲死,圣人之学不传。道不行,百世无善治。学不传,千载无真儒。无善治,士犹得以明弗善治之道,以淑诸人,以传诸后。无真儒,则天下贸贸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先生生千四百年之后,得不传之学于遗经,天不慭遗,哲人早世。学者于道,知所向,然后见斯人之为功;知所至,然后见斯名之称情。山可夷,谷可堙,明道之名,亘万古而长存也。      卷八君臣篇         子曰:人君欲附天下,当显名其道,诚意以待物,恕己以及人,发政施仁,使四海蒙其惠泽,可也。若乃暴其小惠,违道干誉,欲致天下之亲己,则其道狭矣。非特人君为然也,臣之于君,竭其忠诚,致其才力,用否在君而已,不可巧言令色,曲从苟合以求人之与己也。虽乡党亲戚亦然。      子曰:君道以人心悦服为本。      子曰:君臣朋友之际,其合不正,未有久而不离者。故贤者顺理而安行,智者知几而固守。      子曰:君子有为于天下,惟义而已,不可则止,无苟为亦无必为。      子曰:止恶当于其微,至盛而后禁,则劳而有伤矣。君恶既甚,虽以圣人救之,亦不免咈违也。民恶既甚,虽以圣人治之,亦不免于刑戮也。      子曰:人臣以忠信善道事其君者,必达其所蔽,而因其所明,乃能入矣。虽有所蔽,亦有所明,未有冥然而皆蔽者也。古之善谏者,必因君心所明而后见纳。是故讦直强果者,其说多忤。温厚明辨者,其说多行。爱戚姬,将易嫡庶,是其所蔽也。素重四老人之贤,而不能致,是其所明也。四老人之力,孰与夫公卿及天下之心?其言之切,孰与周昌、叔孙通也?高祖不从彼而从此者,留侯不攻其蔽而就其明也。赵王太后爱其少子长安君,不使为质于齐,是其蔽也。爱之,欲其富贵久长于齐,是其所明也。左师触龙所以导之者,亦因其明尔。故其受命如响。夫教人者,亦如此而已。      子曰:小人之于君,能深夺其志,未有显明以道合者。      子曰:王者奉若天道,动无非天者,故称天王。命则天命也,讨则天讨也。尽天道者,王道也。后世以智力持天下者,霸道也。      子曰:人臣身居大位,功盖天下,而民怀之,则危疑之地也。诚积于中,动比违理,威福不自己出,人惟知有君而已,然后位极而无逼上之嫌,势重而无专权之过,斯可谓明哲君子矣。周公、孔明其人也。郭子仪有再造社稷之功,威震人主而上不疑之也,亦其次欤?      张子厚再召如京师。过子曰:往终无补也,不如退而闲居,讲明道义,以资后学,犹之可也。子曰:何必然?义当往则往,义当来则来。      子曰:刚健之臣,事柔弱之君,而不为矫饰之行者,鲜矣!夫上下之交不诚,而以伪也,其能久相有乎?      或问:升卦有大臣之事乎?子曰:道何所不在?      曰:大臣而犹升也,则何之矣?子曰:上则升君于道,下则升贤于朝,己则止其分耳。分则当止而德则当升也。尽是道者,文王也。      子曰:士有志在朝廷而才不足者,有才可以济而诚不足者。苟至焉,正色率下,则用之,天下治矣。      刘安节问:赐鲁天子礼乐以祀周公,可乎?子曰:不可。人臣而用天子之所用,周公之法乱矣。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过也。王氏谓人臣有不能为之功,而周公能之,故赐以人臣不能用之礼乐,非也。人臣无不能为之功,周公亦尽其分耳。人臣所当为者而不为,则谁为之也?事亲若曾子,可也。其孝非过乎子之分也。亦免责而已。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苟不尽其责之所当为,则事业何自而立?而谓人臣有不能为之功,是犹曰人子有不能为之孝也。而可乎?后世有恃功责报而怏怏于君者,必此之言夫!      子曰:当为国为之时,既尽其防虑之道矣,而犹不免,则命也。苟惟致其命,安其然,则危塞险难无足动其心者,行吾义而已,斯可谓之君子。      子曰:君子之处高位也,有拯而无随焉。在下位也,则有当拯有当随焉。      或问:为官僚而言事于长,理直则不见从也,则如之何?子曰:亦权其轻重而已。事重于去,则当去。事轻于去,则当留。事大于争,则当争。事小于争,则当已。虽然,今之仕于官者,其有能去者,必有之矣,而吾未见之也。      范公为谏官,尝谏上曰:今欲富国强兵,将何以为。子闻之曰:野哉!乌足以格其君。《周礼》所记,亦有强富之术,惟孟子为梁惠王言利之不可为。至于不夺不厌言兵之不可用,至于及其所爱也,庶乎其可矣。      足以:凡谏说于君,论辩于人,理胜则事明,气忿则招拂。      子曰:臣贤于君则辅君以所不能,伊尹之于太甲,周公之于成王,孔明之于刘禅是也。臣不及君,则赞助之而已。